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故事(二合一)
秦蘇不知何時從陰影處站了起來,秦望舒和夏波兩人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根本沒發現。她吃完了面餅,提着壺又走了過來,或許是吃了夏波的東西,吃人嘴短也可能是因為秦望舒在,她膽子大了些。
壺裏的水幾乎是滿的,她沒動多少,走路時聽不到沉悶的水聲。她揭開了蓋子,舔了舔嘴皮道:“我沒碰到裏面的水,都是倒在蓋子裏喝的。”
秦望舒沒在意這些細節,伸手摸了摸對方順滑的辮子,想着之前的話道:“秦奶奶不喜歡秦老爺子?”
“對。”秦蘇皺了皺鼻子,她看了眼秦望舒,又瞧了眼夏波,猶豫了一會兒上前半步道:“村子裏的人都這麽說,秦奶奶不喜歡她男人。”
夏波見她愁眉苦臉的小大人模樣嗤笑了一聲,看對方閃躲害怕的眼神招了招手。秦蘇見狀瞄了一眼秦望舒,對方并沒有任何表示後,她僵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湊上前。
才到窗邊,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臉上的軟肉,不疼,驚得她瞪大了眼。夏波覺得她反應有趣,笑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叫做喜歡嗎?不知道還亂說話,不學好!”
她愣在那裏,被“不學好”三字羞得臉皮子通紅,卻因為記得對方掐着張雪脖子時的狠厲,遲遲不敢躲。整個身子繃在那裏,只留了一雙眼珠子在外死命飄向秦望舒,像是求救。
夏波覺得她反應有趣,十幾歲小姑娘鮮嫩的皮膚觸感實在美妙,沒忍住搓了搓。直到被秦望舒一巴掌打在手上,才注意到秦蘇急紅了的臉,讪讪道:“我這不是——開個玩笑。”
許是自己也聽不下去,一句話越說越輕,到最後幾乎沒了聲。秦望舒不吃他這一套,一把攬過秦蘇護在身上,不客氣道:“那這個玩笑,我能對夏軍官開嗎?”
她知道夏波沒皮沒臉慣了,也生怕他再吐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話,才說完又立馬堵住他嘴道:“秦奶奶不是童養媳?”
秦蘇捂着臉靠在秦望舒背後,她聽了對方的話眨了眨眼,有些訝異,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她探了個頭,白面的臉上有一塊泛紅的手指印,沒敢朝夏波,便仰着頭對秦望舒道:“秦奶奶和我們不一樣——”
她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卡在嘴裏化成了面上的掙紮,好一會兒才有些扭捏道:“她過得太好了,所以才這樣子。”
似乎是因為開了頭,她沒再吞吞吐吐,又接着道:“秦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我沒印象了,但我娘說她這輩子就沒見過比秦奶奶還漂亮的姑娘。”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立馬補充道:“我娘這輩子連鎮上都沒去過,她見過的人也就是出嫁前的村子和秦家村。”
秦望舒摸了摸她腦袋,問道:“然後呢?”
“最早的時候,秦老爺子的爺爺收養秦奶奶沒想過這事,就當家裏多了個孫女。随着秦奶奶樣貌長開,村子裏逐漸有人找來說親,但都被拒絕了,次數一多就傳出秦奶奶是童養媳這事。大家都說村長這筆買賣做得不虧,不過是家裏添雙筷子,沒花一分錢就給自己孫子找了個這麽好看的媳婦。”
Advertisement
“那時候打仗,外面到處都是餓死的人,村子裏還能吃口飽飯。秦奶奶小時候很聽話,所以秦老爺子的爺爺也很疼她,當眼珠子那種,比秦老爺子還寶貝。”她說得信誓旦旦,仿佛自己親眼見過一般。可能是這些事已經過去太久了,她記憶有些模糊了,想了一會兒才道:“秦老爺子和秦奶奶以前關系挺好的,自從秦老爺子的爺爺去世後,就現在這樣了。”
秦望舒挑了下眉,她與夏波對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了然。她勾了勾嘴角,又垂下眼問道:“那秦奶奶女兒是怎麽回事?”
