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江愁洗漱完正好碰到買菜回來的江素晴。
“你要出去?”她放下手裏的大包小包,順帶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臂膀,“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知道。”
“不知道?算了,我中午多做兩個菜用保鮮膜封着,你晚上要吃的話自己熱一下。”
他過去幫她把蔬菜和肉分開,該放冰箱的放冰箱,不放冰箱的送到廚房裏。
等他從廚房裏出來,江素晴遞給他一袋包子,“拿着路上吃,剩下的我一個人能行。”
那晚兩人談過後,她便有意無意增加和他的相處時間。越是相處她就越是發現自己一直都不是很了解這個孩子,“你到他家一般都做什麽?……穿那雙黑色的,白色的我待會幫你洗了。”
江愁從鞋櫃裏拿出另一雙黑色球鞋,“……寫作業和學習吧。”
江素晴沒看見到他臉上那極度不自然的表情,“說到底還是房子太小。”想起那間狹窄的卧室和臨時裝上的折疊桌,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等新房子裝好給你搞個好點的書房。別人家的小孩不說成績怎麽樣,起碼都有專門學習的地方,你也不能比他們差。”
換好鞋的江愁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褶皺,“媽,我走了。”
他說着要走,可門打開了又遲遲沒有動靜。江素晴奇怪極了,“你怎麽還不走?卓……你那個朋友不是在樓下等你嗎?快點下去,別讓人家等你。”
正對着樓道發呆的他如夢初醒地轉身,“我這就走。”
·
小區南門前婆娑搖曳的樹蔭下,白t藍牛仔褲的卓霜單手插在口袋裏,像是在安靜地放空。
微風吹拂着他柔軟的發絲,明亮的陽光堪堪擦着他俊秀白皙的側臉落下,有種清透的水彩質感。
看到這一幅畫面,遠處的江愁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他在這邊慢吞吞地挪動,那邊發現他身影的卓霜就直接得多,大步朝他走來,“你遲到了。”
卓霜着重強調了一遍,“遲到了三分鐘。”
他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
三分鐘又不是半個小時,他既然道歉了卓霜就沒再糾纏,像往常一樣去拉他的手。
指尖觸碰到的一剎那,江愁觸電似的往回縮了下。
“怎麽了?”卓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其他人在看,就算有……”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就算有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這一次江愁沒有再躲開。卓霜修長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插進他的手指縫之間,一根根扣牢收緊,不讓他有丁點逃脫的可能。
某次心血來潮的時候卓霜曾拿他們的手做過比較,最後結論是兩人手指差不多長,而卓霜的手掌比他的大一圈,正好能把他完全包裹住,就像現在這樣。
“其實我也不是很擔心會被放鴿子。你如果不出現我就會一直在這裏等,除非你明天不打算去上學,不然總能等到的。”
說這句話時卓霜的神情很是無謂,但具體有幾分是認真的只有他本人知道。
江愁心跳漏了一拍,試圖為自己辯解,“你都到我家樓下來了,我怎麽可能不來……算了。”
解釋到最後他也有點累了。刻意隐瞞、不接電話乃至謊話連篇,作為一個有累累前科的人,連他都不願相信自己,卓霜會懷疑他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卓霜笑起來,這笑容略微驅散了幾分冷意,讓他變回江愁熟悉的那個人,“對不起,你就當我是反應過度了吧。”
竹園小區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出租車都不喜歡開進來,卓霜叫的車停在外面,他們得步
行過去。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陣雨,走之前江愁特地帶了把傘,可實際上天空萬裏無雲,大大的太陽懸挂在頭頂,清晨那點潮濕的涼意風一吹就散了,在樓道裏還有點冷的他沒走幾步身上就開始出汗。
“你很熱嗎?”卓霜冷不丁這樣問道,不等江愁回答他又兀自說,“手心全是汗,濕漉漉的,捉都捉不住。”
江愁一聽就想把手抽回去,然而卓霜抓得很死,就是不讓他得逞。
“我又不嫌棄你。”卓霜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揶揄,“你又不是第一次弄髒我的手了,怕什麽?”
