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濑君與Port mafia
是夜。
我正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裏呼呼大睡,突然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注視感席卷了我。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有一個人倒吊在我的宿舍的天花板上,身上還在發着恐怖的紅光。
這是什麽恐怖片現場。
我吓得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一個激靈從床上滾了下來。
我當然不是真的害怕到掉下床,只是借着這個動作拿出藏在床墊下的木倉,然後借着動靜掩蓋打開木倉的保險栓的聲音。
然而這小動作顯然瞞不過來人。
“把保險栓關了,”中原中也無奈道,“你也不怕走火。”
這大半夜不睡覺的,幹什麽呢。
我關了保險栓,将木倉塞回床墊。然後抱着被子慢悠悠地重新爬上床:“有什麽事嗎?”
中原中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評價我剛才的東西道:
“手速不錯,但還是慢了點。”
我隐約猜到,這個慢了點是相對于太宰而言的。
畢竟太宰這家夥可是可以在中原中也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摸走他的錢包。
原本我還覺得我和太宰治小偷小摸的本事不分上下,但直面中原中也之後,我意識到了我的錯誤。
中原中也真的太敏銳了,太宰治這家夥到底怎麽做到的?
我将臉埋在被子裏,委委屈屈道:“太宰那家夥是怪物,我才不和他比。”
中原中也一挑眉道:“偷雞摸狗比不過他不算是丢人的事情。”
中原中也翻轉重力,從天花板上下來,站在了我的床前。在月光下,他的臉就像是玉一樣瑩潤漂亮。
他朝着我笑了笑,突然開口道:
“太宰說你廚藝不錯。”
我一下子警覺起來。
好你個太宰治,我好心給你做大閘蟹,你果然在給我挖坑。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其實還好啦。平時我偶爾會給社員們做點吃的,但我從來不給太宰做,今天是例外。”
中原中也凝視着我的面龐,開口道:
“為什麽今天是例外。”
我老臉一紅,有些忸怩,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
“因為今天……我很開心。太宰是因為,他幫了我。”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他用手壓低了帽檐,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和表情。
他循循善誘道:“為什麽開心?太宰幫了你什麽?”
中原中也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惡趣味了?
這絕對是和太宰治學的。
我将半張臉都縮進被子裏,只留下兩只眼睛看着中原中也。
我确實是一個膽小鬼,但我和太宰治不一樣。一旦我這個膽小鬼有了前進的勇氣,我會無懼一切困難,勇敢向前。
或許是月色太好,又或許是因為中原中也上午的态度讓我感覺到我有機會。
我向來是一個不會放棄任何機會的人,我沒必要為了一點點小小的面子放棄一個親近中原中也的機會。
于是我說:“開心是因為中原中也,太宰是因為……他昨天和你說了什麽吧?”
中原中也沒有意識到我會這麽直白,突然咳嗽起來。
他瞄了我一眼,摸了摸我的頭道:“這是給誠實的好孩子的獎勵。”
我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
我要冒煙了。
中原中也看着悶在被子裏的我,笑了一聲,把我剝了出來:“你也不嫌悶。”
話音一落,廚房那邊突然傳來“叮——”的一聲。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你在廚房埋了炸彈?”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我無奈道:“是小餅幹,睡前我計算着時間放進烤箱的。”
接着,我直率地盯着他道:“你果然來了。”
中原中也驚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看他的表情,我估摸着他來是這裏臨時起意。
但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推理出來的,”我開口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中原中也噎了一下,他開玩笑道:“什麽嘛,你什麽時候變得聰明起來了。你老實告訴我,白濑,你是不是換了個腦子?”