“啊!”秦蘇聽到這個,愣了下,一拍腦袋道:“這個說法太多了,但以前村子裏有個神婆。每回家裏有女人懷孕了,都會去神婆那裏問問是男是女,男的就留下,女的就一碗藥打了。秦奶奶和秦老爺子成婚後,聽說肚子裏一直沒動靜,她就常去神婆那裏求子——”
“求子?”秦望舒打斷了秦蘇的話,她似乎有些好奇,道:“後山不是有個寺廟,不去拜菩薩嗎?”
秦蘇想了想,搖了搖頭,又立馬點了點頭。她解釋道:“後山的菩薩不靈,拜了沒用。以前香火旺過一段時間,但求子的生出來都是女兒後,就沒人再去了,但神婆很靈。”
她似乎怕他們不信,語氣肯定道:“真的很靈。”
秦望舒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她知道很難和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解釋醫學,便道:“神婆是不是有求子藥?”
秦蘇睜圓了一雙眼,她額前的簾蓋兒本有些長,已經遮住了一小部分眼睛,可因為現在仰頭的原因滑在了兩邊,露出了飽滿的額頭。
“這不難猜,故事裏一般都這麽寫。”談到了她熟悉的領域,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很淡的自信。随後又伸出手,幫秦蘇撥了撥腦門前的頭發,待額頭重新被遮住後,才放下手。
她把秦蘇從身後帶到面前,拉開半步距離後,低下頭道:“秦奶奶日日去神婆那裏求子,服用了一段時間的藥後,果然受孕。但神婆卻說是女兒,秦老爺子的爺爺想要曾孫子,就想打了,可秦奶奶身體不好,神婆說打了就再難懷上了,于是秦老爺子和他爺爺日夜争執,最後還是留下了這個女兒。”
她說完,自己先笑了,夏波也忍俊不禁,只有秦蘇一副震驚的模樣。“你怎麽知道的?你問了村子裏的人?”
秦望舒想嘆氣,但想起自己之前對夏波說的話,又改成深呼吸。她手掌蓋在了秦蘇的腦袋上,對方腦瓜子有些尖,用句俗話來說是有些倒瓜臉,正好完美貼合了她手心。
“爛俗的故事都是這麽寫的。姐妹争一男、兄弟争一女、惡婆婆嫌媳婦不下蛋,好不容易下蛋了又是個賠錢貨、惡公公整日想着法子磋磨孫女,把她嫁給鳏夫換錢給孫子娶媳婦……太多了,多到你看了幾本後閉眼就能說出裏面的情節,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麽,卻看見秦蘇發亮的眼睛,她微愣,又随即道:“但這些故事都會有個美滿的結局,有惡婆婆就會有體貼的丈夫,有惡公公就會有善良的婆婆——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适逢其會,猝不及防,到結局也總是壞人死光,幸福美滿。”
她眼神有一刻的飄忽,可再看時又是沒什麽不同。她按在秦蘇腦袋上的手用了些力,把對方頭壓得低了些。“女兒出生後呢?”
秦蘇還沒從秦望舒的話中轉過彎,她歪了下頭,對方的手就順勢滑下來。“你猜不到嗎?”
“猜不到。”秦望舒看着她驟然暗下去的眼睛,目光閃了閃,又道:“如果我是這個故事的作者,我筆下的人物和丈夫關系不和,那一定是丈夫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要不就是他家裏人對她不好,沒本事找正主麻煩,遷怒罷了。”
她點了點頭道:“那女兒失蹤呢?聽說當時秦老爺子一直在找,找了好久才放棄。他和秦奶奶也是在那時候變成這樣的。”
“在對待孩子上,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男人只負責播種,就像是插秧。”她彎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插秧也就那一會兒累,之後什麽都不用管,孩子在女人肚子裏長大,十月懷胎,血脈相連,所以說是肚子裏的一塊肉。這種感覺是隔着肚子的男人完全體會不到的,所以也基本上是母親更疼惜孩子些。”
她瞧了眼夏波,仿佛意有所指。夏波皺起眉,尋思了一遍自己之前所作所為,覺得事出有因,雖有錯卻情有可原,并非胡攪蠻纏,要真說起來反而是秦望舒自己掖着消息不報,實屬小心眼。
秦望舒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想茬了,她輕哼了一聲,山神一事其實已經翻篇了,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揪着不放的人。但心裏這麽想着,卻仍是不舒服,只告誡自己,夏波在外還有用。
秦蘇像是沒聽懂,又好像懂了。她沒注意到秦望舒和夏波的“眉來眼去”,只道:“你是說秦奶奶也是疼愛自己的女兒的,比秦老爺子更疼愛?”
