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 ...
手術進行中。
手術室外,小惠雙手緊握,而小薛陪在她身邊。
章應天醫生見江氏夫婦在外面,想了想,還是朝他們走去,有些事情他不能瞞着。
江媽很奇怪,章醫生說有事要跟他們說,讓他們跟着他去了醫院一樓出口的休息區內。他神色并不樂觀:“本來這話應該在手術之前就跟你們說的,但是怕影響情緒,所以還是決定留以後再慢慢解釋。”
他這個開場白讓江媽緊張了,她握緊了老江的手,心好像都跳到嗓子眼:“手術很不樂觀嗎?”
老江也在擔心,關于那個基因療法,他們都是外行人,聽的似是而非的,到底這能不能徹底根治了天航的病?
章醫生搖搖手,示意他們先不要緊張:“手術問題不大,但有一點我們沒解釋清楚的是,現在基因治療技術還不成熟,生殖細胞的基因治療比較困難,所以,對病人,我們做的是體細胞基因治療。将正常的外源基因通過基因轉移技術插|入到病人的受體細胞中,來糾正異常基因。但是,生殖細胞中還攜帶着變異基因,所以病人的病其實不能完全根治。”
老江不大能理解:“也就是說手術之後有複發的可能性嗎?”
江媽也跟老江想到一塊去了,但是她更擔心一個問題:“如果複發的話,再治愈的可能性大?會很嚴重嗎?”
章醫生連連搖頭,眉頭緊蹙:“不是這樣的,你們不用擔心,據研究表明,外源基因能正确插|入病人體細胞中,一般複發的可能性不高。但是病人的下代就不那麽樂觀了,生殖細胞中的變異基因會出現在子女體內,病人得的是顯性遺傳病,所以沒有意外,病人所生的孩子肯定會發病……”
此言一出,江媽身體顫抖了一下,還好老江扶住了她,才避免她頭暈目眩地倒下去。江媽的頭有點痛,她手托着頭部:“章醫生,這話你跟小惠說過嗎?”這個時候小惠還在等待手術結果,可憐的女兒跟天航已經夠不容易的了,浪費了這些年,好不容易結了婚,結果天航有病,還病的不輕。現在病有機會治好了,卻又不能要孩子!一個家庭裏若是沒有孩子,那就是一種殘缺,漫漫幾十年,沒有孩子,他們能夠一直相安無事地攜手走下去嗎?
文唯真的心疼女兒女婿。
手術室外,小薛也在猶豫,她抓住小惠的手,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最後還是小惠忍不住問她到底有什麽事情。
小薛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挺起脖子:“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看着她那模樣怎麽感覺像是有什麽大事啊。難道是關于天哥的?想到這裏,小惠抽了小薛的手臂一下:“你快點說啊,成心要急死我是不是!”
小薛咬了咬下唇:“我……我下個月可能要回美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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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惠愣了兩愣,第一是因為小薛說的不是天哥的事,第二小薛如果要回美國,那小瘋子怎麽辦?
小薛透過不遠處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頭的天,目光有點遙遠:“你知道我爸媽前幾年就移民到美國了,他們一直希望我回到他們身邊去。這次回國我其實不單單是來找天哥的,本來還打算在國內發展,只可惜在國內就瞎混了,什麽都沒做出來,爸媽又下最後的通牒了,要我回美國。”小薛扭過頭來,看了小惠一眼,眼神裏有點遺憾不舍,“而且,這裏也沒什麽特別需要我的,我總不能一輩子蹭在你那裏吧?我還要找對象、結婚……”說到這裏,小薛難得的嘆了一口氣。
小惠瞪了她一眼:“真沒有還是假沒有,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
小薛回,氣勢不減:“你以為人人都是天哥呢,無論發生什麽都肯大聲說想跟你在一起,想娶你!”
小惠臉上出現幸福的神色,她毫不客氣地應了一句:“那倒是,像我男人這樣的不多見了。”
看她那得瑟的樣子,小薛也沒心情打壓了,因為——“我之前問過他,如果我去美國了他會留我嗎,我以為他就算是敷衍也會留我,不過……”
小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家小瘋子在感情這方面就是不善于表達,或許你可以直接一些問他的想法,別拐着彎試探他的心思,他不一定能聽得出來。如果因為一句無心的話錯過,那真的是可惜了。”
小薛像怪物一樣看着小惠:“幾天不見,你都成愛情專家了?”
