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43 (3)

見走廊一邊有熟悉身影走來。沈珏多此一舉地捂住臉,走到他面前忽地一摘,說:“我來啦,開不開心!”

韓征不給面子的一嗤。

他們在下半夜離開。

沈珏捂着嘴巴打哈欠,說:“終于能回去睡了,簡直把人累都累死了,工資雖然不錯,但也不能總是把人當機器使啊。”

韓征扶住方向盤,說:“這時候提這個要求挺過分的,不過……你能不能先帶我去一個地方?”

沈珏扁扁嘴,一臉的不高興:“哪兒啊?”

他們很快趕到一家四星級的賓館。

沈珏在車上小憩,叮囑韓征早點下來,韓征道好,頂着漫天霧氣出來。

深冬的清晨,天還沒亮,冷空氣貼着地表沉沉,韓征沒戴手套,一邊呵氣一邊往酒店裏跑。

不知來意,不知目的,好像憑着一股本能在前進。哪怕不能進去,只是在她門外靜靜候着,看着門上的號碼也會覺得安心——

直至門開,有人衣衫不整地從裏面走出來,解了幾顆扣子的襯衫皺得不成樣子,外套領帶都淩亂堆在胳膊上。

有人在門內跟他低語,他認真等她說完,攬過她肩膀親昵地與她擁抱。

韓征滴酒未沾,卻醉得比誰都重。

腳步踉跄,幾乎是滾進車裏。

沈珏一驚,歪過身子去問他怎麽了,他眸色玄黑,臉色陰沉,繃緊的一張臉上帶着霧水。

她拿手擦過凝在他長睫上的一顆水珠,他猛地一眨眼,注視到她。

Advertisement

她幹幹一笑,說:“怎麽了,你怎麽這麽狼狽?”

最後幾字含糊不清,是被他吞進嘴裏,唇齒厮磨,冷冽幹爽的氣味換進她嘴裏,天旋地轉。

沈珏心跳漏了一拍……韓征在吻她。

Chapter 49

情形,裴澤壓根不願意多去回憶,無非就是幫她整理梳洗,再準備用柔軟厚實的被子将她裹成一個大大的蠶繭。

不過現實在這地方起了一個坑,司音被磕了一下,突地醒來,圓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看到旁邊坐着的一男人,正直勾勾望着她露出的胸脯。

司音登時躍起來,然而頭痛欲裂,被酒精侵害的腦子一抽抽的發痛,她只好放棄坐起的掙紮,轉而給對面這人狠狠一巴掌。

若說方才裴澤還有幾分睡意,此刻也被這下半夜的巴掌打得來了精神,他幾乎摔下床,旋即屁股扒好床沿,拽住她不聽話的胳膊,問:“你幹嘛!”

司音将被子拉過胸口,紅着臉說:“你下流!”

這話倒是真正激怒了眼前的年輕男人,不過人家生氣愛惱,他則是愛笑,呵呵地低笑起來,往兩根纏着的手指上哈氣,在她額頭上狠狠來了一下子。

“真下流早就動手了,還用等到你過了酒勁,能起床來還我巴掌?”裴澤這會才放下臉,說:“你別把每個男人都想得那麽壞,行不行?”

司音還在思忖她把哪些男人想得壞了,就見他把浴袍從一邊扔她床上,說:“自己換,我走了,你知道你喝過酒多不老實嗎,把我折騰到現在。”

講完他真的站起來。

司音往身上裹衣服,他這樣動怒的樣子倒是頭一次見,一時間有點慚愧,于是拉開被子想送一送他。

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腳剛一沾地便整個人栽下去,很大的一聲響。裴澤又折回來扶她,推推讓讓方才由着她走去門口。

裴澤一手握上那冰涼的把手,開門,一手将她肩頭滑開的浴袍裹緊些,說:“我是喜歡你,但你沒答應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哪壺不開提哪壺,司音扭眉看他:“那你看我那麽久?”

裴澤額頭青筋跳了跳:“不是聖人,也有男人的劣根性。但我心裏對你是真誠的,你要是覺得我亵渎了你,我說一聲抱歉。”

司音神色恹恹:“那倒不用。”

這就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裴澤将她一把抱進懷裏,恨得牙癢癢道:“你等着,等有一天你愛上我,我非要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

她忍不住要笑,問:“下一句呢?”

