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43 (2)

韓征坐在吧臺,已是醉得不行。

站在面前的服務生又遞了一杯酒過去,漫不經心地說:“帥哥,你喝慢點,醉了啊。”

韓征已經一仰頭灌下了整杯酒,看着她懶懶而笑,說:“放心,還早着呢。”

服務生仔細看了他一眼,琢磨:“帥哥,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啊?”

韓征說:“什麽年頭了,搭讪的方法還是這麽爛。”

服務生笑笑,仍舊盯着他看,忽然想到什麽,将一邊電視調臺,切到滾動播放新聞的電視臺。

恰好有一檔截取了發布會的現場,服務生指着一邊角落裏的人,說:“帥哥,那個就是你吧,牛啊,原來你是翻譯,我經常在電視裏看見你的。”

韓征像是頭一次看電視似的,盯着那屏幕看了半晌,趴上吧臺,從她手裏搶過電視遙控,說:“那是誰啊,我哪會有他這麽慫!關了關了,一酒吧播新聞,合适嗎?”

服務生被他抓到手腕,疼得往旁一閃,拿了桌上的抹布一甩,說:“帥哥,你可弄疼我了。”

韓征剛要說話,背上被人一拍,扭頭就看見安東坐了下來。也是一身酒氣,喝得東倒西歪,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打卷。

“美女,來瓶啤酒。”

安東貼着韓征坐下來,說:“稀客啊,乖寶寶也來玩叛逆了?”

韓征将他胳膊從身上扒下來,一下摔到吧臺上,說:“滾。”

安東說:“我能滾哪兒去,滾來滾去還不是在你手掌心?”

韓征嫌棄地将身子一轉,不樂意看他。

安東說:“倒是司音,這次是逃出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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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征背影明顯一僵,許久,就手裏的水晶杯往地上狠狠一擲。

安東:“……”

他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啤酒瓶就是一砸。

韓征:“……”

兩個人随後被請出了酒吧。

安東搖搖晃晃地從一邊便利店買了兩瓶啤酒,板牙當作開瓶器,一連撬開了倆酒瓶:“給,拿着喝。”

韓征擦了擦被他口水染上的瓶嘴,跟他幹了幹瓶。

“司音她出去采風了。”韓征說:“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她沒具體告訴過我。”

安東一連灌了幾口,聽到這兒将酒瓶放下,擦了擦嘴,道:“你們倆這回真鬧掰了?”

韓征想到她從自己公寓搬出來那天,她拖着箱子,一臉疲憊地對他說,阿征,我現在差不多什麽都沒有了,但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尊嚴什麽的。

兩個人分手有千百種理由,韓征沒有想過他們之間的決裂,會是這樣一種。

韓征說:“我問了劉叔當年的事,他看實在瞞不住我,這才竹筒倒豆子的一點點都說了。”

安東兩手隔腿上,自然垂着,說:“能有什麽好說的,估計也就和這次一樣,為了保護你弟,把旁人都給犧牲了。”

韓征說:“對。”

那時候,事情已經捅進了警局。

韓家的勢力滲透得挺快,劉叔過來處理的時候,大家已經把韓途連帶司音一起控制了起來。

他父親随後親自出面。

她和韓征的事情被事先告知于他,于是他打蛇打七寸地頭一句話便遏制住她:“這事兒如果讓阿征知道,你覺得他會怎麽樣?”

最疼愛的弟弟侵犯了青梅竹馬長大的愛人,這事兒如果讓阿征知道,你覺得他會怎麽樣?

“你媽媽還在家裏做事,這事兒讓她知道,她又會怎麽樣?”

司音最終選擇了沉默。

他将之理解為她的妥協,很快讓人處理一切。

那大概是一個女孩第一次見到在此之前完全不熟悉的力量,黑可以洗成白,壞可以說成好,發生過的只要輕輕一抹,便風平浪靜。

而為了避免後患,她像是一只貨物那樣被運送出國,而你唯一能做的除了承受就只是沉默。

非常簡單,非常快速,旁人一輩子難以實現的目标,在這些手眼通天的人這裏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整件事被完美的解決并隐藏至今,一直到惹是生非的韓途再次出現,這才又被呈現在衆人眼前。

