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累了 (1)

月蕪寂垂眸, 忍着心中劇痛,目光跟随着床邊少年,腳下再不動分毫。

這一次, 總算沒再出什麽意外。

在最後一口藥入容玉口中之後,君漣漪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 将碗遞給了一旁的侍女,輕聲道:“都退下吧!本座在這裏守着就成。”

侍女和魔醫們一一告退,獨剩月蕪寂一人站在房內,一時間不知所措, 不知自己是該走, 還是該留。

最後人都走光了,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這時候若出去,必然會弄出聲響。想了想,月蕪寂還是站在了原地未動, 柔柔地看向了床邊的少年。

以前自己生病的時候, 他亦是這樣守在自己床前的。

想到以前, 他微微勾了唇角。

而現在,他卻只有羨豔的份了。

将微勾的唇角壓下,月蕪寂心中酸澀, 緩緩握緊了手中拳。

君漣漪并非不知他未離去, 但雜亂的心卻不允許他理睬他分毫。

伸手替容玉将額前碎發捋到腦後, 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 他緩緩開了口:“快醒來吧容玉, 小月牙還等着我們……帶她出去踏青呢, 你之前答應過她的, 你忘了嗎?”

沉睡中的少年, 并無一絲反應。

君漣漪毫不在意,繼續道:“我的世界只剩你和小月牙了,你……千萬不可以有事。”

少年眼睫輕顫了下,卻并未被君漣漪發覺。

想來君漣漪自己都覺可笑,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居然還想着,身後之人可以給他一點反應。

然而事實是,他并無一絲反應。

在內心輕嘲自己一聲,君漣漪拉起了容玉的手,貼上自己的臉,不再開口。

身後的月蕪寂,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得鮮血淋漓,可他卻不自知。

他多想上前去告訴他,你不止還有他們的,你還有我。

可他前段時間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卻因為昨日在靈泉裏面的所見所聞,又瞬間消失不見了。

他傷害他那麽多,現在又有什麽臉面,什麽資格站到他面前說這句話?

緩緩閉眼,月蕪寂不再去看眼前二人溫柔缱眷的樣子。

這一夜,君漣漪抓着容玉的手柔柔看了他一夜。

而月蕪寂,則站在他們身後,守了他們一夜。

第二日清晨,魔醫來給容玉探脈時,容玉依舊未醒。

前兩次,他就算是毒發,在用過以月蕪寂為藥引的藥後,第二天怎麽樣都會醒的。

這一次,實屬有些不正常。

君漣漪倚靠在一旁榻上,顯得十分疲憊。

魔醫在給容玉把完脈後,額頭頓時冷汗淋漓,來到君漣漪面前時,亦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君漣漪皺眉,“有什麽話就直說。”

魔醫用餘光瞥了一眼月蕪寂,然後用眼神示意君漣漪,“這個……”

君漣漪會了意,他本可不用理會魔醫用意,讓他直說的。

可鬼使神差的,他還是看了一眼月蕪寂,冷冷道:“你先退一下吧。”

月蕪寂并不笨,見二人這般,已是猜到他們要說什麽,不由苦笑一聲,最後看一眼君漣漪,退了下去。

月蕪寂一走,那魔醫便立馬開口:“這紫苑太過霸道,這輔料的效果明顯也越來越差,尊主,怕是拖不得了。”

君漣漪一時間未聽懂他話中之意,不禁問道:“什麽拖不得了?”

魔醫道:“容公子的毒,拖不得了,再拖下去恐……”

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急急雙膝點地,跪伏下去。

君漣漪一愣,總算明白過來,微微皺了眉頭。

魔醫見他不答話,也不敢擡頭看他,一直伏跪着。

“那……”

終于,他聽君漣漪開了口:

“若是不取龍心入藥,一直用心頭血拖延的話,容玉他……”君漣漪頓了頓,繼續道:“還能撐多久?”

魔醫的頭伏得更低了,惶恐道:“最多不過一個半月。”

“一個半月……”君漣漪重複着喃喃,眸中閃過一絲茫然。

魔醫不敢再言語,只得低伏在地,等着君漣漪下最後決定。

哪曾想,等了好久好久,卻只等來君漣漪一句:

“好了,本座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魔醫心下雖疑惑,卻也不敢開口多問,最後給君漣漪磕了個頭後,就要離去,卻又被喊住。

君漣漪看着床上容玉,輕聲問:“他什麽時候能醒?”