兩人調笑了一陣,然後場面忽然冷了下來,兩人心裏都有事,笑不出來。
麗莎和蘋果君安排好工作,也出現在醫院裏了。想到之前和天哥相處的情景,麗莎有些感慨。最初見到以為那是一個纨绔子弟,仗着老子有點錢所以做事不管不顧,花心、厚臉皮、自戀……後來發現他只對一個人油嘴滑舌,其他的女人都不在他眼裏。後來聽說他表白,他陪着小惠照顧江媽……發現這個男人挺有勇氣有責任感的。現在,得知他很早之前就有病,但他還是努力在追求小惠,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如果那個人換做是蘋果,他早就躲到不知哪個角落,一個人自怨自艾、自生自滅去了。他肯定到底都不願給兩人在一起的機會。
想到這裏,麗莎忽然收住腳步,她目光犀利地看着蘋果君:“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傻。”
蘋果君不解,下意識地伸手想碰她,但手伸到一半就收回了,因為麗莎在盯着他的手,目光中有不屑?
麗莎終于彎起嘴角笑了:“你連碰我的勇氣都沒有吧。所以說我真傻,從很早前就知道你不敢靠近我了,何必要等到手術結束後呢?無非是一再印證咱倆不合适罷了。”
蘋果君難受,話就堵在嘴邊可就是出不了聲,他不是不想挽留,可是退縮了這麽久,他都已經忘記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鼓足勇氣了。他害怕麗莎的眼神,害怕她渾身上下散發的強者的氣勢,害怕那種被比下去的感覺,作為一個男人,一個懦弱的男人,一個內心渴望強大的男人,他的害怕随着悔恨與日俱增。
終究他還是低下了頭。
麗莎背過身去:“行了,做不成戀人也不至于做敵人,下次看見我不用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躲着了。”說完她大步流星地朝前面走去,同時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蘋果君這是唯一一次大膽盯着她看,她的背影還是跟她整個人一樣有氣場,她是一個成功的女人,她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自己這個窩囊廢。
蘋果君笑了:終于要放手了。雖然,心裏有點痛。
小惠看着剛才去買東西的小瘋子跟着蘋果君他們一起來了,她看了他們一眼,笑笑:“你們都是有工作的人,其實不用過來,這邊我們人手夠的。”說到這裏,她停了一下,又突然開口:“小瘋子,小薛好像有話要跟你說,你帶她出去走走吧。”
小瘋子愣了一下:“诶,姐,不是,那個……姐夫……”
小惠揮手,表情不耐煩:“趕緊走,你呆在這裏也礙眼。”
小薛明白小惠的苦心,她毫不猶豫地起身:“我就出去走走,有什麽事情直接給我電話,我馬上回來。”說完先行一步離開,經過小瘋子身邊的時候,她停了停,低聲說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小瘋子來來回回看着他們,還是在大家的慫恿下,這才追着小薛出去。
小惠看了麗莎一眼,略有些得意的樣子:“你們呢,怎麽樣了?需不需要我這個愛情專家來幫你們牽線搭橋?”