“沒有下一句。”他這個人居然還有點稀薄的幽默感:“死了還要跟你怎麽玩?好了,你休息吧,我也累了,這都幾點了。”

他們總算分手。

司音躺在床上的時候,方才回味起這個擁抱。

裴澤和一般人相比,已是人高馬大,只是跟韓征相比還是小了一號。摟着她的時候,胸膛沒有那麽寬廣,手臂也不能跟他一樣自她的肩胛一直密密按上她後腰,甚至更往下。

他在國外長大,那是個一年四季都有充沛陽光的地方,他在無窮盡的沙灘沖浪日光浴裏養就了一身暖融融的體溫,可還是不夠啊,司音想,不會夠的,她靠近的時候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那至多是一個禮貌安慰的擁抱,和無數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一樣,沒有人會因為貼面禮就覺得是在接吻,相應的,也不會因為和這樣關系的人擁抱就覺得有什麽不同。

好像這個世界又跟她開了一次玩笑,在她離開韓征的時候,留下一些東西,收回一些東西,被抽離出身體的是愛人的能力,感知溫度的能力。

從今往後,世界分裂成兩個陣營,一邊是韓征,一邊是其他人。

那好不容易趕來的瞌睡蟲又被鼻腔裏的酸澀趕跑,她覺得自己真的從某一部分開始壞掉,多年不知眼淚滋味的自己怎麽會突然狼狽的控制不住這液體。

她看不見韓征的時候,她看見韓征的時候。

夜風好涼,人群好亂,她坐在冰冷的石塊上,看着近在咫尺手忙腳亂的那個人,控制不住地掉眼淚。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拉過來,投身進去,便以為可以駛向一個港灣,可其實自欺欺人,她聽到的還是只有胸腔裏呼呼的風聲。

她心丢了。

司音睜着眼,一點點等到天亮。

手機鬧鐘大作,她接過來按了,扔了,過了會又拿回來,思考再三,還是給韓征去了一個電話。

她想法簡單,前一晚見面,沒能說得上話,隔過一晚噓寒問暖,也是天經地義。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出了那些事卻不慰問,才不是真正的朋友所為。

她想着已經撥出電話,響了挺長時間,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電話通了,那頭卻明顯是個女聲。

沈珏聲音輕快,說:“司音姐姐!”

司音怔了片刻,這才說:“你好,小沈。”

沈珏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是我,司音姐,你找我們韓翻啊,太不巧了,他去衛生間了,電話落在桌子上了。”

司音聽出那邊有噪音,說:“你們那邊有點吵啊。”

“是啊,來吃早飯呢,點了好大一桌子的餐點啊。這兒人吃早飯很講究啊,不叫早飯叫早茶,花樣百出,把我們倆都唬住了。”

“就你們倆?”

“那可不,昨晚有領導生病住院啦,是我陪着韓翻守了一整晚,現在過來吃點東西消消乏。”

沈珏這時候才想到正事:“司音姐,你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

司音說:“沒事啊,就是問問。”

沈珏笑:“還是你關心他,沒哪兒不好的,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就是最近單位太忙了,這都年底了還天南地北的各處跑——不過幸好他都能應付。”

這一問一答像是調了個個,以前司音對他百般熟悉,現在換作沈珏如數家珍,司音想到以前問她是不是喜歡韓征,她臉上立刻有女兒家的嬌羞,說韓翻那種人,很難讓人不喜歡的。

司音稍微串起來一想,就覺得自己把一切都想通了。

話說得很瑣碎,挂電話的時候才切到了要點,沈珏說:“司音姐,你看能不能這樣,一會兒我把通話記錄删了,韓翻過來的時候我也不說你打過電話。”

司音更是一怔,幾乎有種震動,怎麽也想不到沈珏會和她說這些,她于是更加好奇,等着聽這位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姐會跟她說些什麽。

沈珏說:“事情是這樣的,你們分手之後,韓翻苦惱過很久,現在剛剛緩過來一點,我不想讓他再因為以前的事情受到撥動。你也在這座城市是不是,今天早上,韓翻讓我開車去了一個酒店,我猜你住在裏面,他看到了什麽我不知道,但他出來的時候很是狼狽。

