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醉酒

祝羨在小年夜舉杯之際, 就接到了這麽一個堪稱午夜兇鈴的奪命電話, 在自家爸媽狐疑的神色裏臉色大變，拿着外套就跑出了門。火急火燎的趕往警察局的路上，祝羨一向善于八卦的腦子已經腦補了種種祝昀在警察局裏被粗魯對待的畫面了，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青年, 活了二十多年沒進過局子的‘單純’男孩, 自然有很多想象力。

然而等他到了，祝羨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根本都是多餘的。祝昀雖然發絲微亂, 嘴角有一絲青紫傷痕, 但整個人坐在那裏姿态悠哉恨不得翹個二郎腿，依舊是精致俊氣的不可方物。即便祝羨跟他是兄弟，自己長的也算是相當拿得出手, 但也不得不承認跟祝昀的顏值是有壁的。他長這麽大就沒見過誰比他表哥更好看, 這還是在他清楚知道祝昀糟糕的壞脾氣沒有濾鏡的情況下。

然而可能長相和性格是反比，比祝昀更挑剔的人他也沒見過幾個，對于他能挨揍這件事情，祝羨一點也不意外。

“表哥。”他走過去，見着祝昀有些低落的神色有些意外, 試探着問：“保釋手續辦完了，咱們走吧？”

“嗯。”祝昀淡淡的點了點頭。

祝羨總覺得他表哥今天比以往冷漠了很多，微微有些發愣的跟着他走出警察局，剛剛出了大院，祝昀就沖着祝羨伸出修長的手：“有煙麽？”

“呃，有, 不知道你抽不抽的慣。”

“無所謂了。”祝昀的眉眼看起來十分疲倦，懶散，白皙的眼睑下也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昨天晚上沒怎麽睡的模樣：“拿來吧，提提神。”

祝羨慌忙彈出一根遞給他，看着祝昀吞雲吐霧下半張模糊的側臉，忍不住問：“表哥，你怎麽跟人打起來了？”

“那王八蛋找事兒。”祝昀眼中閃過一絲焦躁的狠戾，冷笑着說：“要不是明天過年，我他媽非得找人弄他不可。”

“……你還知道明天過年啊。”祝羨還以為祝昀忘了呢，忍不住嘴賤了一句，在祝昀瞪着他的目光中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今天小年夜，你怎麽出來逛蕩了？”

“煩。”祝昀狠狠的吸了幾口，把剩下的小半根煙扔到薄薄的雪地裏，用腳尖慢條斯理的碾碎。他何時如此細致的對待過垃圾，祝羨有些錯愕，覺得他哥今天是真有些反常。他碾碎這煙頭的模樣，就好像在思考什麽人生似的。

末了，擡起頭給了他一個刺激：“走，喝酒去。”

“喝、喝酒？！”祝羨愣了，傻傻的問：“咱不回家麽？”

“回什麽家？”祝昀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笑容不屑又嘲諷：“你是需要跟父母大報告的高中生麽？還是寶寶啊？回家回家的。”

“不、不是……”祝羨簡直被他的強詞奪理氣的吐血，怒道：“明天就過年了啊！”

“過年怎麽了，你沒過過年啊？”祝昀就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開始不講理了，擡着下巴近乎是有些蠻橫的看着祝羨：“我就是要喝酒，你陪不陪吧。”

祝羨還能有什麽辦法，咬牙道：“……陪。”

反正祝昀酒量不行，三杯倒，陪就陪呗。祝羨覺得自己的心态可謂相當佛系了，任勞任怨的當起了司機，一路暢通無阻的開到了常去的酒吧。這地兒在黃金商圈，平日裏不論是不是休息日都堵車堵得厲害，讓你懷疑人生的那種。今天的一路通行，真算是小年夜的特殊優待了，畢竟沒幾個精神病在這日子出來鬼混不是？

祝昀沒理會祝羨怨念的目光，呆滞的下了車，走進酒吧，在值班酒保熱情的詢問下思索半晌，認認真真的說：“我想喝你們這裏最烈的酒。”

身後的祝羨一個踉跄，目瞪口呆的看着祝昀的背影——他表哥這是作什麽死？

在這方面他可就沒有身經百戰應對各種奇怪客人的酒保淡定了，只見他眼睛一轉，口齒伶俐的瞬間報出幾個高價洋酒的名號。祝昀邊聽邊點頭，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都拿上來！”

“等等等等！”祝羨實在聽不下去了，無奈的上前自己吩咐酒保：“你就拿幾瓶啤酒吧。”

随後塞了幾張小費打發走不情不願的酒保，祝羨才滿臉黑線的坐在祝昀旁邊抱怨：“你搞什麽？又不能喝！”

“誰說我不能喝？”祝昀呵呵笑了，眼神沒有焦距的看着面前的桌子，像是喃喃自語的說話：“你們以為很了解我？懂個屁啊。”

“……哥。”祝羨覺得他哥今天是真的很不對勁兒，好像是遭受了什麽重大打擊似的，又一次忍不住追問：“你到底怎麽了？”

