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裴意的父親英年早逝,母親舒婉因為出身和家庭一直不被裴老爺子所接受,當年後者甚至還強行抱走了尚在襁褓中的裴意。

這些年,舒婉一直都是帶着大女兒裴願生活的。

熬了這麽些年,被認定“癡傻”的小兒子突然恢複,而遇上了薄越明這麽優秀的戀人,再加上秦以舜、黎于安和晏岑這麽優秀的小輩陪同。

這場提前到來的年夜飯,舒婉別提吃得有多高興。

她貼心地準備給孩子們準備好了壓歲的大紅包,一人一個,連帶着“臨時來蹭飯”的晏岑都沒有落下。

這頓聚餐持續到快十點才結束。

裴意想起了四層樓的臺階數,記挂着好友的腳傷,“梨園,還是找人背你下去吧,你可別踩空了傷着。”

雖然這話是對黎于安說的,但他的視線悄悄挪到了晏岑的身上。

晏岑接收到了裴意的助攻視線,可惜出口的聲音還是慢了一步,“我……”

“我來。”

向來“護弟”的秦以舜搶先走到了黎于安的身前,彎腰示意,“小安,你上來。”

兩人在飯桌上的交流并不多,黎于安沒料到秦以舜一開口就是更為親近的“小安”,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他一個人扛事習慣了,不敢麻煩秦以舜,“我可以自己走的,別麻煩了。”

秦以舜轉頭看向他,“當哥哥的背弟弟有什麽麻煩的?小意受傷的時候,我照樣背過他。”

自從裴煥和黎于安的身世烏龍曝光後,身為“表哥”的秦以舜就從裴意那邊了解了不少黎于安的相關事情。

他內心深處認可黎于安的人品和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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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這頓晚餐,秦以舜看着黎于安從進門的拘束、到收到紅包後的受寵若驚、再到飯桌上看着他們交談時的羨慕和乖巧——

秦以舜暗生感慨的同時,也有了作為兄長的那份心疼和愛護。

秦以舜盡量柔下自己在部隊裏練就的嚴厲,低聲催促,“快上來。”

黎于安抿了抿唇,餘光不自覺地瞥向了斜後方的晏岑。

下一秒,他就聽見裴意特別刻意地開了口,“梨園,快上去!還是,你想要換個人背你?”

黎于安矢口否認,“沒有!”

說完,他就飛速攀上了秦以舜的肩膀。

晏岑聽出黎于安那句“沒有”裏的小小失控,發出一聲很淡的笑意,伸手虛扶了一下對方的後背。

當兵出身的秦以舜最懂偵查,他察覺出晏岑和黎于安之間的那點微妙,眼色不自覺地沉了沉,背着黎于安就往下樓走。

生怕晏岑會跟上來似的。

待在背上的黎于安不敢亂動,只低頭看着秦以舜穩重地背着他下一個又一個的臺階,內心隐約升起一種獨屬于親情的依賴——

從小到大,他都是以“獨生子”的身份長大的,缺少了兄弟姐妹的嬉笑打鬧和互幫互助。

黎家最困難的那段時間,黎于安絕望無助也有過一個念頭。

要是他有個哥哥就好了,有兄長擋在前面,或許就不會那麽累。

而現在,願望好似遲來地成了真。

一群人抵達了樓下。

秦以舜小心翼翼地将黎于安放在了地面,“小安,你怎麽來的?”

晏岑代替回答,“坐我的車來的。”

秦以舜聽見這話,扭頭盯着緊随其後的晏岑,仿佛在說:我問你了嗎?

“……”

晏岑輕推了一下眼鏡,沒敢和未來的大舅哥起眼神争執。

雖然他和黎于安的關系八字還沒一撇,但因為和薄越明是多年好友,他早就知道——

秦以舜由內到外、從頭到尾都是實打實的護弟狂魔!

先有薄越明“搶走”了“大白菜”裴意,估計這會兒又要提防起他“偷”另外一顆大白菜了?

秦以舜回頭對準黎于安,“哥送你回去,你……”

裴意出口打斷,“大家怎麽來的,就怎麽走吧?”

他想辦法給黎于安和晏岑創造機會,還不忘關心表示,“哥,你住的地方和我們是兩個方向,就別來回送了,早點回去休息。”

晏岑在心底默默點頭,但表面絕不招惹秦以舜。

秦以舜被裴意的關切堵住了念頭,只好改口,“也行。”

“小安,遲點你把家裏地址發我一個,你腳傷不方便,有需要随時喊哥幫忙,知道沒?”