“我想,如果兩個人要分開還是分開得徹底一點會比較好。總是這樣藕斷絲連的又有什麽意思呢,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這不是最簡單的道理嗎,你也是國外留過學的,看起來很潇灑的,怎麽偏偏在這方面拖泥帶水,總是要讓兩個人都不高興呢。

“還是你覺得這樣惹着他好玩,或者我話說得更壞一點,你享受這種被人追逐的感覺呢?如果你真的愛過這樣一個人,那就請你放手吧,你有了你新的彼岸,我也會給他新的守護。我覺得我們發展得挺好的……只要你能不時不時地跑出來。”

要放在以前,司音就該生氣了,我和韓征什麽關系,你和他什麽關系,你有什麽資格和我來說這些話,你知不知道我跟他青梅竹馬,他為了我可以跟他爸爸抗争,他為了我可以連家都不要。

知道他為什麽不能開車嗎,那是因為他為了追我才出的車禍,知道他後來為什麽又能開車了嗎,因為我回來了,站在了他的身邊,他沒要勇氣也要鼓起勇氣。你又知不知道,他十歲的時候就為我跟人打架。

他那時候才多點大啊,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她,司音,以後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我會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他說到做到,哪怕她不要他了,跑得遠遠,他還時不時地過來看她。

可司音還是一句話沒說,她又有什麽資格?她無論怎麽替自己辯解,都改不了這樣冰冷的現實。她沒資格啊,那她到底是什麽時候起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人會一直等她一直愛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起這個人給他的一切關愛一切呵護。

理所當然到她把之當做一種資本,覺得高興了就陪着他,不高興了就一走了之,以為自己受了傷,就可以不顧別人的傷。折騰一圈回來了,發覺他過得太糟,于是高高在上地把這感情再施舍下去,然後在她又一次委屈的時候,繼續抽身,離開。

韓征變成了她的附屬品,她情感宣洩的附屬品,一個輕易可以丢棄的東西,一個為她尊嚴讓步的犧牲品。她陷在自己的泥沼中太久,真的太久,久到她已經記不起來他們曾經的面孔了。

司音挂了電話,兀自出神,她找春曉說話。

春曉許久都不理她,屋子裏很靜,只有她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春曉終于問她想要怎麽辦。

她垂淚半晌,讷讷地,任性地,像是回到她七歲時的樣子,負着氣,驕傲都寫在臉上,陰陽怪氣地說:“我以後再也不要打電話給他了。”

春曉說她沒救了。

那便不救了,讓兩個人都心死,死得不能再死,化成一團灰燼,說不定還能從中重新出芽,開出妖冶的花。

沈珏剛将記錄删號,手機放好,那個死過一千次一萬次,還在拼命要複蘇的男人姍姍而來。

他洗過一把臉,頭發邊緣被水浸濕,已經沒有那麽多閑工夫來整理萬年不亂的發型,他看起來潦草而孤獨。

沈珏朝他一努嘴,抱怨:“怎麽現在才回來啊,以為你不想付錢逃跑了,我都準備去找你了!”

韓征在他對面坐下來,挺自然地抽出一根煙,說:“怎麽可能呢。”

他找煙灰缸,同時準備點煙,被沈珏按住手。她毫無忌諱,不是禮貌地隔着袖管,也不會隔着他手表,就只是覆住他的手。

有過親密接觸後的男男女女,因為捅破了那一層紙,所以不必再學着忌憚。

韓征自這手看到她臉,擰着眉,問:“嗯?”

沈珏抿唇,精亮的眼睛一陣骨碌,她思索再三,潑辣地說:“你都在我嘴上蓋過章了,以後別想不負責啊,不然我上領導那告你去!”

Chapter 50

自那一別,司音覺得自己差不多能有一個世紀沒見過韓征。

那一晚最後見他時吹過的冷風,在第二天給她威力,剛一踏上回程的飛機,她就開始了一段漫長的生病。

先是發燒,迷糊,繼而咳嗽,流鼻涕,熬過最難受的前三天,以為迎來了勝利的曙光,方琴卻也被這陣病毒撲倒,發燒,迷糊……

裴澤因此進駐到他們家裏,周到的照顧,細致的服務,母女倆好的時候,他像是扒了一層皮,只有癱在沙發上喘氣的力氣。

小小的公寓開始對這位外國友人敞開友誼的大門。

裴澤的潔癖不合時宜的發作,向司音再一次抱怨酒店服務生會拿他擦過身體的浴巾當擦腳步時,一旁的方琴終于停下手裏的拖把扭頭看他。

司音擰眉︰“你不會自己帶洗澡毛巾嗎?”

