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26

“傲慢？”

路西法低低的笑出聲來，被無形的力量禁锢，黑色的罪惡的鎖鏈自虛空之中延伸，好似要牽扯着這具靈體一起墜入地獄。

縱使神明已經松開了捏着自身下巴的那只手，縱使頭顱依然保持着仰視着神明的姿态。然而由這位有着地獄之主意識的熾天使長做來卻猶如一只受傷且瀕臨破碎，卻依然高傲不屈的優雅天鵝一般，對着那漠然的、已然直起身子的神明奏響抗争的號角。

但見這位熾天使長一點一點的、慢慢的撐着牆壁，自地上站起。任憑着身上的鮮血一點點滲出，于神明的威嚴與無盡聖光之中挺直腰板，眉目間毫不掩飾其譏诮與惡劣。

“可這分明就是你所縱容與希望的啊，不是嗎？”

虛僞的假面撕開，顯露出內裏腐爛肮髒且血淋淋的真實。便在路西法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神明眼中虛假的溫暖與怒意褪去，顯露出最真實的冷漠與寒涼。面上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恍若那萬載寒涼且沒有絲毫溫暖的冰雪一般，帶着說不出的凜冽與威嚴。

原本為熾天使長華美面貌所迷惑，調皮且依戀的纏繞在熾天使長身側的聖光于神明的威嚴之下瑟瑟發抖，逸散一空，仿若成為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真空之地。唯有那罪與罰的黑暗鎖鏈，一點點的靠近熾天使長的身軀。

“忤逆吾者——”

屈指微彈，凝聚于指尖的聖光似慢實快，如長鞭、似雷霆，又似閃電一般刺破皮肉，深入骨髓，于熾天使長那明顯滲透着血跡的靈體上留下深深的印痕。伴随着神明的怒火與詛咒，帶來不可磨滅的痛楚，灼燒着路西法那本就恍若風中燭火一般的意識。

“終将沉淪深淵，永不見光明。”

伴随着神明的話音落下，那自虛空中延伸出來的鎖鏈牢牢束縛住熾天使長的手腕腳腕，将其呈大字拉開，吊于半空之中。輕袍緩帶的神明緩緩走至近前，指尖按上熾天使長心核的位置，只要那麽輕輕地一用力……

神明目中的寒意一寸寸凍結，不帶丁點溫度。似乎是在短暫的思索這樣的可行性，又似乎僅僅只是在單純的凝聚力量。

身形被縛，四肢被迫張開，宛若被獻祭的羔羊一般，呈現于神明跟前。血液一滴滴落下，便在這樣狼狽的場景之中，路西法卻忽然彎下了他驕傲的頭顱，于血液的侵染之下愈發殷紅的唇瓣吻上神明的額際，嘴唇微張，帶着鮮血的舌尖如蛇一般探出，似羽毛一樣舔舐過神明那如玉一樣的肌膚……

目光裏，是明顯的愉悅與挑釁的神情。

“咔嚓——”

熾天使長的頭顱與四肢盡皆被折斷，有屬于熾天使長的、溫熱的血液如清晨的露珠自其唇間滴落，恰巧落入神明那纖長挺翹的睫毛之間，于那雙無喜無悲的金色瞳孔中彌漫出血色的色彩。

然而那被束縛住的、頭顱與四肢盡皆于神力的作用下被生生折斷的地獄之主面上卻沒有任何痛楚的色彩，只是狂熱且愉悅的強撐起精神，巧言令色道：

“創造一切的造物主啊，您怎能如此誤會于我？畢竟我這可不是在忤逆，而是——”

掌控着熾天使長身軀的地獄之主輕笑，是對至高神權的嘲諷，是對這造物主威嚴的踐踏。殷紅的唇瓣有若罂粟一般，吐出帶毒且惡劣的話語。由熾天使長那同平日裏吟唱聖歌、訴說對神明虔誠與信仰的特殊語調說來，于神明那無波無瀾的心頭點燃滔天的怒火。

“渎神呢~”

即使被至高的神明打落深淵，即使于無盡的深淵之中永久徘徊，即使被這世間所有的光明與美好背棄，路西法也要姿态傲慢且矜貴的表示，這世間還有什麽，比渎神更為使他快慰的事情？

