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保守秘密

“你胡說，我還小，我現在要好好學習，你別拿你們大人那一套來唬我。”方俊毅小臉一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怎麽，以為我治不了你是吧，我可告訴你，我有你爸爸的手機號，信不信我等下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你沒有好好寫作業，淨搞些個有的沒的。”說着，宋芷雲便拿出手機，作勢要撥號碼。

“你別打，千萬別告訴我爸爸。”方俊毅急了，去抓宋芷雲的手，“我可以給你看，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千萬別告訴別人，還有就是幫我把這封信寄出去。”

“你在寫信？”宋芷雲看着方俊毅把那張團在手裏的皺巴巴的紙給展開，遞到她面前。

宋芷雲瞄了一眼，寫的開頭寫的是“親愛的媽媽”，她掃了一眼，便還給了方俊毅。

“這是你寫給媽媽的信，我不能看，不會你可以把地址給我，我去鎮上幫你寄出去。”

“真的嗎？”方俊毅開心地笑了起來，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了，不過，你為什麽不讓方景辰去幫你寄？”宋芷雲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屁孩為什麽會如此相信自己。

“因為他跟我爸爸的關系很好，我怕他告訴爸爸。”方俊毅低下頭，小聲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爸爸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怕他知道？”宋芷雲總覺得這個熊孩子的心裏隐藏着很多的秘密。

“我怕爸爸會傷心、生氣。”說到這個，方俊毅的眼圈都紅了，“在我才上幼兒園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婚了，那時候爺爺每天帶着我，他告訴我說，是因為媽媽嫌家裏窮，一個人出去打工賺錢了。每次一提到這些，爸爸就會喝悶酒、抽煙，有時候還會發脾氣。一開始的時候，媽媽還會偶爾偷偷去幼兒園看看我，後來他去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到了現在，她就再也沒來看過我了。”

“那你怎麽會有媽媽的地址的？”宋芷雲追問道。

“是我要上一年級那年開學前，媽媽寄過來一個書包，這就是那個地址，我背下來了。”方俊毅把一個小紙條遞給宋芷雲，上面用稚嫩的字體工工整整地寫着一個地址，能夠看得出，這孩子是真的把關于媽媽的事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宋芷雲把方俊毅的信和地址認真的疊好，放進口袋。

“俊毅，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信寄給媽媽的。”

“那我們拉鈎。”方俊毅伸出小手指，想要用小孩子特有的方式尋求一個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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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芷雲笑了笑，伸出兩只手，“我們兩個手都拉鈎，給你雙重保證，好不好？”

這一幕，剛好被窗外的方景辰看在眼裏，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一大一小兩個人身上，給他們周身罩上了一層光暈，顯得柔和而又溫馨。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宋芷雲臉上的笑容開始多了起來，一改之前的冷漠疏離，變得開朗陽光了許多。

宋芷雲從房間裏出來，心情變得很複雜，甚至連零食都忘記拿了。

她沒想到，方俊毅看似叛逆的背後，竟然還有着那麽令人辛酸的故事。孩子正是懵懂的時候，缺少了父母的陪伴，确實容易導致性格的不健全。

“想什麽呢？”方景辰看她在天井裏坐着搖椅搖了半天了。

“沒什麽。”宋芷雲急忙搖了搖頭，想着自己答應了方俊毅要幫他保守秘密。

“剛剛俊毅是不是要你給他寄信了？”方景辰搬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來。

“你怎麽會知道？”宋芷雲意識到自己露餡了，慌忙改口道，“不是，沒有的事，他一個小屁孩，寫什麽信呀。”

“你還想騙我，我剛剛在窗外都看到了，不過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很好奇你倆今天竟然能和平相處，然後無意中看見的。”方景辰還不忘補充道，“還有，你撒謊的技術還不如俊毅。”

“你……”宋芷雲氣結，這個人真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挖苦自己的機會。

“你別問了，反正我是答應俊毅要幫他保守秘密的。”

方景辰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傻了，連俊毅的爸爸都不知道他媽媽的地址，小小的俊毅又怎麽會知道呢？”方景辰反問道。

“你少在這兒诓我了，俊毅的媽媽給他寄過書包的，上面有寄件人地址。”宋芷雲的手下意識地伸向自己的褲子口袋，心想他是不是想要在自己這裏套話。

“你可真是傻的可愛，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寄件地址，就是電商賣家的地址呢？”方景辰無奈地搖了搖頭。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宋芷雲急忙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小紙條，仔細一看，地址竟然是義烏市某物流園，看起來确實像電商物流集散地。而且方俊毅只記住了地址，也沒有電話號碼，這封信顯然也是寄不出去的。她頓時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這要怎麽辦嗎，我總不能告訴俊毅，這不是他媽媽的地址，這樣對他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

