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43 (4)
當将韓征推得遠遠,遠到無法再來掌控的時候,司音忽然在想,是否能有什麽方法再牽回這艘飄搖的小船。
而不讓風雨再一次将她淋得太過狼狽呢?
年後,裴澤很快自司音家裏搬了出去,他臨時找到一間房子租住,沒事的時候會開着新車一個樓盤一個樓盤的參觀。
他看中一戶高層大宅,電梯到戶,剛一進家門便有開闊的陽臺,寬廣的視野。兩面臨街,玻璃幕牆,陽光從太陽升起的第一秒就開始灑入。
付定金的那天,他邀請司音前來參觀,又在之後帶她去新租的辦公室監督裝修。兩地相隔甚近,走路到達也只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
裴澤在司音留意牆紙上紋路的時候,輕輕牽起她的一只手,随即很是溫柔地抱她在懷裏。司音僵硬的躲閃,被他堅定的力度化解,他輕拍着她後背,說︰“喜歡嗎?”
司音讪讪︰“都很好。”
裴澤說︰“挑的時候花了心血的,這座城市太大,一不小心,兩個地方間隔太遠,一天的大部分時間就花在路上了。我不希望這樣,我想盡可能近一點,沒事的時候就可以提前下班,我花十分鐘時間走去這邊的超級市場買菜,再花十分鐘時間走回家。你忙的話,我獨自準備晚飯,你不忙的話,咱們一道下廚。”
面對一個人最大的善意和體貼,無論多硬的心腸也會因為這樣的熨帖而觸動。更不要說對于情感原本就簡單的女人而言,這樣的許諾便是能壓彎脊梁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是……
司音将他的手從身上撥下來,她從他懷裏出來,保持一定距離,态度很是泰然地說︰“裴澤,你是一個好人,也會做一個好丈夫,做你的太太會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裴澤笑眯眯地看着她,說︰“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覺得很欣慰。”
“但那個人不可能是我。”司音目光筆直地看着他,說︰“你應該知道的,我現在已經很難再接受另一個人。”
裴澤卻一點沒被這話打擊的樣子,仍舊是上揚着唇角,信心滿滿地說︰“你也知道是很難,不是絕對。時間跟新歡是戰勝失戀的最好方法,這兩點你正好都不缺。”
司音還是搖頭︰“我不一樣。”
裴澤堅持︰“誰都一樣。”
裴澤執意要在司音的生活裏留下烙印,他們彼此作伴,時常見面,久而久之,幾乎是公認的一對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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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司音每每介紹,總是強調一句朋友,然後在大家皮笑肉不笑的調侃裏,一邊敷衍一邊覺得疲乏。
司音開始停止更博,理由是工作太忙——時間進入春意盎然的四月,氣候一旦轉暖,重量級會議拉開序幕。
李殿帶她一道參與,但并不強調分工和主題。司音于是圍繞“變革”立意,以莊嚴肅穆的建築為背景,讓打扮前衛的模特入畫,在會場之外大做文章。
李殿來看的時候誇她聰明,拍着她瘦出一個尖的肩膀說︰“這樣遇見的機會确實小多了。”
圍在旁邊的聽不明白,司音一張臉卻灰了。
只是機關算盡,該來的總還是要來,有緣千裏來相會,又何懼一牆之隔?司音按動快門的時候,有他人入鏡,身形玲珑,面容清秀,她将鏡頭一拿,直直看去,那人也正看過來。
沈珏陪過外賓,這才有功夫過來打招呼,得知司音工作也告一段落,這才放心地跟她親熱坐下,說︰“好久不見了,司音姐。”
司音笑着遞給她一瓶水,說︰“渴了吧,看你跟人介紹半天了,喝吧,剛剛讓助手去買的。是有一陣子不見了,最近還好嗎?”
沈珏順了順一頭新燙的卷發,說︰“好啊,怎麽不好,吃得飽穿得暖,就是睡眠時間總也不夠,總是犯困。”
沈珏的樣子卻不像是一個缺覺的人,她皮膚緊致有光澤,臉頰兩邊帶着粉粉的紅暈。一雙眼楮尤其有光彩,說起話來的時候亮着小小的火炬。
幾月之別,她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亦很漂亮,只是那副漂亮裏總帶着一點男孩子氣,慢慢沉澱下來,身體裏那股溫暖的力量漸漸占到上風。
她完全是一副被愛情圍繞的模樣。
司音略帶一點澀,話語卻是虔誠的︰“真是羨慕你。”
沈珏一搖頭︰“嗨,我有什麽好被羨慕的,還不都是湊合過嘛!”她眼珠一轉,很是精明地扁扁嘴,說︰“司音姐,上一次咱們通話,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沒往心裏去吧?”
