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23

“你想要什麽？”

神明漠然的、無喜無悲的目光劃過那金發白袍，渾身氣息卻已然大不相同的熾天使長，并沒有被路西法口中的話語所激怒，只是聲音平靜而不帶絲毫起伏的問道。然而那目光卻又似乎有着某種魔力一般，直直的看透熾天使長這皮囊之下的僞裝，看到那意識的最深處。

不過很可惜的是，這內裏空無一物，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縱使是全知全能可以聆聽萬物心聲的神明，亦無法看透這來自上一季輪回中殘存的意識裏，內心裏所思索想的究竟是什麽。

或許并非是那般難以猜測，只是萬能的神明拒絕去想那答案，并不願面對所謂的真實。畢竟這所謂的神明，其實并沒有那般的萬能。

君看浮世上，何物得長生？這天地間本就不存在真正的自由與永恒。事實便是如斯現實，卻也如斯殘忍。

路西法或許在意這些，亦或許不在意，只是于神明的目光下輕輕挑了眉，唇角流露出諷刺而譏诮的笑容。

“我想要什麽，便能有什麽嗎？”

“你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路西。”

神明口中的話語冷漠真實卻也殘忍，于祂的造物面前，祂并不屑于用謊言掩蓋真相。而這樣的答案亦是路西法從很早之前開始便已經清楚與明白的，只不過當再次聽說時，亦只覺得虛僞。

“那麽您說出這樣的話語又有什麽意義呢？”

路西法好心提醒，舌尖舔舐過唇角，目光灼熱且放肆的掃過那身處在無盡聖光之中的神明，身後帶着聖光的六翼張開，猛然向後退去，拉開同神明之前的距離。

手中虛幻的七色花朵瑟瑟發抖，于某一個瞬間，開始生出藤蔓，不斷地向着熾天使長的血肉中鑽去。只是下一刻，大聖堂的殿門轟然關閉，路西法于千分之一瞬間折返身形，正對上那不知何時走下禦座，出現在跟前的神明。

“果然，我還是喜歡您這般樣子呢，吾神——”

唇角帶着愉悅的笑意吞去喉嚨口湧上的血液，面對着那眉頭輕皺現出怒色的神明，路西法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不斷地挑戰着神明的耐心與底線道：

“如果說，我想要睡你，請問可以嗎？”

路西法這話半真半假，帶着撒旦一貫以來的漫不經心與危險誘惑，恍若一個個細小的小鈎子一般，撩撥得人心癢癢的，挑逗起最深層的欲念。

只是很可惜，他所面對的神明，是這世間的造物主與全知全能的神。甚至于某種程度上說，路西法當稱呼祂一聲父神。

造物主又怎會對自己的造物生出绮念？即使那是祂所有造物中，最完美也是最特別的存在。

因而神明只是垂了眼，目光溫和的看着路西法道：

“僅只是如此嗎？”

神明的目光與語氣并沒有任何的變化，聲音亦是所有人想象的那般寬和仁愛，那雙燦金的瞳孔之中，亦沒有再度生出憤怒抑或者冷冽的情緒。然而路西法卻只覺得好笑與虛假。

然而并不待路西法回複，神明便冷淡且漠然道：

“既然如此，那麽……睡吧，路西。”

路西法的意識于神明的言靈之下不甘心的陷入沉睡，金發白袍的熾天使長身體失去意識的支撐，于半空中墜落，卻在即将落入地面的那一刻被神明接住，攬入懷中。

神明的指尖于熾天使長羽翼的根部掠過，使那加持了聖光的羽翼慢慢收攏，隐沒于空氣之中。而後方才抱着熾天使長走人大聖堂內部，意念随心而動，辟出一片空間，将熾天使長放入雲床之上，冷漠的面容之上并沒有任何的喜怒。

指尖一點點的劃過那眉、那眼、那完美到幾乎超出造物極限的面容，伸手将熾天使長指尖那幾乎生長進血肉的虛幻花朵一點點的抽離，神明漠然的對着已經陷入沉睡的熾天使長道：

“還不是時候，路西。”

被生生抽離的花朵根莖下生出無數的藤蔓，張牙舞爪的想要再度鑽回熾天使長的血肉之中，一時間竟叫人分不清，吸引它的究竟是路西菲爾那光明聖潔的靈體，還是路西法那永堕黑暗之中的意識與靈魂。只是很顯然，縱使那是神明所舍棄的一部分，神明對此也并非全然沒有任何辦法。

“去到你應該去的地方去，莫要挑戰吾之耐性。”

神明開口，如淵如獄，如臨深淵。而後将手一甩，任憑那虛幻的花朵落入伊甸園中，紮根于泥土間，不過片刻之間，便長成一顆郁郁蓊蓊的大樹，樹上結滿了果子。

意識凝聚的化身降臨于伊甸園中，呈現純粹光明的極致，亞當與夏娃夫妻雙目之所見，不過是一團純粹的光明。

“伊甸園中所有果實你們都可以享用，只除了這顆樹上的禁果。若不然，莫謂吾言之不預。”

指着那顆突然間出現并且生出的果實，神明對着亞當與夏娃如是言道，隐藏于聖光之中的雙眼，顯得極是無情與冷凝。

“是。”

亞當夏娃夫妻拜倒，對着至高的造物主獻上深深的誠意與虔誠。然而神明卻在吩咐完一切之後抽離意識再度回到大聖堂中，于那處新開辟的空間內，靜靜打量這由祂一手創造出的完美造物。

“路西——”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更多的話語消散于無言的寂靜與沉默之中。神明将陷入沉睡之中的熾天使長拉入懷中，心中并沒有任何的波瀾。

凡俗的欲念與激情于神明而言，實在是過于虛幻。向來潔身自好古井無波并沒有接觸過這一切的神明并不清楚，祂的路西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又為何會生出那樣的想法。

明明路西所應當承受的，是七宗罪之傲慢不是嗎？

只是不管如何，那樣的想法永遠得不到實現，而祂與路西之間，間隔的并不是善與惡，黑與白。

創造了一切的造物主既然坐上了那個位子，那麽便永遠注定無法愛衆生，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