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爹爹

月蕪寂倏然睜大了眼, 手中動作頓時僵住,再動彈不得半分。

他感覺自己的沉寂的心髒又重新跳動了起來,為眼前人, 欣喜若狂地打着鼓。

“漣漪……”他的身體都在為之狂喜,微微顫栗着, 顫抖的聲線在喊着他的名字,試圖确認,這并非夢境。

然而眼前的少年卻是譏諷一笑,猛地朝他攻了過來, 語氣輕蔑又嘲諷, “不愧為仙尊座下唯一的徒弟, 本座都還沒朝她下死手呢, 仙尊就急匆匆趕了過來,今天,仙尊是不是又要為了她……”他故意在此頓住, 目光森然。

月蕪寂并未閃躲, 怔怔地看着君漣漪, 直到痛意襲來,他方如夢初醒一般,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來。

被傷到了會痛就說明這不是夢, 這真的是他的漣漪, 他還活着, 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然而還不等他訴說些什麽, 君漣漪的後半句話, 頓時便讓他如墜冰窟。

君漣語氣冷了下來, 觸手毫不猶豫的自月蕪寂肩頭抽出, 沉聲冷道:“再殺本座一次呢?”

即出之語頓時卡在喉間, 月蕪寂霎時怔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君漣漪。

自己怎麽會為了別人而殺他呢?他怎麽會這樣想自己?自己這些年裏,心裏想的,夢裏夢的……可都是他呀!

月蕪寂想要解釋,想要告訴他,自己這些年真的很想他。可他天生不擅言辭,唇哆嗦了好半天,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從未像今天這般痛恨過,自己不擅言辭之事。

君漣漪面色越發陰沉,再次甩出自己的觸手,“仙尊即是不說話的話,本座就當仙尊默認了。”

月蕪寂這才反應過來,無論說什麽,要先開口才是,于是他連忙開口,“不是,漣漪……”

然而這一次,君漣漪對準的,竟是他右心房的心髒位置。

他竟是如此恨自己,恨到真的想要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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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蕪寂豁然頓住,一時間終于明白過來,自己此時無論說什麽,都會顯得蒼白而又無力。

那……解不解釋,又有什麽關系?自己欠他那麽多,他想要自己這條命,給他便是了。

認命一般,月蕪寂放棄了所有抵抗掙紮,默默地閉上眼。

他現在唯一所希望的,就是漣漪在要了他的命之後,心裏能好受一點。

他曾也恨過,他比誰都清楚仇恨能帶給一個人多大的痛苦。

君漣漪面對他的束手就擒并未有半分心軟,身體裏的血液甚至都開始叫嚣着,殺了他,為小月牙報仇。

挖他的心,去祭奠自己死去的小月牙。

然而,眼看着那觸手即将穿透月蕪寂的心房,他心間卻是突的像是有數萬只惡鬼撕咬一般,痛得他險些維持不住那化為實質的觸手,那觸手也随之一顫,紮偏了位置。

“唔……”鈍痛襲來,卻并非是致命之位。

他終是沒辦法對自己下死手。

月蕪寂欣喜的想着,急急睜開眼,朝君漣漪看去。

卻見少年已然收回那觸手,單手緊攥住了胸前衣襟,面色發白,額頭有點點冷汗落下。

這是一個人身處痛苦之中,方有的表現。

月蕪寂心中一緊,連忙踏風而下,“漣漪!”

君漣漪聞聲擡頭,腳尖點地,頓時離開了剛剛的位置,讓月蕪寂撲個空,随即冷了眉目,近乎咬牙道:“算你今天走運。”