安東連連搖頭:“與一次傷害相比,恐怕這樣的二次傷害會更致命。咱們這樣的人,總是習慣用自己用最不缺的東西來解決問題,權利,金錢……

“自以為能保護愛的人,後來才發現一不留神,其實傷害最多的也是愛的那些人。你還比我好點,你起碼還有再挽救的機會。”

韓征将酒喝得一滴不剩,手一松,瓶子撞着地面滾開來,他低着頭道:“安東,這次的事對不住……韓途他再怎麽樣,畢竟是我弟弟,我——”

安東撞撞他肩,說:“算了,你跟我道歉,我又向誰去道歉呢,咱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誰也別想為自己開脫。”

夜裏風涼,兩個人凍成冰棍的時候,終于有人過來認領。

安東被家裏人接了回去,韓征這邊有沈珏。

丫頭片子跟着一幫朋友來慶祝生日,誰能想到剛一下車就看到獨自坐在路邊,默默流淚的韓征。

沈珏心裏一顫,連忙離開大部隊,抓起他一只手架在肩上,說:“韓翻,你這就不對了,大冬天的,穿這麽少在外面挨凍,這是想故意生病好翹班吧?”

韓征人高馬大,又是醉得不輕,往上一提,一整個人的體重都壓沈珏身上,她力氣小,兩腿直趔趄。

狐朋狗友都來開玩笑,說:“沈珏,這是哪位啊?長得真帥啊,有鼻子有眼睛的!”

沈珏被壓得頭都擡不起來,說:“你才沒鼻子沒眼睛呢!這是我領導,一個個都別傻愣着了,還不趕緊過來幫忙扶着!”

大家一窩蜂擠過來,七手八腳地把人送上車,沈珏跟着坐進去。大家痛罵她重色輕友,她趴在窗子上笑道:“晚上随你們怎麽鬧,賬全包在我身上了!”

韓征醉得坐不穩,沈珏剛剛一打方向盤,他身子一歪斜在車門上,腦門撞上玻璃,沉悶的一聲響。

沈珏拽着他玻璃,說:“韓翻,韓翻!你坐好了!”

沒人理會。

她看着那人輪廓精致的側臉,一邊搖頭一邊咬牙:“你要是我男朋友,這麽大晚上的出來喝酒,我一準要讓你跪鍵盤,趕按出個字來你試試!”

她哼哼兩聲,手指擦過鼻尖,傻呵呵地笑出來。

行至他公寓樓下,沈珏找出他手機給司音打電話,麻煩她下樓一趟将這醉泥鳅搬回家裏。

司音大概是睡了,聲音朦朦胧胧的透着股糯,聽到這兒算是徹底醒了,說:“他喝酒去了?”

沈珏點頭,說:“醉得很呢,拍他臉都醒不過來——司音姐,我可沒拍他臉啊,我就是說說,不敢動手。你看你現在是不是下來一趟?”

司音說:“真對不起,我現在不在a市,要不然你再找找別人?”

沈珏心想這也真是倒黴了,一邊拿肩膀夾着手機,一邊去解綁着韓征的安全帶,說:“那行吧,我再想想辦法,對不住,打擾你休息了!”

司音說沒事,想了一想又補充:“小沈,以後如果還有這些事,你就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沈珏一肚子狐疑:“為什麽呀,我們韓翻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不要他啦?”

司音說:“我從他那搬出來了,以後你打給我,我也是幫不上忙的……我們倆已經分開了。”

沈珏花了十秒鐘來消化這段信息,繼而一吞唾沫,說:“對不起啊,司音姐,我之前一點都不知道。”

司音說:“沒事。”

沈珏:“肯定是我們韓翻不好,有眼不識金鑲玉,上哪找你這麽好的女朋友啊。”

司音意興闌珊,沈珏怕多說多錯,早早将電話挂了。

沈珏扭頭一看還在呼呼大睡的韓征,一按他臉,道:“你呀,這麽大的一件事,也不通知我一聲。”

硬着頭皮将他從車裏拽出來,沈珏無法形容這接下來的一路有多艱難,等半拖半拽将人送進電梯,她已經熱得渾身冒汗。

垂着的兩只手一個勁打顫,這狀态實在不容樂觀,沈珏腦子裏思索着到底該怎麽将他運出去,電梯門忽地打開,兩個中年男人一前一後站在電梯外面。

其中一個頭發花白點的眼睛一亮,說:“阿征?”

