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禮尚往來

宋芷雲聽他那樣說, 迅速閃身進屋，“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力道之大, 震掉了屋頂的兩塊牆皮。

方景辰揉了揉落在鼻子上的灰，心想，小兔子又炸毛了。

門後的宋芷雲懷抱着那個粉紅色盒子, 好不容易讓心中那只瘋狂跳動的小兔子安靜下來, 再回頭看一看窗外，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院子門口。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三言兩語，甚至一句話, 一個微小的表情, 都能夠輕而易取地牽動着她所有情緒。

方景辰腳步輕快地朝院門口走去, 樹下的大黃見他經過，便一路屁颠屁颠的跟着，一張大嘴憨憨的咧開, 毛茸茸的尾巴搖個不停。

“你個傻狗子, 我不就是每次給你帶幾袋狗糧和小零食回來嗎, 至于這麽開心嗎？”

他看着腳邊的大黃，自言自語道。

大黃像是聽懂了一般, 使勁兒地在他的褲管上蹭着腦袋。

方景辰在車前站定, 無意中看見了車窗中的自己, 嘴角都不自覺地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 再低頭看看大黃，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那只笑得最憨的傻狗。

晚飯時, 宋芷雲從外面走進來, 卻沒見到方景辰的身影, 問了小陳才知道，原來他是在後面的倉庫裏忙活。

她還記得自己剛來新合村的時候，方景辰就跟她說過，靜好堂後面有個倉庫，裏面都是周邊收集來的古建築殘件，現在想來，她好像還從沒見過他修複古建時是什麽樣子。

宋芷雲順着石板小路來到院子後面，只見方景辰在專注于回廊的一根木質廊柱。

院子的後面宋芷雲還沒來過，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是別有洞天的。

後面的大部分建築還處于待修複狀态，并沒有對外開放。

“你怎麽到後面來了，這邊挺亂的，也挺髒的。”

方景辰見她走近，急忙站起身來，在水龍頭下面洗了洗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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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看你專注于自己喜歡的事業時是什麽樣子的。”

“那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

“好啊。”

“我現在修複的這根柱子是不是外面看起來還是比較完好的？其實下面已經開始腐爛了，通常是要采用墩接的方式來進行修複，把腐爛的部分鋸掉，再進行拼接修複。”

方景辰介紹道，“這後面的三間房子早年間是村裏面的辦公室，門窗都改造成了現代的樣式，看起來很奇怪，與整體的風格是格格不入的，所以我現在還要再把它改造回原來那種木質結構的門窗，這是個大工程，不過也是急不來的，等改造好以後，就可以和前面的主體部分連接起來對外開放了，到時候靜好堂又會多出三間客房。”

“這不會都靠你一個人來完成吧？”

“當然不是，我公司是有專業的修複團隊的，只不過今天他們休息，我一個人過來做個收尾。”

方景辰又擡頭指了指屋頂上的瓦片，“這邊的瓦片也有殘缺，是後來我找瓦廠按照之前的樣式定做來的。古建修複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就是修舊如舊。”

宋芷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是屬于他的專業領域，她并不懂，但卻從內心裏由衷地佩服。

方景辰把工具收拾好，“好了，今天到此結束，我們去前面吃飯吧。”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餐廳，方景辰見她兩手背在身後，遮遮掩掩地，像是拿了什麽東西。

“你背後藏了什麽？”方景辰端菜上桌，就看見她兩手一直背後，有些奇怪。

“這個給你，算是回禮，來而不往非禮也。”宋芷雲兩手從背後拿出一盒巧克力，遞到方景辰面前。

其實，這是她在網上買的巧克力，剛好昨天到貨，下午她想了半天，方景辰送了她一盒糖，那她送一盒巧克力，應該也不算太難看。

方景辰先是愣了一下，本以為自己不會有禮物，如今倒算是意外之喜。

他伸手接過，道了聲，“謝謝。”

故作鎮定的表情背後，其實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他轉身把巧克力放進吧臺的櫃子裏，一臉得意的笑容，唇邊的酒窩被擠的都能開啤酒瓶蓋了。

可轉身面向宋芷雲時面部表情卻又恢複如常，“先去洗手吃飯吧。”

這一幕“變臉絕活”剛好被站在吧臺後面的小陳給看在了眼裏，他默默地退了出去，來到大門口，坐在臺階上，召喚着草叢旁的大黃。

“大黃，來給哥哥抱抱吧。咱倆相互取暖。”

大黃搖着尾巴乖巧地撲進小陳的懷裏，他揉了揉大黃的頭，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哎，果然還是單身狗最懂單身狗。

……

宋芷雲吃過晚飯回到宿舍，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晚的行為有點幼稚，送巧克力這種事不應該是中學生做的嗎，自己為什麽腦子進水做了這種事呢？看方景辰的表情，好像也沒什麽反應，看來自己真真是多此一舉了。

而此時的方景辰，也在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盒巧克力，不是什麽精致的禮盒包裝，而且還是無糖黑巧，很顯然，這是她臨時準備的，但他卻絲毫不在意，這畢竟是宋芷雲宋給他的第一份禮物，禮物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送她禮物。這是不是說明，她堅硬的外殼已經慢慢開始變得柔軟？

一陣電話鈴響起，打破了方景辰的沉思。

“喂，幹嘛呢？”電話聽筒裏傳來了季銘澤的聲音，他那邊音樂聲音很吵，吵得快要蓋過他的講話聲。

方景辰不由得把電話聽筒拿的離耳邊遠了一些，“你在哪兒呢，這麽吵？”