她指的應該是年前的那一次了。司音等了幾秒,證明自己沒有挂在心上,以至于要想,然後搖頭,說︰“怎麽會呢,你又沒說錯什麽。”
沈珏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有一說一,心裏放不住事的。說好聽點叫直率,不好聽的就是缺根筋,你不生我氣就行了。”
司音又說︰“不生氣的……你們最近還好嗎?我是說,你跟韓翻兩個人。”
一提到這個人,沈珏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笑意蔓延到眼角,歪着頭向天嗯嗯幾下,說︰“他挺讓着我的。”
司音說︰“那很好啊。”
“是啊,本來以為他會很難纏的,又挑剔又有少爺病,沒想到居然還挺有風度的,不怎麽會照顧人,但也不麻煩人。就是……”
“怎麽?”
沈珏兩手交纏,表情多了幾分擔憂,扭頭看着司音道︰“你應該知道他們家的事吧,他弟弟,韓途,犯了點事情受傷了,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司音眼神瑟縮了一下,控制聲線︰“有所耳聞。”
沈珏說︰“不奇怪,全國都知道這檔事。為了這弟弟,他向單位請了長假,成天忙得焦頭爛額。這兩天說是韓途病情危重,更是一刻也停不下來,急得人都上火了,我一連給他煮了幾天清熱敗火的湯了。”
司音說︰“你辛苦了。”
沈珏笑得一臉滿足︰“為他,值得的。”
分開的時候,沈珏狀似無意地問司音是否近來見到過韓征,司音當然極力避嫌,說︰“一直都忙着,沒空喊安東出來和他一道聚聚呢。”
司音拿安東做擋箭牌,沈珏聽得高興,說︰“等這陣子忙過吧,我讓他約大家出來吃吃飯,到時候拿個火盆給他跨一下,順道去去晦氣……你說他會不會揍我?”
司音讪讪。
而更讓她覺得不好意思的是明明這日白天剛剛說過不單獨見韓征,晚上便有酒吧打來的電話催她去接一下酒醉的韓征。
司音詫異,對着裏面粗聲粗氣的老板問道︰“你為什麽要給我打這個電話?”
老板說︰“廢話,他通訊簿裏就你一個人,我不找你找誰?你到底來不來,不來我可要找警察了。”
司音連忙說︰“來的,來的,你那兒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是要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不太和諧,我會在明晚八點準時替換,要早一點來。
此外,關于最近劇情急轉直下,大家怨聲載道的事情,我表示在意料之中。大家可以各抒己見,想說的話可以說,該拍的磚盡管拍,我不是blx的人,不會因此鬧脾氣哭訴或斷更,相反的,很高興和你們交換意見。
不過祝我媽炸了,對我進行人身攻擊,質疑我三觀有問題的,我也會不留一點情面的反駁過去。作者呈現的永遠是她想給你看的,後文究竟如何還不一定,萬一之後你又愛我愛得要死,我可是會揮揮衣袖不給你留下一點雲彩的。
最後唠叨一句,我希望世界和平……哦不,我希望明天你們早點來。
Chapter 52
司音坐上出租,一路風馳電掣而去。
路上跟司機談好價格,勞煩他幫忙将韓征送回家裏。
司音跟他一人一邊,架着韓征躺進房間的時候,整個人都快累得虛脫,一身大汗浸濕了打底衫,風從打開的窗子裏呼呼吹進來,她立刻打了個激靈。
送人,關門,關窗,又給床上昏睡過去的男人倒了一盆熱水,将搓幹的毛巾往他臉上招呼的時候,他兩只眼楮忽地骨碌一轉,慢慢睜了開來。
“司音?”
