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臨簡，你退後
蒲京郊外，雲靜別院。
正堂的茶案旁，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孟均，另一個，是位中年男人。
再向一旁看去，房中還有一個孩童，正抱着懷中的湯婆子，眼珠滴溜溜地轉。
“李丞相，您為何篤定孟栖會來此？”
李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未篤定，只是若如你所言，孟栖豈會不管那個孩子？只要他出府，我的人便不會讓他活着回去。”
孟均躊躇半晌，道：“李丞相，那封信，孟栖沒有交給父親，甚至沒有禀告給聖上。”
“這也是我覺得怪異的地方，”李堂緊蹙雙眉，“你我早已做好萬全準備，只待這封信到達聖上手中，便可以借題發揮，反手參他個污蔑之罪。”
“誰知此人竟按捺得住...這等大功，竟渾然不在意...”
孟均搖了搖頭，“李丞相，會不會我們低估了他？難不成他真是什麽手段頗深之人？”
李堂的神色有幾分古怪，“孟均，陳王已然回京，現下我也分身乏術，待孟栖死後，你只管接過孟府，我會參奏聖上，許你孟合遠的丞相之位。”
孟均愣了愣，“是，但丞相，我有一事不明。”
“講。”
“您為何用僞造信件這種方式引誘孟栖上鈎？”
李堂一聲嗤笑，“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孟均：“...只是若孟栖死了，會否牽扯到孟府的其他人？會否牽扯到家母？”
“你這種人也會在意這些？”李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普天之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讓自己父親在朝堂之上被彈劾的兒子了吧？”
孟均渾身一僵。
“要成大事者，便不該如此優柔寡斷！”
李堂站起身，撂下一句，“我欣賞你這般無情之人，你可別忘我失望！”
孟均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顯得極不自然，“是，文淵明白了。”
李堂臨走之前，朝着那孩童的方向看了一眼。
孟均坐在茶案前，久久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那孩童才踮着腳湊到他身邊，仰着脖子看他，“二哥～塵宇餓了...”
孟均猛然回過神來，低頭望向自己身邊的小團子，眸色閃了閃。
“塵宇，二哥帶你回家。”
“嗯！二哥最好啦！”
孟均咧開嘴角，将孟景抱在雙腿上，彈了彈他的鼻尖，“二哥不讓你上學堂也好嗎？”
孟景乖巧地點頭，“是呀！二哥帶我出來玩，還給我買了那麽多好吃的！二哥全天下第一好！”
“好，回家。”
“嗯！”
孟均拿過茶案上的披風，耐心地系在孟景的身上，“出去別亂跳，不然着涼。”
孟景乖巧的不像樣子，眼睛亮晶晶的，“嗯！塵宇聽話！回家咯～”
孟景歡呼着，牽着孟均的手向前走着，手中還攥着一個糖人。
————————————
不知為什麽，孟栖似乎一直很緊張，攥的程木深手都有些疼。
“臨簡，你是在擔憂嗎？”
孟栖轉了轉眼珠，嘆氣道：“阿深，我只是在想，孟均會用什麽手段，若你是孟均，你會怎麽對我們下手？”
程木深四下環視了一番。
兩人現在在街上，兩邊都是各式各樣的店，還有很多行人在走動。
若派殺手，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可能。
若非如此...
“偷襲，亦或再次下毒吧。”
程木深想到了自己之前被下毒那件事。
實際上，憑孟垣的腦子，根本想不到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
八成，就是孟均的主意。
但現下，孟垣将此事攬在了身上。
自己無法再查這件事。
不過換句話說，也沒有什麽再查下去的必要。
孟均遲早會露出尾巴，就看這尾巴究竟有多長了...
“不過臨簡，你的婢女，倒是個厲害的，竟然能在那夜那麽混亂的情況下，抓住孟垣。”
孟栖還沒等說話，程木深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想想也是，她能孤身一人去到陳王在邊境的軍營，當真不似尋常婢女。”
孟栖咽下兩口吐沫，目光閃動道：“她是我生身母親的貼身婢女，而我母親出身将門世家，采音從小便學着保護我母親，倒是習了一身武藝。”
“如此...”程木深笑了笑，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想不到臨簡身子這般孱弱，婢女卻是個厲害人物呢...”
孟栖喉結滾動，眸中閃過一絲緊張，被他不着痕跡地掩蓋了下去。
“若不是采音一直護着我，我恐怕早就死了。”
程木深忽然踮起腳，湊到他面前，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笑道：“如此，這二十多年...臨簡過得艱難啊...”
忽然！孟栖察覺到了什麽。
他微微眯眼，眼眸深沉地掃向左前方。
随即他攏開狐裘，将程木深整個人裹在狐裘之中，冷聲道：“阿深，有刺客。”
“嗯，”程木深揚起眼簾，凝視着他，“臨簡，你退後。”
孟栖怔了怔。
有那麽一秒，孟栖很想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告訴他，不需要他在前面替自己遮風擋雨。
自己能保護他，能很好的保護他。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仿佛胸口壓着千斤巨石。
孟栖的下巴微微顫抖，募地，移開目光，掌心滲出絲絲鬼氣，籠罩在了整個狐裘之中。
看着程木深被鬼氣侵蝕，緩緩失去了意識，孟栖壓低聲音，“阿深，容我再自私一次。”
說完，他将程木深整個人環抱起來，而後，目光如冰般掃開，身後鬼氣大漲，瞬間籠罩住了整個蒲京。
啪嗒...啪嗒...
孟栖抱着程木深，一步一步踏在積雪上，鬼氣在身後翻滾，猶如鍋中的水在瘋狂沸騰。
隐藏在暗處的刺客早就被鬼氣攻擊到昏倒在地，渾身抽搐，口邊不斷滲出白沫。
天色暗沉，雪花停滞在半空中，連帶着所有的行人，也似定格般一動不動。
街道正中，一墨色長袍男子緩步行着。
他的嘴角噙着冷笑，眼底的震蕩，肉眼可見的擴散到雙眸，目光盯着遠處，臉龐上的冷笑越發濃郁。
懷中的那個男子似乎在昏迷着，只露出了半張側臉，卻仍能覺出清麗動人。
“尋音。”
采音驚得一抖。
這是孟栖第一次在凡間喚她在冥界的名字。
采音顫聲道：“大人...”
孟栖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眼神冷若冰霜，“殺。”
采音恭敬垂首，“是，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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