沈珏眨巴眨巴眼睛,說:“你們認識韓翻啊?”

劉叔立刻進電梯來架起韓征,說:“認識,我們都來這兒等他半天了……怎麽這麽大一股酒氣啊,這孩子,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了。”

沈珏跟他一人一邊扛起韓征,一雙眼睛忍不住往門外那人臉上飄。盡管上了年紀,但他五官依舊英朗,臉沒屏幕裏那麽腫,能看出來年輕時候是個帥哥。

沈珏壓根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韓征爸爸,客客氣氣道:“韓叔叔您好……那個,您能不能幫忙控制一下電梯門?”

韓仲韬點頭,按住下行鍵,等這三人蹒跚出來方才松手。

沈珏将韓征送到家裏,跟韓仲韬照應過一句便匆匆離開。

韓仲韬坐在沙發上接過劉叔遞來的一杯水,說:“剛剛那個送阿征回來的是哪一位?”

劉叔說:“她跟我說,她是阿征在翻譯室的同事,在酒吧外面無意遇見了這才送他回來的。”

韓仲韬說:“人還不錯,看起來覺得挺熟悉的。”

劉叔說:“他們那地方藏龍卧虎,可能是您哪個朋友的女兒也不一定,要不我去幫您查查看?”

韓仲韬一揮手,說:“算了,別這麽興師動衆。”

他端着茶杯吹了一吹熱氣,抿下一口,低聲說:“沒司音好看。”

劉叔一怔,說:“那肯定的,司音那模樣,是一等一的。”

韓仲韬問:“她現在去哪了?”

劉叔說:“跟着團隊出去采風了,一路走一路拍,現在在哪還要查一查。”

韓仲韬仍舊是說:“算了。”

劉叔踟蹰半晌,問:“今天怎麽想起來問她了?”

韓仲韬半真半假:“大抵是心虛吧……她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不愛說話但比誰都聰明伶俐,那一肚子的心眼誰都數不過來。讓你覺得是聽了你的,其實她要是想不通,誰來勸都沒有用。

“當年送她出去,她受了委屈,寧願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也不要讓人看輕她,我給她的錢原封不動的退還過來……小途這事找到她,以為她終于要把一切都抖出來,她又居然沒有。這孩子是很不錯的,只是可惜了。”

劉叔嘆氣:“是不錯啊。”

韓仲韬說:“不知道怎麽的,最近總是能想到幾年前,我要她離開時,她看着我的那個眼神。冷靜,鎮定,又跟冰似的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底下人都怕我,覺得我肯定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這話有失偏頗啊,真該讓他們來看看那丫頭的眼神。”

劉叔說:“還是那時候太年輕了,鋒芒畢露。其實送她出去歷練幾年,也是好事,多少人想有都不能有的機會啊。”

韓仲韬說:“你別給我開脫了,我們心裏都清楚,我是怎麽對那孩子的,這事兒對她不公平。子不教,父之過,這禍本不該由她來擋。”

劉叔說:“那小途這次……”

韓仲韬一眯眼睛,說:“去找那女孩子道歉吧,難道還想再看到另一個司音麽……身上背的債總有要還的這一天。”

Chapter 47-48

r47

韓征第二天一早按時趕到翻譯室,依舊是纖塵不染的白襯衫,熨得筆挺的西服,他把自己收拾得像是玻璃瓶裏的假花。

沈珏剛一瞧見就溜過來,緊靠在他身邊繞過來走過去,一雙眼睛裏滿是審慎與好奇地打量這男人。

韓征将懷裏板磚似的厚字典一下阖上,視線筆直地看到她:“幹嘛呢?”

沈珏一縮頭,嘿嘿笑起來,說:“沒事沒事,我就看看您!韓翻,你今早上就沒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太舒服?比如頭疼什麽的。”

韓征昨晚喝大了,跟安東分手後,記憶一度斷片,她這麽一問,他倒是慢悠悠想起來,昨晚好像是個女人送他回的家。

小身板,沒力氣,扶不動了就讓他一屁股墩坐地上,颠得他腦仁子生疼,她邊罵罵咧咧邊生拉硬拽。

韓征說:“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沈珏連忙将腰板挺直了,一拍胸口,說:“那可不,簡直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除了小時候拔河那會兒,我什麽時候花過這麽大力氣啊!到現在我腰還疼着呢!”

