15 】
醫院搶救手術室外。
黎于安坐在最外側的拐角長椅上,終于将休息室裏的一切全部說出——
裴老爺子以“血緣”關系為條件,想讓黎于安跟着他回到裴家,說得是“補償”之類的言論,語氣中卻是不讓拒絕的強硬。
面對全然陌生的裴家,黎于安本來就沒有回去的打算。
而且他看得出來,裴老爺子以及裴氏夫婦對“毫無血緣關系”的裴煥很是維護,估計不會讓對方搬離裴家。
黎于安沒辦法說服自己和裴煥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既然已經錯了,那就幹脆不要糾正了。
裴老爺子是說一不二的主,黎于安也有着骨子裏的執拗,兩人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一來二去就有了口角上的争執。
最嚴重時,裴老爺子還喘着粗氣上前去拉扯黎于安。
黎于安坐在轉角處的長椅上,看着不遠處還亮着的搶救燈,內心被前所未有的自責占據,“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用那麽大的力氣。”
他只是想要掙脫裴老爺子的束縛,但還是注意分寸的,可沒有想到——
裴老爺子突然支撐不住往後栽去,就這麽重重落在了地上。
站在對方身後的裴煥明明只有一步之遙卻沒上前攙扶,反而任由老爺子直接栽倒。
那一瞬間的黎于安驚得頭腦空白,直到晏岑和裴意跑進來,而裴煥紅着眼将一切都怪罪在了他的身上——
就像是潛心準備好了一口黑鍋,就等着他背上。
黎于安想到這些存在惡意的蹊跷,忍不住發顫。
他不懂,為什麽自己都已經想好要開啓新生活了,這些人、這些事卻還纏着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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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裴老爺子這回出了事,他是不是就間接性地釀成了大錯?
裴意拍了拍黎于安顫抖不止的手,低聲安慰,“梨園,你別緊張,我們都相信你。”
站在邊上的晏岑沒說話,眉頭緊蹙着。
剛才在衛生間找到黎于安時,對方的狀态比現在還要差勁,當然,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
對方一貫喜歡把錯誤攬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裴老爺子因為摔倒出了什麽意外,那他又怎麽能逃過內心深處的自責?
“不應該的。”
黎于安反複回憶剛才的情形,第一時間看向最信任自己的好友。
“裴意,當時裴煥明明就站在老爺子的身後,就算摔倒,他也應該能第一時間接住的。”
裴意從這話中窺出異樣,和身側的薄越明交換了一道隐晦的視線。
收到自家戀人的微信消息時,薄越明恰好就在趕來接他的路上,于是換道來得很快。
黎于安不安看了一眼晏岑,依舊害怕對方會誤會自己是在狡辯推卸責任。
他迅速挪回視線,捂住臉深呼一口氣,“說來說去,我就不應該對他争論、使力氣。”
晏岑看出他難以遏制的不安,溫聲安慰,“我看裴老爺子應該是心髒問題,上了年紀就容易病發得突然,你別慌,也別急。”
語調一如既往的沉穩,帶着溫柔至極的堅定維護。
黎于安下意識地對準了晏岑的視線,忽地想起了不久前那個突然的擁抱,以及伴随着擁抱落下來的那句話——
“我信你,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給你托底。”
四目相對間,黎于安慌亂的心在無聲中被穩穩托住,那是他沒辦法拒絕的依賴。
腳步聲再度響起,打亂了走廊裏片刻的安靜。
裴意最先看清為首的高大身影,連忙起身招手,“哥!”
“小意!”
秦以舜大跨步走了過來,第一時間将裴意護在自己的保護範圍,“沒事吧?”
黎于安默默打量着眼前這道相對陌生的冷峻面孔,心尖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
秦以舜是退伍軍人,也是裴老爺子的外孫。
裴意曾經和他透露過,表哥秦以舜是個十足的“弟控”,護起短來那是絲毫不馬虎,就連薄越明都得讓他三分。
秦以舜敏銳捕捉到黎于安的打量,犀利的眸光緩了些,“你就是于安?”
黎于安正準備回答,就被又一道焦急聲給打斷了——
“老爺子呢?在哪裏?”
裴如章夫婦急忙忙地趕了進來,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不知道從什麽渠道得知消息趕來的安陽。
不算寬敞的醫院走廊瞬間擠滿了人。
“剛在醫院門口碰到的,我們就前後腳進來了。”秦以舜直接和這三位長輩劃清界限,掃了一圈後切入正題,“老爺子現在什麽情況?”