“是我。”
“別走。”
酒精發力,神經肌肉直至舌頭的最後一寸都是麻痹的,韓征大着舌頭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說得認真努力但含糊不清。
她影子落在他眼楮裏,司音卻并不覺得他是真的用腦子看見了她,所有話語只是習慣性的條件反射……而難也就難在這下意識裏,還能記得有個她。
司音心裏一軟,把白天向另一個人許諾的話一一都忘了,一只手撫摸着他臉,說︰“睡會兒吧,我不走。”
韓征仍是不信任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在她手裏找到最舒服的一個姿勢,就立刻沉沉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韓征醒來過一次,四周一片漆黑,他用勁揉了揉眼楮,定定看了半晌,這才确定是在自己家裏。
他坐起身來搓搓臉,摸黑進了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口幹舌燥,于是赤着腳往外去倒水。一腳深一腳淺,身後留下一串濕腳印。
聲音終于驚動客廳裏坐着打盹的女人,她如伺服在暗處的獵物,在跑與留之間踟蹰不定,然後緊張,呼吸一亂,屁股在皮質沙發上擠出聲響。
韓征終于察覺出來,問︰“是誰?”
說話的同時,他将燈打開,看到那個捂住額頭,一臉尴尬的人。她清澈的目光自指縫裏灑過來,韓征向她走,問︰“你怎麽會在?”
有些問題不是為了回答才存在。
深夜,公寓,他身體裏還殘留的,酒精的餘韻。顯而易見,是司音送他回的家。
司音此時掐了一把太陽穴,站起來,說︰“我該走了。”
視線從地面落至他赤着的一雙腳,往上是肌肉結實的腿……他剛剛洗過澡,濕漉漉的頭發上垂着水珠,沒有穿衣服,只是在腰間圍了一塊白色的毛巾。
司音移開眼楮,将擱在沙發上的手包和外套拿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韓征瞥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淩晨兩點。
他跟在她後面,說︰“要不要今晚先住在這兒,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現在太晚了,你打不到車的。”
司音往包裏掏手機,不回頭地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說︰“有的,我下了軟件,不管什麽時候喊車,都能有人來接單。”
韓征說︰“那我現在去換衣服,看你上車我再回來。”
司音彎着腰穿鞋,背部貼到冰涼的防盜門上,說︰“不用的,我一個人能應付的過來,你酒還沒完全醒呢,好好躺到床上睡覺去。”
客廳裏乳白色的燈,光線柔和細密地鋪疊而下。被狹長玄關擋住一截,留下一塊去不到的陰影。
司音一只手壓在門把上,韓征自後而來,在她用力按下的同時覆上她手背,又用力拉了回來。
門鎖“ 噠”響了一聲。
司音後背貼着韓征前胸,他沒擦幹淨的水珠倏地沒入她貼身的羊毛打底裏,觸感冰涼,激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随即的,無法控制地瑟瑟發抖起來。
韓征比她大出一號,弓着身子将她整個包裹進去,頭稍微一低,唇便擦過她涼涼的耳廓。他一連深呼吸幾次,出口的時候還是沒壓得住打顫的聲線。
“司音。”他咬牙,咽了口唾沫,有氣無力地說︰“因為我姓韓,所以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是嗎,你還是覺得害怕,覺得恥辱,是嗎?”
司音死死咬着下唇,這才克制着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她又按上門把手,試圖從他懷裏逃開,卻被他加重的力氣摟進懷裏。
韓征将下巴扣在她肩上,聲音又啞又倦,帶着濃濃的鼻音。那點酒精仿佛死灰複燃,理智被麻醉,他如脫缰的馬匹,行為是不恰當的,言語是颠三倒四的。
他知道錯,卻仍舊開口,說︰“司音,司音,你知不知道哥哥心裏有多難過,聽到那件事後心裏有多難過。哥哥說過要好好保護你,可是哥哥沒有做到,哥哥對不起你,特別特別的對不起你……”
他嗓子裏發出細微的嗚咽,像叢林裏受傷的小獸,僞裝戒備又忍不住那一聲泣涕,司音扭頭去看,手往他臉上一抹,收回來的時候已經濕成一片。
司音心裏發慌,扔了手包和衣服,終于轉過來抱他,像是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那般,她安慰他,說︰“阿征,不關你的事,從頭到尾都不關你的事!”