裴澤說︰“我就是自己帶的洗澡毛巾,不然你覺得我怎麽會區分出來?我的毛巾都繡着我的英文名,就在正面的左下角。”

方琴覺得這孩子太有意思了,潔癖都潔癖得讨人喜歡,一句客套道︰“不然你來我家住吧!”

司音當即沖上去捂住她嘴,心想這下壞了。

裴澤一小時後拖着行李箱入住公寓。

方琴抓着拖把,司音提着水桶,兩人肩并肩地看他走進玄關,他恭恭敬敬地朝方琴鞠躬,再熱情地和她們倆擁抱。

“謝謝,謝謝,”裴澤說︰“好久沒感受到這種家的溫暖了。”

晚上,司音跟方琴擠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方琴拱拱她背,好大不樂意地問︰“你這朋友有點分不清玩笑話還是正經話啊。”

司音說︰“他們外國人就是這樣,問你吃了嗎就以為你是要請他吃飯,你都要他來家裏住了,他還能拐個彎覺得你是客套話?”

方琴像是懂了,說︰“那你明天趕緊問問他想不想結婚,哎喲——”司音在被子裏踹了她一腳。

不過雖說廟小佛大,家裏多個人實在擁擠不少,可在這年關歲末,家家戶戶都忙起來的時候,多出這樣一個勞動力還真的是……挺好用的。

方琴因此總帶着裴澤下菜場逛超市,看見有中意的便可以随意置辦,年貨開始成箱成箱往家運。

起初還好,後來幾天佃戶裴澤總手扶着腰可憐巴巴地向司音抱怨。司音要他親自跟這位地主阿姨講,裴澤又不幹,說︰“那不行,影響我的形象啊。”

“可你這老腰能吃得消嗎?”

裴澤認真思考了一會,說︰“想着能娶你就覺得吃得消。”

“……”司音走開︰“你怎麽跟我媽似的。”

裴澤沒聽懂這話裏乾坤,跟在她後面問︰“司音,你們這兒結了婚的男人,應該怎麽喊妻子母親的,丈母娘是嗎,丈母娘你好,丈母娘你辛苦了。”

他是個嗡嗡叫的蒼蠅,司音捂着耳朵鑽進衛生間,将門用力關上,拿背死死頂着,不顧他在外面咚咚的敲門聲。

司音不由想,韓征會怎麽稱呼對方的母親,也會像裴澤這樣嗎,說着不利索的普通話,認真讨巧但蹩腳的喊,丈母娘。

很奇怪的,在一起的時候,總也想不起來這個人的好,一旦真的分開了,滿腦子都會是他。

方琴開始揉面的時候,記起他挽着袖子躍躍欲試的模樣,他逞能地要她坐去一旁,說妹妹你生病了,哥哥來幫方姨的忙吧。

方琴将面團塞進被子發面,他領着她偷偷掀開一角往裏瞧,犯忌諱地說,這下完了,面就只發了一點點呀。

……

許多,許多,過去早就以為自己記不得的,現在居然一點點全冒了出來。

方琴偶爾也會念叨韓家,小途的案子進展如何了,阿征這段日子有沒有人照料了,看到女兒毫無興趣,她就背過身去一個人自言自語。

年三十這天,司音剛一進門就遇上形容慌張的方琴,問她偷吃了什麽好東西,她湊近過來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司音在玄關裏換套鞋,一手撐着牆壁問︰“幹嘛,我東西買好當然就回來了,不然還要在外面一輩子?”

方琴說︰“不是這麽一回事兒,小裴不是說去看電影了嗎?”

司音說︰“不沖突,他看他的賀歲片,我買我的東西。”

方琴想着是不是找個借口支她出去,門鈴已經被暗響,司音靠門更近,嘀咕着裴澤那電影居然結束得這麽快?

伸手将門一開,卻因門外的人微微一怔……說得通了,方琴方才一副吞吞吐吐的神情,完全說得通了。

韓征看到她,卻不是很意外,禮貌地跟她一點頭,又往屋子裏看過來,聲音響亮︰“方姨,新年好!”

