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問出來了……
對?
不對?
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非常簡單, 但不可否認,這道題本質上是一道送命題。
上門蹭住的當天, 他的确說過不喜歡男人, 但那是為了不讓自己被趕出去找的借口,好讓步天知道自己對他并非別有居心。
好麽, 現在他只覺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
當然,臉疼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怎麽回答步天的問題。
他就那麽小小的揩了把油, 其他什麽也沒做, 步天難道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不可能的吧……
“記不清了嗎?”步天聲音幽幽響起。
明明客廳裏燈光明亮, 元宵愣是覺得四周陰森森, 他硬着頭皮有些艱難道:“好像,好像是說過。”
步天沒再發言, 只靜靜的注視着他, 眼神越發深邃迷人, 但元宵分不出心思瞎想, 只能拿出所有勇氣,盡量假裝自己不心虛。
好一會兒, 步天才慢吞吞說:“我知道了。”說完,便從元宵身邊走過, 回了主卧。
一頭冷汗的元宵:“???”
他茫然無措的看着步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很想追上去問問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但兩條腿像是灌了鉛, 挪不動分毫, 嗓子也仿佛被塞了膠水,發不出音。
沒一會兒,步天又出了主卧,手裏拎着兩蛇,看到他還站在原地提醒了句:“你明天還上工,早點休息,晚安。”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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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不是,後續呢???
步天将靈蛇送回飼養箱出書房後看元宵依然站着,張着嘴表情略蠢,莫名有種想捏他的臉的沖動,沖動……還是放心裏沖動一下吧,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做出捏臉的舉動,想想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晚安。”經過元宵身邊,他又低低說了兩字。
元宵只覺一陣心神蕩漾,緊接着頭皮一緊,驀地從迷茫狀态拉回了神智,脫口道:“解酒茶還煮嗎?”
“不必,你早點休息。”
元宵望着他又一次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心中難免失落,還有點惴惴不安,這點惴惴不安導致了他這一個晚上都沒睡安穩,好容易有了困意睡着,結果睡着後就開始做夢,亂七八糟又古裏古怪的夢,然後都會因一句“我記得你來時說過,你也不喜歡男人,對嗎”而驚醒。
一夜過去,元宵整個人肉眼可見變得憔悴,仔細看,或許還能在他頭頂看到一個“喪”字。
以至于步天第二天看到他的模樣後被吓了一跳,甚至生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元宵這副模樣看起來像極了被妖精采陽補陰後的虛。
emmmmm……
步天覺得自己思想可能有點不健康。
“昨晚沒睡好?”他想了想,還是關心詢問。
豈止沒睡好,他基本就沒怎麽睡,而一切源頭不是別的,正是那句“我記得你來時說過,你也不喜歡男人,對嗎?”
元宵将煎蛋、熱牛奶、起司和火腿端到餐桌上,有氣無力道:“今天将就将就。”
步天看着他頂倆粉底都遮不住的碩大黑眼圈一副随時要睡過去的模樣,猶豫片刻道:“周末放假,你不必做早餐。”
元宵擺擺手,繼續有氣無力說:“我餓。”
所以,給我做是順便嗎?步天忍不住想。
不過元宵既然做好早餐,步天便也順勢坐下用餐。元宵看起來像是被掏空了身體,蔫頭耷腦,神色郁郁,但用餐時餐桌禮儀的依然還很到位,這反而襯得他更奇怪。
步天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元宵連音都沒發出,只用眼神詢問。
步天這才看清,他耷拉的眼皮底下,兩只眼睛裏有很多血絲,瞧着有點滲人。
步天不禁皺眉,想着是否該給他檢查一二。
卻聽他忽然問:“步先生,你喜歡滿小姐嗎?”
步天被他問得一愣,有些莫名,但還是回道:“不喜歡。”
“……大豬蹄子。”元宵吐出四個字。
步天:“……”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聽元宵說這四個字。
元宵面無表情繼續說:“不喜歡她還追她三年,不是大豬蹄子是什麽?”
步天仿佛遭受了靈魂拷問,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結果元宵還沒停,又抛出了一記新的靈魂問題:“那你喜歡崔文博嗎?”
步天:“……”
他要是說不喜歡,是不是又要被評價一句大豬蹄子?
靈魂問題還在繼續:“你跟他交往過嗎?”
靈魂問題依舊繼續:“你究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步天:“…………”
元宵大概是真豁出去了,一個接一個問題抛出,大不了被掃地出門呗,大不了收拾包袱睡橋洞去呗,又不是沒睡過,還能沒地兒睡不成?
然而這幾個問題抛出,他又後悔了,他自從發現自己性向與衆不同後這還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結果被昨晚上的夢一折騰就把困擾他的問題問出大半,真被掃地出門睡橋洞不是關鍵,關鍵是之後見都見不着步天,這對于一個剛春心萌動的人來說,簡直是最殘忍的事。
他盯着步天,嘴唇翕動,很想問問步天他能不能把話收回來。
元宵面上不顯,內裏淚流成河,尤其步天神态自若,與平常無異,越發讓他焦慮。
良久,良久,久到元宵差點繃不住想逃時,步天啓唇,不急不緩問:“你認為呢?”