話落,他不再多留,轉身入了剛剛出現在他身後的黑色漩渦中。

月蕪寂想追上前去,但最終,也未抓到一分,君漣漪的衣角。

“漣漪……”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心好似也空了一塊一般。

回到雲夢山時,已是子時,玉安還沒有回來。

月蕪寂空落落的心,在想到玉安的時候,總算像是被什麽填起了一般,踏實了些許。

他伸手,在手中幻化出一把白傘來,再次踏風,下了雲夢山。

神劍宗紫金閣前,一小小粉色團子,正蹲在地上,仔細的捏着手中的白雪團,哪怕凍得小手通紅也毫不在意,認真地給雪團捏着形狀。

待一個圓圓發髻捏好,她才小心翼翼的将發髻裝在她之前捏好的雪人上,然後轉身,又去抓一捧雪,捏另一邊發髻。

有門內弟子路過此地,看到雪地中的小團子和兩個惟妙惟肖的雪人後,忍不住駐足,湊上前來,“小月牙又在堆雪人了呀!”

被稱之為小月牙的小團子并未擡頭看來人,依舊認真的捏着手中的小雪團子。

來人也不覺尴尬,繼續企圖搭着話,“這堆的是仙尊和小月牙自己吧!好像啊!”

終于,小月牙擡頭看了他一眼,小小聲開口:“是爹爹,是小月牙和爹爹。”

全宗門上下的人都知道,寂月仙尊五年前帶回來一個孩子,并稱其為自己之子。

而這個孩子,就是小月牙。

弟子沒多想她話中之意,只當她口中的爹爹就是寂月仙尊,繼續誇道:“這仙尊捏得也太像了吧!”

小月牙抿了抿唇,終是不再言語,垂了眸子,繼續捏着雪團子。

她喜歡下雪天,喜歡雪,喜歡用雪捏成她爹爹的模樣,與她在一起。

可那個人不喜歡雪,那個人的結界總把雪隔絕在了結界之外,因此在雲夢山這麽些年,她一次雪都沒有看過。

有細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小月牙不用回頭也知是誰,根本不在意,繼續捏着手中雪團子。

那弟子卻被驚了一跳,連忙起身,朝來人鞠了一躬,“寂月仙尊。”

月蕪寂沒理那人,像是往常一般,直接将傘撐到了小月牙的頭頂。

那弟子被當空氣,顯得有些尴尬,悄悄擡頭之際,卻見得月蕪寂滿身是血,不禁驚呼出聲,“仙尊,你受傷了?”

終于,小月牙的手頓了頓,擡頭看向了身後之人。

那青年面色冷峻,白衣白發,氣質如仙,幾近要與那世間雪色混為一體。

但在那雪色之上,點點猩紅如紅梅一般,在衣間綻開,顯得突兀又美豔。

小月牙眸光微動,終是放下了手中雪團子,走到那個大雪人身邊,親了親雪人的臉,小小聲道:“爹爹晚安。”

然後,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此處。

月蕪寂剛平複下來的心跳,不禁又為之一抽,疼痛起來。

他複雜地看了眼紫金閣的牌匾和那雪人,終是一句話未言,跟上了小月牙。

紫金閣,那是君漣漪之前授課下山之時,所居住的住所。

他的小月牙明明還那麽小,卻什麽都懂得。

月蕪寂心中一窒,越發捏緊了傘柄。

待回到雲夢山,小月牙回房之前,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聲音軟而小,“記得擦藥藥,爹爹說痛了擦藥藥好得快。”

她記得君漣漪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哪怕是已然隔了十年之久。

回到屋內,小月牙便看到了那放在桌子上,還冒着熱氣的奶。

那是月蕪寂每一餐都會為她準備的,因為她生來體弱,又死而複生,身體遠不如一般龍族強健,哪怕現在五歲了,依舊辟不了谷,需要靠進食來補充體力和靈力。

垂眸将奶喝下,小月牙爬上自己的小床,抱着月蕪寂給他用君漣漪衣服縫的布偶,緩緩閉上了雙眼。

月蕪寂那樣的人,手工活實在做得差,這布偶盡管只是一個長條裏面裝棉絮,也是做得極差的。

但她卻是很喜歡,喜歡到每天只有抱着它才能睡着,因為這個有她爹爹的氣息。

可是今晚,她卻失了眠。

一閉上眼,她就能看到她爹爹當年滿身血污躺在雪地裏的情景,那是她的夢魇。

今日,月蕪寂亦是滿身是血,他會不會也像當年的爹爹一樣……

心中突然有些慌亂,小月牙抱緊了手中布偶,很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起身,翻箱倒櫃找了一通,終于找到了一盒類似于創傷藥的東西。

