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大!”

發情期當晚,祝星言卻反常地睡了踏實的一覺。

仿佛被囚禁在海底一般壓抑窒息的噩夢只在前半夜短暫地出現了一瞬,然後就再沒有造訪。

反而感覺周身都泡在水汽氤氲的溫泉裏,每一寸皮膚都被燙的暖熱舒服,如同長途跋涉精疲力竭的人終于睡了長足的一覺。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鼻端還萦繞着一股淺淡的清酒香氣,祝星言下意識深嗅了一大口,還來不及分辨是什麽味道一片輕奢風的裝飾就映入眼簾。

這是哪裏?

他不應該躺在樓道裏嗎?

祝星言慌亂地從被子裏爬出來,一看周圍的布置陳設就知道這是季臨川的房間,問題是他是怎麽進來的?還睡在人家床上?那昨天晚上……

不、不會吧……

一個離譜到不能再離譜的念頭快速閃過,祝星言趕緊掀開被子一看,還好還好,有毛的有毛的,還是一副熊樣兒。

只不過相比于昨晚的慘狀,他現在已經好了太多。

濕漉漉的毛毛再次變得溫暖蓬松,發情期的症狀和興奮劑的後遺症都已消退,雙爪握拳時居然久違地感覺到身上有了些力氣,就連呼吸和心跳都順暢了許多。

怎麽回事?瀕死前的回光返照了?

祝星言驀地一慌,頓時感覺一陣涼意從脊椎直貫腳底,就在此時周身那股熟悉的清酒味氤氲散開。

他順着味道掀開被子,發現一件白色的寬大睡袍正裹在身下,從尺寸和款式都能看出它應該屬于這棟樓裏唯一一個alpha,季臨川。

至于睡袍的用途……

祝星言認真分析大膽假設,最後得到一個能讓大象笑掉大牙的結論:難不成是給我提供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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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

季臨川昨晚的态度明明那麽——

想到這兒,思緒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仿佛被設定了關鍵詞的備忘錄,“昨晚”兩個字一蹦出來,無數難以啓齒的绮麗畫面瞬間從一個小口子中撕扯而出,不管不顧地鑽進祝星言的腦袋。

他看到赤裸的自己依偎在季臨川懷裏,求他摸自己的耳朵和肚子,季臨川都要走了還被他強行拉了回來,用各種不知羞恥的話懇求他更進一步,最後季臨川逼不得已伸出了手,命令他把蹆打開……

祝星言:我【哔——】#%*#!!!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不是在做夢嗎?!

為什麽一覺醒來真的躺在季臨川床上?

難不成我昏迷之後色心大發沖進他房間強行扒了他的衣服然後嗯嗯啊啊……

不能夠啊,一火車我也扒不過他啊……

祝星言熊叫了兩聲,在床上慌亂地打了兩個滾,臉上時而酡紅時而慘白,不過幸好他滿臉的毛毛壓根看不出來。

急于求證,他掀開被子就要往床下出溜,耳朵抵在床沿時突然感覺什麽東西被挂掉了。

小熊貓擡起頭,看清那東西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那是一只白色的熊貓耳套。

摸起來軟乎乎厚墩墩,上面還繡了一朵粉色的朱麗葉塔,往頭上一比量,正好是他耳朵的大小。

可問題是,哪來的?

他确實有在天冷的時候戴耳套睡覺的習慣,但是怕季醫生覺得他幼稚,祝星言這次收行李時壓根沒有拿。

莊園裏昨天晚上就他們兩個活物,自己燒的人事不清不能行動,耳套又不可能長翅膀從家裏飛過來。

而從小到大,知道他這個習慣并會為他準備耳套的只有三個人,他媽他哥,還有就是一起長大的季臨川。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況,剩下那個不管多不可思議都是事實,也就是說……

昨天晚上,不是夢。

呼吸一滞,祝星言的心髒立刻瘋狂地搏動起來。

胸口處猛地傳來一陣悶塞,他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一聲,随後那股悶塞感愈發嚴重,他也一聲一聲咳嗽得愈加劇烈,最後整只熊都捂着胸口趴在地上,濕透的眼角立刻飚出兩行生理性眼淚。