韓征拼命地搖頭,暗色擋住他涕泗橫流的一張臉,說︰“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小途,是我沒有看好你,與其現在讓這麽多人痛苦,倒不如那一年不要救我,讓我去死……我媽媽死了,小途病重,司音,現在你是不是也要離開我了……”
司音拍着他後背,心揪成小小的一團。眼前是七歲時的他,因為化療掉了一頭烏發,他的母親為了救他不顧一切的高齡懷孕,直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現在卻說不用,讓我去死。
許久後想起這天,唯一的自我解釋是,若不是這一刻他的眼淚滾燙,而她的一顆心疼得無可複加,她也不會昏頭轉向以至于忘了今夕何夕,只是下意識地說︰“阿征,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像是黑雲壓城陡然一個風起掀開一角,便有萬丈光芒從後射入,韓征忽然被刺得微閉起眼楮,隔着一段距離細細看她瑩白的臉。繼而沖動地猛然低頭,餃上她柔軟飽滿的嘴唇,在她詫異張口的同時,送進舌頭。
窗外忽地劃過一道閃電,猙獰密布如鬼爪的亮色剛一熄滅,随即跟上一陣轟轟隆隆的悶雷,不過片刻,墨色天幕上墜下豆大的雨點,砸上枝頭初生的嫩葉,地面狂風卷起的砂礫,烏拉拉地響起一片。
狹小玄關裏騰上熱氣,韓征一手托着司音臀部與她親吻,一手撩起她打底衫下部往上一堆,她豐滿的胸部被內衣壓出誘人的弧度。他一手繞到身後去解,她在下意識裏氣喘籲籲地來擋——
韓征緊緊抱住她,堅硬的身體抵在她腰間,像他此刻劇烈砰然的心髒,熾熱而堅定的搏動。他咬着她耳廓,等身體的熱度褪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起,司音,我不會勉強你,我不會的……”
她鼻子一下子酸得徹底,自他懷裏出來,解了發繩,一邊抖落烏漆漆的一頭秀發,一邊将衣服一件件脫了,繼而兩只手藤蔓似地纏繞上他,眼神迷離地看着他。
她無聲的邀請。
韓征重新吻去。
回房間的路上,他幫她褪了長褲,手指随着幽谧的曲徑而下,她毛發柔軟而稀疏,手指觸踫到腹地時,她一絲絲小心的吸氣,他輕輕又堅定地擠入。
細膩豐富的皺褶在他手下舒展,溫熱濕潤伴随着肌肉的收縮含勁有力地吮吸,他驚訝又興奮地撤出淋淋瀝瀝的手指,推身而入。
雨點 裏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一個閃電亮過,她如玉的身體柔軟無骨,在他一下一下壓抑地律`動裏,如一重推過一重的浪。
他有寬闊的胸膛,細膩的肌理,小腹之上是硬邦邦的六塊腹肌,還有兩塊蔓延進紮手的毛發。司音貪戀的上下撫摸,順着線條握上他腿根,她難以啓齒地呢喃︰“重一點,阿征,再重一點……”
一聲驚雷打下,密密匝匝如炸開的炮彈。
司音吓得身體劇烈一縮,十個小小的腳趾蜷曲,鋒利的手指嵌入他皮膚。她瞪着眼楮,梗住脖子,像拍打在岸上奄奄一息的魚。
韓征死命忍住,用勁挺`動,在她如小獸般痛苦且歡愉地喊出來時,将自己徹底釋`放在她熾熱的身體裏。
一場淋漓盡致毫無保留的交鋒裏,他們用盡所有力氣,韓征擦幹淨她眼角流出的幾滴眼淚,将迷迷糊糊的女人拉進懷裏。
一夜好眠,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司音背對着韓征穿褲子,一手擋在胸前,兩腰是他昨晚掐過留下的青色痕跡。他尚未睡醒,半張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面容安恬又祥和。
司音想去掃開他擋在他眼皮上的幾根頭發,一只手送至半空又挪回來——沒有夜色,所有的非分之想都褪下了僞裝。
她給他掖了掖被子,很快走了出來。
內衣外套都散在玄關,混亂的程度提醒着今天淩晨發生的一切,司音臉上灼熱,邊撿衣服穿,邊想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她幾乎是稍顯狼狽地欲要離開這裏,然而開門的一剎那忽地怔住,門外,沈珏正舉起手要按門鈴。
沈珏一手提着保溫桶,原本興高采烈的一張臉很快風雲變幻,換上一張迷惑痛苦直至憤怒的神情。
司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Chapter 53
韓征從房間裏走出。
彼時沈珏正将滾燙的湯倒進瓷碗,一枚精致的勺子被擱在上頭,發出清脆的一聲。她擡頭,看到人,笑着問︰“起來了?”