一開始江愁還沒反應過來他在指什麽,反應過來的瞬間他臉紅到連耳根子都是熱的。
“你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場合……”他看了眼周圍,發現根本沒什麽人往他們這邊看,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什麽叫不要在公衆場合?”卓霜最喜歡在這種時候逗他,“我說什麽了嗎?”
“你說……”他臉皮薄,解釋不清又沒法原話照搬,最後只得含混地說,“你說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你幹什麽?”
卓霜趁他不注意靠近,按着他的嘴角往上提了一下,“總算是笑了。到我就那麽不高興嗎?”
“我……”他想說不是這樣的,想說能和你見面,我怎麽可能會不高興呢?他話都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卓霜的話語使得他塵封的心胸中照進了一絲久違的陽光,很快又被更深更暗的陰雲給覆蓋住,什麽都不剩下。
——他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呢,我也要忘乎所以嗎?
今天是他們約定好的、履行過去承諾的日子,也有可能是他們關系結束的日子。
在這件事上他總是這樣瞻前顧後,沒辦法完全地下定決心,所以才錯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離譜。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到今天為止了,卓霜那天晚上說過的話給了他坦白的勇氣,他做好了準備,無論最後卓霜是否會原諒他他都會将一切全盤托出。他明明是這樣想的,為什麽卻再一次地動搖了起來?
我一直都高興的,高興到覺得我配不上你這麽好的人……他緩慢地吐出肺裏酸熱的濁氣,“我高興的。”
卓霜沒意到他情緒不對,暫且放過他被蹂躏得泛紅的嘴角,“先去我家,我們還有一整天時間。不要這麽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對了,你喜歡……”他猛地打住,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算了,就當做是生日前的小驚喜好了。”
·
半個鐘頭後,江愁坐在客廳沙發上,目光不自覺地随着廚房裏卓霜的背影移動。
“因為我不經常在這邊住又總吃外賣,還是只有礦泉水加冰。”卓霜端着兩個杯子回來,杯子落在茶幾上,清脆的聲響讓他很輕地顫抖了一下。
見他沒有去拿,卓霜以為他不喜歡三天兩頭喝白水,“你喜歡喝什麽,我現在下樓去買。”
說實話他自己也覺得把男朋友帶到家裏然後請人家喝白水配冰真的太敷衍太不像話了。
“奶茶?果汁?酒的話……也不是不行,不過只能喝一兩口,下午我們還要出門。”
他去拿進門時随手丢在沙發上的鑰匙,手指還沒摸到那小巧的金屬環,袖子便被人抓住了。
“不用了。”江愁不敢看他的眼睛,搶在他前面開口道,“……那天打我的人是我的繼父,我一般叫他謝叔叔。”
只是和卓霜獨處了幾分鐘,他給自己過的無數心理建設就開始陸續失效,他害怕此時不說就再也開不了口。
因為是這個人的話,他太容易沉溺下去了。
“謝瑤瑤的
爸爸?”卓霜不再将注意力分散給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挨着他坐下來。
卓霜的身體很溫暖,溫暖到他好幾次分心。他不敢看卓霜的臉,手指神經質地絞緊,指甲微微陷進肉裏,“嗯,他和我媽媽結婚快四年了,我半年前搬過來住,上學期我們一直相安無事……本來一直是這樣的。”
“你在緊張什麽?”
卓霜撫上他的臉頰,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身體卻僵硬地一動不動。
“我問你,你在緊張什麽?”
觸目驚心的掌印早就消失了,可他們心裏的痕跡還沒有。那天早上的事情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他們的心頭,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拔掉刺,讓傷口愈合。
“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語道,半閉上眼睛,屈服于這掌心的溫暖,“我不知道。”
卓霜沉默了一小會,“那不是他第一次打你,對嗎?”
