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黑夜屠殺(一)
一個時辰後,大批黑衣人出來了,将吊在木架上的人放下來,用繩索五花大綁,然後将他們押往裏層的竹樓。
屠非微低着頭跟在他們身後,轉過兩道回廊,走到一棟寬敞的竹棚裏,竹棚裏有十餘個木樁,木樁前燃起一堆大火,竹棚四周挂滿刑具。黑衣人又将林天光和那幾個雪靈馬幫的人拴在木樁上。
屠非站在竹棚邊上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微低頭。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響起,竹棚外參差不齊地響起黑衣人的聲音:“屬下恭迎小姐!”
腳步聲很快來到竹棚門口,屠非瞟眼過去,看到一位身穿火紅紗裙的女子邁步進來,身後跟着八位穿緊身紫衫腰挂短劍的少女,竹棚裏的一衆黑衣人紛紛躬身下去,齊聲道:“屬下恭迎小姐!”
屠非也裝模作樣地彎腰施禮,心想:這莫非就是火彤鐵騎隊隊長麻原彰逐的妹妹麻原朵盞吧!這騷娘們,派頭十足的,且看看她長什麽模樣。
屠非擡起頭,這麻原朵盞走到竹棚正北面上的一張雕花竹椅上坐下,那八名女子分立她身後,這八名女子也算是佳麗了,身段婀娜,前凸後翹,五官秀麗,可和這朵盞一比,就成了恐龍。但見朵盞鵝蛋臉,丹鳳眼,柳葉眉,秀鼻挺直,一頭秀發不着珠寶頭飾,袒于肩頭,肌膚欺霜賽雪,左手藏于袖中,右手卻不停地玩耍着一把通紅的三寸小刀,面挂寒霜,鳳眼轉動,射出道道冷芒,衆人皆不敢與她對視,無不低下頭去。這種美,美得有幾分陰狠毒辣。
這時門外又一陣響動,豬下摸四帶着一群黑衣人擡着一副擔架進來了,擔架上躺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遍體是血,黑衣人将擔架放在竹棚正中,彎下腰去。
豬下摸四躬身對着朵盞道:“禀小姐,霍卻帶到。”
朵盞輕啓朱唇:“請将軍入座吧!”
“屬下謝過小姐!”
豬下摸四走到朵盞下首的一張竹椅坐下。
朵盞又道:“也請山本軍師入座。”
一名年約五十的老者謝過她後也坐在另一張竹椅上。
朵盞右手一動,那把小刀就不見了,她伸出蔥管般的手指輕輕一揮,聲音如銀鈴般:“這次弟兄們不辭辛勞,把那膽敢抗拒皇上聖旨的知府小鹿砍了頭,把神殿竹本大祭司親自點名的聖女雅院也救了出來,千裏追殺雪靈馬幫,生擒了他們幫主霍卻,副幫主容德劍,斬殺四十七條蠢豬,還有幾個小喽啰,很好,很好,傳我谕令下去,所有參戰的弟兄們每人賞賜白銀兩百兩,假期十天,輪批會京都度假。”
所有黑衣人也一齊躬身謝道:“屬下拜謝小姐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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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盞微微點頭,接着道:“這次對手是我們的宿敵雪靈馬幫,實力不弱,我鐵騎隊也折損數十名兄弟,必須重賞這些兄弟,山本軍師,你過幾天親自去辦,給這些兄弟每位五百兩銀子撫恤他們家人,也好好安葬他們。”
山本急忙起身道:“卑職遵命!卑職代那些兄弟拜謝小姐隆恩。”
朵盞擺擺手,眼睛盯着豬下摸四,用日語問:“摸四将軍,你兄長摸三将軍傷勢如何?”
豬下摸四忙道:“回禀小姐,萬幸沒傷到筋脈,都是皮外之傷,只需細心調養,一月就能複原。”
“嗯,那些傷他的人都抓到了嗎?”
“這個,禀小姐,抓了四個,殺掉十四個,跑了一個。”
朵盞目中寒芒一閃:“怎麽,你們連幾個商民都制服不了,還跑了一個?”