魔醫擦擦額間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中午到晚上之間,就會醒。”

君漣漪輕點了頭,朝他擺了擺手。

魔醫退出門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前來見君漣漪的清姬見狀,不禁輕笑一聲,自魔醫身旁而過。

魔醫不解她為何而笑,但這女子向來和他家尊主走得近,他也不敢多問,朝女子鞠了一躬後,他也不敢在此多留,急急而去。

清姬入房內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容玉,又看了看單手支額,一臉疲憊之相的君漣漪,輕笑一聲,道:“若尊主對那月蕪寂已是沒有半點情分,那就将他的心剖出來,給容公子入藥。若是尊主對那月蕪寂還有情,不如就對容公子的毒置之不理,任其此生自滅得了。尊主又何須如此憂心?”

君漣漪聞聲擡頭,面上憊态頓收。

他并不理睬清姬的話,轉而問道:“你此次前來,可是攻打冥界之事有了進展?”

清姬細眉一挑,“并無。”

君漣漪皺眉,眸中隐隐露出不悅來。

清姬見狀媚笑道:“這不正因毫無進展,才來找你商量今後的計劃嘛!”

“何計劃?”君漣漪并不買她的賬,別開眼道:“沒看本座正忙着嗎?”

清姬毫不在意,坐到屋內桌旁,道:“尊主的私事,奴家本無意去管的,不過據奴家所知,龍族身體都是可再生的,心髒雖然不能再生,但……”她眸中有笑意溢出,“割舍出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

君漣漪雙目微睜,卻又忽而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清姬繼續道:“不過割心之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亦是有風險的,而且後患還無窮,尊主您要是對他有情啊!最好不要讓他冒這個風險。”

君漣漪雖未語,那眉間,卻是越皺越緊了。

清姬只是将這事情告知于他,怎麽抉擇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也不再多言,立馬又轉移了話題。

“要說那顧淩,百密也有一疏,奴家看尊主此刻心情不佳,不如轉移一下注意力,猜猜看,這顧淩,疏在何處?”

君漣漪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月蕪寂和容玉的事情,又哪能想得了其他?

他随口便問:“疏在何處?”

君漣漪沒有跟着她的話題一起轉換思維,清姬也不惱,笑道:“前幾日,奴家在尊主的魔宮中抓到一個顧淩安插進來的卧底,那卧底竟然在四處打探容公子的消息,尊主你說……他為何要這麽做?”

這話,終于吸引了君漣漪的注意力。

他皺眉轉過頭來,看向清姬,“他為何要打聽容玉的事?”

清姬亦是做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姿态,随後把目光放到了床上的容玉身上,含笑道:“看來答案只有等容公子醒了,他自己親口告訴我們了。”

君漣漪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容玉,暗暗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手。

容玉是傍晚時分醒的,醒來後依舊面色不太好,一話三喘的樣子,看起來虛弱極了。

君漣漪看他這副模樣,一時間也沒好意思問其它,反關心起他來,問東問西。

容玉搖頭點頭間,無意中看到了房中清姬,頓時明了一二,伸手拍了拍君漣漪握住他手的手背,道:“若是有什麽事情想要問我的話,就問吧,咳咳……”

這句話不過是說長了些,容玉就又咳嗽不止起來。

君漣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給他拍背順氣又遞了水潤嗓後,方朝清姬使了個眼色。

清姬示意,笑盈盈走過來。

她也不拐彎抹角,開口即問:“容公子,奴家可否問問你,和前任魔尊,顧淩有何關系?”

容玉就着君漣漪手中杯喝水的動作一頓,緩緩擡頭看她,又看了看君漣漪。

君漣漪皺眉,連忙開口:“若是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清姬卻不依,繼續道:“榮公子現下是靠着我們尊主在吊着命,你也不想,我們尊主哪日遭了顧淩的暗算吧?”