“……”
在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上他竟然猶豫了——事實上,他第一反應是矢口否認,好在他想起自己答應過卓霜不會再對他撒謊。他撒了太多的謊,無數的謊言堆積成搖搖欲墜的空中樓閣,而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像是要摔下去。
“……對。”
卓霜手上力道加重了,“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他說了個日期,他以為自己已經忘掉的日期,與之一同而來的是堅硬的拳頭落在身體上遲鈍的疼痛,男人粗重的喘息,還有心頭纏繞着的、若有若無的恨意。
“是那天我把你送回去以後的事對不對?他打了你,所以你才那麽難受。”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在電話挂斷後,卓霜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沒考好,或者說純粹的不高興。他沒想到最後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嗯。”江愁不意外他還記得那天的事情。
“那麽我做到了嗎?我讓你忘了那些事情嗎?我讓你覺得稍微好受了一點嗎?”
江愁再沒法掩飾自己驚愕。他以為卓霜會問謝順為什麽打他,會問有沒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是他沒想到卓霜會問這個。
卓霜的語氣很溫柔,溫柔到他的眼眶開始酸澀。
“嗯,你做到了。”他愣怔地望着卓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已經撐不下去了。”
說完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居然如此輕易就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卓霜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下意識想要躲開。
“再多說一點,我想聽。你從來都不說喜歡我,我想聽。”
黏稠的氛圍在卓霜靠過來的一瞬間蔓延開來,他就像是固定在蛛網中的獵物,提不起絲毫掙紮反抗的力氣。
卓霜的反應比江愁想得還要激烈。他抵着他的額頭,捧着他的臉頰把他朝自己拉近,“再多說一點好不好?說你喜歡我,說你需要我……”
說實話他不覺得江愁瞞着自己的是什麽驚天大秘密,畢竟他們都只是普通的學生,認識不超過半年,有一個不怎麽幸福的家庭,唯一的牽扯和聯系就是他們喜歡彼此。他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一部分是出于被欺騙後的憤怒和不甘,剩下的全是出于隐秘的獨占欲和對于不可知未來的不安。
既然如此他這麽喜歡我,這麽依賴我,應該不會抛下我了吧?懷着這樣滿足又扭曲的心思,卓霜探身過去,将他按在沙發上親吻。
“說你喜歡我。”這個吻斷斷續續的,他貼着江愁的嘴唇輕聲呢喃,“說啊,快點說。”
“我……喜歡你。”在他的不斷催促下,江愁眼神躲閃了一下,用只有他們能聽到音量說道。
親吻讓他的臉頰泛起潮紅,眼睛裏蒙着一層淡淡的水汽。溫暖厚重的感情滿溢在卓霜心中,“我也喜歡你。”
·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久到在他們誰都不曾注意的時刻,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經不複先前的晴朗。
灰色的烏雲從四面八方湧出,堆積在城市的正上空,遮蔽了正午的太陽,仿佛某種不安的預兆。
就這麽短短十幾分鐘,杯子的外壁就凝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水珠,卓霜站起來,将冰水一飲而盡才勉強壓住喉嚨裏的那股幹渴,“他為什麽要打你?”除了某些不合時宜的反應,他的嗓子也完全啞了。
江愁同樣好不到哪裏去。他悄悄換了個不那麽難受的坐姿,收拾一下多餘的情緒繼續說剛沒說完的事情,“因為他不喜歡我,加上他那段時間可能……心情不好。”
從他還沒有搬過去跟他們同住起,江素晴就一直催促着他和謝順打好關系。每天叫人,不給對方添麻煩……江素晴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有照做,可是謝順就是不買賬,連一個笑臉都懶得施舍給他,除了打從骨子裏讨厭他這個拖油瓶,他想不到第二種解釋。
“不喜歡就能打人了嗎?”卓霜撩起一邊眼皮瞅他。
他眼珠的顏色比往日要深上許多,不帶感情看人的時候就像兩塊透亮的玻璃,冷冷的,讓人心裏發慌。
江愁刻意避開他的視線,“竹園小區的房子是他的,而且他對我媽不錯,我怎麽樣其實……”
“其實什麽?”
他看見卓霜的表情就不肯再說下去,“沒什麽。”
寄人籬下,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外公外婆留下來的舊房子也拆了,如果謝順趕他們走,就算不至于流落街頭,他們的生活也只會比現在更加辛苦。
“你媽媽知道他打你嗎?”