“當然不能直接告訴他。”方景辰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宋芷雲有些好奇，好像每一點都能被他猜中。

“那是因為方大哥之前就跟我講過家裏的事情，他想要我托人去找找俊毅媽媽到底在哪，只可惜，我也沒幫上什麽忙。要是他真的知道俊毅媽媽的地址，怎麽可能還要找我幫忙？”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小諸葛在世，能料事如神呢。那下一步該怎麽辦，我們怎麽跟俊毅交代？”宋芷雲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剛剛看了他寫給媽媽的信了嗎，裏面都寫了些什麽？”方景辰問道。

“我只是瞄了一眼而已，發現是他寫給媽媽的，我就沒看，就看到裏面好像說他想要一盒畫筆，就是顏色越多越好。”宋芷雲回想着。

“這樣吧，我在網上找一個義烏的賣家，給俊毅買點畫筆和文具什麽的，就說是媽媽給他的。”

方景辰停頓了一下，“孩子還太小，不能讓他知道那麽殘酷的事實，我們還是幫他編織一個美麗的夢吧。回頭我跟方大哥也打個招呼，讓他別穿幫了。”

“可俊毅不是說不能讓他爸爸知道嗎？”宋芷雲急忙阻攔道。

“我去跟他說，不要緊的，都是成年人了，為了孩子，沒什麽不好接受的。”

……

第二天，宋芷雲特意一天沒出現在靜好堂，一直到下午才去見方俊毅，故作神秘地跟他說，已經把信給寄出去了。

方俊毅興奮地不得了，但是又怕被別人看出來，只能跟宋芷雲一個人發嗲。

“小嬸嬸，謝謝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嬸嬸。”

“打住，你要是真謝我，以後就叫我姐姐，不要再叫嬸嬸了。”宋芷雲想趁機讓他換個稱呼。

可方俊毅卻有主意的很，傲嬌的小臉一揚，“小嬸嬸，什麽事都好商量，可唯獨這件事，沒門兒。”

“你個小屁孩，卸磨殺驢是吧，小心我下次不幫你了。”宋芷雲倒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小孩給拿捏住了。

“你最好省點力氣，今晚方大哥不在家，我們得去他家守着這個小祖宗睡覺。”方景辰見他們兩個又在鬥嘴，好心提醒道。

“什麽叫我們啊，要去也是你自己去，幹嘛帶上我，我才不去呢，晚上一個人喝點啤酒，追追劇，難道不香嗎？”宋芷雲滿臉寫着拒絕。

“你別現在講的挺好的，等到時候俊毅一聲小嬸嬸一叫，你就心軟了。”

事實證明，還真的被方景辰給說中了，宋芷雲經不住方俊毅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他，去他家裏給他講故事哄睡。

去的路上，宋芷雲還不忘在方景辰耳邊念叨，“你可真是個烏鴉嘴，被你給說中了，我決定等下就給他講鬼故事，今晚大家誰都別想睡。”

“那你最好想想，你晚上還要一個人走夜路回去宿舍，不過你膽子大的話不要緊。”方景辰嘴角微微揚起，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

宋芷雲瞬間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草率了，不過嘴上卻還是不能認輸，“大不了我不回去了，我睡床，你睡地板。”

“求之不得。”方景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酒窩也越發地明顯。

反倒是宋芷雲覺得自己是在挖坑給自己跳，被方景辰給占了便宜，一下子羞紅了臉。

方景辰帶着方俊毅洗漱完畢，兩人躺在大床上，宋芷雲則坐在床邊上，給方俊毅講童話故事。

她的聲音輕柔而又動聽，許是受過表演訓練的緣故，講起故事來聲情并茂，讓方景辰也忍不住加入其中，兩個人一個扮王子，一個扮公主。

王子：“快告訴我你是誰，我感覺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公主：“你難道不記得你離開的時候，我都幹了些什麽？”

公主走向王子，吻了吻他的左半邊臉，王子終于認出了他的新娘。

王子：“來吧，我們再也不在這裏待了。”

他牽着公主的手，把她帶進了馬車。他們來到滿朝文武正聚集在大廳裏，牧師正等着給新郎和真新娘舉行婚禮。

方俊毅聽着美妙的童話故事進入了夢鄉，而處在床的兩邊的二人，近在咫尺地相望着，不知為何，入戲太深。

彷佛真的會有那麽一天，他會牽着宋芷雲的手，步入婚禮的殿堂，因為就像故事裏所說的那樣，他已經認識她很久了，足足有六年。

也許也會有那麽一天，方景辰會帶她離開這裏，就像王子牽着公主的手上了馬車一樣，臨走還要說一句，再也不要待在這裏。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此時的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在把孩子哄睡了以後，才能享受專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時光。

可美好的一刻還沒來得及開始，卻因窗外一聲炸雷，讓他們瞬間從虛拟的角色中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