方琴快速瞥了一眼司音,笑容裏帶着幾分尴尬,彎腰四處找拖鞋,說︰“阿征,來就來,帶什麽東西呢!你等着,我給你準備了一雙新的棉拖呢。”

韓征将手裏的東西擱在一邊,說︰“不麻煩,随便拿一雙就行。”

改過時間後,新年假期的第一天是在除夕。韓征沒再穿他那萬年不變西服套裝,換了一身花灰色的長款羊毛大衣,板正挺括,裏頭是一件薄薄的高領毛衣,卻是柔軟舒适的。

他頭發梳得随意,整個人看起來是一曲慵懶的小調,瞧向她的時候笑得跟窗外的陽光一樣,燦爛又帶着恰到好處的溫暖。

司音覺得他像是從畫裏或是夢裏走來的美少年,眉如墨畫,鬓若刀裁,尤其是那雙眼楮水亮亮的,分明還是初見時清澈不染的模樣。

司音學着跟他客套,接過母親手裏的鞋子遞到他腳下,說︰“你怎麽想起過來的?”

方琴在旁解釋︰“小年夜做的饅頭包子吃不完,特地讓阿征帶一點回去,三十晚上和正月,作興吃的。”

韓征随着司音往客廳走,說︰“其實家裏也弄了,但我就愛吃方姨做的,裏頭的餡不鹹不淡,面又揉得很勁道。”

方琴笑得合不攏嘴,說︰“嘴甜的喲……就是習慣了,等你習慣了家裏的新廚子,就再也不往我門上走咯!”

韓征說︰“怎麽可能呢,方姨把我一手帶大的,我就是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方姨。我這輩子就只愛吃你做的口味,其他人的一概不行。”

方琴笑起來︰“又哄我呢,女朋友該在後面罵我了啊!”

韓征說︰“那不能夠,她比我還不如呢,讓她做菜還不如要她的命了。”

一句話說完,整個屋子都是靜悄悄的。

方琴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個玩笑,女兒面前,她不可能沒事找事。韓征卻聽進了耳朵裏,那麽巧,他又正好新找了女朋友。

真是快啊,短短幾個月的事。不過現在這樣快節奏的時代,看一眼就結婚的也是大有人在。跟這些人相比,韓征又算不上太快了。

大家僵持了幾秒,時間卻慢得像蝸牛爬,司音終于出來解圍,對方琴說︰“那你多給他拿一點,人多吃得快。”

方琴說好,往廚房裏走,韓征沒有跟着,往這間屋子四顧一眼,最後落到司音臉上,說︰“帶我轉轉吧,頭一次來。”

房子小,其實幾眼就能看得完。司音還是沒話找話地給他介紹格局,就是一室兩廳的小房子而已,朝南的那間給了我媽,朝東這邊是我的。

廁所本來想改成幹濕分離,不過實在不大就只好這樣,早上着急起來,就要有個人去廚房。沒有書房的,捧著書躺床上看倒也省力,反正以前也沒有過。

對了,還有一個小陽臺,不大,但是陽光倒是很充沛,想買個吊籃在這兒,一邊坐着一邊喝茶,可轉念一想,我哪裏是這樣悠閑文藝的人呢。

韓征跟她一起站着,陽光從落地窗戶裏灑在他們身上。她因為外出采風曬得臉黑了一點,把頭發掖在耳後的時候就更顯得那一處白嫩,迎着光,透明得幾乎能看清紅□□狀的血管。

他恍惚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溫柔鄉裏,糾纏厮磨的時候,他總愛去吮吸這雙耳朵,喜歡等着它們由白轉紅,從冰冰涼涼到火燒火燎,那真是一個有趣的蛻變。

韓征開了一點窗戶,外頭陽光燦爛,看似溫暖,寒風如刀子般飛竄進來的時候,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北國的嚴冬。

韓征說︰“你眼光不錯,這間房挺好的。”

司音說︰“就是小了點,不過也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

韓征不由一笑︰“看來以前我們家确實是怠慢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給你和方姨留。”

司音笑︰“怎麽這麽想?”

韓征道︰“還不都是你說的。”

韓征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問︰“介意嗎?”司音要他随意,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玩笑似地把煙盒遞到她那一邊,問︰“你呢,要不要也來一支?”