黎于安眉眼透出一絲感動,“嗯。”

車門關上,發動而去。

晏岑看着倒車鏡裏的秦以舜,玩笑般地松了口氣,“這秦總不愧是退伍軍人,看我那眼神像是審犯人似的。”

黎于安一時沒明白過來,“審犯人?”

晏岑眉梢微挑,借機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眼光毒,應該看出我對你存了心思。”

“……”

黎于安耳根子一燙,不吭聲。

晏岑早就猜到黎于安會是這個反應,很自然地替他轉移話題,“剛才不是收了舒阿姨的壓歲錢嗎?不看看有多少?”

黎于安也有些好奇,摸出口袋裏藏得嚴實的紅包,确認張數後有些驚訝,“五百?”

脫離了裴意這層關系,舒婉本身并不富裕。

今天這一桌子六個孩子,光是紅包就發了小幾千出去,足見她對裴意等人最真切的

晏岑有意增加兩人的接觸,“我的也在衣服口袋裏,你幫我拆開看看?”

黎于安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衣服上,拒絕聲沾了點小小傲嬌,“你自己到家了再拆。”

晏岑笑了笑,“數額應該是一樣的,讓舒阿姨破費了。”

“嗯。”

黎于安小心翼翼地将紙幣塞了回去,又将封口處原封不動地疊好,還特意用指腹撚了撚紅包四周,眼角眉梢都帶着小小雀躍。

晏岑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怎麽還裝回去了?”

黎于安認真回答,“壓歲紅包要放到枕頭底下,過了除夕才能正式拿出來。”

這是黎嘯告訴他的,對方去世後,黎于安就沒再收到過來自于“父母”的紅包。

晏岑輕笑,“還有這個規矩?”

“嗯,你們家過年不給紅包的嗎?”黎于安脫口而出,轉瞬就陷入沉默——

以晏岑這樣的身家背景,哪怕是有壓歲錢,大概也是用銀行卡、支票或者其他昂貴禮物所代替。

晏岑感受到黎于安低下去的氣壓,眸光深了深。

他沒再刻意開口緩解氣氛,而是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行駛的車速。

車子停在了熟悉的公寓樓下。

黎于安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謝謝,今天麻煩你了。”

一如既往的客套言論。

明明已經告白過了,明明已經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但他們的關系不但沒有半分緊張,反倒像是退回了一開始。

黎于安對他始終隔着一層,原因尚且不明。

晏岑順勢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我送你上去。”

黎于安一口回絕,“公寓裏有電梯,我自己拄着拐杖回去就行,不麻煩了。”

晏岑不依,“麻煩?既然已經‘麻煩’了那麽久,我不介意再多幾分鐘。”

他繞到了黎于安的車門邊上,“我背你?還是我抱你?”

黎于安對上晏岑鏡片下不容置疑的目光,選了第一種。

說來也奇怪——

分明晏岑和秦以舜是同樣的背法,但黎于安的身心就是止不住的緊繃,連帶着各種感觀都敏感了起來。

鼻尖會是晏岑身上傳來的氣味,皮膚會觸到晏岑體表的溫度,耳畔還會清晰感知到晏岑每一處的呼吸聲。

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大腦,麻痹着他的身心,更讓人逐漸沉淪。

黎于安知道自己不應該,可還是架不住內心的悸動,偷偷收緊了環抱的雙手。

其實不用別人說,黎于安也明白自己別扭得厲害——

他知道自己在面對晏岑時猶豫太多、顧慮太深、自卑太過,所以選擇一味躲避。

但偏偏,在心底累積了多年的感情不聽話,讓他分外渴望晏岑的靠近。

黎于安覺得自己是一根繃到極致的皮筋,一頭是理智,一頭是感性,再這樣拉扯下去,早晚會有徹底斷裂的一天。

電梯停在了三樓,晏岑早已經察覺到了黎于安悄悄收緊的力度。

在跨出電梯間的那一秒,他控制不住地開了口,“為什麽躲着我?”

黎于安悶聲否認,“沒有。”

晏岑沉默停在了緊閉的電子門前,說出了今天見面以來最直白的感受,“黎于安,我不懂。”

黎于安感受到晏岑突然轉變的情緒,着急着想要下來,“到家了,我……”

“密碼為什麽設了我的生日?”

“……”

黎于安一僵,只覺得渾身血液迅速凍結,“什、什麽?”

晏岑褪去了溫柔,展露出少見的強硬攻勢,他迅速在電子門上按下“0219”這串數字,順利開門後進入屋內。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亮。

可晏岑輕車熟路地就将黎于安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将溫柔包裹在強硬裏,一言不發地黎于安困在了沙發和自己之間。

無法逃,也不允許逃。

晏岑逮着他不放,“回答我,門鎖密碼為什麽是我的生日?”

