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濑君與下不為例
清晨。
天邊飄散着大片大片赤色的雲霞,清晨的朝露裹挾着透骨的寒氣蹭着黑|手|黨們的腳腕。
中原中也帶着一群屬下行走在狹窄幽深的青石板小路上。
Mafia們并不算輕的腳步驚動了一旁枯樹上的烏鴉,伴随着烏鴉振翅劃過空氣的細碎風聲,油畫一樣藍綠色的天空中鋪天蓋地都是飛鳥的痕跡。
一片深青色的鴉羽晃悠悠地從空中旋轉着掉落下來,然後被中原中也一腳踩在腳下。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望着面前倉庫厚重的鐵門。
猙獰的鐵鏽攀爬在鐵門的各個細碎角落和邊沿,鐵門的油漆已經大片大片剝落下來,已經褪去油漆的地方裸露出了鐵門原本的模樣。
腐朽不堪。
有些不對勁,中原中也站在門前,皺着眉頭。
這也太安靜了。
幾個不長眼的小團夥,竟然膽敢在Port mafia的眼皮子底下做着Port mafia明令禁止的生意。考慮到芥川君和武裝偵探社人虎的約定,這次清掃任務就放在了幹部中原中也身上。
無論多少精銳,在中原中也面前都是歪瓜裂棗。而中原中也帶着一群下屬的原因,很明顯——
中原中也負責清理活人,下屬們負責清理後續的屍體。
這個倉庫應該是他們制造商品的窩點,但這個點不應該這麽安靜。
根據情報部傳來的情報,往日裏,這個時間工廠的機器已經全部開始運作起來了。
現在這麽安靜,顯然不正常。
管他呢。
中原中也對這扇門使用異能,厚重的大鐵門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一樣,被中原中也一腳就踢飛了出去。
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武力之下,都是紙老虎。
門一開,濃重的血腥味就飄進了鼻子裏。
“什麽嘛,原來是被搶先了。”
中原中也嗤了一口氣,邁步走進了工廠裏。
一進倉庫,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色驚呆了。
這是如同中世紀油畫一般的場景。
工廠裏面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來自于頂上的天窗。
天窗的位置位于幾人視野上方最中央處。
那個天窗正向下大片大片鋪灑着陽光,裹着清晨的霧氣的光柱将所有人的視線劈成了兩半。
在光柱下,緊實地鋪滿了扭曲的肢體,粘稠的鮮血如同淋在櫻桃蛋糕上的櫻桃醬一樣從肢體的邊緣慢慢地墜落在地。
那些肢體并不是死人,他們還活着,正在凜冬中熱氣騰騰地冒着熱氣。
但他們的呼吸比初生的幼犬還要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斷掉了。
但那只是錯覺。
即使那麽微弱的呼吸,依舊緩慢而堅定地存在着。
這種幼犬一樣微弱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鋪滿天窗下的整塊空地,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穿着墨綠色的袍子張開雙臂平躺在大片肢體上,他的姿态如同一個獻祭自我的神明。
墨綠色浸沒在紅色之中,就像是紅磚上的爬山虎一樣。
他的上半部分身體沐浴在陽光和霧氣之中,銀色的頭發溫柔地如同月光下的琴弦;而他的下半部分身體浸沒在粘稠的血液之中,壓在森森的白骨和白黃紅相交的殘破扭曲的肢體上。
或許因為血腥味的吸引,大片大片的烏鴉圍繞着他,有幾只烏鴉站在他的腿上,幾只烏鴉站在他的腰腹處和肩膀上。
有一只膽大包天的烏鴉竟然直接站在了他的手掌心裏。
烏鴉站在青年的掌心裏,俯下身子啃食着青年身下壓着的殘破軀體。
這是一種萦繞着瀕死,暴力和神性的美。
中原中也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輩子他看過無數無數的場景,沒有一個像現在那樣詭谲,怪誕,這是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美。
他甚至覺得,比起自己,眼前的白濑更有神性。
白濑原生的異能賜予了他神明一般不死的身軀,後天從實驗室中獲取的異能賜予了他獻祭自我湮滅別人傷痛的權利。
就像是現在這個場景一樣——
白濑躺在傷痛之中,沐浴在陽光下,周圍環繞着大片大片的烏鴉。
中原中也有些慶幸,白濑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視角轉換到白濑這邊。
“終于有人來了。”
聽到腳步聲的我松了一口氣。
壓在底下的那些身體真的非常硬,凹凸不平的,非常非常硌人,但是我又不能變化姿勢——
因為我身體下壓着的軀體擺放的位置和我的姿勢是剛剛好适配的,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有一部分被我觸碰到。
一旦我有任何姿勢上的變化,不被我觸碰到的那個人就直接去三途川了。
我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我感覺我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累。
那些烏鴉在我的身體上走來走去,我都不能把他們趕走,真的又惡心又煩。
此時我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一樣,随便一動,就是一條人命。
真的好累,我真的好想動一下,想從這些臭熏熏血淋淋的軀體上站起來,趕走周圍這些烏鴉,趕緊回到武裝偵探社溫暖的沙發裏喝咖啡。
那些人的惡性足以死上一萬次了,我無數次想要放棄,但殺人并不是我的職業範圍之內,我只是一個救人的醫生。
這腳步聲一聽就是Mafia,有一個還是中原中也。
我松了口氣,大喊道:“喂喂喂,總算來人了。殺人的事情還是你們來吧,我不想弄髒我的手。”
中原中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聽這聲音,他在翻動那些瀕死的軀體:
“這些人身上的傷都是自相殘殺造成的,如果不是你在,他們就都死了。”
我嚷嚷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我都要累死了,好不容易來個人,你們可不可以快一點?”