司音推開,說︰“不用,我戒了。”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幾次三番說戒但戒不了,現在跟他分開了沒人再提醒了,居然漸漸也就忘了要抽了。

又或者該矯情的說一聲,我連你都戒了,區區一個香煙,罷了。

韓征将煙盒重新灌進口袋裏,說︰“戒了好,這東西抽多了沒好處。”

司音眼神透着涼,說︰“你知道還抽?”

韓征打着打火機,一叢橘色的火焰騰地躍起,他精亮的眼楮擡起來從後看她,裏頭也點着一團火,笑︰“我又無所謂。”

他抽過一口,這才又說︰“上次出差正好遇見你,你好像喝得有點多,路都開始走不動,這事兒應該忘了吧?”

怎麽可能呢,醉成什麽樣都不可能忘了他,她甚至還為此給他打過電話,不過是他小女朋友接的,她耿直又帶點傻氣地直言會删除通話記錄。

司音扁扁嘴,努力思考的樣子︰“是有點想不起來了,我那時候什麽樣子,是不是醜态百出?”

韓征笑得直顫,夾着煙的拇指擦了擦鼻尖︰“還行吧,不鬧不吱聲,就跟你平時一樣。”

“怎麽不過來找我說話?”

“想打招呼啊,惹上麻煩就被打斷了。外國嘉賓暈倒了,特地跟去醫院陪着他,一整晚都沒合眼。”

“辛苦了。”

“分內的。”

話告一段落,都有些不知該如何說起,韓征将煙在窗外抖了抖,灰燼立刻四散開來,随風刮跑開去。

司音視線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指緣修得幹幹淨淨,一點倒刺幹皮也沒有。她想了想,問︰“一會兒是回家嗎,在家過年。”

韓征說︰“當然了,這不是中國人的老傳統嗎?”

司音說︰“下一年就該帶個人回來了。”他笑,她一只手垂在身邊向內扣了扣,問︰“是小沈吧,猜得沒錯吧?”

韓征盯着她,說︰“安東告訴你的?”

他不置可否,可答案都藏在這句話裏,司音說︰“哪用得着他來說,想想就能知道了。她人挺好的,又漂亮,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韓征一雙烏漆漆的瞳仁轉到一邊,像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上翹的嘴角,他說︰“她人是不錯啊。”

屋外有人敲門,方琴剛好拎着一袋子包子從廚房出來,繞過去開了門,是頭一次感受賀歲片氣氛的裴澤回來了。

他一邊拖鞋,一邊熟稔地找出自己的拖鞋換上,呼喚司音道︰“幸虧你沒去,那片子差極了,我醒過來的時候旁邊人都走光了。”

韓征剛好與司音從陽臺出來,兩個男人打個照面,沒什麽電閃雷鳴也沒什麽火花四射,大家安安分分地握手寒暄。

裴澤抱着一個塑料袋走過來,拉着司音說︰“不過給你買了爆米花,焦糖口味的,喜不喜歡啊?我聽那兒人說這是全城爆米花做得最好的一家電影院。”

司音問哪一家啊,他說個名字,居然是她以前經常和韓征去的那一家。她立刻來了勁頭,從袋子裏的紙桶裏抓出一把扔嘴裏,香甜的滋味立刻滿溢出來。

裴澤一臉期待地看着她︰“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司音歪着頭嚼得嘎 脆,說︰“好吃啊,這家的确實不錯的,下次你要再去,奶油的也給我捎一桶。”

“吃着這次想着下次啊!”裴澤上前來刮她鼻子,說︰“你這個小貪心!”

他手一點兒不冷,甚至帶着這冬日裏難得的幹燥熱度,司音還像是被冰到似地躲開身子,将頭偏了過去。

空氣裏彌漫幾分尴尬,司音想起什麽,說︰“家裏有客人呢,別總咱們兩個人說話啊。”

她往客廳一看,說︰“今天爆米花很脆,糖漿裹得很好,阿征,你也過來吃一點吧?”