黎于安驀然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發抖,“晏岑。”

他根本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怎麽知道他的門鎖密碼的!

屋內的視野很暗。

正是因為這樣,兩人的呼吸聲被無限放大。

黎于安逃避似地合上眼,直到這一刻,他依舊不願意将自己多年深藏的感情攤在對方面前。

越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越不想用多年的感情去做綁架。

“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生日,随便設的。”

晏岑聽見這個一撒就破的理由,感受到黎于安明顯緊繃的身軀,內心有了明确的答案——

黎于安對他是有感情在的,哪怕此刻不承認!

晏岑繼續追問回上一個問題,“為什麽躲我?”

黎于安在昏暗中找準了晏岑的輪廓,欲言又止,“我……”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要問個明白。

晏岑察覺到黎于安一晃而過的松動,逼問聲轉成了懇求,“能不能別躲我?”

“有任何情緒、有任何疑問,你都可以在我面前表現出來。”

“于安,我想要知道你的喜怒哀樂,我說了我喜歡你,不是假的。”

又一聲告白落在耳畔。

黎于安壘起的內心防線再度瓦解,他忍了忍,還是問出聲,“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我不是多優秀的人,家庭情況更是亂七八糟的,從我們認識以來,三回裏面有兩回我都在你面前丢臉、失态甚至情緒崩潰。”

“你說你喜歡我,但你沒說你的‘喜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所以,我就自己想——”

黎于安的聲音很輕,輕到在黑暗裏輕易透出脆弱和不安。

晏岑想起自己元旦夜裏的沖動告白,開始後知後覺問題所在。

他屏住呼吸,繼續傾聽黎于安難得的坦白,“你自己想了什麽?”

“你說過你很欣賞裴煥,哪怕時隔五年,你也記得住他的名字,知道是你的小學弟。”

“裴煥喊你學長的時候,你從來不會拒絕,這些我都看在眼裏。”

“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裴煥的,至少在出事前,你對他是有好感的。”

晏岑如鲠在喉,“我……”

他平生第一次恨不得時光倒流,倒回去給“識人不清”的自己多送兩個巴掌。

“裴煥說過,你也說過,你們兩人第一次認識是在那場大賽的頒獎現場,我想,你對裴煥所有的欣賞,或者說是好感都源于那場比賽。”

“前段時間,我在醫院走廊戳破了裴煥頂替我比賽的事,然後沒過多久,你就突然說喜歡我了。”

“……”

晏岑心髒一緊,沒料到黎于安居然會錯意到了這個份上。

黎于安只字不提自己的暗戀,再喜歡也選擇了拒絕,“晏岑,我不是當年的黎于安了,現在再讓我回去比賽,我可能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你別因為這事喜歡我。”

這樣的喜歡,不是他要的。

晏岑深呼一口氣,無奈和愧疚并起,“黎于安,你覺得我是那麽停留在過去的人嗎?還是你覺得我是可以随便将感情移來換去的性格?”

黎于安沒回答,心裏卻有本能的答案——

不是。

晏岑不是這樣的人。

晏岑繼續說,“你是你,裴煥是裴煥,我一直分得很清楚,從來沒覺得你們兩人有相似之處。”

“無論你信不信,我很早就和裴煥劃清過界限、讓他別在打着‘學長學弟’的稱謂,如果真要說,我想要聽到有人喊我‘學長’,我也希望是你。”

黎于安聽見後半句話,呼吸緊了緊。

“我以為我把我的感情說得很清楚了,但實際上那場告白對你來說很突然、很莫名,而我直到現在才察覺它給你帶來的困擾,對不起。”

黎于安悶聲,“你不用道歉。”

晏岑回答,“我要道歉,而且我應該和你表達清楚。”

“黎于安,在我眼裏你很優秀,特別優秀。”

“我知道我這麽說很不恰當,但在大學期間,我對裴煥的那些欣賞本該就是屬于你的,是我識人不清才造成的錯誤,你要怎麽想我、罵我、怨我都可以。”

“但我必須告訴你,我沒有喜歡裴煥。”

那時的晏岑臨近畢業,無論是學業結業、還是事業起步上都忙成一團,哪裏還能分心給所謂的感情?