聽到顧淩要暗算君漣漪,容玉心中頓時一緊,抓住了君漣漪的手,“漣漪,他有沒有把你怎麽樣?你可……”

君漣漪立馬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他道:“我沒事,別擔心。”說着他擡頭朝清姬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清姬毫不在意,朝他一笑後,目光死鎖着容玉,等待着他的回話。

容玉對上她的眼神,終是輕嘆一聲,柔聲道:“我曾救過他的命。”說着,他又看向君漣漪,繼續道:“有些事情,漣漪,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君漣漪聞言,朝清姬投去一個眼神。

清姬雖對他所謂的和君漣漪單獨聊聊的話題很感興趣,卻也沒開口争辯着要留下,一伏身,退了下去。

其他人見狀,亦是一一告退。

待房內只剩二人之時,容玉才看向君漣漪,一本正經地開了口:“漣漪,我懷疑,顧淩就是前世的君漣漪。”

關于自己的事情,君漣漪曾一一都說與容玉聽過,因此對于容玉口中的前世,他并不意外。

但,顧淩是前世渣攻這種話,倒是讓君漣漪頗為吃驚。

他驚訝看向容玉,問:“何以見得?”

容玉擰起好看的眉,緩緩道:“直覺……”

随後,他将自己之前與顧淩相處的種種,一一講給了君漣漪聽。

容玉與顧淩的事,君漣漪多半是知道的。重在,這話從容玉口中以他的視角說出,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那是一種看似正常,卻又略顯暧昧的感覺。

果不其然,君漣漪最後聽容玉道:“他……好像喜歡我。”

其實容玉還有一些話未言實,因為他不敢說,但顧淩喜歡他這一事,卻是事實,而不是好像。

君漣漪震驚地看着容玉,一時間心間複雜極了。

前世的渣攻,為了容玉都能做到毫不猶豫的挖出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月蕪寂的心髒,若是顧淩是前世的渣攻的話,會喜歡容玉,也不足為奇。

只是……

單靠一個眼神和容玉他自以為的暧昧接觸,容玉就能判定,顧淩是前世渣攻嗎?

君漣漪總感覺這件事情有哪裏不對,可是一時間又想不出來。

容玉繼續道:“他現在急切于想打聽我的下落,大概也是算好了時間,知我即将毒發身亡,急切想要知道,你是否有将寂月仙尊的心髒取出,給我做藥引吧!”

這理,倒也說得過去。

“他就這般想月蕪寂死嗎?”君漣漪輕嘆。

容玉未聽清他的話,疑惑道:“什麽?”

“沒事。”君漣漪閉閉眼,給容玉蓋好被子,“要是覺得累的話,就再休息一會兒,有什麽事,等你醒來再說吧。”

容玉沒有拒絕,順勢躺了下去。

君漣漪守在他身邊,直到看他入眠,方離去。

書房內,清姬正等着君漣漪。

君漣漪并沒有和清姬說前世之事,只道:“那顧淩怕是對容玉有別樣的心思,才會如此關注于他。”

這別樣的心思是何意,別人不清楚,作為情場高手的清姬自然是明了的。

她掩唇輕笑,“若是如此的話,那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君漣漪詫異,“你已然有了對策?”

清姬點頭,走近湊到君漣漪的耳邊,輕聲耳語着。

君漣漪緩緩睜大了眼,清姬剛說完,就激動開口:“這樣絕對不行,這樣……”

清姬立馬打斷道:“只是引蛇出洞而已,尊主何需如此激動?難不成……”

她笑得十分暧昧,竟是讓君漣漪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他頓住話頭,皺眉細思。

清姬接着道:“只是做一場戲而已,奴家想,容公子也不會拒絕的。”

君漣漪咬牙,終是疲憊地阖上了雙目,“這事本座會和容玉商量一下的,他若是願意的話,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清姬似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輕笑出聲,“那奴家就在此先行預祝尊主,成功打下冥界。”

君漣漪沒再理他,匆匆而去。

他在容玉病床上守了一個晚上,在天蒙蒙亮時,終于等到了容玉轉醒。

容玉眨了眨仍舊有些睡意的眼,輕輕勾唇,“你一直守在這裏嗎?”