“有什麽區別嗎?”中原中也嗤笑一聲道,“看這露水的浸沒程度,估計你在這裏已經躺了将近兩個小時了。為了這樣一群人渣,用這麽難受的姿勢在那躺這麽久,白濑,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嘴上是那麽說,他還是下令讓手下處理了那些人之後,将人拖離我的身體。
在離開我的身體的觸碰的那一瞬間,活人就變成了屍體。
“才不是呢。”我委屈道,“我如果等的話,只需要難受将近兩個小時,他們的起因是被黑|手|黨制裁而死。”
“如果我不等的話,他們就是因為桑田飛鳥的挑撥自相殘殺而死。”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白濑,你不殺人?”
我有些無語道:“我是醫生,又不是mafia。”
“Mafia也有不殺人的,”中原中也開口道,“之前的……和現在的芥川。”
Port mafia的芥川龍之介和敦君的六個月約定我也聽說過。
芥川不殺人是因為敦,而我不殺人,一方面是因為桑田醫生,另一方面是為了我自己。
畢竟不久之前,和绫辻先生的對話依舊歷歷在目——
“殺過人嗎?”
“沒有。”
“既然你沒有殺過人,那你就沒必要這麽緊張我。”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他的異能,對殺過人的人有效果。
我不清楚他的異能的具體效果,但我絕對不允許給自己留下任何一點隐患。
所以,不管是為了桑田醫生,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不會去殺人。
說着話的工夫,中原中也的下屬們已經将人全部處理完了。
我終于可以活動身體了,在活動關節的時候,我都能清晰的聽見骨頭嘎嘣的聲音。
中原中也看着我這明顯是睡衣的衣服,壓低帽子道:“怎麽回事?”
我裹緊睡袍,苦着臉道:“我接了一個委托在查一個酒吧,那個酒吧是他們販賣商品的窩點,我一路查下去,查的深了一點,就被帶到了這裏來。”
“然後我就說了幾句話,他們就莫名其妙地開始自相殘殺起來,我怎麽勸都勸不住。”
中原中也聞言,笑了起來:
“你倒是會說話。為了查到窩點故意讓他們帶走你,在這裏挑撥離間煽風點火,讓他們自相殘殺,結果惡人還讓Port mafia當了。”
我裝作無辜地朝着他吐吐舌頭,露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
估計之前在太宰那裏受過很多騙,現在的中原中也并不吃我這一套:
“白濑,你這算盤珠子都蹦到我臉上來了。好的不學,煽風點火裝無辜的本事倒是和那個青花魚一模一樣。”
接着,他輕咳了一聲,輕輕揭過了那件事: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果然,中原中也就是天使。
不過——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此時的我恍然大悟。
我好像知道上次太宰在笑什麽了。
我先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急急忙忙趕到了偵探社。
江戶川正坐在椅子上嗷嗚嗷嗚地吃餅幹,一看到我,他皺着臉放下餅幹道:
“你昨晚為了找那個團夥一晚沒睡,今天你就應該好好請假休息啊,笨蛋,還要亂步大人提醒你。”
與謝野醫生也走了過來,用手指蹭了蹭我的臉頰:
“看你臉這麽冰,趕緊回去煮杯姜茶暖暖身子。知道你自愈能力強,但也不能這麽造啊。”
我吐吐舌頭:“謝謝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和世界最可愛最溫柔的與謝野大人的關心。”
與謝野醫生溫柔地笑了笑:“幹的不錯,今天你的工作安排已經結束了,不用過來上班了,好好休息吧!”
我歡天喜地地準備回宿舍,還沒走到門外,江戶川又開口了:
“偵探社沒有明文規定對那種事情有限制哦,绫辻行人那裏,你也不必擔心。偵探又不是傻子,看得出來你做的是好事的。”
我轉過身,看着江戶川歪歪頭道:“不是啦,是我自己的選擇啦。”
江戶川氣鼓鼓地将餅幹的袋子丢進垃圾桶裏,埋怨道:
“果然是大笨蛋,這種事情直接聯系軍警就好了,沒必要這樣難受兩個小時給帽子君增加業績。”
果不其然,這也被看穿了。
我嘆了口氣,老老實實道歉道:“對不起啦,江戶川。”
江戶川又是冷哼一聲道:“既然知道亂步大人生氣了,還不做點什麽補償亂步大人。你明天給亂步大人帶酥皮泡芙,亂步大人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
我溫聲哄道:“好——我記住了,明天給亂步大人帶酥皮泡芙,亂步大人不要生氣啦——”
江戶川轉過頭來,沒有看我。
在偵探社大門關上的前一刻,我聽見了江戶川的聲音: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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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就是,有一夥人在販賣“商品”,被□□發現了。
而武裝偵探社的白濑也在查這些,他搶先一步查到了老巢然後一窩端了。
他不想殺人完全可以聯系軍警的。
反正他查酒吧的委托已經完成了,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上次他搶了□□的名單,這次,作為回禮,他把最後的功勞讓給了中也。
中也說的“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的意思是,你的這個順水人情我收下了,上次搶名單的事情算了,下不為例。
亂步說白濑傻是因為他覺得這個順水人情沒必要,即使他不做這件事,中也也不會把他怎麽樣。
但人情世故嘛,做了總比不做好一點。
因為怕審核不過的原因,我說的是“商品”,大家懂得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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