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你幹淨

第二天，當陽光通過窗戶照到我的臉上時，我睜開了眼睛。

原本懷裏的人已經沒有在了，我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種被扔下的感覺席卷過來，讓我心頭一震。

上一次莫安，就是這樣不告而別。

我立即下床穿鞋，還沒來得及出門尋找，就看到桌子上一紙條。

“尤泉，我臨時回一下公司，有緊急情況需要處理一下，你醒了及時聯系。”

看到落款為莫安的留言，我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把紙條對折又對折揣進包裏。

拿出來手機給莫安打電話，原本以為莫安會馬上接起來電話，結果一直到音樂聲停了都沒有被接起來。

那股子不安的情緒又上了頭，我一邊往外面走，企圖找許家老爺子問一問情況，一邊撥電話。

一通沒有接，兩通沒有接電話，打到了三通依舊沒有接電話，最主要這個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

不安的情緒被無限放大，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幾步跑回客房一把抓起手機車鑰匙就往外面走。

剛把大門打開，就看到許家老爺子頭戴帽子，背後杯子竹簍從外面走進來。

看我慌慌忙忙往外面跑，他沒好氣地開口：“慌慌忙忙，幹嘛呢？”

“你知道莫安去哪裏去了嗎？”

“他那麽大的人去哪裏，還需要向你彙報？”許家老爺子極度看不慣我這種一大早就亂了分寸的模樣開口。

“給你說不明白。”我不想和他多言，說完準備去公司看看什麽情況，怎麽會不接電話，是不是公司住了什麽事情，或許是不是莫安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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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安做事不是那麽沒有交代的人。

事出必有因。

我一只腳都已經踏出了門檻，老爺子開口了。

“不要茶葉了？我已經把新鮮茶葉摘回來了。”

我在門口猶豫了，不管是我還是莫安，昨晚上做了那麽多都是因為這是靳總最喜歡的東西，要投其所愛才能有可能改變僵局。

我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不能讓之前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這時候手機傳來了一條消息：“在開緊急會議，待會兒聯系。”

我的心一下落入實地，也不慌忙了，給莫安回了條消息：“開完會聯系，這邊徐老爺子在準備做茶了。”

“行。”

雖然莫安的消息很簡短，但是我踏實。

又給莫安發了一條信息：“愛你，加了一個mua的表情包。”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次莫安沒有回複，我甚至能想象得出，莫安在一邊無語的模樣。

“想什麽呢？看起來傻不愣登的。”

我回過神來，告訴老爺子沒什麽，随即接過來老爺子背後的竹簍，正準備幫忙的時候，被老爺子叫停了。

“不用你，這個你不懂，你去幫我把院子裏的崽兒們的夥食解決了吧。”

所謂是一回生二回熟，我現在已經都喂雞喂豬這個事情産生了免疫了，幹就幹呗。

轉身準備撸起袖子加油幹的時候，又被老爺子叫住了。

“換套衣服再去，我在客廳的椅子上給你拿了一套衣服，也不知道你一大早的在慌什麽。”

我低頭一看，還穿着白色背心和大褲衩，對着老爺子笑了笑，“忘了，我馬上去換。”

“桌上有兩個饅頭，吃了再做。”

我轉頭看着許家老爺子，昨晚上我和莫安折騰了一晚上，做給他吃，沒想到第二天居然會有早飯。

許老爺子可能不太習慣這種直接性的示好，眼睛看向了一邊：“你不吃的話，就拿來喂豬吧?”

人可能就這麽劣根性，當人一直對你不好的時候，突然給你示好，你會覺得受寵若驚。

“不，我吃。”

說完就急忙跑回飯桌，拿了一個饅頭用嘴叼着，把衣服拿回到客房準備換下來。

看着床上人睡過的痕跡，想着昨晚上擁抱着莫安睡覺的情景，心裏一陣陣地甜蜜。

等我好不容易把許家老爺子那些寶貝兒崽兒的夥食解決了，再洗漱一下，快一個小時過去了。

看着院子沒有人，我提起嗓子叫了聲：“老爺子。”

“這裏。”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沿着剛剛聲音過來的方向走了過去，打開門看到裏面居然是個小型的加工廠。

老爺子把衣服脫了，只穿了一個汗衫，用兩只手在鍋裏不停的翻炒。

許老爺子看我進來，瞥了一眼，“衣服穿你身上短了點，腳漏出來一截。”

我不置可否，別來就不是自己的衣服，也不圖要有多合身。

“現在也不是講究這個的時候。”

許老爺子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我也想買茶，看着個上了年紀的人這樣做事，我在一邊休息多少還是有點不習慣。

“要不，我來吧？”

“你不懂，掌握不了火候，你坐旁邊休息吧。”

許老爺子做茶不做茶整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雖然現在幹這事，但是眼睛亮着，姿态也不笨拙。

之前，我好像還不理解，為什麽靳總一個那麽大的董事長，會喜歡喝一個那麽老的店鋪的茶。

現在有錢，什麽好東西買不到？

就憑着老爺子現在做茶這種狀态可以看出來他極度喜歡這件事，就憑着這喜歡，這茶葉查不了。

可能是我欣賞的眼神，太過于明顯，許老爺子轉頭看着我。

“別以為這個茶葉炒幹曬一下就是茶了？”

“我沒有那麽覺得。”

許老爺子笑了笑：“很多人，看別人成功的時候都以為很容易，不知道背後的艱辛。”