韓征意外︰“你怎麽來的?”
沈珏将碗端在手裏,輕盈地走到他面前,神态自若地說︰“為了給你送湯來的呗,趁熱喝吧,阿征,可香了。”
韓征撥開她手,視線筆直地看着她,說︰“你別喊我那個名字。”
沈珏立刻撅起嘴,哼一聲。
韓征說︰“你別裝聽不懂我的話,我問你怎麽進來的?”
沈珏狠狠白他一眼,負氣将碗扣在桌上,兩手叉在前胸,說︰“有人給我開門,我就進來了呗。”
韓征一皺眉︰“你看到她了?”
沈珏說︰“誰啊,司音是不是?”她将手伸到他面前,說︰“看到了,我現在手掌都疼!”
韓征果然去看她手。
沈珏被徹底弄惱,跳到他面前說︰“你怎麽會覺得我就一定是惡人,她就一定是好人!她要真像你覺得的一樣好,就不會一次兩次地過來招惹你卻不負責!”
韓征打斷她,要分辯,房裏手機突然響起來,他一指沈珏,說︰“我待會兒再出來跟你說!”
沈珏昂頭等着,心想撕破了臉倒也好,就把話敞開了說,誰又怕誰?不出兩分鐘,他氣勢洶洶地走出來。
沈珏視死如歸地迎過去,他卻一下将她撥開,說︰“我有事現在要走!”
沈珏不信他的破借口,追過去一把鉗制住他胳膊,問︰“你幹什麽去,想躲我就直說好了,真以為我要纏着你嘛!”
韓征腳步一頓,垂在身邊的兩只手攥緊,又松開。
“我弟弟。”他閉着眼楮,額頭青筋在跳︰“可能不行了。”
***
細數過去的這二十幾年,若真要為做過的蠢事弄出個排名,司音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兒要排第二,估計還真找不出能有比之更難堪的一件出來。
前後兩任的一場見面,在同一個焦點的家裏,震驚,慌亂,尴尬,苦惱,慚愧……最多的還是心底裏說不盡的對不起。
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若是沒有那一場脫軌,她尚可以理直氣壯說一句,我深夜送他回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僅僅拉扯言語,也可以故作鎮定地說我們不過敘舊,你心裏想的那些龌龊一概沒有。
可偏偏是在這樣一個不光彩的夜晚之後,司音一路不知敲了多少次胸口,她怎麽能變成這樣一個連她都讨厭的女人?
與沈珏打的第一眼照面,司音就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過道對門還有一家,買了菜的主婦悠閑的從電梯裏出來,看到兩位相對而站的年輕女人,面朝她那個真是面紅耳赤,一雙眼楮游離飄蕩,做了不得了的虧心事一樣。
司音應該感謝平日裏咋咋呼呼的沈珏此刻很是沉得住氣地奪門而入,只是喘着粗氣地拉她回來,關門的一剎的時候,她提醒︰“別給旁人看笑話。”
她的隐忍與她的無禮,司音于是更加無顏見她。
沈珏按耐住性子,将手裏的保溫桶擱在桌上,折回來的時候兩手抱在胸前,眼神犀利冷冽,語氣亦是咄咄逼人︰“你到底想怎麽樣?想怎麽樣?”
司音咬牙,無言以對。
沈珏說︰“你是不是徹底忘了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了,做人不能這麽三心二意,既然已經分手,就該老死不相往來。阿征是個很傻的人,好了傷疤忘了疼,你一再在他身邊出現,只會讓他越來越痛苦!還有我!”
她這時候才張牙舞爪像一切怒火中燒的女人,一把扯過司音往牆上一推,力氣太大,司音後腦勺往牆面猛地一挫,“咚”的一聲響。聲音沉悶,她疼得眉目糾結,沈珏都吓了一跳。
沈珏很快又恢複過來,眼楮紅了一圈,帶了些楚楚可憐的樣子,說︰“司音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歡阿征呀。”
司音這時揉了揉後腦勺,撞牆的地方凸出一塊,手輕輕一按就疼得不行,她一連罵了幾句活該。
兜裏手機響。莫莉不抵料峭春寒,得了重感冒,一邊擤鼻涕一邊央求司音陪自己去一趟醫院。
司音今日無事,二話沒說,立刻打車前去接她。剛剛将人送去診斷開藥,排隊等着交錢,居然又有人找。
方琴在電話那頭急得不行,問︰“你在哪呢?”
