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小怪獸

滿新堂趕到時, 寬敞的辦公室裏彌漫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登時讓他頭皮一緊。

看到辦公室裏的情形, 他更是心底一涼。

辦公室裏少說也有二十人, 其中一小半是健身房的教練, 這些身材健碩的專業教練此刻卻一個個抱頭蹲地, 臉埋在雙膝間, 聽到動靜也不敢擡起。

教練身邊站着大概十個人,這些人個個身板挺直, 宛如标槍,身上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眼神鋒利如刀。滿新堂被他們看上一眼,只覺被淩遲。

然後,他看到了血腥味的來源——散落一地的牙齒。

“爸……”牙齒的主人,滿高超,宛如一條死狗蜷縮在地上,一張嘴, 黑洞洞的口腔。

滿新堂登時心髒一抽,緊張道:“高超!”

“爸嗚……”滿高超嗚嗚咽咽哭了出來, 想求抱抱求安慰。

可守在旁邊的人沒能讓父子倆如願, 一人橫插-進兩人之中,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踩中滿高超的手,疼的他直叫喚。

滿新堂心疼不已, 想發怒質問, 可對上目光鋒利的雙眸, 又慫了。

“老張。”步天聽着滿高超的嚎叫嫌吵。

老張秒懂步天心思,收回腳又給了一腳:“閉嘴。”

早吃到教訓的滿高超:“嗚……”

滿新堂臉色鐵青,他這才看向辦公室裏唯一一個坐着的人,心中怒焰滔天,面上卻強忍怒意,甚至還努力扯出一個笑:“步三少,不知犬子哪裏得罪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也請您給在下一個面子。”

步天漫不經心道:“你沒那麽大的臉。”

滿新堂神色一僵,心裏頭将步天罵了幾十遍,可依然敢怒不敢言,眼下這情況,顯然是步天的人占據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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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滿新堂也沒徹底把自己放低到地上,他皮笑肉不笑道:“步三少,您身份尊貴,可也不能無緣無故傷人,這事鬧大了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說到這他稍稍頓了頓,又繼續說:“高超怎麽說也是如風堂哥,您和我那侄女以後還要見面,她堂哥這事兒……”

站在旁邊的元宵忍不住小聲吐槽:“怎麽一個兩個都拿滿如風說事?”

步天聽清了他的吐槽,耳朵動了動,沒附和。

他神情淡漠的看着滿新堂,冷冷道:“不必拿滿如風做擋箭牌,滿高超出言不遜,我自當教訓,若再有下次,他失去的可不僅僅是一口牙。”說完,又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滿高超和他對視上,吓得肝膽劇顫,一個沒繃住……尿了。

不怪滿高超如此怵步天,只因他這一口牙全是步天給打下來的,因為元宵空有力氣而沒技巧,步天擔心他一個用力過猛直接把人打死,所以親自給他示範如何打落牙齒而不置人于死地,算是現場教學,而且他講解的還很細致,聽在當事人滿高超耳中,可不就是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刺激?

滿高超要早知道步天是個這麽兇殘的人,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嘴上放炮。

世上沒有後悔藥,滿高超注定今天遭此一劫。

他的父親滿新堂臉色則由鐵青轉綠,又不敢正面跟步天杠,他兒子腦子有坑,他多少還有點理智,可叫他眼睜睜看着兒子遭此大罪無動于衷顯然又不甘心。

滿新堂眼珠一轉,忽而道:“三少,您該不會是因為如風訂婚,遷怒她的堂哥?”他自覺發現了真相,心想:即使你身份高貴又如何,在我侄女面前你不還是只搖尾乞憐的可憐蟲?

元宵有些詫異,滿如風要訂婚,對象竟然不是步先生?之前不還說他們要訂婚了嗎?

察覺到元宵的視線,步天也沒轉頭,而是站起身,稍作整理後才不緊不慢道:“我現在很反感滿如風的名字,不想和你兒子落同一個下場,別再讓我聽到這三個字。”

嚴格來說,步天對素未謀面的滿如風并無任何意見,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着她的旗號在他面前晃,說實在的,他嫌煩,連帶着對滿如風的觀感也不佳起來。

滿新堂意識到步天并沒說笑,不禁有些讪讪,不敢再提滿如風,可兒子被打成豬頭,難道他真能視若無睹?

然而,到嘴邊的話在對上步天雙眸時又不自覺噤聲。

步天不疾不徐喊出他的名字:“滿新堂。”

滿新堂一機靈,下意識應承:“在!”應完又不免後悔,他現在好歹也是有點頭臉的人物,怎能把姿态放這麽低,叫人傳出去了豈不笑話?

步天将他每一個表情盡收眼底,給老張使了個眼色,老張颔首,長臂一伸,捏住滿新堂的下巴,将他腦袋擡起,半強迫性讓他和步天對視。

“你……”滿新堂怒急想後退,身後卻有一人頂了他的膝彎,緊接着雙手就被鉗子一樣的手掌反剪到後背,驚恐道:“你們要幹什麽?”

“老實點!”反剪他雙手的人低喝。

滿新堂秒慫,不安的看向步天,哀求道:“三少,步三少,有話、有話好好說,犬子犯下的錯,我給您道歉,給您賠罪,等他養好上我一定再帶他親自上門向您磕頭認錯,求求您放過我,放過我們……”

有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兒子,父子倆這性子可是如出一轍,欺善怕惡,遇到強者,一秒變慫都不帶思考的。

步天也懶得繼續在這耗時間,他緩緩道:“好好管教你的兒子。”

滿新堂全身肌肉緊繃呼吸減到最輕,等待他接下來的吩咐。

可步天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給他,甭提繼續吩咐,他道:“元宵,走了。”說着,已經邁步朝門口走去。

“來了!”元宵立刻跟上。

辦公室外的空氣比辦公室裏好得多,元宵不大喜歡血腥味,因此出來後連連吸了兩大口清新空氣。

“步先生,我們就這麽走?”他跟在步天身邊,試探問道。

步天反問:“你想留下?”