畢竟曾經的路西菲爾可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做出這般忤逆犯上的事情。更不曾有這樣的機會，直面神明一次次挑戰着祂的底線，帶着那至高的造物主一起走向罪惡與憤怒的海洋。

心緒不再平穩，能夠輕易被造物所挑動的神明還會是神明嗎？

路西法很是好奇。

然而更叫他開心與愉悅的，是他終于撕開這高冷且虛假神明的一角，顯露出真實。

原來所謂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也不過是如此。

屬于路西法刻意不加收斂的心聲被神明所捕獲，纖長的五指伸進熾天使長的靈體之中，将那枚屬于天使命脈的心核掏出。路西法那飽經摧殘的意識徹底支持不住，屬于熾天使長的靈體于神明冷凝的目光之下疲憊且虛弱的閉上雙眼。

神明指尖一點點收攏，然而就在那一刻，有微小的、虛弱的、依戀的聲音自耳側傳來，一下子便将神明定在原地，所有的動作盡皆陷入到僵持。

“吾神——”

那是聖潔且虔誠的、對神明充滿無盡熱愛真心與信仰的路西菲爾的聲音。那是祂最完美的造物，是最寵愛的光耀晨星，是天國的副君，亦是祂最虔誠的信徒與最忠心的下屬。

即使在未來的某一日，這所有的一切由祂所打破，可本不應當，是現在。

路西菲爾艱難的睜開雙眼，有膽大包天的聖光小心翼翼的湊到這被光明所喜愛的熾天使長面前，虔誠的親吻着他的指尖。于這聖潔的熾天使長目光之所見，神明的額際竟然有仿佛帶着血跡一般的唇樣留存。

路西菲爾當場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後于無盡的痛苦之中再度陷入沉睡。

眼看着路西菲爾那雙漂亮的、恍若蒼穹一般的藍眸睜開而又閉上，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焦距與光彩一般。無端的，神明心中竟生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恐慌與動搖。

即使祂的手中，仍虛虛的握着那枚屬于熾天使長的心核，即使那只屬于創造萬物的造物主的手，并沒有任何的顫抖與動搖。可是神明那無情無欲亦沒有任何波動的內心裏，亦生出罕見的踟躇。

“這……是不可以食用的。”

便在薩麥爾停駐于善惡樹之下，手握那掉下的果實之時，怯生生的話語響起。座天使長擡眼，正對上夏娃那天真純淨到沒有絲毫雜志的碧色瞳孔。以薩麥爾的能力，自然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人類女子的靈魂，是如此的天真且純潔，便如同一張白紙一般，沒有沾染上任何的雜志。

在薩麥爾的身後，被拘禁住的夜之魔女莉莉絲對着夏娃露出一個明媚且友好的笑容，唯有那瞳孔之中，湧動着深深的、不懷好意的光芒。

将莉莉絲押解至天國的牢獄本不當經過于此，可是這位舍棄自己人類身份的夜之魔女卻執意要見見自己那前夫，以及造物主親手為他捏造的全新的妻子。

薩麥爾本不當答應莉莉絲的要求，不過這位狡詐的夜之魔女卻表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她很難保證，自己是否會說出什麽不恰當的話語或者做出什麽不應該的事情。抑或者是同這位英俊的座天使長一起，玉石俱焚。

于是最終的最終，薩麥爾還是默認了莉莉絲的請求，帶着這位即将投入牢獄的夜之魔女一起，經過伊甸園這麽一片上帝親手所創造的樂園。

而後就是那麽巧之又巧，一顆成熟的、屬于善惡之書的果實恰好落入薩麥爾手中。

薩麥爾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那顆果實中所蘊含充沛能量，不過這樣的能量對于生而為熾天使的座天使長而言，并沒有太大的用處，甚至隐隐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和諧。因而縱使夏娃不去提醒，薩麥爾也沒有食用的打算。

只是沉默的将那果實随手放在一邊，而後對着那天真懵懂的夏娃道了一聲謝，方才帶着莉莉絲離開。便在将要走出夏娃視線之際，莉莉絲忽然轉頭，對着前夫現有的妻子露出一個挑釁且惡意的笑容。

仿佛被冰冷且劇毒的蛇類盯上一般，夏娃慌不疊的退卻，恰好将腳踩在那被薩麥爾放下的果實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