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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霜這一席話實在太過有震撼力,江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光一個上午就如此難捱,那麽一周、半個月乃至更久的時間裏他要如何度過?

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他想這樣告訴卓霜,可卓霜又恢複到那副油鹽不進的冷淡樣子。

——如果被打的人換成我,你會有什麽反應?

——我會做和你一樣的事情。

這才是卓霜想要的回答。他在動搖,他花了這麽多年努力築起的層層心防忽然從最深的地方出現了一絲裂痕。

謊言只能帶來無窮無盡的恐慌和痛苦。去和這個人坦白吧,只有坦白才能得到原諒,所以他到底在膽怯什麽?

就算卓霜會責怪他,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服務生推着推車過來上菜,暫時打破了桌上的僵局。

說着不會搭理他的卓霜把一小盅湯推到他面前,然後替他拆開餐具,“先喝湯。”

這家店是典型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店面裝潢做得不錯,但廚子的水準着實不敢恭維,三道菜兩個雷,剩下那道也只是勉強能入口的水準。

卓霜越吃眉頭擰得越緊,于是最後場景就變成了江愁每低頭吃一口飯再擡頭就發現碟子裏多了點東西。

他狐疑地朝另一個人看去,另一個人則是默默地調轉開視線,做出一副與己無關的無辜樣,好像真的只是餐桌上出現了幽靈。

等他們吃完午休時間也過了一半。江愁本來想跟卓霜提平攤,誰知卓霜聽到了當沒聽到,直接拿着手機去前臺買單。

回程的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有多餘的寒暄和問候,拿錢辦事,把他們送到校門口就一踩油門走了。

他們運氣比較好,校門口到宇寰樓,一路走來都沒有被四處游蕩的老唐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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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午休還沒結束,除了偶爾走廊上有一兩個溜出來上廁所的,學校到處都靜悄悄的。

“卓哥。”江愁終于鼓起勇氣去拉住卓霜的手。

卓霜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如果你還是……”

“我……”他開了個頭就又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次卓霜終于有了點不一樣的反應。他轉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江愁,“有什麽話就快點說,要上課了。”

“我想了很久……”

卓霜打斷他,“你不知道說話要看着對方的眼睛嗎?”

他擡起頭,發現卓霜同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

“等我處理好這件事,我會告訴你真相的,在這之前你能等我一下嗎?”

說完他在心裏唾棄自己的狡猾奸詐。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他故意把話說得這麽模棱兩可,不就是不想立刻坦白又不想被冷遇嗎?

這麽明顯的緩兵之計,卓霜一定不會買賬的。

卓霜的眼神變得很複雜,“你是說,你總有一天會告訴我?”

果然是這樣,江愁像一個被判死刑的人一樣閉上了眼睛,“對不起。”

他給了這個人期待卻又一次讓他失望。

然而卓霜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可以啊。”

“為什麽?”一時不慎,他竟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不要讓我等太久。”卓霜反握住他的手,緩慢的、不容拒絕的,直到十指相扣,“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耐心。如果你讓我等得不耐煩了,我也不能保證自己會做些什麽。但是既然你這樣說了,作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我就暫時勉為其難地等一下下好了。”

·

下午第四節課到第一節晚自習中間有20分鐘,有的人會選擇去食堂,有的人選擇到學校外頭的店裏随便買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知道是哪個沒公德心的居然在教室裏泡螺蛳粉,謝瑤瑤聞不得那個味兒,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最後幹脆把校服蒙在頭上裝眼不見為淨。

她生理期提起了一周,上政治課的時候她被點起來書突然一股熱流沖出來,害得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跟四十多歲、性別男的政治老師請假去洗手間。

幸虧剩下的都是些不那麽重要的課,不然她真的懷疑老天是故意要讓她死。

“瑤瑤。”

聽到同桌在喊自己,謝瑤瑤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校服裏伸出一只手,等着外頭的人放東西上來。

“瑤瑤別吃了,起來起來。”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自己要的東西,謝瑤瑤不情不願地露出半個腦袋。

“你搞什麽?我要的賣完了?”

同桌懷裏抱着幫不同人帶的一大堆零食,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漢堡奶茶,“給我啊。”

“我的神仙姐姐,您別吃了。”同桌伸手替她理了理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确保她看起來跟平時一樣漂亮,然後神秘兮兮地沖她笑了下,“有人找你。”

“誰?”

謝瑤瑤搞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什麽人能有垃圾食品重要?難道是江愁,如果是江愁的話她倒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地去見一見……她東想西想,然後同桌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幻想,“你看,卓霜卓大帥哥點名要見你。”

順着同桌的手指,謝瑤瑤在大門處看到個熟悉的高挑身影。約莫是看到了她,卓霜還輕佻地朝她招了招手。

這手勢謝瑤瑤熟悉極了——她每天就是這樣叫她家狗過來的。

“不見。”她一下子又趴了回去。

“為什麽?”同桌懵了,“你不是不讨厭他的嗎?”

“以前不讨厭,現在就說不準了。”

“你就去見見他嘛,有什麽誤會不能當面說開的?退一萬步,你就算真的讨厭他也要當面說清楚對不對。”

“行了,我這就去。”

謝瑤瑤煩得不行,掀開校服,邁着別扭的步伐去見那個該死的家夥。

“你有事嗎?”

