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陸心趕到火鍋店的時候,劉怡已經在那裏大半盆子生菜都煮老了,她也不管,一個人把一瓶特別烈的燒酒喝了小三分之一。
陸心一面脫了外套取了圍巾在小包間角落衣架上挂好,走過了嗔怪她一句:“先前不好樂呵着麽,一個人在這兒喝這麽多酒算怎麽回事兒啊?”
劉怡斜着眼瞥了她一眼:“我這不是等你呢麽,高興,喝點小酒慶祝一下咯!”
陸心坐下不理她,火鍋店裏的氣息一下子讓她在外頭吹了冷風的臉蛋溫暖的紅潤起來,陸心一面在劉怡對面坐定下來,一面撈了一只空碗,把裏面的生菜都撈出來擺在一遍,下了一些肥羊暖鍋,輕輕一涮撈出來,鮮嫩美味的肥羊很快盛了小半碗擺在劉怡面前:“吃點墊墊肚子,空腹喝酒多傷胃。”
劉怡看着面前的蘸了醬的肉,很有食欲地吸了吸鼻子,然後毫不客氣地拿了雙筷子,夾起往嘴裏喂:“陸心,你別說,這麽多年,就你給我弄的火鍋特好吃。”
陸心無語凝噎地沖着她笑了一下,給自己夾了兩塊,又下了一些別的進去:“那你得誇人或火鍋店啊,我可沒任何功勞。”
劉怡抽空停了嘴,“啧”了一聲,埋怨她:“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呢。我這叫抒情,抒情懂嗎!還是寫小說的呢。”
陸心挑眉看她,糾正道:“不好意思,事實上,我是一名記者。”
劉怡“切”了一聲:“你就說你那工資低的要死每天勞累過度還升不了職的破記者有什麽好當。”
她端着小酒杯像模像樣地老道地呷了一口,然後整張臉都被辣得皺了起來:“現在最高危的職業,醫生,警察,記者,律師啊。你可真行哎,光榮入榜,”她擡手戳了戳陸心的胳膊,“哎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文寫的挺好的,稍加營銷這麽些年早成神了,到時候收入又高社會身份地位也高啊。這麽好天賦,就當個賺外快寫,冤大頭啊你。主編這次可又叫我游說你了啊,你真不考慮考慮?”
陸心聽着她一下子話匣子打開了般的話,就笑了,擡手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烈酒,剛抿了一口就辣的嗆得咳出了眼淚。
劉怡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她,把白開水給她推了過去。
好半天陸心才緩過神來,她嗓子都痛了,接着話茬回她:“成神?我還成精呢。寫東西這事完全是被逼的,我也是缺錢才寫點騙騙別人的眼淚,順便騙點錢啊。這騙人的事哪能當成事業做啊。”
那頭以這為生的劉怡聽着她的論斷就不樂意了:“我說,你這叫職業歧視啊……誰說寫東西就是騙錢了?小說本來就是虛構的,有人買賬,你給了他們精神慰藉和食糧,他們付給你勞務費用,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接着說:“主編可說了,你這故事寫得夠真實,不是沒有閱歷的人能寫的,在如今的出版界可算是一股清流啊,稍加培養推進,那必然會掀起一股狂流啊……賺的錢是你現在當記者的十倍百倍,多好啊。”
陸心無奈地笑了一下,替她打消這個念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經歷貧乏的很,就這一個故事,能用這翻來覆去寫點東西還沒被嫌棄,我已經很滿意了。對了,先別說這個,”怕劉怡還糾結這個問題,陸心趕忙岔開話題,“你真的……想好了?你跟蔣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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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怡又興趣缺缺地低下頭去喝了一大口酒,然後無所謂甚至有幾分輕松地對她說:“你還不知道我麽。能讓蔣紹娶我,夠我高興得上蹿下跳把房子拆了。”
不知道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火鍋店太過熱氣騰騰,劉怡清瘦的臉頰都犯出了紅,她放了筷子,撐着臉頰,在那邊用了了喘息了幾口,擡手扇了扇:“太熱了啊!”