但他顧不上那麽多了。

他迫切地想要沖到季臨川面前确認什麽。

小熊貓邊咳邊站起身往外跑,因為顏色和脖頸處的毛毛太過接近,他沒注意到兩只耳套中間還用一根黑色的繩子連着,繩子一頭在床上一頭在他耳朵上,小熊貓奮力一跑那根繩子當場就給他來了個奪命鎖喉。

“嗯嗚——”

小胖熊叫喚着摔倒在地,繩子瞬間收緊卡住了他并不存在的小脖兒,他揮動四爪手忙腳亂抵死掙紮了老半天,終于,自己把自己給綁上了。

“……”

精疲力盡的祝星言:熊貓髒話。

于是季臨川剛打開門看到的就是小熊貓頭朝下趴在地上扯着一根繩子不停翻滾,邊滾邊像小奶狗一樣“嗷嗷”叫,這是熊貓幼崽的緊急求救信號。

他趕緊拿了把剪刀過去,幫祝星言解開繩子。

倒黴小熊得救後氣喘籲籲地爬起來,還捂着脖子誇張地大出了一口氣,一副好險好險小命差點挂掉的劫後餘生樣兒。

季臨川心疼又好笑,撿起那根繩子看了眼,問他:“起來幾分鐘了?”

語氣自然又親密,仿佛昨晚的冷待不存在。

祝星言的大腦都快給勒缺氧了,黑豆眼裏滿是霧氣,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現在是什麽情況,就呆呆地伸出一只爪子,“嗯嗚。”

季臨川:“五分鐘?”

小熊點頭。

“才五分鐘就把自己給繞上了?”

他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露出一絲調笑。

祝星言自覺丢人,蔫頭耷腦地低下頭,黑豆眼滴溜溜地一通亂轉,就是不跟他對上,小模樣心虛又羞恥。

季臨川忍着笑意,看他臉上兩個黑眼圈撇成個外八字,顯得很愁眉苦臉,可偏偏那毛絨絨的微笑唇又咧開來,顯得很喜氣洋洋。

這一喪一樂,哭笑不得似的,特別有喜感。

半天,季臨川才緩緩吐出一句:“像你這種活潑程度的小孩兒,在媽媽肚子裏時會有臍帶繞頸的危險。”

“嗯嗚?”

祝星言都懵了,心道你咋知道?我小時候确實被繞住來着,媽媽挨了一刀才把我拿出來。

可很快他就又從季臨川嘴角看到了和醫院那天一模一樣的弧度,冷漠中夾雜着調笑,調笑中又盡顯詭異。

這次不用分析祝星言就知道:一定是嘲笑!

小冰塊長成大冰塊居然會戲弄人了?

哼哼。

扣0.5分!

小胖熊很人性化地撇過頭,還哼唧了一小聲。

自以為很冷酷,殊不知自己正頂着一腦袋炸開的毛毛,像只發脾氣的獅子狗。

季臨川從小到大最會的就是安撫炸毛小熊了,獨創的一套方法用在祝星言身上簡直屢試不爽。

只見他屈膝蹲下來,寬大的手掌先是放在祝星言耳朵上,捏着耳朵尖和耳朵根邊揉邊打圈。

還沒摸兩下就看剛才還氣呼呼的炸毛小熊立刻像皮球似的洩氣了,乖乖地耷拉着腦袋蹭他的手,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一臉享受,像喝醉了貓酒的貓。

“你小時候每次睡不着,都喜歡這樣讓我捏,捏兩分鐘就睡得像吃迷藥了似的。”季臨川的手向下揉着小熊貓的臉頰,啞聲問他:“還記得嗎?崽崽……”

那兩個字一出來,祝星言的眼淚立刻就滾出了眼眶。

他低着頭,大睜着眼睛看着地面,鼻腔裏特別酸,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滾,一滴一滴砸到地板上,暈出一攤很小的水圈。

