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暈的如何
步天夜裏醒了過來, 并非自然醒,也不是靈蛇又想鑽被窩, 而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非常細微的動靜,但對于敏銳性極高的他而言, 卻依然能輕易察覺。
很顯然動靜是元宵發出, 但他不是去衛生間,而是做其他事, 沒一會兒傳來了玻璃瓶碰撞的聲音,聲音很短促,像是剛發出就被人摁住了。
外面無聲了好一會兒, 但門底縫隙透進來的光卻沒消失,顯然元宵還沒回房間。
他想了想, 還是起身出去。
“嘶——”門打開後,他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而後聽到了到壓抑着的倒吸氣的聲音。
步天蹙眉, 沒刻意放輕腳步, 因而當他走到客廳時元宵已經看見了他。
“我吵醒你了?”元宵立刻意識到了這點。
步天沒回答他,視線落在他的右臂傷口處,此時紗布已經被血染紅, 元宵正費力的拆紗布,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額上也沁出汗珠, 顯然是咬牙忍着。
“怎麽回事?”步天詢問, 并走了過去。
元宵扯了下嘴角:“睡覺沒注意壓着了。”
步天皺眉, “去醫院。”
元宵忙搖頭:“不用不用,你這藥箱裏消毒水藥物紗布繃帶齊全,我自己處理就行,你先去睡覺吧。”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添了一句:“我動作盡量放輕些,不對,我回房間去處理,房門隔音效果……步先生?”後面的話沒說完就被步天的動作打斷了。
因為步天接過了染血紗布的一端,動作利索又小心的替他拆紗布,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沒有麻藥,忍着點。”
這一刻,元宵莫名有些感動,雖然這位步先生性格冷冷淡淡,但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不過元宵也沒感動多久,胳膊上的疼痛讓他分不出心感動,而且之前給他縫合的護士大概是個新手又或是粗心大意,縫合線打結并不結實,這會兒線頭已經松開,傷口也裂了,所以他的出血量才那麽嚴重,他才那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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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張口想說得去醫院,元宵卻先一步道:“能不去醫院嗎?我對消毒水過敏。”說着,他舉起了沒受傷的左手,手臂上起了星星點點的紅疹子。
步天:“……”
元宵一臉糾結,他也知道現在他這傷口去醫院處理才是正确方式,可過敏這事也讓他糾結,要不是他現在右手臂受傷,這會兒估計得逮着左手整條手臂撓個不停,太癢。
糾結半分鐘,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步先生,能麻煩你幫我将線頭打結嗎?”他也是看步天見到他的傷口和出血沒有不适才敢大膽提這個請求。
步天望着因疼痛比之前顯白了幾個色度的元宵,問:“決定了?不怕痛?”
元宵抿嘴一笑,搖頭道:“痛是怕的,不過我能忍。”
“能忍痛,不能忍癢?”步天又問。
“……癢起來更難受,我寧願痛點。”元宵小聲說。
步天視線移到他的傷口處,子彈擦過手臂留下的傷并不是影視劇中表現出的一條淺淺的血痕,子彈在高速飛行中觸碰到阻礙物旋轉阻力會增大,會在物理作用下左右上下推進,即使只是很短暫的一個觸碰,高速旋轉的子彈也會留下一道比較深且猙獰的傷口。
如果那一槍擊中的元宵的肌肉且救治不及時,他的胳膊将會被廢掉。
思及此,他的眼神帶上冷意又很快掩去,他擡起手放到元宵肩上,卻沒了動作。
“步先生?”元宵不解,倒是沒想避開那只手。
步天道:“我用無痛的方式幫你處理。”
元宵詫異:“無痛的方式?麻藥嗎?”
步天與他對視了三秒,說:“晚安,做個好夢。”
元宵腦袋頂剛冒出一個問號,忽覺頸後生風,下一瞬間,脖頸一痛,意識變得模糊,心中登時被無數“卧槽什麽情況”刷屏,昏過去的剎那,他只來得及給步天一個白眼。
步天順勢接住了倒下的人,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将人平放在沙發上。
事情因他而起,元宵的傷有他大部分的責任,他有責任和義務幫他治療。
沒錯,他,他幫元宵治療。
用蠱。
蝶衣蠱和冰蠶蠱是十一只蠱中擁有治療功效的兩蠱,且療傷功效肉眼可見。蝶衣蠱本體為碧蝶卵,從卵狀态開始培養,以碧蝶鱗粉泡水供以吸收,成幼蟲時以藥草和主人的血液喂養,不會成蛹,更不會破繭成蝶,而是再施以秘法,将其制成蝶衣蠱。
蝶衣蠱具有極為強大的清理功能,能清除人體內雜質淤血毒氣濕氣等;冰蠶蠱則有細胞修複和再生能力,對外傷治愈有奇效。
聽起來很不科學是嗎?