韓征視線一晃,落在她身側:“你腰疼?”

沈珏起初連連點頭,可越等越覺得他這眼神燒得慌,沈珏連忙一陣小跑避開了,說:“你別誤會啊,我這就是累的,跟你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韓征輕聲一哼,從她旁邊走過去,說:“那當然,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管醒着還是喝醉了都是一樣。”

本來是一句解釋,被他弄得成了一段羞辱,沈珏替自己打抱不平,她雖說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也沒這麽不能入人眼吧。

他韓征狂什麽,喜歡她一下下不丢人呀!

沈珏跟在他後頭嗆聲:“那是,我跟司音姐比外貌那确實是差了點。可我們會揚長避短啊,我得跟她比英語,比翻譯,我肯定強了不止一點半點吧!”

韓征步子一頓,扭頭回來看她,說:“你沒事跟她比什麽?”

沈珏昂頭走過來,兩手一叉腰,自己給自己漲氣勢,問:“韓翻,你跟司音姐是不是……那個,分手了呀?”

韓征眼神一凜:“你從哪聽說的?”

沈珏一揚眉:“那就是真的咯,既然你跟司音姐分手了,也就是說現在是單身,那我完全可以行使自己追求你的權利。”

“……”韓征:“你今天吃藥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韓征說完就走。

沈珏四顧周圍,确定沒人看到他們這邊來,連忙緊走幾步抓過他肩膀,聲音不大不小道:“韓翻,我一直挺喜歡你的,你別說這事你感覺不出來。”

韓征一嗤,不做感想。

沈珏說:“我要是不喜歡你,對你沒好感,怎麽可能成天給你鞍前馬後、任勞任怨,你說什麽我都還聽呢?

“我知道你以前不理我,一心要跟我避嫌,是因為中間隔着一個司音姐。現在既然她跟你掰了,那咱們完全可以恢複到以前的狀态,甚至更近一步。”

沈珏拖着他胳膊一個勁往後拽,說:“你別走別走,我這還沒表白完呢!”

這畫面,要是讓單位其他人看見,估計又是好一陣編排,韓征連忙停下來,要将她手從自己胳膊上撸下去。

沈珏卻秉持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硬是賴在他身上不肯放。

韓征說:“你今天不正常,回去好好冷靜冷靜。”

沈珏一擰眉:“我真沒說胡話!”

對付這種小孩,就要用小孩的方式,韓征掐起她手背的一塊皮,狠狠一扭,她果然疼得嗷嗷叫,松手直往手上呼氣。

沈珏瞪眼:“韓征,你別欺人太甚,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這兒待不下去,而你,無可奈何!”

韓征擡腿就走。

路上遇見同事,簡單地互打過招呼,大夥又将他喊回來,煞有介事地問:“韓翻,今天你是不是惹了太歲了,有沒有覺得身邊殺氣很重啊!”

韓征不太明白。

同事們指指他身後,說:“你欠了沈珏錢啦,這丫頭一路跟着你,朝你死亡之瞪,看得我們心裏都好怕怕呢。”

韓征看都不想看身後,說:“她有病,你們別理她。”

“什麽病?”都笑起來:“別是對誰犯了相思病吧?”

韓征一路走進吸煙室,将門關死,這才看到沈珏怨念地自門外晃過去,消失之前還給了他一個別有深意的小眼神。

韓征搖頭,跟室內的另兩人點了點頭,大家相互寒暄,彼此發煙,韓征就着同事手裏的火将煙點着。

閑坐無事翻手機的時候,看到昨晚的一條通話記錄,哪怕自記憶裏搜索不出哪怕一點線索,還是順應自己這脆弱思維地借故給司音打了個電話。

司音接得挺快,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似水,問:“阿征?”

韓征連忙将煙自嘴裏抽了,貼着話筒說:“司音。”

司音問:“你好啊,有什麽事嗎?”

韓征說:“沒什麽,就是我昨晚喝酒斷片了,早上看到通話記錄裏有一條打給你的,怕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所以打個電話問問你。”

司音笑,說:“沒有,放心吧,不是你打過來的。”

韓征早有預料,佯裝好奇:“嗯?”