一班二班就隔着一堵牆,他們在這邊說話,兩個班的好事之徒都抻着脖子等着收集八卦素材。

卓霜給了旁觀得最起勁的魏志勳一個警告的眼神,“這裏不方便,跟我來。”

謝瑤瑤看了眼那群起哄的家夥,最後選擇跟上了卓霜的步伐。

卓霜把她帶到一樓盡頭某間空教室,她疑惑地摳着瓷磚的縫隙,“有什麽事非得來這裏說?”

“我想問你點事情。”

謝瑤瑤不覺得他會對自己的事情好奇,果然卓霜下一句話就印證了她的猜測,“江愁的事。”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她下意識警戒起來,“你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他什麽人,為什麽你不都猜到了嗎?”

謝瑤瑤精神一振,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猜不到。”

卓霜撩起一邊眼皮,玻璃一樣的眼珠裏沒有多少慣常的散漫笑意,“既然你猜不到那我就直說了,我是他的男朋友,打聽自己男朋友的事情是不是天經地義?”

謝瑤瑤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為什麽是他?”

這段時間她查了很多東西,越查就越是心裏沒底。她希望江愁能在學校裏交到朋友,但不是這種朋友。她想提醒一下江愁,提醒他不要那麽輕易的陷下去,因為有些東西嘗試過就回不了頭,可是想到他在這個人身邊輕松快樂的樣子她又遲疑了。她一邊覺得自己八婆多事,一邊又覺得自己有必要履行姐姐的職責,哪怕他們并不是親姐弟。

如果他們之中有一個是女孩子就好了,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放下許多顧忌去祝福他們。

她在這裏獨自糾結是一回事,主人公之一突然找上門來又是另一回事——她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但是她很難不把這些情緒統統發洩在這個“帶壞”了江愁的人身上。

“因為只能是他。”

卓霜望着遠處那一線薄荷青的天空,謝瑤瑤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什麽叫只能是江愁?

“你如果只是……”如果只是想找個人玩輕浮的戀愛游戲的話。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住。

不論外人怎麽傳,他們其實接觸得不多,就有限的接觸來看,這個人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他對待感情應該比他看起來的樣子要認真。

卓霜沒有跟她說太多無關的東西,“馬上上課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江愁除了周澤正還有沒有其他的仇家?”

謝瑤瑤直覺江愁又碰到了麻煩,“他怎麽了?”

看她的反應不像是知道的樣子,卓霜直接跳到下一問,“你覺得江愁他媽媽是個怎麽樣的人?”

“你是說江阿姨……?”謝瑤瑤皺起眉頭,“我跟她打交道得不多,就知道她很忙,非常忙,我有幾次碰到她跟江愁說話,怎麽說,她真的很兇很嚴格,不過我覺得……她人應該蠻不錯的。”

卓霜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關鍵信息,“他和他媽姓?”

“不然呢?不然跟你姓?”

謝瑤瑤本意是殺一殺某人的微風,結果有人比她更不要臉。

卓霜無所謂地笑笑,“跟我姓也行,不過我記得中國沒有冠夫姓的習俗。”

真想把這個人不要臉的樣子公之于衆。謝瑤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閉嘴。”

卓霜見好就收,“她和你爸爸結婚幾年了?”

“三四年吧,不過江愁是最近才搬過來的,他之前不跟江阿姨住。”

“住他爸爸那裏?”

謝瑤瑤搖頭,“不是,是他外公外婆家。”

“他爸爸呢?去世了?”

他成功問住了謝瑤瑤,“我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講過他爸爸的事情。說到底,我其實也不是很了解他以前的事情。”

“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可能會有點冒犯。”卓霜仔細觀察着她的反應,“你爸爸媽媽為什麽離婚?”

謝瑤瑤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卻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好像是性格不合?我不記得了,他們離了很久,那會我才小學,沒什麽印象。”

“謝謝你。”

卓霜盡職盡責地把她送回班上,重新坐下的一瞬間,她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們出去了這麽久,死在好奇心下的貓都快有一打。

“你們說了什麽?”同桌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興奮,“有什麽事難道不能在班門口說,難道是他向你告白了?”

“沒說什麽。”謝瑤瑤心煩得厲害,說話自然沒什麽好聲氣。

“沒說什麽他怎麽突然來找你?我就說我們瑤瑤……”

見她越扯越離譜,再不澄清可能明天謠言就滿天飛了。

和一個基佬傳緋聞,這個基佬還是自己弟弟的男朋友?謝瑤瑤起了一手臂雞皮疙瘩,趕緊給自己澄清,“他早就脫單了,他來找我是為了打聽他對象的事情。”

同桌隐隐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趕忙安慰自己的神仙姐姐不要生氣,“那是他沒眼光。”

誰知道她越安慰謝瑤瑤越惱火,“他眼光沒問題,他對象就是太好了我才生氣,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同桌聽得目瞪口呆。到底什麽人才能讓謝瑤瑤自認不如?她想了半天,最後把問題的症結推給了該死的生理期,“瑤瑤,你瘋了?要不我去問問其他人有沒有止痛藥給你吃兩顆。”

“我沒瘋。”下腹又是一陣絞痛,謝瑤瑤倒抽口冷氣,“親愛的,你要是還愛我,咱們暫時就別說這些讓我趴會了,不然待會老田的數學課他能把我活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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