她不明白,可又覺得秦望舒說得有理,于是又問道:“那她為什麽不和秦老爺子一起找自己的女兒?”
“因為她是知情者。”她怕秦蘇沒懂,又解釋道:“如果你出去玩耍,你母親不知道,她肯定會很擔心,可她要是知道,她就不會着急,因為她清楚你會回來。秦奶奶的女兒也是一樣,秦奶奶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的态度和秦老爺子截然相反,甚至還有一種可能,是她自己放跑了女兒。”
秦蘇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臉或許還未長開,小小的被這麽一遮擋,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看了看秦望舒,又忍不住去瞧夏波,見他一點也不意外的模樣,才慢慢放下手道:“她為什麽要放跑自己的女兒,就因為——遷、怒?”
她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說得不太利索,卻也大致理解了意思。
“人心很複雜的,你永遠也猜不到另外一個人在想什麽,只能在某些時刻模糊感受到。”秦望舒沒回答,秦蘇的問題已經涉及到了真相。若是換做平時,她根本不可能和秦蘇說這些話,但現在——故事既然已經開始,就應該有個結局。
她斟酌了一會兒,道:“如果我是作者,我筆下的母親一定很愛自己的女兒。所謂母女相離,是她逼不得已之下的選擇,因為她堅信,女兒離開這裏才會有更好的生活,這是作為母親的期望,期望女兒以後能過得好。”
秦蘇應了一聲,揪着自己的麻花辮消化秦望舒的話,好一會兒才不确定道:“秦奶奶是想自己女兒以後過得更好,所以才讓她離開秦家村的?”
她見秦望舒肯定後,又低下頭,手指轉着辮子尾巴,活像是要打個結。她道:“秦家村不好嗎?她也說不好——”
她頓了頓,到底沒說出那個傷人的詞,可在場的兩人都是人精,怎麽又會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夏波攤了下手,他不擅長哄孩子,做得最多的不是殺人放火卻也幾乎是在同一層面的意思,他愛莫能助,索性轉了個身背對着秦望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有句話雖然難聽,确也是事實。”她擡起秦蘇的頭,面前這張臉還很稚嫩,稚嫩得連淺顯的小心思都是一種天真爛漫。“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秦家村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有萬般不好,但這裏是你生長的地方,它養育包容了你所有,好的和不好的,所以哪怕外面再好,再繁華,我們都會想家。”
“秦家村是你的根,你要是覺得它不好,那你就想辦法去改變、建設它,不是和外人一樣,質疑它。”她看着秦蘇的眼睛,這雙眼睛确實像她,可話到如此,天底下相似的何止眼睛,長相一樣的人也不少。她不知道自己年少或者年幼時的眼神是否也這樣。
她家中有副銅鏡,黃澄澄的,照出的人扭曲的只有大概。她小時沒見過,後被教堂收養更沒了心思關注這些,等到她有機會看見自己時,她已經長大成人。
她微微彎了下眼睛,高人一等的冷清消失殆盡。“我要單獨說些事,你可以先休息會兒。”
她其實和張雪一樣都是帶有侵略性的美人,只不過張雪模樣偏成了柔弱的白玫瑰,而她則是被清苦蓋住了本色,但從抓眼而言,并無區別。
只不過隔了幾個小時,柴房裏昨日的痕跡都還在。秦望舒指着裏邊被攏成團的草堆,又拍了拍秦蘇的背,其中的意思十分明顯。好在秦蘇好奇心不重,她自覺地從秦望舒手裏接過壺子,問道:“你不喝嗎?”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望舒泛着皮的嘴唇上,對方沒說話,只是舔了舔做回答。她唔了一聲,算是了解,自覺走過去,又老老實實的背過身,捂住耳朵,讓他們可以放心交流。
“挺可愛的。”夏波笑道。“我覺得孩子都挺讨人煩的,尤其是自己生的,會哭會鬧還會氣人,偏生你又不能怎麽樣,就是來讨債的。”
秦望舒刮了刮光潔的下巴,表示理解。她道:“想當爹了。”
夏波被她吓得口水直接進了氣管,咳得驚天動地,就連秦蘇也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秦望舒揮了揮手,讓她安心,等了好一會兒,夏波才止住,他擡起漲得通紅的臉,咬牙切齒道:“秦作家是有名的作家,怎麽連話都不會說?”