“沒有沒有。”元宵搖頭,他又轉頭看了眼辦公室的門,将疑惑問出:“就是我們就這麽走了沒關系嗎?”

步天:“有什麽關系?”

比如說:滿高超是滿如風的堂兄,滿新堂是滿如風的叔叔,就這麽把她的親戚打了怎麽跟她交代?

當然,這話元宵沒好意思問出口,換了個問題道:“他們會報警嗎?你把滿高超一嘴牙齒都給打落,也算是故意傷人吧?”

“那又如何?”步天冷笑,“他若不嘴欠,我亦不會教訓。”

這倒是事實。

步天頓了下,又意味深長看了元宵一眼,“另外,先動手的似乎是你。”

元宵:“……”

元宵抹汗,解釋:“那不是滿高超手賤摸我屁股麽,換誰被吃豆腐都得反擊吧?”

步天:“……”他想問用詞就不能文雅些嗎?還有他所說的動手是在辦公室出手,但他猜測如果問出來元宵可能回答“滿高超嘴賤欠抽”,想了想,幹脆不問了。

“這件事你無需多想。”他道。

“哦。”元宵點點頭,又問:“步先生,我們現在去哪?”

“回家。”

本來是抱着發洩郁氣的目的來健身房打拳,但打拳時間有限反而還又遇上嘴賤的家夥生了一場氣,着實不劃算。他沒在健身房淋浴間沖洗,現在自然是回家沖澡換衣服。

一路回到公寓地下停車場,進電梯時步天才看到元宵上臂受傷處隐隐透出紅色,無需細想,必是傷口又繃開了。

元宵也是在步天提醒之下才發現,“我已經盡量避免用力了,傷口居然還是裂開了嗎?”嘀咕完,他又道:“不過一點痛感都沒有,難怪我沒察覺。”

步天心說冰蠶蠱和蝶衣蠱以及碧蝶鱗粉我都已用上,還疼就見鬼了。

到達樓層,電梯門打開,兩人就和外面的兩名公安對上。

“元先生,你回來的正好,我們是來取證。”其中一名公安道。

刑事案自然有刑事案的一套流程,口供之前元宵已經錄過,接下來就是取證。

崔文博非法持槍和持槍傷人都被路口的監控清晰的拍了下來,接着是綁架這點需要證實,還有……元宵是如何擺脫手铐困境自救的。

元宵報警後很快就有人趕到,他手上的手铐也是貨真價實,可是手铐中間斷開,如果崔文博的目的是綁架,為何用斷開的手铐?

“手铐是我自己繃斷的。”元宵解釋。

兩名公安聞言面面相觑,皆不相信,無他,元宵看起來就不像那種有力量繃斷手铐的人,而且手铐要是那麽容易繃斷,他們還拿什麽抓捕犯人?

“這是公寓樓下監控視頻,兩位同志可以拷貝一份,或者去物業監控室取證。”步天拿了一個筆記本過來,筆記本畫面中播放的是綁架的現場畫面。“另外,元宵的力量強于常人,繃斷手铐對他而言不是難事。”

元宵接着說:“兩位同志若是不信我可以現場示範。”

步天想提醒他傷口還裂着沒處理,還想再繃裂嗎?

但元宵臉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躍躍欲試了,兩名公安中年輕些的懷疑比較重,竟還真掏出了一副手铐,他更相信元宵胳膊太細直接從手铐中脫出,而非用蠻力繃斷。

戴上手铐的感覺并不好,但為了自證清白,以及向步天展示自己的力量,他願意來這一下。

如果步天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說:“你已經在滿高超身上證明過,無需再證明。”

“步先生,你能幫我用手機拍視頻記錄下來嗎?”元宵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步天:“……可以。”

然後元宵又跟兩名公安确認:“我要是真繃斷了手铐,不算我破壞國家公共財産吧?”

兩名公安:“……”

“不算……吧?”年輕公安向年長公安确認。

年長公安不語。

“等等。”元宵開始他的“秀”之前,步天喊停。

“步先生?”元宵疑惑問。

步天看了眼他光果果的手腕,就算他皮糙肉厚,結實程度也不及鋼鐵一二,就這麽繃斷或多或少會留下些傷痕,着實有些冒失。

他從茶幾上抽了一些抽紙,塞進手铐和元宵手腕間,以作緩沖。

元宵感動不已,“步先生你真是個好人。”

步天:謝謝,不過能不能別給我發好人卡?

有了步天的紙巾鋪墊,元宵幹勁十足,兩名公安原本以為他得醞釀醞釀再蓄蓄力才“發功”,可事實如他們所想大相徑庭,因為元宵給步天發完好人卡後秒變嚴肅臉,雙手緊握成拳,下一秒,雙臂使勁往外——

“咔——”清晰的金屬的斷裂聲在客廳回蕩。

兩名公安:“……”

步天:“……”他想到了小怪獸,力大無窮的那種。

小怪獸展示完怪力,羞澀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力氣比較大,所以才成功救了自己。”

兩名公安:“……”讓他們冷靜一下,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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