她心中一喜,忙收拾好翻亂的物件,朝月蕪寂的房間走去。

但,真正到了他房門門口,小月牙又猶豫了,磨蹭半晌之後,方走到窗戶邊,踩在吹出來的泡泡上,将藥從窗戶扔了進去。

終于,她心安了下來,回房之後,沒一會便睡着了。

月蕪寂看着拾起的藥,唇角不自覺的勾起,将其塗抹在了傷口邊緣處。

第二日,小月牙起床後正準備下山,突然被剛開門的月蕪寂叫住。

她腳下步子一頓,十分不情願的回頭,但還是悄悄的擡頭看了一眼月蕪寂,見他沒有事,心底微安,面上卻仍噘着嘴,像是厭他至極一般,不滿開口:“月蕪寂,你叫我幹嘛?”

與她相處的這些年間,小月牙從未喊過他父親,月蕪寂早已習慣。

朝她勾了勾手,月蕪寂盡量柔和了語氣,道:“你過來,父、我有話和你說。”

小月牙仍舊臭着一張臉,但還是乖乖的走了過去。

月蕪寂将她抱起,放在腿上,替她整理了一下梳得有些歪斜的兩團子發髻,喃喃着開口:“昨日……我看到你爹爹了。”

本還十分不情願的小月牙,倏然睜大了眼看向月蕪寂,匆忙問道:“你在哪裏看到爹爹的?爹爹現在怎麽樣了?他過得好不好?月蕪寂,你帶小月牙去找他好不好?”

然而,月蕪寂只是沉默着,看着小月牙一言不發。

他要如何告訴小月牙,他爹爹入了魔?

他終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小月牙久久得不到回應,眼中漸漸蓄了淚,紅了鼻頭,“大壞蛋月蕪寂,我讨厭你!”

她說完,忙掙紮着爬下月蕪寂的腿,跑進了自己的屋,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月牙……”月蕪寂喃喃出聲,看着她離去,卻并未追上去。

他想,他應該告訴漣漪,小月牙的事的。而不是告訴小月牙,漣漪的事。

他好像又做錯了事。

微微懊惱着,月蕪寂擡頭看向天際,輕聲喃喃:“漣漪……”

小月牙回房後緊抱着月蕪寂給他做的布偶哭了一場,一遍又一遍的質問着布偶,為什麽他不來找自己,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可布偶又怎會回應他?

哭着哭着,累了,小月牙便睡了過去。

待再次醒來時,已是月上柳梢之際。

小月牙從床上爬起,擦幹了眼角淚水,開始默默地收拾起了行李。

她想好了,既然爹爹不來找她的話,她就去找爹爹,反正結果都是只要她能見到爹爹,她就原諒爹爹不來找她之事。

她其實并不笨,結合月蕪寂昨日被魔族所傷的傷口,以及今日他的神情與話語,她并不難想出,她的爹爹在哪裏。

魔界,她的爹爹在魔界!

憧憬地看着魔界方向,小月牙從案臺上找出紙和筆,歪歪扭扭寫下:

再見月蕪寂,我去找爹爹了,勿念!

然後吹出一個泡泡,拖着自己的小行囊,坐進了自己的泡泡裏面,朝魔界飛了去。

今日守邊境處的魔有些松散,小月牙沒費什麽力氣,就混了進去。

可在進了魔界之後她方發現,魔界之大,她要找一個人,簡直如大海撈針。

看着街頭上形狀各異的魔,小月牙瞪大了眼,就怕錯過哪怕一眼,他的爹爹就會從她眼前溜走。

在歪瓜裂棗的醜陋魔物間,這個長得白白嫩嫩的粉色毛發頭頂龍角的小女孩顯得如此特別又顯眼,在她看別人之時,路魔也紛紛朝她投來了視線。

好多類似于好漂亮、好可愛、好可口之類的言語盡數落入小月牙耳中。

小月牙不甚在意繼續在魔群中穿梭着,尋找他記憶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小月牙激動澎湃的心,終究是漸漸冷卻了下來。

她這樣,要何時才能找到她爹爹?