一開始只是很小聲的“嗯嗚”,然後就是持續不斷的可憐嗚咽,小熊貓用爪子捂着眼睛,哭得頭頂的毛毛都跟着一抖一抖。

季臨川心疼得要命。

“哭包。”他揉了揉小熊頭,然後打開手臂,“過來。”

小熊貓抽抽了一下,一抹眼睛,用最快的速度四爪并用地奔過去,撲進他懷裏。

“嗯嗚嗯嗚嗚嗚……”

哥哥……小季哥哥……

他委屈地抽噎着,斷斷續續的哭叫聽起來像是幼崽的求救,兩條抱着季臨川脖子的前爪摟得特別特別緊,幾乎在用盡全力地蹭他,邊蹭邊流淚,把黑眼圈上的毛毛都濡濕成了一團。

“好了不哭了,乖,不哭了崽崽,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也在等我。”季臨川把他抱起來,側身放在腿上,托着毛絨絨的屁股和後背輕而又輕地哄,邊哄邊吻他的小耳朵。

“我的小熊呢?”他像幼時喊做噩夢的祝星言醒過來那樣:“我的小熊去哪兒了啊?”

懷裏的小團子立刻舉起胖爪,抽抽着“嗯嗚”了一聲。

小熊在這兒……

久別重逢,兩人都有許多話想和對方說,有許多疑惑想向他對方問明白。

但祝星言現在這副熊樣兒實在不合适。

“分化期,還有多久結束?”季臨川問。

他抽抽兒着伸出一只爪子,五天。

“那等你有力氣變回人形了,我們好好聊聊?”

小熊貓忙不疊點頭,兩只小爪子一左一右捧着他的臉,黑曜石般清透的眼珠眨巴着望向他,裏面泅着經年累月的酸楚,怎麽看都看不夠。

他很想問:小季哥哥,你怎麽才回來啊……

但話到嘴邊又藏回了口腹,畢竟他也有許多事情沒坦白,他也一樣不磊落,不坦誠。

臊眉搭眼的,喪氣小熊再次摟住他的脖子,用力蹭。

一大團軟綿綿的小熊球乖乖地窩在懷裏,裹着毛毛的軟肉像流動的棉花一樣把懷抱給填得滿登登,摸着後背拍一下小熊就委屈地叫一聲。

季臨川莫名想到年幼時寒冷的初雪夜晚,他和毛茸茸的小胖熊擠在厚毛毯裏吃竹子果凍,吃完後彼此拍着彼此進入夢鄉,就連那時的夢裏都是溫暖幸福的。

一瞬之間,仿佛漂泊了十多年的身心在這一刻終于落到了實處,全部的苦痛都被治愈。

季臨川的笑意直達眼底,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輕,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後背和爪爪柔聲道:“好乖,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小熊蹭了蹭頭,但是爪子依舊沒松開,看着他冷峻卻溫柔的臉,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就低下頭揉了揉自己臉上的毛毛,像是在害羞。

季臨川不解:“崽崽?怎麽了?”

祝星言顫顫地應了聲,偷看他一眼,又做賊似的低下頭,再看一眼,再慌亂地低下頭。

反複羞赧的小模樣如同抱着葉子要卷不卷的含羞草。

就在季臨川準備揪住他的小草葉時,面前的小熊貓終于忍不住用爪尖勾住了他,然後揚起自己軟嘟嘟毛絨絨、像顆棉花糖一樣的腦袋,閉着眼湊過來,在他的側臉上猛地親了一下。

一觸即分,兩心喧嘩。

他像個不折不扣的小賊,親完就跑,火燒火燎地從人懷裏出溜下來,跌跌撞撞往浴室逃。

邊逃還邊遮掩:“嗯嗚嗯嗚!”

我要去洗漱了!

結果就是跑到半路就被一只大手抄了起來,季臨川架着他兩只前爪往空中一抛。

“嗯嗚嗯嗚嗯嗚!”