麗莎隔着空氣瞪了她一眼:“就你瞎忙活,我和蘋果是好朋友,這輩子的朋友。”她豪氣地用手搭上蘋果君的肩膀,那勾肩搭背的模樣倒有幾分像兄弟像哥倆,唯獨沒有暧昧的成分。
看到這裏小惠眼神變了變,有些人距離如此之近,卻還是有跨不過的東西,像是兩條交叉的線。明明彼此吸引,但在最接近的那一刻就開始面臨越走越遠的結局。小惠覺得自己這比喻實在是想的不貼切,蘋果君他們肯定會在一起的吧。
有一次小惠私底下問過麗莎,到底為什麽她會住進自己的小公寓。憑她的條件,大可不必跟幾個人擠在一間房裏。麗莎說她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小惠猜測這個機會跟蘋果君有關,只是不知道機會來了沒有。
麗莎卻明白,這一刻,當她搭上蘋果肩膀,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就沒有機會了。那一段年少懵懂情意到底是敗在分開的這些年時光,還是兩人性格上的差異呢?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終于結束,鄭仁川先出來,滿頭大汗,但是他對小惠點了點頭,示意手術很成功,再住院幾天,然後就可以回家去,以後只要定期來複診就行。
小惠千恩萬謝地表示感激之情,她手心的汗似乎也帶了火熱的溫度,暖了手掌也暖了心。天哥的麻醉還沒退,他躺在病床上被人推出來的時候,表情安寧而鎮定。在麻醉之前,鄭仁川跟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天哥覺得挺像在做夢的,他說了他的然然,他說了命運總是公平的,他還說……你們終其一生不能有孩子。
身體雖然是麻木的,但感覺很真實,天航很清醒地認識到這話并不是在做夢。他在心裏笑了:鄭醫生真是挑了一個說話的好時機。沒有人知道,天航是多麽渴望能和小惠有一群孩子,他們圍在自己的腳邊喊着爸爸、爸爸……那叽叽喳喳的聲音雖然吵鬧,但肯定會讓人疼愛到骨子裏。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絕對不會像孩子的爺爺一樣整天臭着一張臉,他會成為孩子們的知心姐夫,因為小惠是知心姐姐……
他設想過很多這樣的場景:一家人圍着餐桌吃飯,孩子把飯撒的遍地都是,小惠追着要打孩子,結果孩子跳到他身上求救……
但他唯獨沒想過,他的孩子或許有一天會比他更早躺在這病床上,又或者,他的孩子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
手術雖然結束了,他卻忽然有些累,還有更多的擔憂。未來那麽長,要怎麽走才不會讓他愛的人受傷?
……………………
在一陣興奮之後,小惠發現問題了,她都已經等了個把小時了吧,怎麽天哥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麻醉藥的藥效不應該這麽強的,難道是……想到這裏,她迅速按鈴,找護士找醫生過來。
在小惠的一再要求下,鄭仁川做了全面的檢查,他都忍不住吼了:“是不是要我連帶着檢查他的前列腺是不是出問題了啊?”
小惠愣了一下,然後點頭:“他身上肯定是有地方不對勁,不然為什麽他到現在還沒有醒呢。”
鄭仁川放下聽筒,讓護士都去忙別的事:“你有沒有聽過病人的意志如果不想清醒的話,就算是他身上沒有毛病,他也會陷入昏睡狀态。”
“不可能!”小惠異常堅定,她倒是有點懷疑鄭仁川到底行不行了,千萬別是他醫術不精,所以找這麽個托詞。道理很簡單啊,天哥心裏多健康積極啊,他不會不知道如果他一直昏睡下去,愛他的人會有多擔心。所以他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
鄭仁川搖搖頭:“如果他有不想醒過來的理由呢?行了,你好好陪着他,說不定待會他就醒了。”
鄭仁川最後那一番話挺不靠譜的,但是他最後的那眼神,讓小惠有點擔憂。如果真的有,會是什麽理由?想了還沒多久,她就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真是傻了,醫生總是愛這麽危言聳聽的,他們又不是半仙,哪能什麽都知道呢?
她見天哥身上有些汗,于是去了衛生間打水,仔仔細細地用毛巾為天哥擦身子。從他的頭發開始,他的頭發細密黑亮,摸上去軟軟的很舒服;他的臉棱角分明,小惠越看越覺得他帥得沒天理;他的手臂夠長,能夠輕易地拉住小惠……
病房外,江媽一直看着,她幾次有沖動要開門進去,但是最後都沒下手,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兒,就算是她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一定不會離開天航那小子,做母親的又怎麽能拆散他們呢?