“我老許家從我爺爺輩兒就做茶，手藝傳到我這裏，我從小就幫着家裏做茶，直到我十八歲，爺爺把做茶的手藝交給我，順便還吐槽了我爸爸沒有慧根。”

我在一邊聽着老爺子吐槽他爸，突然想起來我和我爸的想殺過程。

“撲”的一聲笑了出來。

可能每個家庭都有同樣的經歷吧，子女總會在某個時間段和父母短暫或長期的不對付。

“摘菜，攤青，炒青，揉青，烘焙，提香，火候都是有講究的，我許家茶葉能做這麽久就靠着這獨有的手藝。”

即便我跟着老爺子也喝茶，但是對茶确實沒那麽了解，但是就看着老爺子一邊做，一邊給我講，覺得也挺有趣。

“那你沒收個徒弟把這個手藝傳承下去？”

許家老爺子一愣，眼裏浮現點情緒，好似也陷入了某種回憶，随即開口。

“如今這個社會，大多數人都塗個快捷方便，誰還沉得住氣來做學這個？”

我不否認大家都圖方便，但是學手藝這個事情，學好了就是傍身的技術，不可能沒人吧。

“不會是你脾氣太差？徒弟都受不了跑完了吧。”

我本意就是想開開玩笑，沒想到，許家老爺子聽完之後，一頓，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我看他的手就那麽撐在鍋裏，怕他燙着自己，立即上前把他的手拿了出來。

“小心。”

看他目光游離，想來是想到了什麽，我看他根本沒精力看手有沒有事，我把手拿起來好好看了看。

“還好，除了紅沒什麽。”

這時候，許老爺子好似才從自己的回憶裏出來，拍了拍手：“能有什麽事兒，我都做了幾十年了，還能不明白這個？”

我知道，剛剛自己肯定在不經意之間觸及到老人的傷心事兒了。

雖然昨天和他針鋒相對過，但是不經意之間觸痛別人的痛處還是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關鍵這個老頭只是脾氣怪，心還挺好的，這不任勞任怨給我們準備茶。

許老爺子往鍋裏一看，皺了皺眉：“這鍋東西，是不行了。把他拿出來吧。”

我是看不出來哪裏不行了，既然他說不行，那就不行吧，反正老爺子是專業的。

許家老爺子拿着旁邊的背簍出了門，我跟着一起出去了。

走到一出茶園才發現，為什麽老爺子要住這裏，原來後面種着一大片茶葉。

“你不是不準備買茶了嗎？”

看着成片的茶，我沒忍住開口。

“不賣不等于不種植，我一輩子就幹了茶葉這一件事情，早已經成了習慣。”

許老爺子說完，就朝着裏面走去，我跟了過去：“老爺子，要不你教我吧？”

許家老爺子吃驚地轉頭看着我，“想偷師？”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叫我怎麽采摘，我幫忙。”

“回去，拿一個背簍，我教你。”

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得教我。”

“這麽肯定？”許老爺子笑了笑。

“你根本就是個面惡心善的老頭兒。”說完我就朝着院子走去，老爺子在背後看着我的背影，笑了笑。

多久沒看見這麽有活力的小孩兒，雖然是個笨蛋。

由于返了一次工，而且許家老爺子對每個工藝都很高的要求，我拿到印有許家茶鋪的茶葉已經都臨近下午了。

看着老爺子收拾東西，有點褴褛的身影。

我又主動提出來，需不需要幫忙解決他的崽兒們晚上的吃食。

老爺子笑了笑：“沒事兒，你先回去吧。”

如果他爽快答應了，或許我還沒有那麽大強烈的欲望做這件事情。

他的拒絕，讓我一時覺得他有點寂寞的身影很可憐。

于是我拿出手機給莫安拍了個照片，告知東西已經到手，又幫着他做了晚飯，然後喂了家裏的崽兒。

準備好這一切，我就準備離開。

老爺子笑着拉着我讓我陪他吃頓飯。

獨居老人的要求在某種時候，是讓人沒法拒絕的。

于是，我又坐下來，陪他吃了晚飯，期間他讓我陪他喝一杯，我都沒敢。

我現在趕着回去和莫安彙報事情進展，着實不敢喝酒，待會兒不能上路。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今天的共同做茶，或許是因為酒精上頭，許家老爺子拉着我絮絮叨叨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許家茶鋪的發展，從起初的困難，到後面的做大，再到後面由于拆遷不得不停業，甚至還提起，他曾經收過的一個徒弟。

我默默地聽着，等他喝了兩杯白酒後，就沒給他續酒了，按照下午老爺子泡茶的方式，給他泡了一杯。

很多時候，一個人傾訴，是不需要對方有所回應的，你只要默默聽着就好，就比如現在，老爺子不希望也沒有讓我開口。

天色已經很晚了，我看他還沒有收拾的樣子，還在回憶往昔，我在心裏吐槽。

這怪老頭是有多久沒說話，怎麽逮着一個人，這麽能說。

許老爺子看了我一眼：“小屁孩兒，你雖然笨，但是我還挺喜歡。”

“你才笨。”我本能反駁。

頭上又挨了一下，已經是那個煙杆，“砰”的一聲，我趕緊伸手揉了揉。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不能和酒鬼講道理，特別還是個清醒就不講道理的獨居老人，我在心裏默默的安慰自己。

“只不過呢，你幹淨，你的眼睛透亮，是個心裏敞亮的人。”

這時候，手機來了條消息，我打開一看，瞬間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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