“禀小姐,這跑掉的那個據說是商隊聘請護送鑽石的保镖,那人裝束奇異,屬下從來就沒見過,武藝高強,屬下四名親衛與他搏殺,眨眼之間就被他砍翻在地,屬下不敢貿然出擊,急于向您禀報繳獲的鑽石,就先行押送這些商民回來了。”豬下摸四忙從懷裏拿出那三顆鑽石,“有請小姐過目。”
一名紫衫女子從他手中接過鑽石遞給朵盞,朵盞拿在手裏反複細看,鑽石在周圍火光映射下散發出奪目奇光。
“小姐,這些鑽石乃萬中無一的最上等貨色,更難得的是它們純淨無比,又如此碩大,最适合安裝在皇冠和神殿神像之上,聽說總共有二十顆,不過屬下只從林老頭身上找到了三顆,還有兩顆被那保镖拿走了。”豬下摸四急于表功的神色溢于言表。
朵盞聞聲眉頭微皺,冰冷的聲音:“他們身上你都搜查過了麽?”
“都搜查了,沒有發現,就只找到了一些很小的鑽石和産自我國的火鑽。”
朵盞冷哼一聲:“豬下将軍,你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你別不服氣,我可以告訴你,鑽石就在跑掉的那個保镖身上!他只是使個障眼法讓我們以為這些人知道鑽石下落,我們在沒拿到鑽石之前就不會殺他們,然後他再找機會營救他們出去。”
豬下摸四猛然醒悟過來,頓時火冒三丈,抽出彎刀沖到木樁前,就要宰殺林天光。
“豬下!你幹什麽?退回去!”
豬下摸四沒理會朵盞的喝止,舉刀就要劈下。
朵盞左手突然一揮,一根細小的紅線如毒蛇般鑽出她的衣袖,筆直地射在豬下摸四握刀的手臂上,朵盞輕輕一抖,豬下摸四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把彎刀飛出老遠。
朵盞目光如電,喝叱道:“不遵我號令者,杖責一百!拉出去!”
兩名黑衣人立即出列将豬下摸四拖出去,不一會就傳來木棍擊身的啪啪聲以及豬下摸四極力強忍的悶哼聲。
朵盞的這手功夫令得屠非心中暗驚,他沒想到朵盞看上去就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竟有這般功力,屠非甚至懷疑如果自己和朵盞動手的話弄不好還嬴不了。
朵盞的眼睛一直掃視衆人,衆人都不敢擡頭看她,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等到豬下摸四這一百棍打完才開口說話:“衆位兄弟,我們火彤鐵騎隊上千兄弟,大夥離鄉背井,在這連雞蛋都能蒸熟的沙漠裏待着圖的是什麽?圖的就是錢財,圖的就是統治這千裏沙漠,圖的就是能拿着銀子平安地回到國內逍遙快活!我再三說過,不可竭澤而漁焚林而獵,收過往商隊銀子得按規矩,商隊按規矩交銀子,那我們就得按規矩讓他們通過沙漠,千萬不可再去騷擾敲詐他們,否則那些商隊就會越來越害怕我們,就不敢再通過我們的路去做生意了,我們國內多餘的火鑽多餘的貨物就沒辦法運到外面去,外面的東西也就運不進來,我們也就沒有銀子可收了,那麽我們還待在沙漠裏有什麽作用?”