看着陸心一動不動,滿眼擔憂地看着她的樣子,她終于有些受不了地擺擺手,“哎你別這樣看我啊!”她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我承認我這樣是犯賤了些,但是你知道嗎?那頭完了之後,他雖然臉上的表情是失望,但是開口對我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就結婚吧’的時候,我有多狂喜……”
“我也特別想一直有骨氣有尊嚴的活着。但是陸陸,年紀越大,周圍人的指責聲越大,就會變得越來越聽不見自己說的話。這點,你不是深有體會的嗎?”
陸心張了張嘴,對她這句真是沒法反駁。她有些擔憂地說:“可是……婚姻生活跟你想的不一樣的……”這點,她也深有體會了。
“我知道啊……可是自從你都結了婚之後我就在想,你跟你老公都稱不上熟,都可以看起來過得很好,那我們兩都那麽熟了,是不是也可以相安無事地一起過一輩子。”劉怡吸了吸鼻子,擡手端起還剩了一半的酒來一飲而盡,跟着像陸心一樣沒骨氣地辣出了眼淚,嗓音似乎也被刺激到,變得沙啞起來,“我撐不住了,我認輸了。就這樣吧,就算他給不了我愛情,至少他在那裏,也算是我無望生活裏的一點念想了。”
話題突然走向了一個沉重的氣氛,陸心聽着她的話,突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倒是劉怡再次無畏地下了些菜進去,語氣跟着歡快起來,帶着幾分嫌棄:“哎哎哎!我說我喊你來是讓你傳授經驗的,你姐們我要結婚了,你怎麽搞得好像我要赴死去了似的。不過說回來,編輯這個工作真特麽是玩命的啊……過勞死的幾率太大了,我總得及時行樂啊。結婚了起碼有個性·生活可以過,每天被人‘死編輯’、‘死編輯’的喊,說不成還真折壽呢。那我大好青春正當年,我多冤啊。”
陸心無語地看着她,輕輕擡起筷子敲她直接伸去夾土豆的手:“烏鴉嘴,淨瞎說……呀,土豆不能一下下這麽多……會糊鍋的。”
——
一頓火鍋吃下來,劉怡大半都在喝酒,攔都攔不住,陸心看着她偏對着她強顏歡笑、嬌俏打趣的模樣,索性由了她。臨了的時候,她幾乎醉得不省人事了。
期間陸心接到一個周歷打來的電話,跟她講了講現在的進展。那個被親生爺爺奶奶綁着在許多人的默許和縱容之下受了那麽多苦的小男孩,如今被政府送往了福利院,配有心理醫生和心理治療師。
“但是實話說,”周歷在那頭語氣裏似乎也壓抑着太多不甘和慨嘆:“兩個人已經老成那樣了,現在的法律又傾向弱着,法律規定着視情節和加害人自身情況也會酌情給予考量。不管怎麽判,給人的感覺都是覺得輕的,實在太輕了啊。不及九牛之一毛。”
陸心在電話這頭看着窗外。天色逐漸入暮,黃昏襲來,唯一白的刺眼的光此刻也變成暗黃,跳動着,逐漸要隐沒在高樓之下。她轉頭看着趴在桌上,還在偶爾含糊地嘟囔着什麽的劉怡,心裏比周歷要平靜得多。
作為前輩,她寬慰周歷:“道德和法律的界限本來就不一樣。法律已經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它是為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生,不可能照着我們的期望值走。話又說回來,只要法律還肯判,懲處惡人,那這個社會就還不算太糟糕。”
陸心腦海裏浮現出門剛打開時那個男孩小獸一般驚恐又狂怒的表情,心底裏仿佛有塊磚塌下,狠狠砸到底。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想讓他回歸社會和人類生活,可能性幾乎為零。他所受的摧殘幾乎讓他精神系統徹底紊亂,從小生活得擔驚受怕和過度緊張,讓他永遠處于戒備狀态,這樣,無異于要從零開始馴化一頭野獸。唯一他畏懼着依賴着的“主人”,他的親生爺爺奶奶,犯案情節嚴重,輿論壓力又大,應該會重判。政府也不可能再交由他們來看護的。
想要讓他被領養就幾乎更是不可能。沒有家庭願意領養這樣一個身有殘疾、幾乎無法溝通無法處出感情的孩子,他們也負擔不起。