晏岑不願讓黎于安再回憶剛才的痛苦,代替回答,“進去半小時了,還沒出來,我們今天正好和小黎總有項目會議,所以趕巧遇上了。”
“爸,媽,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爺爺。”
裴煥尋聲走了出來,他一雙眼眶隐忍得通紅,愧疚感更是溢滿了全身。
從剛才起,他就一個人待在搶救室門外。
站在人群最末的安陽一看見裴煥的淚眼,頓時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撥開腿、跑到親兒子的身邊安慰。
“……”
黎于安目睹安陽的反應,心又涼了半截。
從決定搬家到現在,安陽只來找過他一次,還是為了那可笑的親子鑒定,如今他們這對“母子”再一見面,對方好像連餘光都忘了給他。
黎于安溢出一聲苦笑,誤打誤撞入了安陽的耳朵。
安陽停住步伐,只能讪讪開口,“小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黎于安偏過視線,沒有理會她的提問。
與此同時,鄧秀亞一直看着黎于安,情緒也起伏得厲害,她從生日宴那天就逐漸空洞的心,好像急速長出了血肉。
沉默散開。
每個人都裝着各自的心思,壓抑就像是越吹越鼓的氣球,總會有瞬間爆炸的那一刻。
裴如章環視一圈,将目光定定落在裴煥的身上,“小煥,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煥依舊紅着眼眶,仿佛自責不已,“爺爺他執意想和黎先生見一面,我拗不過,就、就帶他去了。”
裴如章明白了什麽,“親子鑒定的結果今早出來了?”
裴煥艱難點頭。
自從生日宴後,黎于安就一直拒絕着、不肯配合雙方的親子鑒定。
後來還是安陽在卧室找到了他掉落的毛發,暗中交給裴家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是今天早上才出來的,所以裴老爺子才會着急着上門。
徹底确認真相的鄧秀亞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酸了又澀。
她很想要沖上去抱抱從出生就沒有能好好疼愛過的兒子,可一想到自己在對方生日那天的冷嘲熱諷——
她又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巴掌!怎麽能說出這麽刻薄的話呢!
“爺爺是去說服黎先生回家的,他說想要好好彌補這些年的虧欠,但是黎先生說什麽都不肯認裴家,講了一會兒就有點不愉快了。”
“……”
黎于安垂落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卻無從反駁——
對方陳述的确實是真相,可是這語氣怎麽聽怎麽奇怪?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憋屈感!
裴如章深深地看了黎于安一眼,再問,“然後呢?老爺子平日身子骨那麽硬朗,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摔倒昏迷!”
“黎先生想要走,但爺爺不讓,然後就出了事。”
裴煥簡述,這話給了人很多遐想的空間。
軍人出身的秦以舜最受不了這說一半、藏一半的言論,他直視着裴煥反問,“你的意思是,老爺子之所以會摔倒昏迷,是因為黎先生推了他?”
“……”
裴煥看着黎于安欲言又止。
暗含情緒的目光像是在替對方隐藏着什麽,更像是在無聲的埋怨和控訴。
黎于安只覺得有口難言,一味複述,“我只是掙開了而已,沒故意推他!”
裴煥垂眸,“是,是我為了及時阻攔,爺爺身子骨再硬朗,但力氣終究是比不過我們年輕人的。”
“……”
裴意看着裴煥這精彩絕倫的表演,提醒,“監控。”
晏岑瞬間捕捉關鍵,立刻替有口難辯的黎于安說話,“也對,我記得YWY工作室各處都有監控,休息室應該也安裝了?到時候調出監控一查便知。“
“而且,我看裴老爺子剛才的症狀更像是心髒病發,不是磕傷導致了昏迷。”
“……”
裴煥對上晏岑鏡片下的審視,垂落的眸光瞬間掠過一絲驚慌。
他明面上不動聲色,腦海卻在回憶剛才局面——
黎于安确實掙脫了裴老爺子,但力度算不上“推”,只是後者莫名其妙犯了病、僵着沒能站穩。
原本站在後方的裴煥是可以及時攙扶的,但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湧現出了一個來不及細想的邪惡念頭。
裴煥小幅度地偏側過了身子、假裝來不及扶穩,任由裴老爺子摔在了茶幾上、又倒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
裴煥被惡念裹挾,等待再反應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于是,他只能趁着晏岑等人趕來前,将一切都推到了黎于安的身上。
此時此刻,裴煥的腦海像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湧現出了無數種想法——
監控?