司音說:“是小沈,昨天說是遇見你喝醉,她送你回的家,一個人弄不動你,所以到樓下的時候才向我求助。我肯定幫不上忙呀,就跟她實話說了,後來也不知道她怎麽把你弄上去的。”

韓征說:“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司音問:“小沈沒告訴你嗎?”

韓征說:“沒有沒有,只知道是她送的我,還沒來得及解釋那麽多呢,就一個勁地跟我抱怨她累得腰疼。”

“……”

“……”

司音嗤地一聲笑出來,說:“阿征,人們都說酒後亂那什麽啊,你可要注意一點,人家沈珏可是個好姑娘,別把她吓着了。”

韓征說:“算了吧,她把我吓到的地方才多呢,誰知道是偶遇還是跟蹤我,現在小姑娘的心思挺難捉摸的。”

他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不過,确實是個好姑娘。”

司音說:“宜室宜家。”

韓征一笑,說:“別老擠兌我,說說你吧,走到哪兒了,你這一路豔遇可多了吧,有看上的嗎?”

司音不好意思,讷讷笑着糊弄過去,說:“領隊喊我了,不能跟你說太多了,一會兒他們不給我開工資。”

韓征說:“怕什麽呀,大不了我養你呗!”

司音說:“阿征,再這麽說話可就沒意思了。”

韓征猛吸進一口煙,拇指擦了擦鼻尖,緩緩吐氣:“不說了,不說了,最後再多問你一句,馬上過年了,還能回來嗎?”

司音說:“肯定呀,我不回去,大夥還要回去呢,我好多年沒陪過我媽了,今年一定不能缺席。”

韓征說:“行,那等你回來,我跟安東請你吃慶功酒。”

司音:“太好了,讓他帶着小娥吧。”

韓征:“必須的,說不定那時候我也能帶上家屬……誰知道呢!”

司音挂過電話,靠着窗臺又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來。

裴澤躺在床上,兩手疊在腦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促狹道:“我這領隊都在考慮要不要配合戲份,殷勤喊你兩聲了。”

司音知道他這是調侃她方才的謊話,将手機擱在一邊,坐到他身邊道:“有你這麽不客氣的人嗎,一進來就躺別人床上,還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裴澤抖着小腿,只差哼起小歌,說:“自從不要臉之後,日子過得輕松多了。現在算是別人,以後是不是,那可不一定。”

司音黑着臉推他起來:“我累死了,你一邊去,我想躺着。”

裴澤拍拍旁邊:“你躺啊,這麽大一床,還能擠着你?”

司音嘆氣:“裴澤。”

裴澤搖頭坐起來,幾乎是跟她換了個位置。她籲氣倒下來,長發被壓在頭下,像是籠在一團烏黑的雲裏,臉被襯得白成溫玉。

裴澤心癢,在她避讓前,掃開纏在她臉上的一根頭發,問:“你們倆又分手了?”有娥眉微擰,他說:“這次是真的分了?”

司音身子一蜷,轉到另一邊。

裴澤拍拍她肩,說:“咱們談一談。”

司音搖頭。

裴澤說:“談一談。”

司音抱怨:“別總把我當病人!”

裴澤說:“這次不是裴醫生和司小姐,這次就只是你和我,兩個朋友之間的交心,也不可以嗎?”

司音一直沒動。許久,直到坐在身後的人都僵了,她這才說:“要是那件事沒被揭穿之前,我還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地跟他在一起。可那事大白于天下之後,再想跟他在一起就真的太難了。”

裴澤說:“還是你不願意告訴我的那件事?”

司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仍是絮絮道:“是我太天真了,我以為只要不說,那就可以不存在,有什麽艱難險阻大不了一起來扛。他爸爸不會再反對我們的,他也都願意跟我走了,可我沒想到他還會回來。”

裴澤說:“我有點糊塗了。”

而讓裴澤更糊塗的還在後面,司音一張背抖如篩糠,床墊都随着這頻率上下亂顫,裴澤按着她肩将她轉過來,看到她一張臉上滿是眼淚。

心理學裏講,一個人的情感需要宣洩,那就不要加以阻攔。

可當裴澤設身處地,親眼見到一個崩潰的司音時,那種發轫于心底深處的憐惜便迫使他即刻制止這樣的脫軌。

裴澤将她抱進懷裏,感受到她低冷的體溫、抽泣的幅度和心跳的節奏,也聽見自己胸膛裏那随之顫動的一顆心。

裴澤将臉緊緊靠上她額頭,說:“好了,司音,別再哭了,現在起碼還有一個我在身邊。我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以後我可以代替他對你好。”