換腦子當然不可能。
是學習與思考改變了我。學習使我明智,思考使我進步,僅此而已。
不管是看待問題的角度和切入點,還是對一件事情背後深層邏輯的逆推,還是思考一件事情的邏輯推理框架——
這些,都是我在日常生活中對一件一件的小事觀察和深度思考之中鍛煉出來的。
我大學四年一直是半工半讀,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過。
我觀察他們的外表,觀察他們的微表情,觀察他們面對一件事情做出的反應,觀察他們幾乎微不可見卻能暴露他們真實想法的微動作。
在我觀察得足夠多之後,不用深度思考,我就能從一個人的表情之中看出來他的真實想法和态度。
更有甚者,只要讓我得到一個人的一部分信息,我可以推測出他的性格框架。
而把一個人的性格框架放在我預設的場景裏,我可以提前推理出他面對一些事情的态度和反應。
根據推理出的他的反應,我可以反過來應對甚至克制住他的下一步行動。
這是我在現實世界裏無往不利的密技。
這不算是未蔔先知,這算是建立在邏輯框架下的推理。
這種推理非常消耗腦力,需要強大的計算能力。
我沒有強大的武力,沒有強大的頭腦,但是我卻擁有惹人觊觎的,能給我帶來災禍的異能力。
潤一郎曾經問過我,為什麽要和中原中也,太宰治,江戶川和绫辻先生比。
其實很簡單。
只有我有足以匹配他們之中任意一個人的能力,我才能保護好我自己。
我腦子并不好使,但我可以通過後天努力鍛煉自己。
如前面所說,我建立了一套屬于我自己的推理框架,并在生活中不斷鍛煉,在每一件事情上重複這一整套推理過程——
直到推理成為我的本能,成為能夠保護我的,厚重的铠甲。
一開始的時候真的特別特別痛苦。
因為用腦強度大,我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能量攝入保持大腦的活躍。
雖然我對甜食不感冒,但為了我的腦子我每天必須強迫自己攝入大量甜食維持自己的思考能力,以至于我的朋友們直到現在都認為我是堅定不移的甜黨。
我幾乎打卡了全東京的甜品店,這也是我在課餘時間為我自己安排的一項趣味活動。
大二那年,我去美國紐約當交換生的時候,我發現我根本供應不起自己的甜食。
我想辦法找到了一份甜品店的工作,依靠自己的甜言蜜語讓甜品店師傅收我為學徒,然後成為了甜品店的兼職學徒工。
在學會做甜品之後,直接實現了甜品自由。
說多了都是淚,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挺為自己感到自豪的。
對于中原中也所謂的“是不是換了個腦子”,我只當他在誇我。
我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下床,帶上手套,從烤箱裏拿出餅幹,然後整整齊齊地裝進了墊有油紙的罐子裏。
我将罐子密封好,然後遞給了中原中也:“這是專門給你做的。”
中原中也接過罐子,開口道:“謝謝你。”
我有些開心。
中原中也的心情似乎也不錯。
我估計了一下,現在的時機最适合要聯系方式了,中原中也不會拒絕我的。
于是我當機立斷,将我的手機送到中原中也的面前。
中原中也微微一笑,接過我的手機添加了他的聯系方式。
哦天吶,他将手機單手遞給我的模樣可真帥。
我滿足地接過手機,中原中也看着我,忍俊不禁:
“尾巴都搖成螺旋槳了。”
我懷疑他把我幻視成了某種動物。
但沒有關系,他直接把我當成狗狗也沒關系的。
對于我來說,過程并不重要,達成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中原中也離開之後,我傻兮兮地躺在床上打滾。
今天真的像是做夢一樣開心。
第二天一早,我精力滿滿地前往醫務室和與謝野醫生繼續研究抑制狂化的藥物。
與謝野醫生似乎也被我的熱情感染到了,今天一整天我們倆都是幹勁滿滿。
我們最新研究出來的藥物給小玫瑰試過了,我們推測,這個藥物應該可以抑制狂化大概一周的時間,就讓小玫瑰六天後再來偵探社複查
如果這個藥物真的可以維持一周的效果的話,以後的狂化異能者只要每周來偵探社注射一次藥劑就可以抑制狂化,不需要大量的鎮定劑。
這種結果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我和與謝野醫生興奮地對視了一眼,愉快地擊了個掌。
後面幾天我都在幹勁滿滿的工作,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我心情的愉快。
但太宰治這家夥毫不留情地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還在為那個黏糊糊的蛞蝓傻樂呢。Port mafia那邊知道被放鴿子了,那個富商死了。”
我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什麽?”
太宰一臉嚴肅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道:
“Port mafia的情報部不是吃白飯的,他們查到是你截了他們的胡拿走了名單,現在正在查拿走名單的方式。”
我一時之間有些忐忑,他們應該查不到釣魚佬吧?
這次回橫濱之後,我只見過釣魚佬一次面。
當時的我和釣魚佬約在了擂缽街以前“羊”的據點見面,釣魚佬裝作擂缽街的流浪漢偷走了我的錢包。
我假借抓小偷的名義和他接觸,對他使用異能解決了他的狂化問題。
我和他的見面完完全全出于随機,完完全全合乎邏輯。擂缽街這種地方,流浪漢實在是太多了,沒有人會在意是否多出來一個流浪漢。
所以,那次和釣魚佬的見面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釣魚佬并沒有直接和我見面,而是利用報紙将名單送給了我。
釣魚佬訂閱了每天的橫濱晚報,每天晚上送報郎都會來給他送報紙。他趁送報紙的送報郎不注意将名單夾在了一份報紙裏,利用郵箱給我發了夾着名單的那份報紙的信息。
這個計劃其實非常簡單。
送報郎每天送報紙的順序和數量是固定的,我只需要在那戶人家拿走那份報紙之前撬開他的郵箱,拿走那份報紙裏夾着的名單就可以了。
那麽,問題來了,如何确保那戶人家沒有在我之前拿走報紙呢?