心中莫名一酸,有淚泛上眼眶。

突然,有個牛頭馬面的魔,湊到了她身邊來。

“小姑娘,我看你在人群中穿梭了很久,是在找人嗎?”

小月牙擡頭看他,眼中已蓄滿了淚水,猛地點了點頭,“我找我爹爹。”

“找爹爹呀……”牛頭馬面眼珠子一轉,立馬嬉笑着道:“小姑娘你有錢嗎?有錢的話可以雇傭別的魔幫你找哦!”

“錢?”小月牙強行把眼淚憋了回去,不太懂他口中的錢是什麽意思,歪着個小腦袋看他,“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能換所有你想要的東西的東西。”牛頭馬面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塊魔幣來,給小月牙瞧。

小月牙眼前一亮,從自己小行囊裏掏出一瓶奶、一塊糕、一顆糖來,遞給牛頭馬面,“我把這些東西賣給你,你把你那個魔幣給我,可以嗎?”

這些東西,于她來說,便是珍貴異常的了。

牛頭馬面:“……”

小月牙想了想,又繼續道:“我再用這個魔幣雇傭你,幫我找爹爹可以嗎?”

牛頭馬面:“……”

好、好像也挺有道理,不是不行?

最終,小月牙用一瓶奶、一塊糕、一顆糖雇傭了一個牛頭馬面。

牛頭馬面問他,“你爹爹長什麽樣啊?”

小月牙喝着手中奶,坐在牛頭馬面肩頭,認真答道:“我爹爹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一雙漂亮的眼睛,一張漂亮的嘴巴,鼻子也很漂亮!”

“哦……”聽着聽了又好似沒聽的描述,牛頭馬面突然很想翻白眼,但一想,這孩子這麽漂亮,能賣個好價錢,便也作罷。

魔族權貴,都喜愛圈養寵奴,越是漂亮的寵奴,越是能賣個好價錢。

牛頭馬面帶着孩子,來到一座華貴的宮殿前,這才頓了足,将孩子從自己肩頭抱下,一指那宮殿,“我剛剛找人打聽了一下,這宮殿裏面的主人,正好符合你剛剛所言之人,擁有的漂亮臉蛋,漂亮眼睛,漂亮鼻子,你進去看看,是不是你爹?”

小月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心跳也撲通撲通快了起來。

她有禮貌的朝着牛頭馬面鞠了一躬,緊張而小心的朝着宮殿內走去。

牛頭馬面在外面看着,滿足地進了宮殿右側的小門,領賞去了。

這宮殿在外看,氣勢磅礴,但入了內之後,裏面卻是漆黑一片,還莫名詭異的吹出一股股陰風來,一路行過去,竟是一人活物都感覺不到。

小月牙心中微微有些發怵,但想到爹爹可能在裏面,她還是鼓足了勇氣往裏面走着,邊走邊小心翼翼喊,“爹爹,你在裏面嗎?”

空曠的宮殿內,回應的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聲。

也不知道到底行了多久,小月牙終于來到了一個偌大的大殿內,才總算感覺到了,那高臺的座椅之上,有了生氣。

但那生氣,卻不是她爹爹的氣息。

可或許,他知道自己爹爹的去處呢?

小月牙想着,還是緩緩靠近了那高臺。

“那個……”她開口,試圖問問那個人,可否知曉自己爹爹的下落。

可她才剛開口,周圍的燈火卻倏然亮起,瞬間将周圍照得一片通明,驚得她跌坐到了地上。

終于,大殿內的情景,展現在了她眼前。

那高臺的座位之上,一身着綠色錦袍的青年,正一手撐頭斜靠在座位上。

那青年容貌俊美非凡,一雙紅眸血一般透着詭異氣息,正沉着,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

而在那青年旁邊,剛剛引她進來的牛頭馬面,正奉承讨好着給他倒酒,“煜王您看,這個您能出什麽價?”