沒人理會她,向門口一看,門打開着,他來時的黑色皮鞋已經不在。

方琴自外走進來,說︰“別喊了,阿征已經走了。”

司音正好吃到一個沒爆開的玉米粒,硬邦邦的小家夥磕得她牙齒發顫,她一下吐出來,扔進一旁垃圾箱裏,悶悶回一聲︰“嗯。”

一封紅包遞到她眼前,她還在兀自發愣,方琴說︰“拿着吧,阿征給你的,他說以前你在家裏,就是不給也要纏着他要,現在雖然出來了,但這習慣他算是保留下來了。”

司音看着這枚紅得有些刺眼的封子,覺得幾乎快要睜不開眼楮。

其他兩個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她說︰“剛剛水喝多了,我去趟衛生間,你們趕緊弄菜吧,晚上還要吃年夜飯呢。”

她解釋給自己聽,急急忙忙地往衛生間跑,将門剛一關上就去開了百葉窗。這裏向北,正對單元向外出來的地方。

司音眼裏噙着淚,如果真的有一個節點,證明天平兩端對調,那想必應該就是這個時候。他沒有問門口現成的男式拖鞋是誰的,沒有問她房裏為什麽會有男人的行李,沒要問裴澤為什麽會在,也沒有因為其他男人的出現就表現出不悅。

相反是她,過分敏感。

視線裏,他從單元出來,已經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一手拎着滿滿一袋的包子,一手抓着花灰色大衣的領口,不讓勁風灌入。

風将他頭發吹得淩亂。

Chapter 51

随着韓征發型而亂的還有他的名聲。

那個向來低調內斂的韓家大公子,一下子成了圈子裏最熱門的話題,有人說前幾天看到他和明星經紀人吃飯,這是終于正視自身準備要收拾出道了。

沒過半天就有人來砸場子,說出什麽道,他那是看上了那人手底下的小明星,借着他臭味相投朋友安東的面子,拐彎抹角要跟人聯誼,不信大家夥就等着吧。

第二天果然有八卦小料甚嚣塵上,小明星戴着閃亮亮的項鏈拍照po上網,熱門評論問這是不是男友贈送,她含羞帶怯地說是朋友啦。

什麽樣的朋友能送這樣難買的限量款啊?

哎呀,你們不要再問了啦,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可是他卻讓我覺得原來過得平平淡淡才是人世間最難能可貴的一件事……我是不是說得太多啦?吐舌。

韓征步入三十歲的這一年,花邊新聞終于找上了門。

人們卻絲毫沒覺得奇怪,仿佛等待了許多年,終于等到一點馬腳,于是立馬抓住了拽出來,欣喜若狂的證明這其實是個同道中人。過去的三十年,不過是隐藏蟄伏的比較好,天底下難道真有不偷腥的貓?

算了吧,男人總有劣根性,況且這種東西是家族性的,沒見着他弟弟也是一樣嗎,吃喝玩樂哪樣不會,最後把自己玩得掉了底。你問他爸到底撈沒撈過他?

這不廢話嘛,虎毒不食子,幾年前就出過事,費心勞神給蓋住了,這下子好,又全給抖弄出來。前幾天他爸的處分秘密發了下來,本來青雲直上還有盼頭的,現在可以另作打算了。

還是大公子有本事啊,玩都玩得這麽有藝術,有涵養,沒聽說誰因為分了而跟他紅過臉吧,外面平定得一派祥和,懷裏的正主還安撫得貓似的乖順。還有女朋友呢?當然了,他單位的同事,家裏也是很了不得的。

這些話傳到司音耳裏的時候已經轉過幾個彎,那個往日恭謙有禮業務見長的韓翻換了種出名的方式,抽煙喝酒玩牌泡妞,公子哥該做的事情他占得全了,近來又有說他搞大人肚子的。

司音在與安東閑聊的時候提過一次這個問題,安東表現得尤為不耐煩,或者說自從他訂婚後,便沒有一天耐煩過。說話的時候像開炮︰“哎,司音,男人的事情,你問得太細就沒意思了。”

司音激将︰“那你就是默認那些謠言是真的了?”

安東抽了幾口煙,被熏得兩只眼楮直眨巴,先是搖頭,又苦笑,說︰“司音,怎麽跟你說呢,我們這樣的人……”

韓征那努力了小半輩子消除的門楣觀,韓征在田間地頭回顧他父母往事的良苦用心,在以“我們這樣的人”之後被一筆勾銷,安東把這無形的一堵牆又給砌起來了。

所以說,什麽都有一個輪回。

之前費盡的心思朝夕之間便能毀于一旦,多年積攢下的口碑轉瞬即可破碎。逃避,最終是要面對,面對,卻又可能面臨着又一次的退卻。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