這就更簡單了。
我讓小玫瑰去那戶人家後面踢足球。在送報郎來送報紙的時候,小玫瑰故意用足球踢碎了那戶人家的玻璃,吸引那戶人家的注意力。
那個足球內置一個傳感器,會在收到玻璃清脆的破裂聲的時候自動向我的手機撥打電話。
我在接到電話之後立刻前往那戶人家的郵箱那裏。
我和小玫瑰提前計算過,我趕過去大概需要三分鐘,撬鎖加取名單頂多需要一分鐘。而在我的模拟中,小玫瑰起碼可以拖那戶人家十分鐘。
時間完全充裕。
Port mafia查的話,頂多查到小玫瑰。但小玫瑰是明牌,暗牌釣魚佬他們是查不到的。
除非入侵我的郵箱。
我的郵箱裏植入過康奈爾大學計算機系的學長設置的加密裝置,我很自信,起碼在日本,沒有人可以入侵我的郵箱。
那個加密裝置甚至能屏蔽手機內部植入的病毒和追蹤文件。
在沒有輸入密碼的情況下,它可以模拟出一個假的郵箱頁面,裏面的聯系人和郵件內容都是僞造的。
這也是我在要聯系方式的時候能夠放心地把我的手機交給中原中也的原因。
病毒可以竊取我的電話和通訊錄。
但郵箱,是我不可侵犯的絕對領域。
不過,在我的推測中,Port mafia即使不知道背地裏幫我的異能者是誰,但也知道了那個異能者的異能作用機制——
并不是無條件的傳送,而且發動異能的條件是水,只能單方面傳送給他。
不然的話,我沒必要利用送報郎那麽興師動衆地拿名單。
我利用送報郎只是為了混淆視聽。
橫濱晚報的訂閱量極大,在那戶人家前面拿到報紙的少說有幾百人,每個人都有嫌疑。
甚至送報郎,将報紙交給送報郎的人,送報郎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這招叫做,藏木于林。
嫌疑人多了,自然就找不到了。
而且我有自信,他們即便是分析了每一個嫌疑人,都不可能找到釣魚佬——
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任何動機。
實驗室裏的所有人,除了我,小玫瑰和魚頭哥,沒有人記得釣魚佬。
所以沒有人查得到釣魚佬。
釣魚佬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在實驗室的時候就想着擺脫自己接受過異能實驗的身份。
于是,他用很多很多錢作為魚餌,釣到了正在洗手的桑田醫生。
他用一大筆錢作為代價,讓桑田醫生消除了其他人對釣魚佬的認知。
那一大筆錢後來作為桑田醫生的遺産,繼承到了我的名下。
至于為什麽桑田醫生能消除大家對于釣魚佬的認知,但是只能混淆大家對于我的認知。
其實很簡單。
我發動異能需要接觸,每一個實驗體都和我接觸了過很長時間。
而釣魚佬性格孤僻,比較宅,一天到晚抱着釣魚竿在他的房間裏釣魚,很少有人見過他。
大家對他的認知消除得比較容易。而對我的認知不可能消除,只能混淆。
Port mafia情報部。
他們熬了好幾個大夜,加班加點查了每一個有可能接觸到那個送報郎的人,查不到任何有動機幫白濑的人。
而信息部那邊也不給力,破譯了那麽久破譯出了的郵箱,結果查了半天,郵箱裏的聯系人和郵件經過情報部鑒定全部都是假的。
白濑撫一郎/桑田飛鳥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在整個Port mafia出名了。
首領辦公室。
森鷗外看着情報部和信息部的報告,揉了揉額頭。
他轉頭看向愛麗絲,開口道:“愛麗絲醬,看來我們走了一步好棋呢。”
“比起他的異能和他對于中也的影響,在我看來,他的頭腦,同樣也值得我們的注意。”
愛麗絲搖晃着雙腿開口道:“據說中也和白濑君和好了。中也可真是一個寬容的好孩子呢。”
森鷗外不置可否:“是太宰告訴了他什麽吧。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得到了中也和白濑的兩個人情,這才是真正的贏家。”
愛麗絲氣鼓鼓道:
“什麽啦,搞得好像你沒有一樣,虛僞的林太郎。你上次放過白濑,不也是為了這兩個人情嗎?”
森鷗外望向落地窗外,微笑道:
“是啊。現在看來,這兩個人情——”
“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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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名場面:“太宰說你廚藝不錯”。
白濑對中也的态度就是,看似忸怩,實則拿捏。
釣魚佬的異能看似奇葩,實則非常厲害。
只要他能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可以獲得任何他想獲得的東西。
這家夥是桑田醫生故意給白濑留下來的大挂。
他的異能的作用機制是等價交換,這玩意比什麽合同啊誓言啊靠譜多了。
其實釣魚佬這波是虧了的。
等過幾天之後,他就可以用釣魚竿釣到武裝偵探社裏白濑和與謝野醫生研究出來的抑制狂化的藥物,就不用頻繁注射鎮定劑了。
結果這家夥太心急,雖然永久解決了狂化,但他把自己的忠誠賣給了白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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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