她嗤笑一聲,又懂了。“夏軍官也不一樣,身居高位,這點面子都不會裝?”
他舉起手,認輸道:“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他遷讓之意太明顯,秦望舒沒多少贏家的快感,但她也明白現在正事重要。于是把脫缰的思緒拉回來理了理,才道:“秦奶奶的女兒會不會在鎮上或是城裏?”
她的想法多少有點異想天開了,夏波倒沒說什麽,只是就這點道:“你就這麽肯定是秦奶奶放跑了自己的女兒?那輩人的事情,說難聽點秦蘇的親爺爺沒準都還沒出生呢,那些聽來的話,到底過了多少人的嘴,到最後又有幾分真的?”
秦望舒沒吭聲,夏波見她模樣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他怕她真較勁上,有些急道:“就算是真的,你又怎麽保證這麽多年了,她不會記錯呢?”
她終于給了點反應。沒全盤否認夏波的話,反問道:“那你說秦奶奶為什麽不着急自己的女兒?”
這問題一出把夏波難倒了。她沒急着要答案,又繼續道:“秦奶奶是童養媳,在這個家毫無根基,她的存在全仰仗秦老爺子和他的爺爺,所以她乖巧聽話,這都是一種求生的手段。如果沒有她父親的事情,她和秦老爺子的日子應該是和和美美的,但一個基本上沒怎麽養過她的、只在血緣上有關系的父親,難道比不上養了她十幾年,給她吃給她穿的陌生人嗎?”
“那能一樣嗎?”夏波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就和這個争上了,他吸了一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你知道嗎?陌生人能和殺父仇人一樣嗎?我要是殺了你爹,然後再養大你,你能給我好臉色?”
“你這是偷梁換柱。”她思路清晰,沒被夏波掐頭去尾的話帶偏。她就對方提及假設道:“如果我的父親根本沒養我,我過得不好,經常被打罵,甚至被當成貯備的糧食對待,如果這時候有人殺了我父親,給我吃給我穿,讓我衣食無憂,這不叫殺父仇人,這叫天降恩人。”
“你覺得父親這個詞,是什麽?”她攔住了夏波即将要開的口,一臉正色道:“從生物學角度而言,父親和母親只是給予了你血脈的人,和他們是否承擔起這個稱呼的責任無關。同樣你口中所謂的‘殺父仇人’這個詞,帶着極為強烈的個人情感色彩,這裏的父親不僅僅是指生理學上的,更多是心靈上的。”
“他承擔起了一個父親的角色,扛起了一片天,養育你,教導你,讓你成為了一個健全的人。”她頓了頓,轉開頭道:“你有疼愛你的父母,就想當然地覺得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但父親、母親這兩個詞,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的。”
夏波忽然想起秦望舒年幼時曾淪落為乞兒,她的家事,他不得而知,但現在想來那些隐去不曾言明的話,都不是什麽好經歷。他沒想法去觸碰那些傷疤,就這點,他實屬理虧。
他醞釀了一會兒,态度誠懇道:“是我思量不周。”
秦望舒詫異地看了他兩眼,着實意外他态度。若是一般人,得了好那便順着坡下,直接大小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她不是,軟硬皆不吃,稱得上一句性情古怪,但她好就好在權衡利弊得清清楚楚。
她沒接他的話,別人也猜不出她的想法。她接着之前未跑偏的話,繼續道:“就像秦蘇說的那樣,秦奶奶日子過得太好了,不知人間疾苦,念着她連自己都騙不了的事,不識好歹,胡攪蠻纏。沒膽子也沒本事對上正主,只敢拿旁的撒氣,這是遷怒。”
夏波認為她說得太過絕對,可仔細想想确實也挑不出什麽錯。秦老爺子對秦奶奶應當是不錯的,村子裏除了張寡婦早年喪夫沒能就下個一兒半女的,只收養了秦蘇,确實挨家挨戶都有個男孩日後頂家,只有秦老爺子家中安安靜靜,連個熱鬧場面都沒人撐。
往重了說,秦老爺子算是絕後了。縱然是一村之長,可這樣定是沒少被戳脊梁骨,将心比心,他自認為男女各有好處,卻也做不到在旁人嘴裏,數十年如一日這般受着。