步天最初還會用科學的原理去分析,然而分析無能,蠱術是從很久之前流傳下來的秘術,他看過黑石村裏的記載,可惜還是沒有細致的科學解釋。
言歸正傳。
步天沒有急着将蠱取出,而是找了東西先将元宵傷口簡單處理,還有那散開的縫合線……他猶豫片刻,從書房取來了為數不多的碧蝶鱗粉,若讓他用一個詞形容鱗粉,大概這個詞是“萬能”。鱗粉能止血,能充當麻藥,還能成為誘餌讓蝶衣蠱更賣力的工作。他想将縫合線取出,若硬取的話元宵很有可能會痛醒。
他很快簡單将傷口處理,然後從手鏈上十一個小銀盒中挑出蝶衣蠱,将它置于傷口處。
蝶衣蠱舒展了下小小的身體,而後循着味開始忙活。
十五分鐘後,膨脹了一圈的蝶衣蠱被步天丢進盛了清水的碗裏,就見一絲絲暗紅色血液從蝶衣蠱口中吐出,吐的同時它也在“瘦身”,等到蝶衣蠱恢複到原來的大小,他才将蝶衣蠱送回專屬小窩裏。
等安置好蝶衣蠱步天才又取出冰蠶蠱,蠱和蠱之間天生對立,彼此吞噬,無法共存,所以同一空間中不宜讓兩蠱齊現。之前在滇省時他在門鎖上放置了眠蠱看門,後來再用迷心蠱也是因為距離相對安全一些,他在兩蠱發現對方前又将迷心蠱收了回去。
冰蠶蠱外形是蠶,體型不足兩厘米,通體是一種漂亮類似冰晶的顏色,整只蠱近乎透明。蝶衣蠱治療後會因吸食廢物而膨脹一圈,冰蠶蠱的治療與之相反,在冰蠶蠱治療前,步天需要喂它一些兌了水的鱗粉,讓它有足夠的“藥物儲備”和動力,否則僅憑冰蠶蠱自己,得慢悠悠磨蹭到天荒地老,當然,效果是立竿見影。
步天可不想一出手就把傷口徹底治療好,太過引人懷疑。
……
元宵是被食物香氣熏醒的,意識還沒清醒過來,肚裏的饑餓蟲先醒了。
他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來,視線中是幹淨整潔的茶幾,再往旁邊一看,一條毯子從身上滑落,而他睡的地方分明是沙發。
記憶回溯,他立刻想起夜裏發生的事,摸向後頸處又動了動脖子,不疼,也沒脹痛感。姑且可以原諒步天将他打暈。
對了,他昨夜醒來是處理傷口,傷口呢?
往右上臂一看,繃帶已經重新綁好,而且一點痛感都沒有,是麻藥效果還沒過?
“別亂動。”清冷的聲音傳來。
“步先生!”元宵立刻站起身,動作幅度稍微大了些,也牽動了他所以為麻藥未過的傷處,有點疼。
步天道:“小心點,傷口若再次裂開,你自己去醫院。”
元宵讪讪道:“對不起。”
“不用道歉。”步天說,“去洗漱吃早餐。”
元宵從善如流進了衛生間,刷牙到一半他才想起來質問下步天昨夜竟然招呼不打就把他劈暈,雖然可能是出于好意,可二話不說把他劈暈也是很不禮貌的好嗎?
對此步天的回答是:“我打了招呼。”
元宵:“你打什麽招呼了?”
“晚安,做個好夢。”
元宵:“!!!!!!!”
步天問:“處理傷口時感受到疼痛嗎?”
元宵:“……沒有。”
步天:“睡得如何?”
“……你該問暈的如何。”元宵吐槽。
步天如他所願接道:“暈的如何?”
元宵:“………………”
步天他絕對是一個聊天能把人聊哭的無趣的男人!
“步先生我好餓,我們先吃早餐行嗎?”元宵後悔沒話找話,果斷轉移話題。
倒是步天正經解釋:“未免誤會,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打暈你只是方便給你處理傷口,縫合的線頭太短,整條線我取了出來,如果你沒有昏迷,疼痛很難忍。”
元宵想象一下不打麻藥抽線,不禁一個機靈,想想都疼。
所以,他還真得感謝步天。
元宵敢于承認錯誤,“對不起步先生,是我小心眼了。”
步天倒沒和他計較,示意先用早餐。
早餐豐盛但都很清淡,可能為傷員考慮,還有昨天的晚飯也是如此,元宵又想給步天發好人卡,尤其步天還親手給他剝了一個雞蛋!
簡直受寵若驚!
“謝謝。”元宵很真心實意道謝。
步天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道:“你現在的情況不适合再去工地,工地塵土多,且氣溫升高,傷口容易感染。”
聞言元宵露出遲疑,工地的活是他目前最正經的一份工作,做一天拿一天的錢,如果不去,等于沒收入。雖然之前兼職拿了一些錢以及上個月即将結的工錢可以還步天這個月的五千,可他還打算交一些夥食費和水電費,要去醫院看人,半個月後還要尋思租房……他突然有點後悔拒絕了崔變态的一百萬。當然,後悔只是一瞬間,他跟崔變态就不是同一路人,聊不到一塊的。
“如果你願意,可以繼續在我這裏兼職。”步天道。
元宵盯着他看了五秒,語氣複雜說:“步先生,謝謝你,不過……”“不需要”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截住了。
“不要誤會。”步天打斷他,“我不是同情你,我的确需要一名可以信任的專業德語翻譯。”
他沒有刻意強調哪幾個字,可元宵聽出來了重點——可-以-信-任。
步天等他消化片刻,又繼續說:“之前合作項目德國人求到我父親那裏,不出意外,項目會繼續,我不想浪費時間在找翻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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