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1)

泠菱伸指抵住他嘴唇,不讓他再說下去,自己道:“不是這樣的,你自始至終,都做得很對。”顧風塵道:“做對的事,也會傷害到別人。所以瓶兒刺我一槍,現在想來,倒不如你刺我一槍來得痛快。”泠菱道:“我刺了你,你便痛快了?”

顧風塵嘆息一聲:“我只求你原諒我,在西湖會上,我并非有意傷你,而是……迫不得已……”泠菱道:“我知道,而且那一槍,你刺得很輕,當時我若反擊,并不會輸的。”顧風塵道:“可你當時太傷心了,忘記了反擊,是不是?”

泠菱不答,垂頭道:“過去的事了,我們就不談了吧。”

顧風塵聞言大喜若狂:“菱兒,你……你原諒我了……”泠菱終于展開了笑容:“不一定呢,我會一直記着這一槍,保不定什麽時候,我便要刺回來呢。”顧風塵哈哈大笑:“只怕到時,你便想刺,也下不去手了。”

二人并肩坐在青石上,相視一笑,只覺得以前的一切愁苦與磨難,都是值得的。

泠菱輕輕将頭靠在顧風塵肩上,遙望着無數星光,喃喃說道:“如果我不原諒你,你要怎麽辦呢?”

顧風塵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我會一直等在這峰下,每天到峰上去瞧你。”泠菱笑道:“你敢上來,我放狗咬你!”顧風塵道:“你便是放出老虎來,也攔不住我。”

泠菱眼神波動了一下,道:“真老虎攔不住你,那母老虎呢?我知道,你的身邊有只比老虎還要厲害的蠍子。”

顧風塵知道她說的是白京京,心裏也不由得打個結,說道:“我不知道……我答應了娶她,可那是在生死關頭……”

泠菱道:“你想悔婚麽?”

顧風塵道:“男子漢大丈夫,話出如山,豈能反悔,況且這樣一來,白姑娘定會傷心一世。”

泠菱擡起頭來,正視着顧風塵,說道:“我問你一件事,你須老實回答。”顧風塵道:“你問吧。”泠菱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是不是真的想過娶我?”

顧風塵斬釘截鐵地道:“我愛你,我想娶你……”

泠菱看着他的眼睛,顧風塵也直視着她,說出這句話,顧風塵的心仿佛開了所有的門,再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了。

泠菱看了半晌,眼睛裏慢慢流下兩行清淚。顧風塵輕輕擡手給她拭去。泠菱終于移開目光,轉看着腳下的溪水,幽幽說道:“你沒騙我,是真心話……”

顧風塵亦低頭不語。他的內心無比茅盾,既不想掩藏自己的愛情,又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毀了白京京的幸福,休書好寫,情理難違。就算他下狠心休了白京京,而與泠菱在一起,那麽日後他也定會為此決定負愧終生。

何去何從?顧風塵拿不定主意了。

當時的世風之下,男子三妻四妾極為平常,但在武林之中卻是不多,因為武人娶的妻室,多半也是習武之人,一旦再納妾,妾氏如不會武,肯定被正妻欺淩,如果武功不敵正妻,一樣被欺,如果比正妻高強,妾氏豈肯伏低做小?正妻便危險了,而要想找到一個與正妻的武功不相上下的,這等機緣實不易尋找。因此中原武人多半也只娶一妻。至于顧風塵,初時連娶妻的意思都沒有,更不要說納妾了。在他腦海裏,納妾的事是那些大家富戶,家有餘糧的財主才幹的事。

況且以泠菱這般人物,經自己作妾氏,顧風塵連想都沒想過。

現在的顧風塵空有一身本領,卻毫無用處,如果說世上還有以武功和金銀得不來的東西,那只有機緣與愛情了。

泠菱突然擡起頭來,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你已經娶了他人,只要你真心愛我,想着我,已經夠了。”顧風塵道:“我……”泠菱突然破涕為笑,說道:“為什麽我們總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事實上,我一直懷念的,就是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不長,但也足夠銘刻于心的了。”

顧風塵想起曾與她跨馬江湖,鏖戰群雄,那份意氣飛揚,那股沖天豪氣,仿佛自己可以以一人之力獨當江湖。

一想這些,顧風塵稍抑郁憂傷之色,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紅蓮教的教主不是你麽?怎麽換了瓶兒?”

