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窗外冷風呼嘯,噼裏啪啦落起雪籽來,姜染姝挺起胸膛,見康熙神色冷厲,氣勢頓時又弱下來,細聲細氣的為自己辯解。
“萬歲爺聰穎無雙,自然能在短時間內背完三字經,而嫔妾資質不及您萬分之一,這……”
她很有心機的誇贊對方,希望彩虹屁能讓對方柔和些許。
康熙靜靜地看着她狡辯,直盯得她心虛起來,屏息凝神不敢胡鬧。
姜染姝櫻唇輕抿,在對方越發嚴厲的目光下垂眸,捏着自己一片衣角揉搓。鼻尖漸漸沁出細汗來,如今總算知道什麽叫帝王威儀。
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老師布置的作業定着實完成,說好的小情趣,竟然是作業,可以說是很悲傷了。
康熙有些好笑,見她緊張的羽睫輕顫,眼圈染上輕粉,眼瞧着就要哭出來。
起身走上前來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無奈道:“世上得朕親自教導何其榮幸,你呀。”竟還偷懶。
姜染姝柔順的依偎過去,借機撒嬌:“皇上~”
她聲音甜的跟什麽似得,這般軟語嬌聲,誰也受不住。
康熙溫柔的用錦帕擦着她鼻尖細汗,還未說什麽,就聽到外頭有小太監喜聲請安,梁九功過去問上幾句,也滿臉喜色的過來了。
“何事?”康熙淡淡的問。
梁九功先是打千請安,觑了姜染姝一眼,這才朗聲道:“承乾宮來報,烏雅氏方才誕下小阿哥,重七斤八兩,頂頂健康。”
這是大喜事,若是沒有姜染姝在場,他定是要大肆恭賀一番的。但是旁人的喜事,對于這位答應來說,就沒有那麽美妙了。
卻見姜染姝笑語盈盈,雙眸亮晶晶的恭賀:“皇上、貴妃娘娘添丁大喜,烏雅姐姐也好厲害,生孩子這般好。”
康熙摩挲着手上扳指,輕輕捏了捏她臉頰,笑道:“你倒是個沒心眼的,晚間讓黃禦醫給你把脈,說不得你也有了呢。”
他語氣中帶着淡淡的暧昧,視線若有若無的掃着她平坦的肚腹。
姜染姝忍不住挺胸收腹提臀,緊張到無法呼吸:“別呀,萬一沒有我得多失望。”
康熙搖頭失笑,她說的也在理,孩子乃是天賜,哪裏這般容易。
說起這個話題,他難免沉默,纖長的羽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睑投出陰影。
略有些落寞的神色,給他眉宇間添上幾分憂郁,倒更惹人了。
一時兩人安靜下來,而幾個南書房行走也在門外候着了。
姜染姝乖巧的立着,她記得有張英,她事後了解一下,對方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張廷玉之父,本人也文采斐然厲害的不得了。
再有的她就不知道了,官員不上前,她便沒有認識的路子,等閑也不能随意打聽。
“臣張英叩見皇上。”
“奴才五格叩見皇上。”
“奴才姜染斐叩見皇上。”
姜染姝聽到跟她名字近似,偷眼來瞧,便直直地對上一雙多情桃花眼,似笑非笑。
看着那容顏昳麗的青年,她不禁怔在原地,不自在的掐了掐指尖。
康熙朗笑出聲:“都起來吧,不必多禮。”
說着他看向臺下探花郎,多問了幾句家裏長輩可好,可有添丁,連學業也一并問了問。
姜染斐端莊斯文,一一答了,立在張英後頭,康熙很滿意這次談話,講學的時候便沒有那麽嚴肅,說了很多風趣的典故。
聽的姜染姝嘆為觀止,歷史記載他熱愛漢學,這般博學多識,誠不欺我。
忙活一天回到角房,得到一個可以說是好消息也可以說是壞消息。
乾清宮明兒就解禁了,她的牌子也會遞上去,打今兒起,後宮便多了一位姜答應。
這般逍遙自在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她還真是有些懷念,名分重要,可面對後宮的暗流湧動,她着實沒有信心。
剛用晚膳的功夫,外頭便來了一個宮女,清月出去一瞧,便忍不住皺起眉頭。
“清雪,你放肆。”
這幾日一直在尋她,不過她沒有應下罷了,今兒竟敢找到小主兒跟前,着實膽大妄為。
清雪眼中含着淚,可憐巴巴道:“清月姐姐,你跟小主兒求個情,好不好?”