這樣的救助永遠來的太遲。
陸心想起初做記者那些年,年輕人們全心相信并且強力鼓吹着的那句“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但這正義,很多時候來的未眠太晚了。
太晚了啊。
周歷又在那頭長嘆了一聲,聲音有些挫敗和難以抒發的憤恨:“更可氣的,還是那個村子裏那麽多人,居然這麽多年縱容、包庇甚至是唆使着這麽一件泯滅人性的事情。這都算是群體性犯罪了吧?我們國家的法律竟然對這個束手無策。”
陸心在這邊聽着,心底裏竟然有點想笑,萬分嘲諷的那種。她的聲音逐漸放輕了下來,有些疲憊地仰着腦袋看天花板:“不然怎麽辦?把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抓起來拘留判刑嗎?第一,量刑做不到;第二,沒有證據。法不責衆啊,小周。這大概是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事了。”
——
陸心打完電話,過來扶着徹底阮成一灘東倒西歪的劉怡,幫她把圍巾外套穿戴整齊,招呼服務員結了賬,又不好意思地叫服務員幫着她扶了劉怡下了電梯,然後打車,報了劉怡的住處。
兩個人都喝了酒,她今天的狀态實在不适合駕車。陸心想着,掏出劉怡的手機,給她加了一條明天來這裏取車的定時提醒日程。
設定完了之後,陸心剛準備順着把她的手機滑回包裏,那頭手機卻忽然亮了起來,緊跟着,王菲的那首《紅豆》随之響起。
23號。
陸心看着上面顯示的名字,緊緊蹙起了眉。
她知道的。大學時候,劉怡每次接到這個标號為23號的電話的時候,不是傻樂一天,就是悶着哭一宿。
深吸了一口氣,陸心接通電話放到耳邊,沒有說話。
“小怡,”那頭傳來一個有些含糊,聽着醉醺醺的男聲,帶着幾分耍賴的意味,“你現在……過來一下,我……錢包被人偷了……”
陸心聽着,火氣騰地就起來了。
她忍了幾秒,終于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他:“你在哪兒?”
那頭的蔣紹似乎已經醉到聽不出聲音差別了,他打了個酒嗝,接着說:“迷情,酒吧……南山南路這……”
沒等他說完,陸心猛地挂了電話。
——
安頓好劉怡,陸心幾乎是立刻下樓,搭車來蔣紹說的酒吧。
裏面的音響震耳欲聾,急速閃動的燈光幾乎要把她晃瞎。
好一副紙醉金迷,聲色犬馬。
陸心一面往裏走着,一面努力提醒自己先冷靜,要冷靜。
穿着整潔高檔的酒保微笑着過來同她打招呼,努力向她搭讪着,推銷着。陸心沒由來的煩躁,她對這種地方向來沒什麽好感。
陸心擺手,讓她先等一下,她找人。
她一面漠然地往裏走,眼睛四下巡邏着,沒有看到蔣紹的身影。
周圍不斷有人跟她搭讪,陸心全都置之不理。
這個酒吧的深處就是一些看起來十分高檔的包間了。一直綿延到看不到走廊盡頭。
陸心皺了皺眉,身後的躁動聲還在繼續,她思考一下,眼神轉着看着,眉頭越蹙越深。
身側一個酒氣格外濃重的人撞了她一下,陸心被撞得悶疼,條件反射地往靠牆方向躲了一下,然後回頭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陸心整個人一震,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這個明顯醉了,神志有些模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名貴西裝褶皺着,領帶也被扯得很淩亂。他好容易站定了,低頭,眼神渙散地看了一眼陸心。然後煩躁地擰了擰眉頭,跌跌撞撞地往走廊深處的房間走去。
陸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鬼使神差地,她蹑手蹑腳着,擡腳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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