小熊貓緊張得嗚嗚直叫,心跳像暴雨落青石,蕪雜狂飚,又在落進季臨川懷裏的那一刻歸于平穩。

Alpha張開的懷抱溫軟如雲絮,低而磁的嗓音裏也滿是疼寵憐惜:“再親一下。”

小熊貓笑眯眯地哼哼了一小聲,扭過頭拍了拍自己的毛毛臉,“嗷嗷嗷嗷!”

該你親我了!

季臨川看他這副傲嬌又害羞的鬼靈精樣兒喜歡得不行,捧着他的毛臉蛋就親了一口,“從小到大,你都最會拿捏我。”

他沒舍得再放懷裏的小熊下來,直接托着屁股抱到了浴室,那裏早就準備好了一把高腳椅。

小熊貓站上去後高度正好在洗手池上面一點,方便他自己洗漱又不會弄髒毛毛。

細心程度和小時候的季臨川別無二致。

+10分。

祝星言心裏美滋滋,站在上面踩了踩,還挺合适。

“能站穩嗎?”季臨川囑咐:“小心不要掉下去。”

哈,嚣張小熊笑着一擺爪,怎麽可能?

結果爪都沒擺完他就兩腿一滑,頭朝下像顆胖魚雷似的栽了下去。

“汪汪汪汪!”

哥哥救命!

季臨川眼疾手快,在胖魚雷落地前把他攔腰抱住,抓着爪子翻過來,拿到高腳椅上放好,看他吓得渾身炸毛的小模樣實在有些想笑。

“小混子,體能課是不是全混過去了。”

祝星言本來還在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髒後怕,聞言瞬間怔愣住了,擡起濕朦朦的眼,無措地望着季臨川。

他想說:你走之後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訓練,每門體能課都是第一,可我現在不還是個廢物嗎……

靜默良久,他最終只是低下了頭。

季臨川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正要開口手機就響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

小熊貓點頭,轉過身快速刷牙洗臉。

一直等他洗完季臨川也沒再上來,祝星言順着梯子爬下高腳椅,溜溜達達地走出房門,一股清甜的筍香瞬間從樓下飄上來鑽進鼻腔。

是羅漢筍!

季臨川連他愛吃這個都記得!

再+10分!

小圓耳朵“簌簌”一抖,小胖熊眯着眼吸了吸鼻子,不自覺加快腳步,來到樓梯口。

又是這高不可攀的二十幾級臺階,他昨天晚上都爬出陰影來了,實在不想再次體驗。

況且爬上來好說爬下去可就難了,他兩只後腿那麽短,用力伸直了也夠不到下一級臺階,到時候一腳踩空骨碌骨碌滾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愁眉苦臉地伸爪子往下試了試,祝星言發現确實夠不到,又看到樓下一個人沒有,季臨川好像還在廚房。

小熊貓轉了轉眼睛,心生一計。

只見他又探頭探腦地往下看了看,确定沒人後兩步跑到樓梯扶手邊,抱住一根欄杆的立柱就“蹭蹭蹭”往上爬,爬上去後整只熊趴在扶手上,前爪往前一抱,後爪往後一勾,然後閉上眼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扶手被他當成了滑梯,祝星言咧着嘴在上面出溜得特別快,邊滑邊吓得“嗯嗚嗯嗚”小聲叫喚,兩只小耳朵都被風吹得一抖一抖。

滑得就是比走得快,一個眨眼他就滑到了一樓,但祝星言不知道的是這裏的樓梯扶手最下面的地方,比自己家裏多了一只檀木龍頭。

于是他剛滑到最下面就一屁股撞到了龍頭上,整只熊四腳朝天向後仰去,就他在以為自己要臉朝下狠狠摔個熊吃屎時,一堵牆突然擋在了面前!

只見祝星言再次像顆胖魚雷一樣撞上了季臨川的胸口,鋒利的小爪子還把他開衫毛衣的扣子扯掉了三顆,冷酷美男當場坦胸露乳。

撞迷糊了的小熊貓睜眼一看:哇!好大的胸肌!

下意識摸到自己胸前:哇!好多的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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