司音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說:“我不要你們可憐我。”

裴澤說:“我從來都沒有可憐你,你可憐可憐我……我也是一個病人,你就是我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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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是個自愈能力強大的機器,哪怕前一日哭得梨花帶雨,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又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樣。

她随着大夥外出采風拍照,高興起來會說一兩個不太好笑的笑話,覺得累的時候就一屁股坐地上翻看照片。

她也會按時吃飯休息,把自己照料得井井有條,微博亦時常打理,上傳的仍是她自認為還不錯的照片。

有幾回,她甚至請裴澤拍一兩張她的背影或是側臉。無一例外都是向着藍天,風将她的長發吹起,她表情自在又滿足。

人之所以熱衷于社交生活,往往是因為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在乎的人看,于司音而言,圈子太小個性太過寡淡,她所在乎的便不言而喻。

裴澤在這隊伍裏算是一個異類,并非是專業攝影師,所找所看的風景又從來只有一個。他自封是移動的醫藥站,熟稔地在危機到來前,為夥伴打好預防針。

不嬌氣,不矯情,又對大家有益,起初的那點質疑聲過去,大家對他的存在漸漸熟悉,這其中也包括了司音。

任務完成,即将返程的時候,大家已有了依依惜別的感覺,低氣壓整日盤旋在大夥上方,剛來時的鬥志早已低迷。

裴澤沒讓這氣氛影響到司音,拉着大家一道去市裏最好的酒店消費。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該是排憂解難的最佳方法,衆人果然紛紛道好。

挑的日子不佳,早先來了上面的領導,主廳被警衛圍得固若金湯。他們只好穿過大半酒店,在後半部分找包廂。

卻是因禍得福,這一片環境優雅,雅間在重金打造的古典園林之中。吃飯的地方古色古香,旁邊一扇蒙白娟的木頭窗外,有一行修竹。

每逢風過,竹葉搖曳。倩影映在窗上,像會動的水墨畫,高人手筆,妙筆丹青,随意揮灑便教人如癡如醉。

司音看得有幾分入迷,裴澤給她舀了一碗熱湯擱在手邊,輕聲提醒:“先弄點東西吃一吃。”她回頭,說謝謝。

裴澤洋洋得意:“這兒不錯吧?”

司音點頭:“特別好,真想住這兒。”

裴澤說:“那就住這兒,我一會兒過去搬行李。”

席上只安靜片刻的好事者們這時候開始起哄,說:“裴醫生,追女孩不是這麽追的,總是一味捧着可不行啊。”

司音抿唇搖頭,對這話題明顯的不感興趣,裴澤倒是笑了,煞有介事地問:“那你們說說應該怎麽追求?”

大家說:“欲揚先抑。先吊一吊胃口,拿捏住難度,再對症下藥,準确把握住喜好,最後當然是一擊致命。”

裴澤始終看着司音,一張臉晴雨未明,像是試探她的态度,最後聽人說完哈哈一笑,自己已經有了決斷。

“可我已經拖了好多年,再這麽一波三折我怕煮熟的鴨子都會飛。而且我這個人挺笨,記不住那麽多規則,做事最喜歡憑着一股沖勁,往往想到就做了。”

“這事兒你還真別怕麻煩。”

“麻煩倒是不怕,我承認這世上是有些人可以用方法智取,但有些人卻值得你用最笨最老套的方法,一步一個腳印地拿下。”

大家聽了都忍不住笑,紛紛詢問女主角的想法:“鐵定感動了吧,一雙眼睛都淚汪汪的了!”

司音一手托腮,含笑地抿一口酒,說:“是酸的。”

“口是心非,你就早點從了吧!”

裴澤也笑着看她,說:“是啊,你就早點從了吧,你孫猴子再能鬧騰,還能出得了我的五指山?”

司音覺得新奇,玩笑道:“一分鐘前還是深情款款,一分鐘後改威脅了,裴醫生,你這臉變得還能再快一點?”