他事前怎麽沒看見?
萬一監控拍到了他後退的畫面,那該怎麽辦?
不對,如果有監控作為證據,黎于安怎麽還會擔心成這樣?
“……”
裴意盯住了裴煥在短短幾秒內的細微變化,明白其中一定有鬼,“撒謊!”
休息室是有監控,但角度不一定拍得到那麽多。
他之所以指明“監控”,就是想要詐一詐裴煥的反應,即便對方隐藏得再好,但對于未知證據的第一反應的恐懼還是存在的。
這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裴煥的身上。
裴煥呼吸一緊,高聲辯解,“我沒有!我能撒什麽謊?”
秦以舜深不可測的視線從裴意臉上轉移,看向了裴煥,他比在場任何人都更早看透後者的為人,“那你心虛什麽?”
面對這聲逼問,裴煥借題發揮,“大哥!我知道你偏愛小意,但你怎麽能因為他不清不楚的一聲控訴就懷疑我吧?”
“我一直将你們、将老爺子當成親人,他出事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和你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所以我就活該背鍋?”
裴煥紅着眼不甘控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當成親人?”
秦以舜聽得出裴煥在偷換概念,完全不上當,“你小時候将裴意推下樓梯的時候,想過他是你親人嗎?”
“……”
裴煥聞言色變。
在場的三位長輩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事,注意力不由都集中在了裴煥的身上。
秦以舜的說話聲還在繼續,“因為嫉妒而心生惡念,裴煥,你從小就被養成了薄情寡義的性子,不過就是會讨老爺子開心、表面做得好看!”
“老爺子出事對你是沒什麽好處,他要是自己犯病摔倒了,也确實怪不到你身上!”
“可你硬要把這一切都推到黎于安的身上?他又憑什麽活該背鍋?”
“……”
這番沉着冷靜又給力的質問将裴煥問得啞口無言,他快速掃了一圈,将不安的視線對準了最不該多管閑事的安陽。
原本還聽愣在原地的安陽第一次感受到了孩子的求助,心房一顫。
她想也不想就繞過了黎于安,激動走到裴煥的身邊,“晏總不是說了嗎?老人家大概率是心髒出了毛病,現在要緊的是裴老爺子的情況,你在這兒胡亂指責做什麽?”
裴煥借機裝乖,低聲委屈,“我沒有,真的。”
面對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邊上的鄧秀亞也下意識維護,“是啊,小煥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孩子,不會傷害老爺子的。”
兩位母親一左一右地站在裴煥的身邊,維護的态度和當初在生日宴上如出一轍,
黎于安心底的那點微光徹底熄滅,帶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嘲諷,“我剛才被他有意無意指着懷疑的時候,你們有信任過我、站出來替我說過一句話嗎?”
“小安。”
“于安。”
安陽和鄧秀亞異口同聲,只是前者是心虛愧疚,後者是懊悔自責。
黎于安無視了她們眼中的多重情緒,語氣平淡地像個局外人,“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沒推老爺子,更沒動過傷害他的念頭。”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就再說最後一次——
“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也不想為了一個虛名成為誰家的少爺!”
“裴總、裴夫人,你們精心給裴煥準備的生日宴,是我賠不起、也盼不起的,如果沒有這層血緣,我在你們眼中依舊是個不值一文的無名小孩。”
“不是的,于安!”
鄧秀亞慌裏慌張地擺手,想要上前觸碰卻又怕惹了黎于安不開心,“那天是我的情緒偏激,說話不好聽了,你別……”
解釋的話說到一半,她就被黎于安眼中的冷淡攔了回來。
黎于安又看向了護在裴煥身前的安陽,心中最後一絲眷戀徹底消失,“你也是,如果沒有這層血緣關系,我在你眼裏就只是個一文不值的人。”
同樣一句話,延伸出不同的意思。
黎于安回憶起這些年來安陽對他所做的點點滴滴,将一切都推回到源頭。
“早在大二那年,你拿着我的競賽策劃書送給裴煥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選擇抛棄我了。”
黎于安看得比誰都明白,只是一直不想承認——
這麽多年,安陽帶給他的不再是溫柔和愛意,而是永無止境的精神束縛和壓迫。
“既然如此,那就把賬徹底算清楚吧,我把黎明游戲還給你,讓你繼續有東西可以送給你的寶貝親兒子。”
“小安?”