被稱作煜王的青年這才有了反應,緩緩起身朝小月牙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龍族,當真是極品中的極品。”他說着話,緩緩彎下腰來,伸手捏住了小月牙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眸中有一複雜之色一閃而過。

牛頭馬面立馬湊上前來,繼續恭維道:“再好的極品,能被煜王看上,那亦是她的福氣。”

煜王卻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仔仔細細的将小月牙打量了個遍,方開口,語氣冰冷至極,“你叫什麽名字?”

小月牙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捏着,眼眶中頓時蓄了淚,委屈開口:“壞人!”

白煜也不惱,繼續不厭其煩地問着,“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這張臉,當真像極了那個人。

白煜心間微動,不自覺的勾了唇角。

小月牙亦是委屈至極,重複道:“壞人,壞蛋,比月月還壞!”

在外人面前,她從不提及月蕪寂的名字,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月蕪寂的孩子。

她,只是她爹爹一個人的孩子。

白煜終是沒有什麽耐心再問,強迫着,就要闖入她神識海中,一探究竟。

這個孩子的樣貌與他們新任魔主不說有七八分相似,也至少有五六分相似了。

對于他們這個新魔主,白煜充滿了興趣,故而去查過他的底細,方知他與月蕪寂有過那麽一段。

他們甚至有一個孩子,雖然那個孩子最終早夭了。

但……

看着與魔主如此相似的小孩兒,也不怪他會多想,反正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可不等他強行進入,小孩體內就突然猛地迸發出一股強大力量,強大到,将他也震開了數步。

小孩同時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聲,“啊!!!”

君漣漪的噬心之痛又發作了,且比上次更為嚴重。

回到魔界後,他便按照魔醫之前的指示,将自己泡入了深海冰潭中。

深海冰潭內的水,來自于地獄,遠比千年雪山上的寒潭之水更為冰冷,卻是能夠有效的緩解噬心之痛。

回來後,君漣漪泡了有一天兩夜之久,方感好轉。

他在水底中摸向了自己的心髒部位,那裏有一個醜陋的疤痕,是當年霜華劍留下的。

曾經他以為,只要将這顆曾喜歡過月蕪寂的心刺死,他便能對着月蕪寂心間再不起一絲波瀾,然而并非如此。

他仍舊做不到對着月蕪寂平靜無波,只是刻骨銘心的愛意成了深入骨髓的恨意罷了。

自嘲一笑,君漣漪緩緩從水底浮上水面,一步一步從水中踏出,還未來得及着衣,便感覺到腳下土地一陣震顫,一股強大龍氣,自北方傳來。

月蕪寂?

君漣漪朝着北方看去,皺了眉頭。

不對,這個氣息,不是月蕪寂。

他心間微緊,莫名有些心悸,一揮手将衣服穿好,朝着北方踏風而去。

煜王殿內,小月牙痛苦地躺在地上,下半身的龍尾根本收不回去,掙紮着扭動,唇角淌血,臉上已是無一絲血色。

煜王皺眉看着她,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本意只是探一探她的神識,并無傷她之意,怎料這孩子神識如此孱弱,根本經不起他的進入,就……

他突然有些愧疚起來,蹲下身去,将孩子扶起,卻見孩子唇角張合,像是在說什麽。

白煜湊近去聽,方能聽清,那孩子斷斷續續地,竟是在喊“爹爹”。

皺眉看向牛頭馬面,牛頭馬面頓時面上一白,還未來得及開口,身體瞬間就碎成了幾片,向四處飛去,一股強大的魔氣瞬間充斥着整個煜王殿。

白煜心頭一緊,還未來得及出口,他懷中孩兒反是眸光亮了亮,朝他們魔主伸了手,帶着哭腔開了口:“爹爹,我終于見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君漣漪:讓你奶孩子,你孩子丢了都不知道,月蕪寂,我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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