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6

“搞什麽，出去也不帶上我！”

做為路西菲爾副手的米迦勒抱怨。這位在後世記載中性情勇猛果敢，有着翡翠之翼、番紅之發的六翼熾天使此時還只是大大咧咧的、略有些跳脫與浮躁的天使。

此為創世之初，諸事繁雜百業待興。雖然天堂已經在副君殿下的帶領下走上正軌，但天堂的天使們并沒有太多的機會下界，看一看這神明所創造的世界。

做為親眼見證過神明創造這世間諸多生靈的熾天使，米迦勒有着一顆好奇的、充滿探索的心以及永不磨滅的熱情。只不過誰先沒有想到，率先下界的竟然會是他們的上司，矜持守禮的路西菲爾。

“是神的旨意嗎？”

最終，米迦勒只能在內心如此做出猜測。和他同樣有所猜測的還有梅塔特隆、別西蔔等。但顯然，誰都沒有往神之右翼想要主動舍棄一切的榮光處想。

充斥着聖光的六翼飛出天堂，劃過天際，那天使仿佛自漫天的星河閃耀處來，卻又比漫天的星辰更為之動人。所有有幸見到這一副場景的生靈無不為之駐足動容，欣賞這造物主的奇際。

所有的陽光、空氣、花草、動物，都争相展露着自己的美好，為他而駐留。只是這一切都不足以刺破魔王內心的黑暗，叫他歡喜。

如果說路西菲爾因神明的偏愛而驕傲，是承載一切榮光的光耀晨星。那麽路西法便因深沉的怨恨而傲慢，是掌控黑暗的萬魔之主。

命運也好宿命也罷，如果終将自天國所墜落，那麽至少這一次路西法選擇主動踏出這一步，而不是在被打落下天堂。

只是他最終選擇于即将踏入地獄之前主動收回了翅膀，赤腳落入地面。原本被魔氣影響而寸草不生的地方在天國副君的腳下顫顫微微的生出綠茵，開出花朵，向着拂曉的晨星表示最真切的歡喜與臣服。

路西法恍若蒼穹一樣的藍眸中閃動着幾分惡劣與詭谲，抱臂而立，慵懶的氣息沖散天國副君所恪守的端莊與禮儀，衣帶當風緩緩踏過那被鮮花與綠草托舉的地面。屬于晨星的聖潔與美好并沒有如撒旦一般，給地面造成深深的腐蝕與不可違逆的傷害。

這樣光明的氣息叫這些沒有意識的平常生物歡喜，然而披着路西菲爾皮囊的路西法卻只覺得不快。因為那代表他所舍棄亦是舍棄了他的過去，曾經的路西菲爾對這天地、以及創造了天地的神明有多喜愛，那麽後來的路西法對此便有多怨恨。

好看的眉頭鎖緊，下一刻，路西法右手探出，穩穩當當的抓住一截龍尾，而後将其深深的甩入地面，陷起偌大的深坑。

“利維坦？”

路西法本想如在地獄時一樣，将腳踩上那個偷偷跟在自己身後的窺伺者，而後随心所欲的看着其在腳下哀嚎。不過在即将走出去的第一瞬間，又停住了腳步。一貫的傲慢叫他并不願就這樣赤腳踩上去，更何況一個很尴尬的問題：

身披白袍的他并沒有穿上褲子。

崇尚七美德的天堂生物，似乎并沒有這個習慣。

堕落天堂的魔王雖然放縱，某些方面卻又挑剔得近乎克制，并不曾和任何生物保持過親密的□□接觸。無他，縱使跌落九重地獄，這七宗罪之傲慢亦不認為這世間有足以與他匹配之生靈。

故而那時的撒旦雖然浪蕩且堕落，看似游走于萬花叢中，充滿着致命的魅力與危機，卻從不曾放縱過□□與欲念。

只是路西法沒想到，他所見到的竟然是曾經的下屬，七宗罪之嫉妒，利維坦。

當然，此時的利維坦還只是混沌之龍，所有神造物之中最為龐大。

此刻這龐大的造物縮小了身形，自那深深的坑底爬出，雙目之中湧動着純然的害羞與欣喜，結結巴巴道：

“路西菲爾殿下，您……不是在天國嗎，為什麽會來到下界？”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斂了眼睑，路西法如是問道：“沒有和貝希摩斯在一起嗎？”

神明于第五天創造動物，而在這之中，又以貝希摩斯和利維坦最為龐大，一者居于陸地，一者處于海洋。在後來的日子中，都曾追随堕落天際的晨星走向黑暗，染上惡魔的特性。

對于這曾經的下屬，路西法心中總歸有幾分難得的溫柔。

大大咧咧的混沌之龍沒有察覺到，看似美麗溫和的副君殿下身上的不協調，只是小女孩一般天真的發出抱怨：

“貝希摩斯那個大塊頭，想見什麽時候不可以見。殿下難得出來一次，我當然是要跟在殿下身邊，守候殿下。”

緊接着又飛快的擡起頭看了天國副君那比星辰更加完美閃耀的容顏一眼，而後低下頭去，對了對爪子期期艾艾道：

“殿下，我可以跟随您嗎？”

天國的副君溫和且慷慨，從不拒絕任何光明生物的追随。成為魔王之後的撒旦則傲慢且嚣張，身後亦不乏追随者與信徒。然而看着這昔日的下屬，路西法眼中閃現的，則是上一季的輪回中，利維坦最後的宿命。

撒旦于末日審判中被投入火湖中受永久的處罰，利維坦、貝希摩斯和天空巨獸栖枝則被擺上餐桌，成為聖潔者的食物。

雖然屬于地獄的勢力很快反撲，将利維坦解救，可有些失去的事務卻永遠再無法回來。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軀體停止一切的機能，陷入生物意義上的死亡。

第二次則是靈魂進入天堂或地獄，永訣人間。

第三次則是聲名不再被傳唱，在人間尋不得絲毫的印記。

做為神明最完美的造物，路西法同樣經歷過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抛棄菲爾的稱號，舍下天國副君的榮光，被昔日所信仰的神明所舍下，親手打落天堂。

第二次是在即将攻入大聖堂之際被蘇醒過來的神明投入火湖，烈焰焚身。

第三次則是自我厭棄，在那神秘的東方之地捏碎心核，永久消散。

至于在新世紀輪回的路西菲爾身上醒來，不過是一個意外。

路西法想要更正這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