安陽慌張上前,黎于安幹脆後撤,“放心,現在黎明游戲比我剛接手的時候好多了,你好歹能送得出手。”
黎于安曾經愧疚無比,自己作為親兒子沒辦法在黎嘯病重時幫上忙,也任由這份愧疚将自己繼續鎖在安陽身邊。
他放棄自己熱愛的專業,放棄自己的尊嚴,用盡一切去留住“母親”想要的公司,整整四年時間,黎于安自覺已經仁至義盡了。
黎于安看向裴煥,頭一次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情緒。
是,他們兩人是從出生起就抱錯了,在這件事情上,當年作為“新生兒”的他們确實無辜。
但這不代表,成年以後的裴煥就同樣無辜幹淨!
“裴煥,從你拿走我的競标策劃書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是個卑劣的小偷!”
“……”
競标策劃書?什麽意思?
陪在黎于安身側的晏岑神色驟變,心底駭浪驟起。
黎于安無暇顧及周圍人的神色,盯着裴煥一心發洩自己壓抑已久的情緒,“你從來不是這場身世烏龍裏的受害者!”
“無論他們怎麽愛你、怎麽維護你,我黎于安都會永遠憎惡你的所作所為!”
落下這斬釘截鐵的最後一句,黎于安轉身就走,不再回頭、不再留戀,他永遠不會再向着身後的深淵而去。
晏岑看着黎于安的身影,思緒萬千。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想也不想就追上去,可現在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認。
必須确認!
沉默中的晏岑上前了兩步,直視着裴煥,“剛剛說的競賽策劃,是我想得那樣嗎?于安才是那個賬號真正的主人?”
當年那場線上匿名競賽,他所關注的“裴煥”在遇到逆風盤時不屈不撓,頑強到破釜沉舟,優秀到反敗為勝,一路“殺”到了最終局。
這份優秀是源于實力、基于自信,更伴随着為人處世的傲氣!
他早該反應過來的——
自己所欣賞的、認可的“裴煥”,和現在滿心龌龊心思的裴煥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
裴煥心髒一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學、學長。”
“別這樣喊我,我擔不起你的這聲稱呼!”
鏡片下的目光缺失了曾經有過的溫柔,冷意擊得裴煥臉色煞白,他是真真切切的對晏岑有過好感,卻沒想到還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晏岑回想起自己當初對眼前人的欣賞,現在只覺得格外諷刺,“拿着別人的成果和我交流?還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自己有多努力?”
鏡片折射出無情冷意。
安陽瞧見晏岑的态度,心裏的小鼓直打,“晏、晏總,那個投資競賽很重要嗎?”
晏岑覺得有必要讓安陽知道這一行為的惡劣,“以黎先生的能力,那一場競賽的含金量足夠他畢業後在圈內創造出比‘黎明游戲’多十倍、多百倍的成就!”
裴如章和鄧秀亞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當年還有這一出事!
他們一直覺得裴煥在大學期間就表現優秀,但沒想到這份優秀居然是竊取了他們親生兒子的付出和成果?
“安女士,你們差點毀了他的人生和前途,現在卻要求他心平氣和地接受着一切付出?可能嗎?”
晏岑丢下這一聲足有千斤的反問,裏面有着被欺騙的憤怒,更堆着識人不清的愧疚和懊惱。
他突然想到當初薄家舉辦的那場宴會,明明是兩個人的重逢——
可黎于安是以什麽心情看着裴煥和他好言交談?又是以什麽滋味看着他誇獎裴煥這個“小偷”?
晏岑一直都以“禮貌溫和”的态度示人,盡量避免人際交往中有可能造成的負面情緒,他以為自己從來沒給黎于安造成過任何傷害,可現在的真相都告訴他——
他同樣傷害過黎于安!以他自己的愚蠢、盲目作為利劍,那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傷害!
怪不得黎于安總是抗拒、閃躲和他的接觸,總是和他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裴意才和他說過,黎于安要得是百分百的認可、尊重和感情付出,哪怕少了百分之一都不行。
當年的競賽是黎于安心裏未能徹底拔除的一根刺,對方是不是認定他和其他人一樣,也在這場“二選一”裏偏向裴煥?