“她其實很聰明。”秦望舒突然一改之前的言語,誇贊道。“她知道自己離開秦老爺子就什麽都不是,也知道自己一個人沒法活下去,所以她一邊恨秦老爺子是殺父仇人的孫子,一邊卻又心安理得地過着這樣的日子,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只生女兒,也算是報複秦老爺子家絕後。”
她擡了下眉,綴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浸潤在水裏的黑珍珠,閃着柔和的光,嘴裏卻說着完全相反的話:“如果秦奶奶真想生孩子,就不會只是一個女兒。她常去找神婆面上是說求子,實際上應該只是确定肚子裏頭是男是女,男的就打了,女的留下。結果一連幾個都是男孩,孩子落多傷身,她又怕死,所以借着求子的名頭,也是看病。”
“她沒想到的是,秦老爺子很喜歡這個女兒。”她弓起手指,修剪得當的指甲刮在幹燥的木頭上,刺啦刺啦地響。“但她沒辦法,孩子太小丢在外面會餓死,她只能等孩子長大。一個母親想要孩子恨自己的父親,并不難,尤其是她有十多年的時間去謀劃這一切。”
“她不敢給孩子一下說太多,因為孩子最是天真,藏不住話,只會暴露她,所以她就下每天給孩子說一點父親的不好,就像是下慢性毒藥,不致死,但日積月累下來女兒對父親的偏見就牢不可破,這時候她再說出真相,女兒就會深信不疑。她縮頭縮尾,怕的東西太多,甚至都沒有自己女兒有勇氣,她要說動女兒,一定要給對方畫一張大餅,讓女兒覺得有個值得期待的未來,才會去做。”
木板被她刮出了一道小溝,她指縫裏也夾了幾根木刺,有些甚至插在了肉裏。她不覺得疼,只是一根根拔掉,然後丢在溝裏,指着對夏波道:“這些活在溝裏的人,因為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固執的以為天地只有這麽大,她只信她自己認為對的,這是坐井觀天。”
她嘴角又翹起了些,“而秦奶奶是機關算盡,一場空,坐以待斃。”
夏波沒再問,秦望舒也沒再說。他們現在能在秦家村看見秦奶奶就已經無聲地證明了很多,她說的不一定全對,但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他想起了她最先那話,問女兒是不是有可能在鎮上或是城裏,現在看來反倒是最好的一種。畢竟誰也不知道,在這個世道,一個從未出過山的妙齡少女,會遭遇些什麽。
他沉默了幾秒,道:“你故事都這麽寫?”
秦望舒頓了下,否認道:“我不寫,但看得多。”
夏波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也跟着翹起了嘴角。“那你寫什麽?故事開頭猝不及防,适逢其會。故事結尾,壞人被罰,好人幸福美滿?”
“你信?”她嘴角一扯,落在臉上又成了譏诮。“騙小孩子的玩意,最好也不過花開兩朵,天各一方。至于壞人,自然是活千年,好人命不長。”
夏波突然笑出聲,聲音低低的,落在耳邊像是撞進了腦中。“我沒讀過你的故事,也沒看過你的文章,想來秦作家這般不俗,定是妙筆生花。”
秦望舒斜着他,确定他不是故意的後,才道:“我不幹賠本的生意。”
夏波腦子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笑得更為開懷。他知道她心眼小,不該揪着打趣,可有些時候就是忍不住,說句不恰當的大抵是情難自禁。
“秦作家原來還知道稿費,我以為教堂的都是神仙人物,聞的是仙氣,喝的是花露,不沾世俗的。”
她看着夏波的模樣,也不自覺笑了起來。她神情難得柔和道:“我還欠張雪一個張雪公主的故事,也不知道她還願不願看。”
氣氛突然就淡了下來。夏波雖不喜張雪,卻也談不上讨厭,更何況人一死,生前種種都猶如散去的灰煙。他想到她們兩個的微妙關系,有些好奇道:“這麽多年下來,你一個都沒寫過?”
“沒。”說到這個,秦望舒就有些頭疼。她捏了捏鼻梁,突然被拉長的眼眦看上去有些怪異,但也只是一會。“報社不收這種,沒稿費。”
夏波聽了一時間無言以對,他怎麽也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他想了會兒,安慰道:“那你回去寫好後,可以燒給她。”
他的話才落下,就看見秦望舒面色古怪道:“誰說張雪死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