君漣漪點頭,扶着他起身,叫來了侍女把藥端來,一勺一勺喂給他喝,也不言語。

容玉靜靜把藥喝完,末了,抓住君漣漪的手,輕輕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講?”

君漣漪小心掙開他的手,抓着他的手放進被子裏,道:“累不累?要是還累的話,就先休息一會兒。”

容玉搖頭,“你有什麽話就講吧,我……沒事的。”

君漣漪皺眉深思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是有事情想要同你商量。”

容玉目中含笑看他,等着他的後語。

“有件事情,我想要你的幫忙。”

“嗯?”容玉疑惑。

君漣漪好一會,才鼓起勇氣繼續道:“現在攻打冥界最大的阻力,就是顧淩,容玉我想……”

“你想借助我,把顧淩引出來?”容玉并不笨,很快就明了君漣漪的意思。

君漣漪點頭,還欲再言,結果容玉又道:

“好啊!”

君漣漪詫異,“你都不問問,我們要用什麽辦法把他引出來,你就答應?”

容玉笑顏如花,“能引他出來的最好辦法,莫過于你我二人成婚。”

君漣漪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其實今日清姬給他出的主意,亦是這個。

容玉卻顯然比他淡定得多,甚至于,已經開始細細琢磨起此計劃來,“若是現在将消息散播出去的話,不出三日,消息便能傳到冥界去。到時候,他必定會派人來打探,消息的真實性,以及确切時間,我們可将計就計,在大婚之日将其引出。”

他所說之語,簡直和今日清姬和他說的話一般無二。

君漣漪緊盯着容玉,一時失了言語。

容玉詫異看他,“漣漪,你怎麽了?”

君漣漪恍然回神,緊皺了眉頭,忍不住提醒道:“容玉,這可是大婚之事,不可兒戲,而且若是顧淩不出現的話,你可能就真的……要做我的下堂妻,一輩子了。”

容玉微微笑道:“我知道是大婚之事。”說着,他微微垂了眼眸,緩緩閉眼道:“反正只是做戲而已,不是真的,你……無需那麽有負罪感。而且若是他真的不出現的話,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也不需要你負責。”

君漣漪:“……”

不知為何,聽着他這話,君漣漪莫名覺得心裏有些發堵,終是将這事含糊的過去,“好了,我知道了,我再想想看吧。”

容玉也不勉強,笑笑疲憊地閉上眼。

君漣漪扶着容玉休息下後,便去了紫金閣。

忙活了這麽久,他已是很久沒有看到小月牙了,昨日回來之前還聽奴才說,小月牙哭着在找他呢!

紫金閣不像小清閣,看守不多,相反,紫金閣看守很是嚴密,還有他的結界為護,基本上連只外來飛蟲都飛不進去。

到達紫金閣時,天已亮堂起來。

那會,小月牙剛起身,還在揉着眼,就看到了君漣漪,臉上立馬堆了笑,跑上前來,“爹爹!”

君漣漪将她抱起,親親蹭蹭她後,笑道:“小月牙想不想父親?”

小月牙一愣,随即将頭埋入君漣漪脖頸間,“不想。”

君漣漪心中微痛,但還是笑着道:“今天爹爹和父親一起帶你出去玩吧!”

小月牙眼前一亮,卻仍舊沒有擡頭,就着埋頸的姿勢,輕點了點頭。

君漣漪命人将月蕪寂叫來,也未用什麽咒術禁锢月蕪寂,就帶着小月牙出了門。

月蕪寂哪怕成為了階下囚,哪怕魔族人人都知,他不過是君漣漪的一個爐鼎,但在面對外人時,他依舊不卑不亢,仿若還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谪仙一般。

他們帶着小月牙游湖,打獵,逛街,游戲,明明三人在一起,小月牙也可一只手牽着君漣漪,另一只手牽着月蕪寂,但君漣漪和月蕪寂之間,卻無半點交集。

君漣漪是不想,刻意避諱。

月蕪寂則是不敢,只敢默默關注。

小月牙心裏雖然有一些不滿,但三人初次外出,她還是很開心的。

最後玩累了,睡了過去,是君漣漪抱着她回去的。

臨別之際,月蕪寂終于忍不住叫住了君漣漪。

君漣漪面對他時總是很不耐,沒什麽好氣,“何事?”