晏岑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再也沒辦法待在這個地方,轉身追了出去。
他當年的“認可”給錯了人,現在堅決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
等待的通話聲一直在耳邊作響,就是沒人接聽。
晏岑看着遲遲未被接通的微信電話,內心湧起少有的焦灼。
黎于安會去哪裏?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和心理狀态,他又能做什麽?
晏岑覺得自己一貫理智,可現在他卻亂得沒有了章法,就在微信電話因為時間限制而結束的那一剎那——
晏岑終于聽見了熟悉而微弱的一聲呼喚。
“晏岑,你在找我嗎?”
“……”
晏岑迅速回過身,才發現停車場邊的花壇長椅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黎于安的身影被裹在昏暗的路燈下,欲哭不哭的眼色透出些許無助和不确定。
因為從公司出門得太急,他連外套都沒帶上,這會兒身心一并冷着。
“是,我是在找你。”
晏岑快速将自己的外套脫下,走近披在了對方的身上,“冷不冷?”
黎于安的手裏還攥着煙盒,被壓得有些扁了,他呼出一口冷氣,思緒有些凝結,“我跑出來才想起沒開車,打車軟件也叫不到。”
“想坐下來抽個煙緩緩,但打火機又找不到了。”
晏岑替他攏了攏剛披上去的外套,一件件回答,“打火機在我車裏,是我剛才忘記還你了,你想要去哪裏?我帶你去。”
黎于安垂眸盯着自己的煙盒,內心的自責沒能散去,“如果裴老爺子今天真沒熬過去,我還是有責任的,對嗎?”
一碼事歸一碼事,今天的他也不是全然沒錯。
“我不應該跟老爺子吵架,甚至不應該掙脫他,即便我不是他倒下的直接原因,但我也間接性造成他受傷了,是嗎?”
晏岑蹙眉,回答聲卻堅定,“不對,也不是!”
“于安,這一切和你沒關系,你不要都把過錯歸在自己的身上。”
“醫院那邊有人他們看着,我會幫你打聽裴老爺子的身體情況,你先把這一切都放下。”
“……”
“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
黎于安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懇求,“晏岑,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家?我有點累了。”
晏岑想也不想,“好,我送你回去。”
…
兩人一回到車中,晏岑就迅速啓動了暖氣。
黎于安就這樣默默坐着,神色麻木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然間,他的餘光瞥見了晏岑俯身而來的動作。
修長的睫毛閃了一下,本能就想要躲。
晏岑預判了黎于安有可能的逃避,穩而輕地攏住他的手腕,“別動,我只是給你系一下安全帶。”
“……”
咔嚓。
安全帶扣上。
黎于安再一晃神,就發現連座椅靠背都往下調整了。
晏岑對上他迷茫的眼色,溫柔哄道,“這個時間點從醫院出去,稍微會有點堵,你稍微閉着眼睛休息一下,到家了我叫你?”
黎于安确實覺得大腦一陣陣犯暈。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還會顧着面子、在晏岑面前逞強一下,可現在的他身心俱疲,再也裝不動了。
黎于安沒拒絕晏岑給予的好意,靠着閉眼休息。
車子緩緩啓動。
輕微的搖晃伴随着座椅的自動加熱,黎于安幾乎沒了抵抗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黎于安的新家和醫院在同一個片區,不過路況和晏岑預計得一樣,有些堵。
等到車子在住宅區停下時,耗了将近半小時。
黎于安似乎由着側身偏睡的習慣,這一會兒又已經背對着晏岑、面對着車門睡了過去。
晏岑沒有喊醒他的打算,只是盡量放低動靜下車,繞到了另外一側的車門、打開。
“唔。”
開門聲引得黎于安低哼了一聲,虛弱得有些不對勁。
晏岑借着車燈看清了黎于安的情況,心中頓覺不對勁——
黎于安依舊閉着雙眼、眉心蹙着,一張臉暈出不正常的紅色,嘴唇卻發白得有些幹涸。
“于安?”
晏岑彎腰摸了一下黎于安的額頭,果然有些燙。
黎于安艱難睜了睜眼,思緒混亂,“嗯?”
晏岑解開他的安全帶,二話不說将他抱了起來,“你發燒了,我先帶你回去。”
“……”
黎于安只覺得渾身酸痛得厲害,後腦勺更是泛出密密麻麻的刺痛,他深深地喘了兩口氣,一時間連反駁聲都說不出來。
黎于安住在三樓,也有直達的電梯。
晏岑以最快速度将他帶到家門口,面對電子門卻犯了難,“于安,你設新密碼了嗎?”
