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在呢
不知走了多久,孟栖站定身子,輕聲說着:“到了。”
而後他忽然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怎麽了?害怕?”
孟栖一滞,慢慢轉過頭,看着滿臉笑意的程木深,也笑了,“是...母親極為嚴厲,我...”
程木深安聲道:“安心,我在呢。”
孟栖盯着兩人的胳膊,眼尾蔓延上層層笑意,“好。”
“可是臨兒?”
孟老爺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程木深和孟栖對視一眼,便一同走進了正堂。
采音跑在兩人前面,為兩人掀開門沿上擋風的厚棉被。
程木深默默看着采音的動作,心裏一陣迷惑。
孟栖的房間門口都沒有挂上這層擋風的棉被,這個正堂卻有。
孟栖好歹也是大少爺,在孟府竟會受到這種待遇?
倒是孟栖看起來見怪不怪。
他走進正堂,對堂上坐着的一男一女謙卑地行了個禮,“父親,母親。”
那兩人一個是程木深見過的孟老爺,另一個是個身着赤色鍛袍的女人,脖上額間各戴着個毛茸茸的東西,襯得她雍容華貴。
想必這位便是徐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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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內也沒有其他的少爺小姐,只有幾個下人,倒是讓程木深準備見識那群人的想法落了個空。
程木深沒有跟孟栖一起行禮。
只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放在孟栖身上。
在他行過禮後,第一時間将他扶了起來。
“臨兒,今日身子有沒有好些?”
孟老爺邊問邊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坐。
孟栖便被程木深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多謝父親,孩兒身子好多了。”
孟老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倒是他身邊的那個徐氏,急不可耐地開了口,“臨兒,這次要你來正堂,實在是有關錢家當鋪賬目那件事。”
徐氏佯裝無奈地嘆了口氣,“臨兒,你與錢進定下這勞什子契約,屬實是有些莽撞了。”
孟栖垂頭不語。
倒是門口忽然響起一道嬌俏的聲音。
孟嫣氣喘籲籲地掀開棉被沖了進來,朝着徐氏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母親!若大哥不定下這契約!那帳錢進不知何時才能還清!”
徐氏氣惱道:“嫣兒!胡鬧!怎可這般大呼小叫!失了女兒家的溫婉!”
孟嫣氣呼呼地望向孟老爺,“爹!大哥定這契約本就無錯!您為何要他這般寒冷天氣前來正堂!您明知大哥身子...”
徐氏再次打斷了孟嫣的話,“嫣兒,母親知你是為了你大哥的身子着想,可錢家當鋪這帳欠了孟府長達五年光景,現在偏生再多出一年,你父親也是擔憂夜長夢多啊!”
孟嫣叉着腰,不滿地看着徐氏。
程木深倒是明白了徐氏的意思。
可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徐氏這大雪天把孟栖喚來正堂,不單單是興師問罪吧?
果然,徐氏下一刻就将話頭引到了孟栖身上,“臨兒,你可承認,此事是你辦錯了?”
孟栖乖乖答道:“是孩兒的不是,但憑母親責罰。”
程木深一驚。
責罰!?孟栖這身子能受得了什麽責罰!?
“這便好了,臨兒,母親知你身子不好,便不重罰你了,你這便去正堂門口跪滿三個時辰,此事便過去了。”
孟老爺急聲道:“三個時辰?夫人你看這...”
徐氏狠狠剜了他一眼。
孟老爺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程木深心內冷笑。
想不到孟老爺堂堂當朝丞相,竟能被徐氏一個眼神吓到,連為了自己兒子說句話都不敢。
孟栖依舊乖巧答着,“母親這般為臨兒着想,臨兒自當聽話。”
說着,他真的站起身,準備走出正堂。
程木深直接一只手把他按了下去。
孟嫣也氣憤地開了口,“母親!三個時辰也太長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大哥!”
“嫣兒!你當真是無禮!來人!”
徐氏一拍桌案,“将五小姐帶下去!”
“母親!!!”
孟嫣氣得原地跳腳。
最終她一甩袖子,滿臉憤怒地離開了正堂。
程木深安撫地拍了拍孟栖的肩膀,制止了他想起身的動作。
而後他俯下身,輕聲道:“臨簡,容我說幾句話。”
說完,程木深便直接走到正堂中央,學着孟栖,恭敬地行了個禮。
“老爺,夫人,不知可否聽在下一言?”
徐氏不耐煩道:“你就是那個江湖郎中?”
程木深不卑不亢道:“是,夫人。”
“此乃孟府家事,豈有你說話的份!”
孟老爺讪讪地開了口,“夫人...不妨聽聽程先生有何話要說...”
徐氏瞪了孟老爺一眼,別過頭不再言語。
程木深筆直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宛如山間松柏,氣質既出塵又淡漠。
他看了孟栖一眼,清了清嗓,“錢家當鋪的這個契約,想必孟老爺和夫人都看過了,在下有兩句話想為大少爺說說。”
“這份契約并非表面那麽簡單。”
“哦?”孟老爺來興趣了,“說來聽聽?”
“首先,契約之內表明,錢進欠孟府的這三萬兩銀子,按月歸還,十二月為最後期限。”
孟老爺點頭,“沒錯。”
“但這三萬兩銀子卻不是平分為十二個月。”
程木深聲音明朗清澈,帶着一股從容不迫的味道,“以現下十二月份開始,先還一千兩,一月份還一千三百兩,以此類推,每月都在原基礎上再加三百兩。”
“這樣...十二個月過後,錢進一共要還的銀子是三萬六千四百兩。”
“你的意思是說,這六千四百兩銀子,是多出來的?”孟老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臨兒不但沒有要不回來帳,甚至還讓錢進多還了四分之一。”
“這樣...”孟老爺轉頭看向徐氏,“即便是需要十二月才能還清也無妨嘛...”
徐氏依舊不肯松口,“即便你這麽說,可臨兒依舊只帶回來了一千兩銀子。”
程木深彎唇一笑,語調似三月的風一樣溫柔,可說出的話卻不太溫柔,“夫人...在下有一疑問,丞相府這般家大業大...區區三萬兩銀子,倒也不必急于這一時吧?”
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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