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噩夢世界

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月的酒店某一層,牆上挂着的只有發出幽暗光亮的白色蠟燭、破碎的鏡子和無處不在的蜘蛛網。

長廊的兩邊貼着陳舊的牆紙,所有酒店客房的門都緊閉着。

唯一能夠通往其它樓層的電梯無法打開,所有樓層的按鈕都處于失靈的狀态。

“快跑!!”

幽暗的燭光中,一個手裏揮舞着圓木棍子的中年男人從拐角處跑出來,他竭盡全力在走廊暗紅色的鋪毯上飛奔,甚至連原本還算斯文的臉也在狂奔之下因為咬緊牙關而略顯猙獰。

中年男人的身後緊跟着的,是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年輕女孩,一個穿着校服有些胖乎乎的男生,一個穿着時尚的大波浪女郎和一個戴着眼鏡背着登山包的年輕人。

在酒店的走廊裏狂奔看起來有些奇怪,但走廊裏的五個人與其說是在奔跑,不如說是在逃命。大部分人的臉上除了咬緊牙關之外,還有毫不遮掩的恐懼,就好像身後有什麽特別可怕的東西在追着他們一樣。

跑在最後面的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年輕人,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卻抿緊雙唇,還有汗水沿着臉側落下。這個背着超大登山包的年輕人時常會扶一扶容易滑落的眼鏡,一邊扶着牆一邊以并不快的速度向前追趕。

看得出這個年輕人很努力掩飾,卻依舊給人一種行走吃力的感覺。

不過慶幸的是,他一直都沒有掉隊。

“快!前面有燈光!”中年男人沿着走廊一個左轉,就看到正前方的幽暗長廊中竟然有一扇客房的門開着,還能看到明亮溫暖的燈光!

在看到那燈光的一瞬間,中年男人和穿着運動服的年輕女孩都眼睛一亮,而且不約而同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前面是臨時避難所!”穿着運動服的女孩驚喜地喊出聲,“到了那裏,我們就暫時安……”

“啊!”

女孩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跟在後面的大波浪美女猛地摔倒在地上,一邊呼痛一邊求救:“幫幫我,我的腳崴了,好痛!”

“這次的新人全是拖油瓶嗎?”拿着木棍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牆上的燭光後也停下來喘了口氣,很是嫌棄地看着後面雙腿發軟的胖學生、穿高跟鞋在酒店地毯上飛奔的崴腳女、還有那個看起來很正常卻不知道為什麽跑在最後面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長得好像還不錯,動作怎麽這麽慢?

“好了,快點走吧!”這會兒穿着運動服的女孩已經将崴了腳的女人扶了起來,“那東西一定還在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廢話等到了避難所再說!”

那女孩也看了一眼最後面的年輕人,那是一個看起來長得特別白皙帥氣的青年,戴着一副有鏈的圓框眼鏡,容貌和氣質都很容易讓年輕女孩心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次來到噩夢世界而害怕,青年的臉色蒼白到了極致,在幽暗的燭光中白得如同冷玉。

“嗒——嗒——塔——”

“快跑!”當那恐怖的腳步聲再次傳來的時候,女孩咬了咬唇,攙扶着崴腳女向亮着燈的房間走去。

她看到那個帶着木棍的中年男人和那個胖男生已經沖到了房間門口,正恐懼地看着他們身後的走廊。

女孩也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

她看不見那個傳來腳步聲的“東西”,卻可以看見走廊裏的燭光正一點點熄滅,他們後方的走廊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黑暗。如果他們不能及時躲進那個亮着燈的房間,下一秒就會被黑暗的走廊完全吞噬!

“謝謝。”女孩正覺得前進艱難的時候,就看到那個很好看但走路有些吃力的帥哥走過來扶住了崴腳女的另一邊,雖然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冷冰冰的,但關鍵時刻出手相助還是讓人覺得有點溫暖。

前面就是噩夢世界的臨時避難所,只要趕到那裏,他們就安全了!

“嘭!”

當女孩和崴腳女他們三人沖進那間亮着燈客房的一瞬間,早就已經守在門邊上的中年男人猛地把門關上,“咔嚓”幾聲完全鎖死。

這個被中年男人和運動服女孩稱為“避難所”的房間,除了燈光十分明亮之外,和普通的酒店大床房沒有什麽區別,空間不大,而且牆紙和家具也都已經陳舊蒙灰。

那個中年男人拉開避難所厚重的窗簾,看到的卻不是窗戶,而是一堵什麽都沒有的白牆。

“每個避難所會有至少三十分鐘的安全期。”穿着運動服的女孩讓崴腳女坐在滿是灰塵的床鋪上,然後才靠着牆壁開始喘氣,“你們有什麽想問的事情,現在就可以抓緊問了。”

女孩偷偷又看了一眼剛才對她出手相助的青年,發現他呼吸平穩地站在牆邊,扶了扶眼鏡,抹去頰邊汗水後就在那裏四下環顧。女孩很少在生活中見到在鏡架上鑲銀鏈的男孩,而且氣質出衆,身材颀長……如果不是在可怕的噩夢世界裏遇見就好了。

