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青當時沒有讓晏子群報警。

恰恰相反，他強硬地要求道：“不行，你不能報警。”

他無法想象萬一當時樓鶴重正在上課，正在辦公室，被警察帶走該會是怎樣的一種糟糕的場面。況且，晏子群并沒有什麽确切證據。

晏子群怒極反笑：“就是因為沒證據才要叫警察來查，你心裏到底懷不懷疑他你自己清楚，章青，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章青扶了扶自己的太陽穴，“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就當我求你……別報警好嗎？我可以，可以回去問問他。”

而現在，章青被吓得倉促尖叫一聲，森冷氣息瞬間傳遍全身，讓他有種立即逃跑的沖動。

樓鶴重似乎覺得吓到他很有意思，笑着敲了敲窗戶又把它推開，“吓到你了？你怎麽把戒指找出來了？”

章青視線慌亂地游移，眼前陰影重重，有種天地倒轉的眩暈感，這時候，他終于看清楚戒指內側的名字。

不是他的，而是樓鶴重的。

“我……我想找東西，然後，呃，然後沒想到翻出來這個了……”

“你想找什麽？”樓鶴重鏡片後的眼睛深邃，目光毫不閃躲地看着他。

“我想找……”章青說不出完整的話，抖着手把戒指塞回了盒裏，咔噠一聲扣上很響亮的聲音，“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站在那也不說話，吓人。”

“對不起，”樓鶴重輕聲跟他道歉，“黃姐剛才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怎麽了？章珏剛回來沒多久，你又把他送回爸媽那裏去。”

兩個人就這樣隔着窗戶看，章青陷入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小心翼翼說道：“有件事挺吓人的。晏子群那個公寓裏起火了。”

樓鶴重不帶什麽情緒地說：“那确實很危險，怎麽，你要讓他搬來家裏住嗎？”

章青捏着戒指盒，手指跟臉色一起發白：“怎麽可能？學長，無論你信不信，我和他除了朋友以外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你沒有必要在意。公寓起火是人為事件，所以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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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是我做的？”樓鶴重接他的話。

“我沒有，”章青說，“只是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人進過他房間，現在晏子群想立案調查，有可能會牽扯到我們，到時候警察來問會很麻煩的，對吧，這樣影響也不好……”

“很可惜啊。”樓鶴重輕聲帶着惋惜說。

章青的眼睛微微睜大。

“白磷的自燃點很低，在摩擦下局部燃燒的可能性很高，況且Alpha本來就體溫偏高。”樓鶴重像是在講課一樣緩緩解釋，“他應該被燒死的。”

他看着已經被震驚到瞳孔放大的章青，溫文爾雅的面孔有一絲絲的破裂，“所以現在，你要報警嗎？”

“為什麽？”章青聽見自己茫然地問道。

“你問我為什麽？”樓鶴重冷冷道，“你為什麽不反思一下你自己？”

章青無法忍受般地從書房出來，樓鶴重也同時自陽臺走到客廳，兩人同處在一片空間裏。

“我對他真的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現在的樓鶴重好像變了一個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就算沒有他，還會有別的人不是嗎？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你們以前感情很好吧？一直都念念不忘？”

章青腦子放得很空，明明有更多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現在對他而言當務之急反而是說服認為自己出軌的Alpha，然而他前科累累，這種無論如何都不會被人信任的感覺實在令人抓狂。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樓鶴重相信他呢，他想，他真的想讓樓鶴重相信他。

章青以種妥協的語氣道：“我以後再也不跟他聯系了，好不好？現在我心裏只有你，也許這句話我以前就說過很多遍了，但我是真心的。”

樓鶴重說：“晚了。”

章青：“晚了是什麽意思？你還做了別的？”

樓鶴重默然不語。

章青無法再正常思考，聲音已經顫抖：“學長，你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麽，現在還來得及，我發誓我真的想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大概是章青驚慌失措的模樣多少讓樓鶴重覺得暢快，他笑了笑，“這麽擔心他啊？”

“我是擔心你！”章青快崩潰了。

“那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麽。”樓鶴重說。

章青挪動着有些發僵的腿腳，走到樓鶴重身邊，抓住他的胳膊輕輕搖動，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真的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兩年前那個男人把他送走的姿态像是抛棄，丢掉一樣玩膩的東西。當他在病床上從昏迷蘇醒，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樓鶴重，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碎得七零八落的玻璃，如果沒有人将他拼好，就會一直以難看又破碎的姿态存活着。

他也想過自己發生了這種事情要離婚，然而樓鶴重的溫柔體貼完全打消了他的念頭。章青提起他的形容詞變得非常匮乏——只能用好來形容。好到他真的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要這個人。

以前章青無法體會樓鶴重的痛苦，現在他感知着對方的極端情緒，同樣也無法忍受地落下淚來，他知道樓鶴重是因為他而痛苦的。

樓鶴重看着睫毛已經被打濕的章青，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說：“沒有別的了。”

章青眼淚已經需滿了眼眶，聞言擡頭，淚眼朦胧地看他，顯得無比脆弱，“真的嗎？你沒騙我？”

“只有你騙我的份才對吧？”樓鶴重語氣變得輕松了些，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章青抱住他，眼淚洇在他的襯衫上，劫後餘生般，“以後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好不好？你可以給我打電話，翻我的手機，查我的崗……什麽都可以，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晏子群那邊我來想辦法解決，我們一會去把章珏接回來，這幾天我不去公司了，在家陪章珏玩，你下課就回來，我們好好的……”

章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他哽咽着，語無倫次，越說越混亂，越沒有底氣，就好像在掩飾些什麽。

然後他聽到樓鶴重說：“青青，你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嗎？”

“我不要！”章青聲音陡然提得很高，“你不要說我不聽——”

樓鶴重低聲在他耳邊說：“你剛才在找你的那枚戒指吧？它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