司音說︰“醫院呢,怎麽了?”
方琴連忙問是哪家醫院,兩人一對地址,她說︰“巧了,你這會兒趕緊上樓來吧,小途的病房。”
司音聽着這名字便是一陣頭疼,說︰“我還有事。”
方琴急得嘴皮子都不利索,顫抖的聲線裏帶着一絲愠怒,說︰“你上來!小途他……不行了。”
回來的時候,司音臉色不佳,莫莉從她手裏拿過裝着藥的塑料袋,問︰“司音姐,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被我傳染了吧,看起來怪怪的。”
司音說沒事,領着她往醫院外面走,攔下出租送她進去的時候,已經做了決定。她在車外告訴司機地址,莫莉一陣狐疑,問︰“司音姐,你不跟我一起嗎?”
司音替她将門關好了,說︰“我還有點事沒辦,要留下來等一會兒,你現在一個人回去能行嗎?”
莫莉直點頭,說︰“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回家什麽的當然能應付。”
送別莫莉,司音回程的一段路走得卻是很慢,方琴的話一遍遍響在耳邊,韓途不行了,在這醫院熬過這麽久,終究還是挺不過去了。
人滿為患的醫院裏,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臨,也有舊的生命逝去,而當這些生離死別陡然發生在自己身邊時,她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
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他邪邪笑着侵犯她的時候,他毫無畏懼蔑視她的時候,她被韓家像個麻袋似地丢出去的時候……
真地走到這一天,像是為過去添上一個短促的結尾,所有的恩怨是非都畫上一個句點,她開始不知道該如何延續心裏的這份怨氣了。
電梯裏已擠滿了人,司音站到角落,剛剛按下關門鍵,一只手忽地伸入,又将門打了開來。
有人抱怨︰“人太多了,擠不下了啊。”
那人聲音低沉醇厚,帶着一點啞,道︰“幫幫忙,麻煩稍微讓一讓,我們就只有兩個人。”
人群如浪潮,随着新加入的疊起漣漪。司音被推得更貼牆壁,卻是忽地一怔,聽出這熟悉的聲音,韓征的臉已然出現在視野之內。
看到司音,韓征也是一怔,沈珏嬌小地擠在他身邊,此刻冒出一個頭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司音姐,真巧啊。”
相對而立的兩人這才回神過來,司音向沈珏打招呼,也朝韓征點頭,韓征咬了咬牙關,一笑︰“你也在啊。”
他試圖去按樓層,司音看出他意圖,說︰“按過了,我也正好要過去。”他不解,她說︰“我媽打的電話,要我務必過去一趟。”
韓征想了又想,電梯到達前說︰“你可以不去。”
司音将臉別過去,看着那紅色的數字一點點變大,說︰“沒事。”
韓途房裏人不多,除了幾個醫生護士,就只有一個帶他長大的方琴。此刻站在窗前,一臉無措,邊眼巴巴看着床上的男人,邊拿紙巾擦眼淚。
見他們進來,一雙通紅的眼楮方才亮了亮。方琴連忙去牽過韓征的手,張口說話的關頭已擋不住洶湧的淚水。
韓征給她擦臉,拍着她後背道︰“好了,方姨,別再哭了,你這幾天身體本來就不好,歇一會兒吧。”
方琴嗚咽幾聲,問︰“先生回來了嗎?”
