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哥譚黎明

公共墓園。

康娜輕輕把一束花別在墓碑旁內, 兜裏拿出一包濕紙巾，緩緩擦拭上面的墓志銘。

“朋友開心點，我們下輩子見。”

擦幹淨的墓碑在初升的陽光下閃爍着微光。這句話是康娜在馬修的日記裏看到過的。

沒想到他們最後挑選了這句話作為碑文。

死亡只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的重新開始, 馬修一直是這樣認為的。身邊人的離世，嘗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這一切并沒有讓馬修的生活變得堕落。

他會在公園裏撿起盛開落下的花朵, 放在桌面上點綴自己的生活。

馬修說, 離別總會讓留在原地的人變得痛苦。但可能他早已出現在你身邊, 只是你已經認不出他了。

活着最重要就是開心。

馬修并沒有別的親人, 他的配偶也早已過世。他早早分配好了遺産。往後一部分錢會用來主持一個簡單的葬禮和修繕的墳墓, 另一半則會送到福利機構，去幫助那些無法維持生活的人。

死亡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康娜有些出神地想。

突然想起以前傑森說過的話, 只要死一次就可以得到布魯斯的重視。

這身邊人的離世是件痛苦的事情, 像現在她就無比希望馬修爺爺活過來。

其實她還是舍不得他難過。

“提姆哥哥, 打算在那裏站多久？”康娜擡起頭看向樹上。

在地圖上有橙紅色的光影出現在她附近。剛剛就發現了, 只是對方不是布魯斯，或許他們還能聊聊。

就好像那天在門口看着她遠去的達米安，明明他已經掙脫束縛, 但卻意外地沒有攔住她。

一身常服的提姆從樹上落下, 他手上居然還拿着一個平板電腦。真的是不放過，每時每刻的工作啊！

“我們的第二偵探，大忙人，怎麽有空來找我？想勸我回家？”

“不是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提姆臉上帶着笑意，手摸向康娜的頭頂, 康娜猶豫一下, 還是沒有閃開。

橙紅色的光通過接觸進入體內, 眼前閃過了幾個和提姆一起吃小甜餅的畫面。

戴着帽子，他無法摸到那毛茸茸的頭發，提姆有些遺憾，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這是我外出給你帶回來的禮物，之前不是一直想讓我帶嗎？”

提姆的态度讓康娜始料未及，她以為他們之間回不到以前了。

在她破碎的記憶裏，比起迪克和她的年齡差，提姆總更能給她一種哥哥的感覺。

嗯…當然，他困得把臉埋在牛奶麥片裏想把自己淹死的時候除外。

伸出白得透明的手接過小盒子，她的指尖很涼，仿佛冰塊。自從她從小醜那回來之後，就一直如此，好像那些水汽透過皮膚都滲入她身體裏了。

打開裏面是一塊粉紅色的蝙蝠狀項鏈。

“那裏的粉鑽很出名。”

康娜懷疑裏面裝有定位器，這确實是他們可以幹出來的事情，不過她還是選擇收下了，有錢不收白不收，用來買材料不香嗎？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把這個給我嗎？”

“不然呢？我的小康娜。”

提姆微微彎下腰直視着她的眼睛。對方那充滿似乎充滿穿透力的目光，讓康娜偏過頭有點不自然。

“你是認為因為你做了那些事情，我們家會不要你了嗎？”提姆勾起一抹無奈的微笑。

“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家人。”

蝙蝠俠是一面沒長嘴的尖耳朵牆，這件事情是大家的共識。

當然，他的孩子在他的培養下多多少少會沾點習性。

從把康娜從直球小狗養成叛逆小鳥這一點就可見其功力。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犯錯和迷茫的時候，只是無論布魯斯還是其他人，都從來沒打算放棄過對方。

即便是傑森，到最後蝙蝠俠也妥協了，只要別在他面前把人弄死或者在哥譚把人弄死就行。

康娜看着那雙溫柔的藍色眼睛，似乎與記憶裏那雙同樣無奈又暗含着寵溺的眼睛重合。

布魯斯似乎也這樣看過自己。

心髒被什麽東西觸動了，身上那股一直缭繞的冷氣消散了一些。

“所以呢？”

“這是布魯斯要我把這個交給你，你可以選擇聽，也可以選擇不聽，我們尊重你的選擇。”提姆又從兜裏掏出一個播放器，還附帶耳機。

康娜沉默了一下，伸手接過，按下播放鍵。

嚴肅又帶着一絲疲憊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向你闡述我的擔心。你就像一張白紙，我的責任就是保證上面不被弄髒。而不是畫上自己想要的顏色。我本來以為這會很簡單…”

“直到你想成為羅賓…”

“我不希望你置身于危險中，希望你知難而退。只是你比我想象中要堅強得多。”

“而後一切就像不受控制一樣滑向另一片黑暗。”

“我必須誠實，這一切都有我的責任。”

“阿福說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你之前ΝTU7167原液就是撒裏克的前身，如果你的能力被那些人知曉後，這将後患無窮…更詳細的事情，我不便多說。”

“我最想告訴你的是…”

“韋恩大宅永遠都是你的家。”

播放器上滾動的文件名字全是數字，這是一段錄音。

有了阿福的勸導和将近一個月的冷靜期。布魯斯最終還是不知道怎麽和康娜親自開口，也不知道康娜想不想見他。

他總想找個合适的時間開口，只是機會總是和他擦肩而過。

最終他選擇這樣的方式，把一切告訴她。

在播放完後，文件自動銷毀。下一首音樂自動播放，柔和的流行曲流入耳中。

她還聽到提姆說：“阿福很想你，他給你準備了小甜餅。”

提姆張開雙臂把這個女孩擁入懷中，她已經離開家很久了，該回家了。

康娜本來對溫度并不敏感，但她卻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眼眶有溫熱的感覺劃過。她把頭埋在提姆懷裏。

“我也很想他了。”也想你們。

…

提姆翹着嘴角開着車往市區裏去了，公共墓園距離市區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康娜答應了回家，但是要求讓她自己先去收拾東西，她會在晚上自己回去。

提姆答應了，至少她願意回去了，不是嗎？

這個孩子真的出乎意料的好哄，和傑森完全不一樣。她就像一個跟家長鬧別扭的孩子，即便再生氣也會在喊吃飯的時候，颠颠地跑到你的面前。

現在搞得他都很好奇，布魯斯到底說了什麽。

不過當時鑒于那個語音只能播放一次，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提姆透過後視鏡看向戴着耳機閉目養神的康娜，她似乎很累。

修長上翹的睫毛在清晨的陽光下投落陰影，臉上沒有多少血色，但唇色極其紅。帽子下有一兩根綠色發絲翹出。

提姆抿着嘴握緊了方向盤。

布魯斯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把康娜的資料封鎖了大半，康娜在小醜手上的大部分經歷也被一并封鎖。

但其實大家都能猜到一些。

小醜真的是想把她改造成他的縮小版。

呸…康娜明顯就比那個老醜逼好看多了。

她的身體狀況很差，從拿走禮物盒的時候，提姆就能感受到觸碰在掌心的指尖是一種不正常的冷。

在擁抱康娜的時候，那種溫度更誇張了。那種溫度根本不像是活人應該擁有的。

提姆看着飛速後退的樹木，突然有點理解當初布魯斯的糾結，待在他們身邊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康娜的到來又讓家裏熱鬧了起來，她從不吝啬表達自己對任何一位家人的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有感覺到很輕松。

可最後，把一個好好的孩子養成這個樣子。

不愧是養條魚都能養死的布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