朵盞站起來,走到衆人面前,挨個兒掃視他們的臉:“可是,豬下摸三、豬下摸四兩兄弟,仗着自己是我哥哥提拔上來的副手,仗着他們叔叔是京城高官,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裏,十八天前收取寒水國盛發商隊的八百兩銀子賄賂,沒有仔細檢查駝隊商民,連雪靈馬幫霍卻帶領八名手下混在其中都沒發覺,結果霍卻潛入國內,帶着小鹿知府和聖女雅院逃離國境,如果不是我兄長及時發覺并通知與我的話,如果不是我得到消息後就率領衆位兄弟火速攔截追擊的話,那麽他們就已經逃了,兄弟們,知道嗎,聖女逃跑的事情一旦被皇上知曉,那就會怪罪在我們鐵騎隊身上,你我恐怕都難逃私放欽犯的重責。萬幸,總算未辱我兄長的使命。”
朵盞走到了屠非跟前,屠非将頭低了下去。朵盞沒留意,她走過時帶來的陣陣香風嗖地鑽進屠非鼻子,屠非心中不禁一蕩。
“我率部去追擊之前就傳令交代,任何兄弟均不得離開留守駐點。可數天前,留守飲馬湖的豬下摸三夜間擅自出去劫掠這萬裏商盟林天光的駝隊,結果一行十幾人全部被林天光請來的保镖殺死,豬下摸三也受傷被擒,他在鼓源壁通知我們的眼線,讓我們派人去救他,當時我們正在裂石谷外驚魂嶺與前來接應霍卻的雪靈馬幫數百人厮殺,他弟弟豬下摸四竟然不顧戰局危險,擅自提出要帶領親衛回去救援,被我拒絕,他雖然沒去成,可他此舉卻亂了兄弟們的軍心,而且他以我不顧他哥哥性命為由,故意不聽從我號令,導致我們在與裂石山莊聯手夾擊雪靈馬幫時配合不當,致使雪靈馬幫兩百餘人逃出包圍圈,我們也未能一舉殲滅雪靈馬幫精銳,這是他犯下的第一條罪。”朵盞走到容德劍面前,“容副幫主,你應該慶幸,我鐵騎隊出了這樣的敗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們雪靈馬幫已經完了。”
容德劍被綁在木樁上,嘴巴裏也塞滿了東西,說不出話,只能怒視朵盞。
朵盞毫不在意,走到林天光跟前繼續說道:“林天光,你的确很聰明,用駝隊和假人蒙騙了那些跟蹤你們的兄弟,然後又爬上黑冥山脈,想從山中繞開我們。可惜,你太笨,你犯了兩個錯誤,其一,你既然要逃,就不該再帶着豬下摸三,我知道你是想把他作為保命牌,萬一被我們追上了,你們就可以用他來換命,可你錯了,他喂了一只通人性的火眼金鴿,哪怕就是他到了天涯海角,那只金鴿也能找到他。所以你滿心以為藏在山中沒人發現,可你沒想到那只羽毛畜生帶着豬下摸四就找到了你們的藏身之地。”
屠非聽到這裏恍然大悟。
“其二,你以為你藏的那個瀑布是無人知道的地方,你卻沒想到我的青竹別墅就在五裏以外的幽谷,我訓練的金鴿每天都會巡視這別墅周圍方圓二十裏範圍,一旦有外人闖入就會立即回來報告,你說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林天光痛苦地搖搖頭。
朵盞轉身向竹椅走去:“當發現你們的行蹤後,豬下将軍就帶着他十幾名親衛去捉拿你們,明明可以将你們全部活抓,他卻将你們殺死了大半,還放跑了一個人,使我們失去了更多要挾你們的本錢,試想,假如你們的人都活着,你們十幾條性命都捏在我手上,那麽由不得你們不把鑽石都交出來。可現在不同了,你們已經被殺死了十幾個人,我擔心你們對我仇恨太深,寧死不屈,那我要想把其餘鑽石弄到手那就得多費周折了。再有,豬下将軍放跑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會尾随過來,發現我這個隐秘的青竹別墅,一旦他把這地點洩露出去,那麽就會給我帶來潛在的危險。我這裏已經不再安全,這就是豬下将軍所犯的第二條罪。”
朵盞面對衆人:“弟兄們,你們說說,這兩位将軍是不是犯下了不該之罪?應不應該受到懲罰?”
衆人不敢出聲。
屠非擡眼看向朵盞,心裏暗暗竊笑:朵盞這小娘們要排除異己,借機發飙将豬下兄弟在鐵騎隊的所有權力統統剝奪,并震懾住其他人,使得大家懼怕,這樣她才能真正統治鐵騎隊。
朵盞聲音變得越發冷酷起來:“怎麽不說話?啞巴了?山本軍師,你說說。”
山本軍師見勢不妙,忙道:“小姐說的句句在理,卑職以為兩位将軍不再适合擔任副隊長職務。”
朵盞看向衆人:“山本軍師的話,你們覺得如何?”
衆人沉默片刻後,終于有人開口:“禀小姐,屬下覺得山本軍師說的對。”
此話一出,竹棚裏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朵盞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很好,那從今日起,兩位将軍就解除副隊長職務,新的人選等我禀報我兄長後再通知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