“我能怎麽啊。”祝昀似乎是輕微的嘆息了一聲，正巧酒保端着幾杯啤酒呈了上來，他挑了挑眉，不待祝羨的阻攔端起一杯就飲了一大口，頓時被啤酒帶着苦澀的汽兒結結實實的嗆到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起來。

祝羨也沒再追問了，端起一杯酒跟祝昀碰了碰，然後在旁邊靜靜的等着他喝醉。

果然祝昀的酒量從來不會讓期待他喝醉的人失望，不消片刻就趴在桌子上了，眼神迷離的看着酒吧上方懸挂着的吊燈，五光十色的晃眼睛。他忍不住眯了起來，用修長的手指擋着，口中似是含含糊糊的在說些什麽。

“表哥。”祝昀醉酒後其實比他清醒的時候要乖巧多了，不作不鬧的，就趴在那兒發呆迷糊，祝羨見他完全醉了，才試探着問：“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祝昀喝醉後在暈過去睡覺前夕，堪稱有問必答的誠實機器，皺着眉老實巴交的點了點頭：“嗯！”

居然有人敢惹這個祖宗生氣？祝羨詫異的同時內心也還是向着自家人，忍不住瞪大眼睛，有些愠怒：“誰啊？這麽狂妄？”

祝昀定定的看着剛才被他喝的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說出三個字：“季蘇谌。”

季蘇谌？這名字怎麽感覺這麽耳熟呢？祝羨總覺得他好像在哪兒聽過，但近來注意力有些消退，怎麽想都想不起來：“這誰啊？你小情兒？”

“才不是！”祝昀哼了一聲：“他是單戀我。”

單戀祝昀的人給祝昀氣成這樣？祝羨有些懵逼，總感覺這裏面的邏輯他好像有點搞不懂呢？而且季蘇谌這個名字，他好像實實在在的在哪兒聽過啊。

“呃，他怎麽惹你生氣了？”

祝昀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皺着眉說了一句讓祝羨二張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話：“他讓我難受了。”

他說完就閉上眼睛，一副躲避的模樣，就像蝸牛縮進殼裏，不想再讨論這個問題。十分熟悉祝昀醉酒模樣的祝羨心裏明白，他這是要睡了，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了。祝羨嘆了口氣，喊來酒保結了賬，然後任勞任怨的扛着祝昀走了出來。

進來酒吧的時候也就下午的光景，出門天卻擦黑了，冬天就是天短。小年夜的傍晚下了窸窸窣窣的小雪，但祝羨把祝昀背在身後，從來也不幹體力活的他累的滿頭大汗，也不感覺冷。就是頗為意難平——他這是做錯了什麽，大過年的出來遭這種罪。而且趴在他身後的人還對他這個‘坐騎’頗為不滿的模樣，醉意深重的嘀嘀咕咕：“唔，好難受……”

“……難受你還喝酒！”祝羨實在是忍不住了，趁着他神志不清大着膽子吐槽了一句。

“季蘇谌。”祝昀的胡言亂語充分證明他是醉的神志不清了，還拍了拍祝羨的肩膀，卻叫着另外一個名字：“你是不是變瘦了？沒有上次好趴了。”

祝羨腳步一頓，腦子頓時有些懵——季蘇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啊，居然能在祝昀醉酒的時候背着他，這也太女漢子了吧？祝羨心中登時升起一股深深的自愧不如感。

“你好好讀書吧。”祝昀卻還在後面絮絮叨叨，淨說着一些祝羨根本聽不懂的話：“千萬別在喜歡我了。”

啧啧，看來他表哥是真的不喜歡女漢子類型的，連醉酒了都不忘打擊人家。這要是讓季蘇谌那厮聽到了，該多麽傷心欲絕啊。祝羨嘴上不說，內心卻跟着祝昀的話音吐槽了一路，直到到了停車場大汗淋漓的把祝昀扔到後座，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媽的。”祝羨叉腰怒道：“沉死了。”

祝羨折返到了駕駛座，系上安全帶剛要插鑰匙的時候，卻突然頓住，腦中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信息量巨大的事情——他想起來這個聽起來很耳熟的季蘇谌是誰了！祝羨瞳孔因為震驚都微微縮小了，不敢置信的回頭看着已經睡的不省人事的祝昀，感覺指尖都有點沒出息的發顫。

季蘇谌……不就是上次祝昀拖他調查的人麽？！而且他調查完了交給祝昀的時候，後者還莫名其妙的用不着了。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季蘇谌是一個男的！祝羨想着自己調查的種種資料，驚世駭俗的發現自己可能無意中得知了他哥被一個男人單戀着的秘密了。

難道祝昀今天如此難受，就是因為季蘇谌這個男的？怪不得祝昀醉成這個鬼德行，還念念不忘的叫季蘇谌不要喜歡自己……我的媽呀，這都是什麽事兒？！祝羨一時間接受的信息量巨大，忍不住苦惱的捂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