“不知道。”
卓霜的眉頭擰得更緊,“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江愁不解。他不是已經把理由告訴他了嗎?
“他對她不錯……而且不會有下一次了。”
只要謝順在家他就會把電棍放在自己拿得到的地方,饒是如此卓霜還是不買他的賬,“我不信。”
江愁聲音慢慢小了下來,“你不信什麽……”
“我不信你說的。”卓霜俯,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你這種觀念是在什麽地方養成的,總之我不信做出這種事情的男人能對你媽媽多好。”
“這不一樣,”他辯駁道,他見過謝順買給她的手镯和戒指,看過他們外面旅游拍下的照片,“他對她真的很好……”
見卓霜還是一臉懷疑,他說不下去了。他不想再跟他讨論這件事,反正他們誰都說服不了誰,而他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他錯開目光,“算了,在這裏打住吧?他不會再打我了,我可以保證這點。”
他的勇氣和決心攏共就這麽多,他不想把它們消耗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
“卓哥,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卓霜瞥了他一眼,喉嚨裏含糊地嗯了一聲。
他低下頭,很小聲地問道,“有一次你說羨慕我和謝瑤瑤,還說你自己怎麽樣,你……難道有個兄弟姐妹嗎?”
他以為最壞的結果就是卓霜不記得有這件事,誰知卓霜承認得十分爽快,“是啊,你居然記得。”
果然是這樣,他果然知道我的存在。猜想得到印證的江愁低下頭努力控制呼吸的頻率,直到能夠正常說話,“你,你對這件事的看法……是什麽?”
他知道套話是一種很無恥的行徑,可
他想知道卓霜對于這件事最真實的想法。
卓霜臉上的笑容淡了,低下頭,劉海遮住一邊的眼睛,語氣冷淡得過分,“沒什麽可說的,我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天越來越黑,卓霜放下手中的杯子,走過去開燈。誰知他的手還沒碰到開關,第一道閃電就劈了下來。偌大的客廳被森冷的電光照得雪亮,屋內最後一絲旖旎也淡然無存。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希望他不要出生,或者去死也行……”
·
卓霜摸到開關,啪的一下,柔和的燈光沖淡了室內的陰暗。
熟悉的陰郁籠罩着他的眉眼,他停頓了一下,繼續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反正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一瞬間,江愁懷疑自己的心跳和着呼吸一同停止了。
他不敢回想卓霜剛剛說了什麽,可是那幾個字又不斷在他的耳邊回響。
“……為什麽?”他說話的聲音乍聽之下很平靜,若是仔細聽的話,一定能聽出底下潛藏的顫抖,“為什麽?”
卓霜站在原地沒動,“我說過吧,我媽她以前沒有這麽瘋,她會瘋得這麽徹底都是因為卓振寧和那個女人。”
興許是作為之前的回報,卓霜再一次和他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和卓霜的出生差了十四個月,卻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曉這十四個月裏發生的事情。
唐琳的産後抑郁不是一下子就變得這麽糟糕的。卓振寧在她生下孩子後老實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他天天在家對唐琳噓寒問暖,哪怕病中的唐琳給他冷臉,把他關在門外不見他,他也無怨無悔。人心都是肉長的,更何況唐琳心病的病根就是他,所以時間久了,她的态度也慢慢軟化下來,不再繼續糾結他過去犯下的錯誤。
就在唐琳的狀況漸漸好轉,慢慢地開始接納自己生下的那個孩子時,她無意中發現卓振寧并沒有斷掉外頭的關系,而且那個女人似乎還懷孕了。
卓振寧給那個女人發的消息裏反複提及“生下來”“我想要”“等你生下來我們就結婚”,每一句都正好戳在孕期受盡冷遇的唐琳的傷口上,她怎麽可能不發瘋?