他不否認自己的‘欣賞’存在,但肯定沒到‘喜歡’的地步。

在薄家宴會重逢後,裴煥确實試着約過他。

只是沒等兩人見面,晏岑就通過裴意和薄越明得知了一些內部消息,對裴煥的品行存了疑,後來越了解越失望、也越疏離。

“你說你轉了專業、改了事業方向,你覺得你現在的成績還不足以讓人高看,可我覺得,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厲害。”

在逆境中堅守,在困境中重生。

一個人要堅韌到什麽地步、努力到什麽地步,才可以無依無靠咬牙熬過這些年?

“你不是問我什麽時候喜歡你嗎?”

晏岑感受到黎于安明顯平複下來的心緒,抛出一個魚鈎,“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先告訴你一個秘密,要不要聽?”

黎于安小幅度地抖了一下睫毛,“什麽?”

晏岑坦白,“我臨時畢業的時候,确實有過一瞬間的好感波動,不過不是對裴煥。”

黎于安剛提上去的情緒停滞,“哦。”

晏岑輕笑,“畢業前夕吧,我開到學院路後街的時候,突然被人追尾了。”

“我率先下車查看情況,問題不嚴重,湊巧的是,我和對方的車牌號只差了一位數,你說巧不巧?”

黎于安驀然睜大眼睛,驚訝不言而喻。

“那位車主戴着口罩和鴨舌帽,大半張都藏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紅彤彤的,慌裏慌張。”

“我就在想啊,原來不是烏龜,是兔子。”

黎于安含糊在嗓子口,“才不是兔子。”

晏岑沒聽清這聲嘀咕,但料到他應該是想起來了,失笑,“一問才知道是同校的小學弟,給我鞠躬道歉的時候很誠懇,不過,他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

黎于安抿唇,“不知道什麽?”

“他後腦勺的頭發亂糟糟的,往各個方向炸毛,很可愛。”

“……”

黎于安臉頰爆紅,所幸依靠着昏暗才沒露餡。

他原以為晏岑不會在意那麽一場“不算美好”的遇見。

晏岑的陳述還在繼續,“我當時心裏就在想,這小學弟還挺有意思的,說不定誤打誤撞地還能交個朋友。”

“不過,沒等我說交換聯系方式,他就匆忙接了一個電話,我看出他有急事,正好我也有電話在催我。”

晏岑話鋒一轉,反問,“你知道我當時急着做什麽嗎?”

黎于安被他帶領了思緒,“什麽?”

晏岑将當初沒告知的理由說出,“因為那場投資比賽終于要頒獎了,我急着去見那個未曾謀面的第二名。”

黎于安的大腦轟得一瞬炸得空白。

“于安,你知道嗎?”

“或許那樣的初見确實無法用‘好感’來過度概括,但如果真要說起來,我大學為數不多的兩次——對一個人産生興趣。”

“一個是你,另外一個其實也是‘你’。”

後來,畢業後的晏岑忙于事業,只能将這短暫地、淺淺的“感興趣”掩埋在了腦後,直到在薄家宴會上的重新見面。

“我第一次在走廊裏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可惜時隔多年,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後來,你代表《末霧》來參與競資,我又注意到了你的車牌號,拿糖換煙的時候,你又露出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慌張眼神,我就在想——”

“真好,又見面了。”

黎于安眼眶湧起酸澀。

他從未想過他自以為無解的六年暗戀,在晏岑的視角原來是這樣的不期而遇。

“你問我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抱歉,我确實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日期。”

晏岑坦誠告知,更堅定重複,“但請你相信,我一定比你認知得更早喜歡你。”

“這份喜歡,不是基于你有多優秀。”

“我喜歡的黎于安,可以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可以穿着一身粉末的髒西裝,可以在緊張的時候躲在偷偷抽煙,可以在面對甜點時露出最小孩子的那一面。”

“在我面前,你可以生氣、可以狼狽、可以痛苦、也可以失控,唯一不要自我否定。”

“……”

黎于安實在無法止住自己快要決堤的眼淚,艱難控制後還是溢出顫抖的哽咽。

晏岑摸黑蹭上他的眼角,拂去那點濕潤,“抱歉,一時沒收住就說了這麽多,但我希望——”

“你是從我的口中明确我的想法,而不是自己在夜深人靜時胡思亂想。”

黎于安動容,深呼一口氣。

“晏岑。”

“我在。”

“你沒騙我嗎?”

“我不會騙你。”

晏岑收回手,重新更改了那日的說辭,“黎于安,我真的不逼着你給我答案,但我有件事想和你明确一下。”

黎于安擡眸,透過那點濕意看清晏岑,“什麽事?”

晏岑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從現在起,我可以正式追你嗎?”

呼吸聲繞了又繞,眸底映出他們彼此。

好半晌,黎于安才放縱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又輕又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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