一席飯罷,大家都是醉醺醺的,尤其是司音,本就不勝酒力,又不忍心駁了大家的面子,于是喝得冒了些,出來的時候腳步都踉跄。

裴澤要扶她,被她避開,說:“剛剛裝給他們看的,其實好着呢,你別動,我給你走一條直線出來。”

裴澤抱着兩手看她發酒瘋,她穿着牛皮方跟靴蹦蹦跳跳兩下,回頭一笑百媚生,臉帶紅雲地瞅着他道:“你看!”

她這樣子簡直夠嗆,他到底還是扶上她肩,說:“不如我給你在這開個房間吧,反正你也喜歡住這地方。”

司音靠在他懷裏,揮手:“不要,賊貴。”

裴澤說:“別随便質疑我的掙錢能力,你忘了我是按小時計費!”

司音像是記起來,說:“對,你這個吸血鬼,頭一次去你那,我一瞧價錢都差點給你跪了,我說沒帶那麽多錢你還給我臉子看!使喚你秘書給我扔出去,說我這兒不接待乞丐……有你這麽嘴壞的男人嗎?”

裴澤聽得汗涔涔,說:“多久遠的事了,你居然還記得,我後來不是給你打折了嗎,你就不能念點我的好?”

司音笑:“不可能記不得,我腦子好着呢!為了還你頭一次的診費,我足足給餐館洗了一整個月盤子。就算你之後給我優惠了,現在想來,那也是你見色起意,你動機不純!”

裴澤連連道歉,覺得被她追得還了債,現在只差要給她跪下。

沒出酒店,兩人中央噴泉邊的一陣騷亂擋住去路,裴澤親眼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外國人身子一顫,随即軟下膝蓋紮倒在地,他蜷着身子劇烈抽搐。

旁邊只有兩個手足無措的男人,其中一個拎着公文包,開始掏手機撥打電話。裴澤往這人臉上一瞧,也是驚訝:“韓翻?”

這一場相逢并不算意外,畢竟接下任務的時候,韓征便知道這兒是司音的最後一站,但又不得不讓人意外,時間地點都不對,眼下還有棘手的事情攤開在眼前。

韓征向裴澤點頭,先應付電話一方的詢問,一雙眼睛仍舊看到他懷裏面帶緋紅的久違的女人,心裏惴惴又惶然,又不知道這份感覺到底是眼前的危機還是別的什麽。

司音被眼前的一幕驚到,酒醒一些,聽到裴澤要她站好的時候用力地點了點頭——而他一走,卻沒能控制蹒跚的步伐,幾步栽倒在地。

韓征的心便又是一墜,幸好有其他同事來扶,她攀着他人的胳膊,費力地站起身來,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他。

裴澤給地上的人做簡單的急救,直到裝備齊全的救護人員擡着擔架趕到,混亂方才被一點點壓制。

人群之中,韓征抓住機會向裴澤道謝,裴澤客氣道:“舉手之勞。”

韓征還想再找司音,望過四周卻見不到人影,裴澤看出他目的,說:“這兒太亂了,她應該是被同事帶走了,沒事的,放心吧。”

韓征說沒事就好,但心裏清楚并不只是擔心她。

閃着燈的救護車随即呼嘯而來,随行的翻譯韓征不得不跟着一起出去。

走到車邊的時候這才看到司音就坐在一邊的水池旁,一瓶剛開的礦泉水抓在手裏忘了喝。

像是一個受驚過度的孩子,帶着一點傻一點木。

裴澤走過去抱她,她沒有一點遲疑,很順從地依偎進他懷裏,兩只凍得通紅的手被他搓了兩搓放進口袋裏。

哪怕相隔二十米遠的距離,夜色迷離,他依然能看到她安恬的神情,舒展的眉眼。而他與她來不及說上一句話,轉身,便該匆匆而去。

一扇門關,他握緊拳頭靠緊車廂。

韓征在醫院一呆便是一整晚。

上半夜的時候沈珏來過電話,詢問最新情況。韓征累得大腦當機,說:“搶救及時,沒什麽大礙。”

沈珏說:“沒有大礙你還要守着,幹嘛不早點回來休息,舍不得讓你手下那實習生值班?你以前對我可挺心狠手辣的。”

韓征沒力氣跟她耍嘴皮子,她自己一個人也能說得高高興興:“你一個人在那是不是寂寞,是不是孤單,是不是冷,想不想有個人陪呢?”

韓征還沒說話,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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