“我媽進産房的時候,外公外婆在外面找他找了一整夜……”卓霜将臉孔埋在手掌裏,聲音斷斷續續的,帶着古怪的沙啞和哽咽,“那天晚上,醫生光她的病危通知就下了三次。我和她在鬼門關上掙紮了那麽久,他在那個女人那裏風流快活,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江愁低下頭,用力地按住自己的手掌,卻發現他不止是手,而是全身都在顫抖。
跟這一刻的煎熬比起來,之前的所有都仿佛小兒科。他從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如此瀕臨崩潰又如此冷靜的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可表情又無比的鎮定,只有被咬得出血的嘴唇洩露了一絲他的真實想法。
從小到大他聽到的說法都是江素晴不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妻子。假戶口本、假身份證,那個男人的一切都是假的,文化程度不高的她被蒙在鼓裏,直到最後被原配找上門來,才如晴天霹靂一般知曉對方是有婦之夫……他不認為江素晴會騙自己,可同樣的,卓霜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嗎?
“可能那個女人也不知道他結婚……”他試圖用蒼白的言辭為自己和江素晴辯解。
然而卓霜直接打斷了他,“他們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已經開始談婚論嫁,連孩子都有了,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卓振寧無恥,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同樣不無辜。他恨他們,就像恨卓振寧那般。
“我差點被她殺了,就因為我身上流着那個男人的血。”卓霜譏諷地說,“後來我無數次地想,為什麽碰到這種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江愁閉上眼睛。卓霜身上經年累月累積起來的恨意像一記重重的耳光抽在了他臉上,将還沉浸在不切實際夢想中的他徹底打醒。
“對不起。”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對不起。”
卓霜還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說,“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說對不起做什麽?”
對于這些龌龊龃龉的往事,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你是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
他還記挂着那張照片的事,“其實那張照片根本沒毀吧?”
江愁一張口,嘴裏全是血的腥味,“嗯。”
本來是這樣的。他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好,就為了做好坦白一切的準備。他甚至連那張照片他都帶來了,他不會再說一句謊,他會好好地說出一切,當中就包括他的身世和經過,然後等待卓霜的審判,就為了去賭一個渺茫的可能。
但現在這些統統不需要了,因為他已經知道卓霜的答案了。
——我希望他不要出生,或者去死也行。
有這句話作前提,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只要他身上還流着那個男人的血,他的出生就意味着罪孽,意味着他要對卓霜小時候受過的苦難負責。
他居然會奢望卓霜願意原諒自己,居然會以為他們之間還能有一絲和解的可能。
“卓霜,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他很少這樣直接叫卓霜的名字。在認識的最初,他總是刻意忽略這個人的存在,因為他不喜歡的他的名字,一點也不。随着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他開始叫這個人卓哥。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往日的芥蒂,能夠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過去的陰影沒有一天真正的放過了他。
“怎麽了?突然這樣叫我?”卓霜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叫不出口。他是一個懦夫,一個騙子,還是一個膽小鬼。在欺騙了對方這麽久以後,他發現自己無法面對的竟然是這個人赤裸的、不加掩飾的恨意。
卓霜沒看出他的異樣,想要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我沒跟你說過嗎,說話要直視對方的眼睛,不然誰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卓霜,我們分手吧。”他倒退一步,躲開卓霜的手指。過去讓他覺得溫暖無比的觸碰,此時只能讓他痛苦不堪。
——假如你知道我就是那個小孩,你還會這樣看着我嗎?你還會讓我去死嗎?
為什麽一定要是他呢?他問過自己很多次同樣的問題,但沒有哪一次得到了回答。為什麽他這種人要被生下來,撫養長大?
他願意雙手奉上他所擁有的一切,哪怕透支餘生也無所謂,他要讓所有的一切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回到後山昏黃的路燈下——這一次,他寧可被周澤正打死在那裏,寧可被陷害污蔑到退學,也不敢再和這個人扯上關系。在這個人身邊他得到了自己過去從來不敢想的東西,比如理解,比如尊重,再比如愛,但如果所有快樂和幸福的代價是被在敗露後這個人發自內心地憎恨,那麽他希望自己從未得到過。
為了表示他是真心的而不是在開玩笑,他直視着那雙淺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把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我想了很久,我們還是分手好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