韓征說︰“我聯系過他秘書了,最遲今天晚上會坐飛機回來。”
方琴連聲嘆息︰“一定要快啊。”
房裏的幾個人都向韓征打招呼,主治醫生有話要說,一個眼神過來,韓征就一清二楚。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阖着眼楮的韓途,向醫生道︰“咱們出去說吧。”
方琴跟沈珏也一道跟着。
病房門口,司音背靠着牆壁而站,方琴過來拉她的胳膊,說︰“司音,你留着好好看看小途吧,他從小頂愛纏着你玩,一直都特別喜歡你的。”
韓征步子停了一停,也去看她,說︰“方姨,随她吧。”
司音一直垂着的眼皮這才擡了一擡,沿着他筆挺的褲縫往上看到西服、襯衫,最後輕輕落到他臉上。
韓征問︰“吃過早飯了嗎,不然……”
“沒事兒。”司音蜷了蜷手︰“我留這兒等你們。”
韓征微一點頭︰“很快回來的。”
沈珏在一邊看過韓征看司音,說的是稀松平常的話語,用的是稀松平常的表情,卻仿佛有一道氣場隔開外人,這偌大的一片天地只有他們的世界。
她一咬牙,先開門走了出去。
人一一走完,司音仿佛才餘下時間來看房間裏的另一位。
他已然又瘦又高,躺在白得刺眼的被子裏,活像一條筆直纖長的魚。只不過曾經的瘦算是精瘦,現在的瘦就有幾分猙獰。
他幾乎脫了人形,只餘下一副骨架,呼吸的機器占據他大半張臉,露出來的部分,是高聳的眉骨,幹枯的頭發。
他與他哥哥,越來越不相像。
他凹陷的眼眶此時動了一動,片刻之後,居然睜了眼楮。只是記憶裏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看人總帶着譏諷帶着壞的一雙眼,現在如蒙一層翳,全然無神。
他稍稍一轉眼楮,看到司音。
司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随即覺得自己的恐懼毫無來由啊,她于是輕巧地走近他床邊,在他看她的時候,大大方方地回望過去。
他病入膏肓,或許記憶也受到幹擾,司音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出自己,心想你也有這一天啊,張嘴的時候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Chapter 54
韓途看着司音,司音也看韓途,像是一場漫長又煎熬的拉鋸戰,從那晚突如其來的糾葛開始,一直持續到今天。
韓征他們進來的時候,這場對峙仍舊繼續,直到方琴将她撥開,驚訝地撲到床上,對這位讓她牽腸挂肚的人說︰“小途,你醒啦。”
司音這才像是自泥潭中出來,思想回溯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已是渾身冰涼。
韓征要她去一邊的沙發休息,她讷讷而往的時候,看到沈珏利刃一般的眼楮,正一刀一刀刮在她身上。
床上,韓途小口小口的喘氣,蓄起力量,好不容易動了動唇,正式有話要說。方琴立刻将一雙耳朵貼到他臉上,說︰“慢點說啊,小途,不急的,我們不急的。”
聽了半天,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點什麽,最後是韓征辨出的口形,對方琴說︰“小途說他想吃點東西。”
方琴很是高興,直起腰來緊張地搓動兩手,說︰“想吃東西是好事啊,吃了東西有力氣,病才會一天天好起來。”
韓征要去買的時候,她卻又攔住他,說︰“讓旁人去吧,阿征,你們兩兄弟再好好呆一會兒,你總得跟小途說說話,給他解悶啊。”
她已不再年輕,連日的操勞更顯得憔悴,面對着他的時候一個勁落淚,稍一說話整張臉皺成桃核。
韓征這才後知後覺,心裏思忖着這是不是就是衆人口裏的回光返照,一時間如驚天霹靂,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他往後看去,要沈珏代為效勞︰“你要是有事,也可以先走。”
沈珏上前捏了捏他胳膊,說︰“沒有事,我陪你。”
病房裏,一整天都沒脫過人。韓征與方琴寸步不離病床,司音和沈珏相對而坐,時間于誰來說都慢得可怕。
沒有事做,司音抓着手機刷網頁看新聞,一直折騰到半點電都沒有,索性抱着兩只胳膊往沙發上一歪,先睡再說。
醒來的時候,夜色已深,沈珏已不在面前,而她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外套,稍一起身,衣服自她肩頭滑落,“噗”地掉落地上。
房間裏靜,再細小的聲音都逃不出去,趴在病床邊睡着的方琴被吵醒過來,摸摸嘴角,說︰“幾點了?”
牆上的鐘顯示,已是夜裏十一點。
司音琢磨着想要回去,考慮如何開口的時候,方琴已經看出她意圖,說︰“陪陪我吧,女兒,行嗎?你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我覺得心裏慌啊。”
病床上,韓途又陷入一重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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