月蕪寂将眼底失落壓下,握緊了掌心,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緩緩開口:“冥界的結界是由犼之妖血為契所開,若想破其結界,需以三足金烏真血為引,我……體內有三足金烏血脈,可幫你破除此結界。”看着君漣漪眸色越發沉了下來,月蕪寂不再敢看他,垂了眸子,繼續把未講完的話說完,“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容玉假成親?”

原來受的欺騙次數多了,便不足以牽動人心了。

枉他當年怕他受傷,不顧自身生命危險也要去幫助他打敗兔子犼,結果……

冷笑輕嘲一聲,嘲自己的天真,笑月蕪寂的的每一次謊言都能騙過他。

君漣漪涼涼道:“不用勞煩仙尊的大駕了,此事,本座心意已決,仙尊你……”他的目光在月蕪寂身上打量幾番,惡意地勾起唇角,“就等着喝喜酒吧。”

說完,他不再看他,抱着小月牙轉身而去。

月蕪寂的瞳孔猛地一縮,站在原地良久良久,都未動分毫。

後來天緩緩下起了細雨,有人撐傘來到了他面前,為他擋去風雨,他才緩緩回頭,看向那人。

那人容貌昳麗,笑意盈盈的樣子十分柔和,就連聲音都輕輕柔柔的,好聽到了極致。

他道:“是神尊先打破規定的,這怪不了小仙了。”

月蕪寂茫然看他,一時間竟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誰。

他啞聲喊他,“容玉……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容玉笑看着他,不再多語,将手中傘塞入他手中,轉身離去。

月蕪寂木木的握着傘,看着他離去,半晌,回不過神來。

君漣漪最終還是選擇了清姬的提議,打算與容玉假成親,引出顧淩。

這場婚禮他們知道是假,但不知情人卻以為是真,因此這場婚禮辦的十分壯大,早在消息傳出去的第三天,魔宮裏就開始布置了起來,那請帖亦是發遍了整個人魔兩族。

紅綢束滿枝頭,大紅的燈籠,被人高興的挂在廊下,代表着喜慶的貼紙,貼滿每一個門窗,無一不透露着,新人的欣喜之意。

可君漣漪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卻怎麽都欣喜不起來。

曾幾何時,他也曾夢到過這般光景,只是在那夢中,他要娶的人卻不是容玉,而是另一個,他曾夢寐以求,卻一直求而不得之人。

“爹爹,娶義父,你不開心嗎?”

袖子,被誰輕輕扯動了一下。

君漣漪恍然回神,蹲下身來看向小月牙,揚唇道:“那小月牙呢?讓義父做小月牙的二爹爹,小月牙開心嗎?”

小月牙立即揚唇,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來,“小月牙喜歡義父,小月牙開心!”

君漣漪笑笑,摸了摸他的頭。

一切看似都很溫馨平和,卻唯有立于牆角之下的那道白色身影,看起來落寞極了。

婚期本定在三日後的,但前一日,容玉的毒,又發作了一次,婚期不得往後延遲。

魔醫再一次催促君漣漪,“此毒已是不能再拖了,還請尊主早日下決定。”

君漣漪怒而摔碗,把人全部攆了出去,只留了月蕪寂一人。

容玉虛弱的躺在床上,雙目微阖,卻并未閉眼,氣若游絲地喃喃着,“對不起,本來還以為留着這條賤命能幫你一次的,結果……”他苦笑一聲,又重重咳起。

君漣漪為他拍着背,心亂如麻。

他在想,想清姬之前說的辦法到底可不可行。

容玉咳着咳着,又昏了過去。

君漣漪幫他蓋好被子,終究是将目光放到了他身後的月蕪寂身上。

月蕪寂迎着他的目光而上,絲毫不退,不等他開口,便先行開了口:“若是我救了他,能讓你開心的話,我……”

君漣漪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你随本座來。”

月蕪寂詫異,但還是閉了嘴,跟在了君漣漪身後。

君漣漪最後看床上少年一眼,輕輕關上門,領着月蕪寂來到了書房內。

月蕪寂跟在後面,自主關好了房門,看着眼前的君漣漪。

君漣漪背對他而立,輕輕呼了一口氣,第一句便是,“月蕪寂,我累了。”