上回交接房子時,那位房東和黎于安說過密碼設置的方式。
黎于安貼在他的胸口,沒力氣多想其他,悶悶說出一串數字。
“……”
晏岑偏過耳朵去聽,“什麽?”
黎于安無意識地重複,“零二一九。”
晏岑聽清他報出的電子密碼,藏在鏡片下的瞳孔溢出一絲驚訝的光。
他輸入這串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0,2,1,9。
“叮咚。”
輕微的開門聲叩在晏岑的心上,惹得他陣陣發麻。
晏岑摟緊快要下滑的黎于安,快速将對方帶進了屋內卧室。
或許是觸及到了自己的熟悉的枕頭,正在發燒的黎于安終于洩出一聲難捱的哭腔,軟得人沒辦法不疼。
“乖點,你先躺一會兒。”
晏岑替黎于安解了外套和鞋子,拿被子将他裹好,“我去給你倒水弄藥。”
黎于安沒回答,又一次習慣性地側身。
晏岑沒有耽誤時間,而是快速出門查找起來。
他幾乎翻遍了所有可以放東西的櫃子,但就是沒找到任何一個醫藥箱。
“……”
他們上回外出采購時,怎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忘了?
晏岑懊惱自己的疏忽,摘下眼鏡後又快速拿出手機下單藥物,等待時間還不忘給黎于安燒了溫水喂下。
晏岑特意加了跑腿費,所需的藥物來得也快。
他拿出溫度計測了一下黎于安的體溫,三十八度五。
“于安,醒醒,把藥吃了再休息,好嗎?”
“……”
“于安?”
“……”
晏岑連着喊了好幾聲,黎于安才延遲給出了反應。
他費力擡起沉而又沉的眼皮,恍惚了好久才認清眼前人,“嗯?”
“乖,起來吃了藥再睡。”
晏岑主動扶起身體酸沉的黎于安,将準備好的藥遞了過去。
黎于安聞到藥物的那點苦味,沾着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嬌氣,“……不吃可以嗎?”
“不行。”
晏岑拒絕,語氣卻在哄,“聽話,不苦的,我還給你準備了糖。”
說着,他就拿出了同步買來的糖。
“……”
黎于安小幅度地滾了滾喉結,似乎有些渴望這顆突然出現的糖。
他昏沉着猶豫了一小會兒,這才一鼓作氣吞了退燒藥。
只可惜,退燒藥片并沒有順暢落入胃裏,反倒是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地方,藥味的苦澀不一會兒就蔓延開來。
黎于安慌裏慌張地又了兩口水,原本因為發熱而紅的眼眶更顯潮潤。
“苦。”
“含着糖。”
黎于安不聽他的安排,剩下的力氣都用來攥着手心的糖,“……不要。”
不吃,他要留着。
只可惜,黎于安現在的力氣沒辦法和晏岑抗衡,他的掌心輕易被翻開,到手的糖果又落回到了對方的手中。
黎于安看着晏岑利索剝開糖紙,超小聲,“我的。”
晏岑難得散出一聲笑意,喂到他的嘴裏,“知道是你的,別護食,以後再給你。”
“……”
甜味在口中散開,慢慢中和了苦味。
黎于安那點埋怨頃刻散去,将糖壓在舌底慢慢融化。
晏岑圈着他沒放,“還要喝水嗎?餓不餓?”
黎于安後知後覺發現兩人的姿勢,搖了搖頭,扯着被子往下縮。
晏岑知道他的身心都超了負荷,也沒勉強,“那先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再弄東西給你吃?”
黎于安含着糖,還是有些迷糊和發暈,“我沒事。”
晏岑調整坐姿、俯下身子替黎于安拾了拾被角,他的手順勢撐在枕頭兩側,仿佛将黎于安攏在了自己的保護圈內。
黎于安的目光躲無可躲,一時間也沒辦法側身,說不上是發燒所致,還是被近在咫尺的眼前人所影響。
心跳劇烈,大腦暈眩。
黎于安勉強出聲,“晏岑,不早了,你……”
晏岑溫柔打斷,“是不早了,但我沒打算走。”
脫離鏡片遮擋的目光更顯得深邃,黎于安恍惚還從中窺出一分深情的錯覺,輕喘了一口氣。
晏岑指尖輕觸了一下身下人發燙的臉頰,是不曾越界的點到為止。
“睡吧,今晚我守着你,哪裏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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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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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