“你等會兒啊。”季銘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這下聽筒裏的聲音總算是變得清晰了。

“你回新合村了，還是在永城？”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永城？”方景辰沒有把自己去永城談投資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沒想到季銘澤消息這麽靈通，才沒過幾天就知道了。

“還有什麽事能瞞得了我，剛剛在喝酒，聽朋友的朋友說的。”季銘澤給自己點了支煙，“你這就真不夠意思了啊，需要投資你跟我說啊，跑永城去幹嘛，那邊你人生地不熟的，別再讓人給套住了。”

“我只是不想你夾在我和我爸之間左右為難，原本我是打算說服他給我追加投資的，現在好了，算是跟他關系又惡化了，徹底沒戲了。”一說到這些，莫名的愁緒湧上方景辰的心頭，打火機“叮——”的一聲響起，唇邊升起白色煙霧。

“沒事，我不直接投給你，但是可以給你引薦一些海外資源，你家老頭子就算手伸得再長，總歸是管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吧。”季銘澤自然是理解他心中苦悶，不禁安慰道。

“行，改天等我回去，咱們再聚聚，到時候詳談。”方景辰有些心不在焉，想要早點結束通話，卻被季銘澤再次問住。

“你跟宋芷雲怎麽樣了？”季銘澤忍不住問道。

“能怎麽樣，還那樣呗。”其實，方景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算什麽，一想起這個問題，他都萬分苦惱。

他本以為上次在寧城發生的那些事會讓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可現在看來卻事與願違。

她那種拒絕而又疏離的态度，讓方景辰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甚至連今晚送他的那盒巧克力，都讓他覺得，宋芷雲的态度擺明了就是不想欠他什麽。

“我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上次在寧城發生的事，我以為會讓她懂得我對她的感情。”

答案和季銘澤預想的差不多，這倒是很符合方景辰對待感情的性格。

“你還不明白嗎，之前你們兩個的事情，僅限于你們兩個之間，可當突然有一天，你們被曝光在所有人面前時，她內心裏原本的猶豫、掙紮和搖擺不定，都不會被無限放大，就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一樣，不管她是答應你，還是不答應你，可能都會讓她備受煎熬。或許是你逼得她太緊，把整件事給搞砸了。”

季銘澤一語點醒夢中人，方景辰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才相處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可他卻總是急于走進她的世界，但又把她保護的太好，以至于她對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少，她一定還在對之前自己隐瞞身份的事情耿耿于懷吧。

“喂，你還有沒有在聽啊？”電話那端陷入了一片平靜，讓季銘澤一度以為信號斷了。

“我在聽，我是覺得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方景辰在煙灰缸裏按熄了煙蒂。

“慢慢來，別那麽急，你這是談戀愛，不是搞項目，急不來的。”季銘澤勸說道。

确實，從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勢在必得，他享受那種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覺，可感情不是冰冷的建築，他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

“你是一廂情願的喜歡着她，但你有沒有問過她，她是不是也喜歡你？”季銘澤繼續追問道。

這個問題方景辰竟沒有想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正式的對宋芷雲表白過。

他猶豫了，這是一道他從未解過的難題。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啊，等下次你回寧城，咱們倆再聚，融資的事兒你不要急，回頭我幫你物色一下，絕對靠譜，你大可放心。”季銘澤還要去陪客人，便匆匆斷掉了電話。

只留下方景辰一人，默默放下手中還在響着滴滴忙音的手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拆開那盒巧克力的包裝，拿了一顆放在嘴裏，除了苦，沒什麽其他感覺，這應該不是愛情該有的味道吧。

……

宋芷雲一邊敷着面膜，一邊打開了方景辰送的那個禮盒。

一顆顆酥糖在裏面碼的整整齊齊的，她拿起一顆，又放了回去。

其實這個花生酥糖，她從小就不愛吃，只可惜方景辰并不知道。

而且這東西熱量太高了，她現在可不敢吃。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岑貝貝發來的消息。

【小雲姐，在幹嘛呢？】

【洗完澡敷面膜呢，你呢，在寧城還适應嗎？】

只從上次她把岑貝貝送到寧城去，二人就沒有再聯系過了，宋芷雲現在就還挺想知道她過得怎麽樣的。

【挺好的，就是要跟你報個平安。這邊工作環境和領到同事對我都很好，我也在慢慢适應中。】

宋芷雲不自覺地笑了，正想着該怎麽給她回，結果岑貝貝的連環發問就接二連三地發了過來。

【你跟方大哥還好嗎？】

【上次在寧城你有沒有去找他？】

宋芷雲對着手機屏幕都能想到對面的岑貝貝此時一定是一臉迫不及待等着聽八卦的神情。

【還那樣呗。】

【可千萬別誤會，我們之間沒有什麽。】

宋芷雲不放心，又在後面補了一句。

但是怎麽看都有點此地無疑三百兩的嫌疑。

【不會吧，方哥竟然都還沒有跟你表白？】

【表白什麽啊？】

宋芷雲忽然想問問岑貝貝她是不是工作太閑了，以至于還有大把時間在這兒跟她八卦。

【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你們不是可以互相表白嗎？】

遠在寧城的岑貝貝，真的是替他們倆着急。

【誰喜歡他了？你別胡說八道。不跟你說了，我要睡美容覺了。】

宋芷雲也不管岑貝貝回了什麽，直接把手機丢到床上。

【才幾點啊，你就睡了？騙誰呢？】

【不會真的不理我了吧？】

手機在床上又震動了幾下，後面便恢複了平靜。

宋芷雲不由得松了口氣，正準備下床，她的手一不小心杵到了那個粉紅色的禮盒裏，摸到了下面有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她把那個東西從盒子底部撈出來一看，不由得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