“……什麽?”月蕪寂一愣,雖然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意在何為,但心底莫名還是浮上了不好預感。

和月蕪寂糾纏這麽久,其實君漣漪早就累了。

就如原著中所言,月蕪寂是個情緒極為冷淡的人,無論是受了委屈還是痛了累了,從來都不會言語半句。

也正因為如此,他這麽久以來,哪怕扒他鱗,割他血肉,取他心頭血,君漣漪亦是,沒感覺到半分報複到他的快感。

他就是塊石頭,又臭又硬,哪怕以後他将他敲碎了,他亦是不會吭半聲。

即是在他身上得不到複仇的快感,那麽他的所謂複仇,又到底有何意義?

不過場是場笑話罷了。

這樣的笑話,也實屬……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緩緩閉目,君漣漪問:“月蕪寂,你是如何救活的小月牙?”

他并不是笨蛋,在清姬和他說那種方法之後,他便想到了此處。

龍心可醫死人肉白骨,若是那時候他為了救小月牙,把自己的心給了小月牙,那他自己又怎還活着?

聽了清姬的話,他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可……讓他再給容玉,他不知道會不會要了月蕪寂的命。

雖然……他也根本不在意月蕪寂是不是會送命。

月蕪寂抿抿唇,實話實說道:“用我的半顆心,與畢生一半修為。”

果然……

君漣漪無聲輕嘲了下,緩緩轉頭看向月蕪寂。

“月蕪寂,我們來做筆交易吧。”

月蕪寂眸光微動,道:“不用做交易,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君漣漪卻搖搖頭,緩緩走近他,伸手,貼上了他心髒部位,“我要你現在半顆星的一半,救容玉,今後,我不恨你了,我放你走,我們一別兩寬,誰也不欠誰了。”

月蕪寂雙瞳猛地一縮,本能地搖了搖頭,“我不……”

“月蕪寂。”君漣漪打斷他,“你……”

他其實還想問一句,知道我不是前世的君漣漪後,你可曾愛過我?

可是想了想,十年前他問過這個問題,十年後再問,實屬太過幼稚,也太過諷刺,便也作罷了,換言道:“你喜歡的君漣漪并沒有死。”

這個在進入冥界查詢君漣漪魂魄的時候,月蕪寂就知道了,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雙目只緊緊盯着君漣漪,雙唇顫抖着開口:“漣漪,我……喜歡的是你。”

君漣漪恍若未聞,繼續道:“他就是顧淩,待這事過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了,你若還喜歡他的話,你可以去找他。”說到此處,他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心亂了,忍不住嘲笑自己道:“不過前世你們發生了那麽多,我想你應當也不會去找他了,是我多管閑事了。”最後,他不再說顧淩。

月蕪寂一直搖着頭,這一刻終究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抓住了君漣漪放在他心房處的手,迫使他緊貼着自己的胸口,強迫他感受自己越發急促的心跳。

“不,漣漪,我不喜歡他,我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你。”他難得有起勇氣,表達出自己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心意,“你沒有感覺到嗎?它的每一次不規律律動,都是因為你,不是因為別人,我從來從來都沒有愛過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他神色頗為緊張激動,面上竟帶了少有的不知所措。

如此神情,若是放在以前,君漣漪可能就會信了。

可是現在……

君漣漪朝着月蕪寂笑笑,搖了搖頭,“月蕪寂,別再騙我了,我只要你的半顆心,不要你的命,所以請你,不要再騙我了。”

“我沒有騙過你!”月蕪寂難得激動,竟是嘶吼出聲。

君漣漪被他吼得一愣,皺了眉頭。

不待他在說什麽,月蕪寂立馬又道:“我喜歡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真的沒有騙你,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他說着,竟是哽咽了起來,淚流滿面。

在魔界待了這麽久,在二人這近乎扭曲的狀态下相處這麽久,他好不容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要重新開始補償他,哪怕他不願意,哪怕他們再也不能重歸于好,他也想要彌補這些年自己的過錯。

可是……

為什麽現在他連這個機會都不給自己呢?他竟是要趕自己走?要和自己一刀兩斷?