老江牽起她的手,低聲說:“走吧,孩子們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無論最後怎麽決定,我們支持就好。”
江媽點頭的期間,一聲聲拐杖敲地的聲音傳來,紀老爺子像是蒼老了好幾歲,他的目光不如往常那樣犀利,此刻當真有幾分慈父的模樣:“是我們紀家沒孩子命,小惠那孩子我一直就很喜歡,只有她治得了我兒子,不過現在我那不争氣的孩子……哎,當時雖然我要他們離婚是存了考驗的心思,但何嘗不是為了兩孩子好。不能因為天航耽誤了小惠。”
“什麽耽誤?”幾個人說話之間,竟沒發現小惠已經開了門。
…………………………
坐在天哥床邊,小惠慢悠悠地削起了蘋果,雖然有幾次差點削斷,不過好在割得深了點,多削了果肉,然後成功地挽救了那一長串蘋果皮。削完之後,小惠松了一大口氣,她笑容燦爛地對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天哥,你看,我厲害吧?知道我剛才削蘋果的時候在想什麽嗎?你肯定猜不到。我在想如果我能把蘋果皮都削完,然後一次不斷的話,你就會醒過來獎勵我。當然,這事需要你配合,如果你能……算了,我還想另外一件事,其實人生就像是削蘋果,有時候會遇到困難,但是要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蘋果肉,對啊!雖然有時候為了保證皮不斷,需要切掉一點果肉,但是最後得到的還是蘋果大部分,還是可以吃。可是如果因為擔心那點蘋果皮,而扔掉整個蘋果,這樣是不是太可惜了?不對,不只是可惜,而是傻,徹頭徹尾的傻瓜!”
她把削好的蘋果放在水果盤裏,對着紀天航吼道:“姓紀的,你他媽就是一個傻瓜,非要老娘爆粗口是不是!你以為你一直睡着,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是不是,我跟你說,我還真有辦法,能怎麽找,咱倆耗着呗,看誰耗得過誰!如果你想睡死過去,也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神堅定,“我也陪你!”
床上的天哥手指頭動了一下,卻依舊沒有睜開眼。小惠自顧自繼續說:“不能要孩子就不要呗,我還怕生孩子太辛苦呢,想象都覺得恐怖。如果把你喜歡小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幾個,不管是十個八個,只要你我養的起就好。現在都什麽時代了,丁克家庭多的是,難道你還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種封建思想綁架了嗎?”
聞訊趕來的小瘋子像一陣風一樣闖了進來,他一把拉住小惠,喊着:“老姐,別說了,天哥打定主意不聽,我們誰也奈何不了。”
小惠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是這樣嗎?但是我卻覺得他都聽得到。”她抓住天哥的手指,高舉起來,“他的手指在動,我說的話他都有聽見,紀天航他就是一混蛋,之前他追我追得這麽勤快,明明知道他自己有病還把我拖下水,好吧,現在我對他死心塌地、義無反顧了,他卻又龜毛了起來!”
說着她扯着紀天航的手臂,放在嘴邊,狠狠地一口咬下去,那一口咬得絕對很重,重的正常人都吃不消,重得人不能控制,發出悶哼聲來……
小瘋子嘴巴豎起來,合不攏:“天哥,他……他、他這算是醒了?”
小惠繼續瞪了弟弟一眼:“他本來就沒昏睡過去!”小惠不信什麽心理作用不作用,她只知道,這陣子她在天哥床邊說話的時候,天哥的身體都有反應,一個人或許會說謊,但身體絕對誠實。他又不是植物人,怎麽可能學人家昏迷不醒?小惠絕對相信,天哥是故意的,他故意裝睡,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這行徑實在是讓人痛恨!
想到這裏,她一把甩了天哥的手臂,讓他砸在病床邊上,天哥下意識地收手,眼睛是徹底睜開來了,他瞪大眼睛:“老婆,你不至于這麽狠吧?”
小瘋子下巴掉了一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對夫妻倆,真心覺得爸媽找自己過來勸導老姐就是個最大的錯誤,他是來打醬油的,被人鄙視一圈之後,灰溜溜地遁走……不過,這醬油打的還不算太糟糕,至少,人小夫妻倆可以面對面好好談一談了。小瘋子笑了一下,默默地退了出去。
門口,幾位家長還有各路兄弟姐妹正等着問他情況,小瘋子卻想:要不要先賣個關子,讓他們着急一會兒?這想法雖然坑爹,但最後發現事實的時候,那驚喜也會加倍的,對吧?
結果他還沒說什麽,小薛呀的一聲驚叫:“他們接吻了接吻了!行了,大家散了吧,沒事了沒事了……”
小瘋子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他朝小薛看了一眼,眼中帶着怒火:丫頭,竟然壞了我的大事,你等着,回家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小薛一下子躲在江媽身後,大喊:“江媽媽,小瘋子的眼神怪恐怖的,不行,我還是回美國去吧,省的到時候被他欺負……”
小瘋子頓時洩氣:丫頭,算你厲害……晚上我跪鍵盤,這總行了吧?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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