“這裏究竟是哪裏?!”坐在床上的崴腳女好像哭過,不僅眼眶紅得不行,原本精致的眼妝也糊成了一片,“我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裏是噩夢世界。”站在另一邊的中年男人臉色難看地說,“我們都是被選入噩夢世界的歷練者,只不過我和那邊的丫頭是經歷過幾次噩夢的資深者,你們則是第一次來到噩夢世界的新人。”

“不過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穿着運動服的女孩補充說,“只有一起齊心合力完成每個噩夢世界的任務,我們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噩夢世界的任務就刻在你們的左手臂內側,每個字都血淋淋的,但只有本人定神看才能看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還處于晃神狀态的新人們,擡起自己卷起袖子的左手臂,“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這個噩夢世界存活十二個小時。對了,倒計時就刻在你們的右手臂。”

坐在床上的崴腳女和站在一旁喘氣的胖男生下意識學着中年男人的樣子擡起手臂,然後都“啊”的一聲叫了起來,顯然被自己左右手臂上血淋淋的刻字吓了一大跳。

而一開始就靠牆站在那裏的眼鏡青年在擡起手臂之後表情卻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默默将手臂放下,繼續環顧四周,就好像這間客房裏的布置和東西要比“噩夢世界”本身更有趣一樣。

“完成任務之後,我們會獲得相應的噩夢點,那是非常有用的東西。”女孩在一旁補充說。

“可……可以用來兌……兌換道具嗎?”另一邊的胖男生緊張得開始結巴,一邊絞着手指,一邊身體顫抖着看向兩位資深者。

“噩夢世界和你看過的那些小說不一樣。”中年男人皺了皺眉,“噩夢點的作用有很多,每次任務完成的時候你可以用噩夢點強化自己的身體,如果你在噩夢世界得到了什麽寶貝,也需要花費相應的噩夢點才能帶出去。”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在噩夢世界死了……”女孩望了一眼這次的幾位新人,“可以花費足夠多的噩夢點繼續活下去。”

“如果沒有足夠的噩夢點……”小胖子的臉色變得鐵青。

“那死了就是死了。”中年男人斬釘截鐵地說,“就好像一開始那個走在最後面罵罵咧咧,怎麽都不肯跑起來的小子一樣。”

崴腳女和小胖子臉色再變,像是還能聽見那個人被黑暗吞噬後凄厲的慘叫聲。也正是因為剛剛來到噩夢世界的時候就有人被走廊裏的黑暗“吃”掉,他們才會不顧一切地跟在中年男人身後狂奔。

“你們放心,每個噩夢世界最後存活的人數也會影響所有人得到的噩夢點,所以只要你們跟緊一點別做傻事,我和那位大叔會盡可能幫助你們。”比起語氣不好的中年男人,那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要更親切一些,“我叫齊小敏,經歷過兩次噩夢世界。”

“鄭明,經歷過三次噩夢世界。”名叫鄭明的中年男人語氣裏帶着張揚,似乎以自己的履歷為傲。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齊小敏直接看向那個氣質有些特別的眼鏡青年。

“蘇……子墨。”青年又扶了扶鼻梁上總是下滑的眼鏡,聲音雖然好聽,卻有些幹澀沙啞,好像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一樣,“避,難所是什麽意思?”

“人數比較少而且有新人參加的噩夢世界會為了降低難度而設置一些避難所。”齊小敏指了指客房天花板上的吊燈,“溫暖的燈光是避難所最明顯的特征,在昏暗的環境下也會變得特別顯眼。”

“只要進入避難所就能獲得至少三十分鐘的安全時間,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制定通關計劃,也可以得到喘息休息的時間。不過……”齊小敏皺了皺眉,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安全時間過去之後,所有人都必須盡快離開避難所,否則避難所的所在地會變成這個噩夢世界最恐怖最危險的地方!”

“三十分鐘後,我們……我們就要從這裏離開了嗎?”穿着校服的胖男生看起來是所有人當中最膽小的,即使身處避難所中,也還是躲在角落裏全身發抖。

“準确的說是二十五分鐘後。”中年男人鄭明擡起左手看了看,“你們的左手內側刻着十二個小時的倒計時,利用這個來計算時間要比你們戴着的手表更準确。”

“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新手參加的任務不會太難,大家不用太擔心。”比起語氣不耐煩的鄭明,齊小敏一直都擔當着安慰衆人幫助衆人的角色。

在衆人都心思各異地開始休息,整個避難所陷入沉默的時候,原本一直靠牆站着的蘇子墨推了推眼鏡,盯着洗漱室的門看了幾秒後就邁步走了進去。

洗漱室裏也有一些灰塵,但因為燈光同樣溫暖明亮的關系,并不會讓身處噩夢世界的人感到害怕。

蘇子墨用旁邊挂着的毛巾擦去洗漱室鏡子上的灰塵,然後就一動不動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臉色蒼白,身體瘦削,缺少表情的臉,過于精致的帶鏈眼鏡……

“不是夢。”蘇子墨輕聲自語了一句,然後有些生硬地勾了勾唇角。

如果被噩夢世界選中的人叫歷練者,那麽他算什麽……天選之人嗎?

些許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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