他怎麽可以和他一刀兩斷?他寧可他恨他,也不願與他相忘于江湖。

他死死拽着君漣漪的手,強硬的逼迫着他去感受自己心疼到極致,卻還為他瘋狂跳動的心髒,“它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才會這麽瘋狂,漣漪,它真的很喜歡你。”

君漣漪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月蕪寂,也是有這樣一面的。

原來他還是會有一點反應,就是……

誰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的呢?他素來是最會騙人的,這一生所說出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幾句假?誰又能分得清呢?

反正他是再也不會信了。

強硬的抽回自己的手,君漣漪十分疲憊的往後退了幾步,輕笑道:“月蕪寂,每天忍着心痛來見我,你累不累?”

月蕪寂搖頭,想往前幾步,但君漣漪卻立馬又往後退了幾步,與他一直拉開十步的距離。

君漣漪道:“反正我是累了,月蕪寂,我放過你了,你也……放過我吧。”

曾經的瘋狂暗戀,兩年的瘋狂示愛,一年的痛徹心扉,十年的徹骨恨意,終究只能用一句放過來總結。

君漣漪以為,自己将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會心痛,會難過,會惋惜。

可真正說出來後才發現,這些他自以為是的情緒,都沒有,他唯一有的,只有平靜。

這麽久以來,他好似終于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釋放了自己。

月蕪寂卻早已泣不成聲。

君漣漪別開頭,不再看他,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來,朝月蕪寂扔了過去,“這是那個蠱的解藥,等你把心給了容玉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完,他不再在此多留,轉身而去。

月蕪寂并未去接那解藥,任由解藥滾落在自己腳下,閉目,任淚緩緩而下。

君漣漪對月蕪寂其實并不算太差,雖有意折磨于他,卻從未讓他人欺辱于他。

哪怕是最後二人将別,他亦是沒着急派人去取他的心,還解了他的禁锢,讓他能以去看小月牙。

對于小月牙,月蕪寂一直都愛護得緊。

這是君漣漪為他生下的孩子,雖然她出生的時候不太對,但月蕪寂更願意相信,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去看小月牙的時候,正是正午。

小孩兒在君漣漪身邊被養得更好了,胖嘟嘟的小臉看起來也比之前更加可愛了,長得也比之前在他身邊時高了不少。

月蕪寂到的時候,小月牙正拿着個風車在紫金閣的院子裏玩。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

那青年看到他,微微有些驚訝,最後看了看還沉迷在玩風車的小月牙,朝他微點了點頭,默默的退了下去。

月蕪寂也朝他點點頭,随即站到一旁,等待着小月牙玩累。

小月牙拿着他爹爹給她做的大風車玩得不亦樂乎,跑得滿頭大汗,沒一會兒就累得氣喘籲籲,朝剛剛白煜所站的位置喊道:“白白……”所出之語,卻在看清來人後愣了愣,随即皺起了小眉頭,顯得十分不願意一般,朝着月蕪寂走去。

“月月怎麽來了?”她問他。

這還是月蕪寂來魔界這麽久,第一次來找她。

月蕪寂抱歉地看着她,“我……來看看你。”

小月牙直接越過月蕪寂,走到他身後凳子上坐下,鼓了鼓面頰,“月月,小月牙要喝水水!”

月蕪寂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忙給她拿了水。

小月牙喝了水後又要吃糕點,吃完糕點又要這又要那的,讓月蕪寂好一通忙活。

好在,這些事情以前在獨自養小月牙時,他便已經做過了,這會做起來也十分的得心應手。

待好不容易坐下,月蕪寂想伸手将小月牙抱到自己腿上,但伸出去的手又不禁一頓。

小月牙本就不喜歡他,現在和漣漪在一起那般好,那應當……更不喜歡他了吧?

思及此,他又把手收了回來。

小月牙卻比他直白得多,見自家父親不抱自己,立馬鼓了面頰,噠噠噠走到他面前,兀自爬上了他的腿,“月月抱!”

月蕪寂欣喜若狂,忙将她小心地攏入懷中。

小月牙感受着熟悉懷抱,蹭了蹭,沒一會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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