她不過十三四歲,圓滾滾胖嘟嘟的小臉蛋稚氣十足,比清月低了一個頭,平日裏大家都願意讓着她。
“不成,規矩不能壞,她為什麽進的辛者庫你自個兒也曉得。”清月有些無奈,想要嚴肅卻狠不下心。
清雪一個勁替裴靜真辯解:“她不是那種人呀,真真姐最是和善不過,怎麽可能會……”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明月捂住嘴,拖到角落裏頭:“念在你剛進乾清宮,今兒我便饒你。”
最重要的是,兩人還有個姻親的關系在,明月姐姐嫁給清雪哥哥,等閑也得顧着她一點。
兩人正糾纏,就見姜染姝閑閑的溜達出來,她每次用完膳,總是要散步消食,省得吃胖了。
以色侍人要有自知之明,保證身材是最基本的。
清雪沖破明月的防線,跪在姜染姝跟前請罪:“姜答應萬福金安,恕奴婢冒犯,您如今做了主子,也得念着以前的姐妹才是。”
“真真姐待你一片真心,你怎可如此。”
清雪睜着烏溜溜的眼睛,控訴的看着她。
她話音剛落的功夫,明月便臉色大變,她怎麽敢沖到主子跟前指責,還當是宮女之間拌嘴,誰也奈何不了誰?
姜染姝輕輕一笑,伸出纖白手指挑起清雪的下颌,左右打量着:“直白善良的人設,也得美貌加成才不惹人厭,比起你真真姐,你一分都沒學到。”
清雪面色大變,黑白分明的眼神中透出幾分晦澀的光芒來,轉瞬又變得澄澈,她眼中噙着淚花,仿佛受到天大屈辱:“您是小主兒,那也不能信口雌黃!”
好笑的捏着她肉嘟嘟的臉頰,這小姑娘嬰兒肥還在,兼之乾清宮夥食好,她又胖了些許。
“帶下去吧,以後莫要出現在我跟前了。”她松開手,看着她紅彤彤的臉頰冷漠開口:“道德綁架你還玩的不順。”
拜以前看的電視劇所賜,她知道所有的道德綁架姿勢,先誇你一通,戴一沓高帽子,再急轉而下,說什麽您定會怎樣怎樣,也比她說主子應該為奴才做些什麽好。
在等級森嚴的後宮,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姜染姝搓手,這個天真是陰冷陰冷的,早間下了一會兒雪籽,一盞茶功夫不到就停了。
正出神,就見遠處颀長的身影大踏步走過來,鴉青色的披風罩在身上,更顯氣勢。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姜染姝屈膝行禮,笑吟吟地上前迎接。
康熙順勢握住她的手,眉頭就忍不住皺起來:“怎的冰成這樣?”
他垂眸去看,就見姜染姝柔荑細白,十指纖纖,加上冰坨子一樣的溫度,跟白玉也不差什麽。
捂在手裏哈氣,康熙回眸訓梁九功:“怎的不知送湯婆子過來,內務府做什麽吃的!”
梁九功躬身:“還在打制,誰知道今年冷的早,先緊着上頭了。”
康熙冷哼一聲:“将朕庫裏的拿兩個過來,哪裏能讓人凍着。”
後宮幾十個人,凍着的人多了去,前兒剛生下皇子的烏雅姑娘也沒分到,偏沒人多問一句。
姜染姝拉着康熙的袖子,看他回神才笑道:“整日裏跟着您當值,平常也用不上,再個也是今兒剛用了晚膳,覺得熱便把披風脫了,出來吹風手才涼的。”
她這話一出,就接到梁九功感激的眼神,原本他是有些不高興的,為着一個答應吃挂落,這是多久沒有的事。
姜染姝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遞給他一個暗示的眼神,轉瞬就偎在康熙懷裏撒嬌,說說笑笑的進內室了。
宮中女子總是時時刻刻備着帝王的駕臨,屋裏頭染着紅燭,點着香丸,暧昧的暖光下香氣萦繞。
姜染姝也不外如是,見了他來,便眉目含笑,盈盈上前,溫柔的替他解下披風妥善安置。
這般妥帖模樣,讓康熙柔和了神色,執起她軟乎乎的柔荑,一道坐在軟榻上。
“可還缺什麽?”角房着實有些簡陋了,康熙掃視一圈,輕聲聞訊。
姜染姝大膽的觑着他的神色,抿着嘴笑:“說你您便會給嗎?”
康熙精致的下颌微擡,驕矜開口:“自然。”
“我這裏什麽都不缺,只缺了一個您……”她調皮開口。
促狹的眨眨眼,大有您自己的承諾,您可否能完成的意思。
“皮。”點着她的鼻尖,康熙笑了。
“屏風換一個雲母的,在光照下流光溢彩的,最是襯你。”
“唔,桌屏也換成一套,省得不搭。”
“你這杯盞也用這許久,換成粉桃釉,活潑可愛。”
康熙視線在室內巡弋,什麽都替她想明白了,姜染姝只有小雞啄米的份,特別乖巧的點頭。
“都聽您的。”她話語軟濡,晶亮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充滿了信任崇拜。
康熙眼角餘光瞥見,唇角也不自覺的勾出弧度。
“哦,還有一件錯金雙飛燕的香染,稍後給你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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