元宵:“……???!”
什、什麽意思?
步天擡手看了眼手表,提醒:“你好像快到上工時間了。”
元宵充耳不聞,只目光灼灼的凝視着他,似乎想将他望穿。
反而是步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昨天的酒勁似乎還沒過,熱血上頭就說出了“你認為呢”這看似逃避問題卻透着心虛的回答。
元宵是海市元家人這點毋庸置疑,而昨晚之後,他基本也能夠确定,元宵的性向和“步天”一樣,這個發現既讓他糾結又讓他有點微妙的高興,後者微妙的高興讓他心情沉重。
元宵喜好男,而且疑似對他有好感,作為一個正常向男人,他不該厭惡嗎?
又或者,其實他是個深……櫃?
這個猜測少見的讓他惶恐不安,但也因為有私生子這重身份在前,即便真是深櫃,反而顯得微不足道。
可多少還是有些別扭,尤其昨天和元宵有過比較親密的接觸,他的雙唇親吻上了元宵的鼻子,卻沒有惡心感,甚至因為酒精的緣故想往下探索,當時元宵受驚反應過大,他又怎會無動于衷?比起似乎本就喜歡男性的元宵,他在發現“步天”性向有異前,一直覺得自己應當喜歡女性才是,可偏偏對元宵又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這不免讓他困擾。
兩人如紫禁之巅備戰的武林高手,敵不動我不動,任心中如何巨浪滔天,也不肯先退一步。
最終打破寂靜的是步天的手機。
兩人同時朝桌上的手機看去,對于這礙事的手機元宵是恨不得直接砸了,步天卻悄悄松了口氣,再和元宵對視下去,也許他就要慫了。
目前只有通訊錄中的人能打進電話,步天看到了“步錦程”三個字,表情一下冷了下來。
元宵能清晰察覺他的情緒變化,再一看他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他的父親?
步天沒接,第一遍手機鈴音很快結束,幾秒後,第二通電話又打了過來,這一次,他沒選擇無視,而是接聽。
元宵的教養讓他不會去聽人打電話,快速将餐桌上的碗盤和杯子收拾轉去廚房,并貼心的關上了廚房門。
廚房水聲傳來,步天隔着玻璃門看着立在水槽前已經麻溜洗上碗的元宵,情緒稍緩,滑動接聽:“喂。”
“三哥,你對我舅舅做了什麽?”下一秒,聽筒裏傳來了急切的質問聲,是步忻,他用了步錦程的手機。
步天挑了下眉。
步忻沒等到他的回應,語速極快繼續道:“我舅舅說你喂他吃了毒藥,你究竟給他吃了什麽?三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投毒,是犯法的,我舅舅已經被爸爸辭退并送上法庭,沒二十年他出不來,三哥我求你,求你放……”
後面的話步天沒讓他繼續往下說,他結束了通話。
嚴正祥被送上法庭判刑是他咎由自取,玄水蠱是給他的警告,兩個月內他自然會将玄水蠱取回。
手機鈴音還在繼續,步天沒再理會,只對從廚房出來的元宵道:“我準備出門,你要一起嗎?”
聞言元宵看向他的眼神頓時頗為複雜,心情也一樣,他猶猶豫豫一會兒,還是沉默的點了下頭。
他是真的很看不透步天這個人了,總覺得和他之間隔了一道厚實的屏障,完全無法揣測他的內心。反倒是他自己,似乎已經被步天徹底看穿,他有九成把握步天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但如果步天知道他的小心思,現在的态度又是怎麽回事?
從昨晚上起到今天,元宵感覺自己一直在油鍋裏沉沉浮浮,煎熬無比,又感覺是被綁在斷頭臺上,刀已經架在脖子裏,只要用力他就會解脫,然而遲遲不給他一個痛快,着實叫他心力交瘁。
從公寓到工地的一路步天和元宵都沒再說話,步天心裏還亂着需要冷靜下來仔細捋一捋;至于元宵,繼續受着煎熬,心中天人交戰,本就沒睡好有些疼痛的腦袋更是發脹。
感情的事着實磨人。
元宵一時間分不清喜歡上步天是後悔多一些還是期待更多,若步天真已經知曉他的心思卻沒将他掃地出門,是否表示他可能還有點機會?
車在工地前的路旁停下,元宵沒急着下車,步天也沒催促,手握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餘光則注視着元宵,莫名有點緊張。
也不知過了多久,步天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八點了,工地上早已熱火朝天,他琢磨着是否該催促一下,元宵卻在他之前出了聲。
元宵轉向他,目光專注認真,他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問:“步天,你介意,有個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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