泠菱正想說些什麽,以換心情,見他問起,看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說道:“其實……我紅蓮教的教主,早就定下了是瓶兒。”顧風塵道:“可她只是你的丫鬟,而且你還是泠禦風的女兒呢。”

泠菱一笑:“這些都是你看到我,或者是我說給你的,其實都不是真的。”顧風塵大吃一驚:“難道你不是泠禦風的女兒?”泠菱緩緩點頭:“上代泠教主真正的女兒,不是我,而是瓶兒,她的真名,叫做泠紫萍,浮萍之萍。”

顧風塵吃驚不已,問道:“那你……不是也姓泠麽?”

泠菱道:“不錯,我是姓泠,可我只是泠教主的養女而已,不是親生的。這個秘密在紅蓮教中只有幾個首領人物知道。”

此時此刻,顧風塵才發覺這位泠禦風教主,确有過人之機。

紅蓮教重出江湖,定是因為這兩位女兒已練成了槍法,而一出江湖,便要泠菱挑了太岳派立威,從而使天下知聞,紅蓮教的下任教主是她,而真正的接任教主則一直坐鎮黃山光明頂,布置謀劃,怪不得泠菱會以教主之尊,輕易涉險!

事實也是如此,泠菱一出江湖,便引得天下側目,四大世家的追殺接踵而來,可他們萬沒想到,他們所追殺的,只是一個假教主,這樣一來,四大世家與全江湖的注意力都在泠菱身上,便不再有餘力去黃山騷擾,瓶兒才可以從容坐鎮,按部就班的實施接任計劃。

好高明的計劃,而這個計劃,泠禦風在臨死前就已交代給了紅蓮教的手下,現在看來,他的眼光确是高遠。

泠菱見他不答,皺眉深思,便問:“你在想什麽?”顧風塵如實回答道:“我在想你的養父泠禦風教主,果然不凡,這個李代桃僵之計,肯定早在他死以前,就已經定下了。”

泠菱點頭:“歸去來也是這麽說的。當時我父親派他統領紅蓮教遠遁邊疆,還留了一封密信,信上果然與歸去來說的一樣。那是我父親留下的親筆。”

顧風塵道:“今天看來,泠教主十餘年前的計劃,已然成功了。”泠菱傲然道:“不錯,我父親算無遺策,如果不是十餘年前遭逢情變讓他心神大亂,有志于死,四大世家想要趕我們走,也非容易之事。”顧風塵道:“現在瓶兒做了教主,天下知聞,而你這位假教主,又當如何安排呢?”

泠菱笑笑不答,反問:“在你的心裏,是喜歡當教主的我,還是不當教主的我呢?”

顧風塵絲毫不猶豫:“自然是不當教主的你了。”泠菱支頤道:“為什麽呢?如果我是教主,權力很大呢,跺一跺腳,江湖都會顫三顫。”顧風塵道:“正因為你權力大了,我才不喜歡呢。一個人權力越大,想要得到的就越多,就越發的貪心,就像一只大象,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大,一直拼命地吃,直到它大到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最後被自己壓垮。我可不想看你變成這樣。”

泠菱聽了,皺眉不語,顧風塵道:“我說得不對麽?”泠菱搖頭道:“你講得很對。其實我也不願意做這個教主,只想等着接任大典之後,就退出江湖,回到邊疆去。”

顧風塵一驚:“你想回去?”泠菱笑道:“留在這裏幹嗎?又沒有人來娶我,難道等我老了,沒人要了再回去麽?”顧風塵道:“你這麽好的姑娘,長得又……又似天仙一般,怎麽沒人要?是他們不敢要吧。”

泠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嘆息道:“不說這個了,聽天由命吧。我現在只想……只想能與你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顧風塵慘然無語,他無法選擇,如果硬要抛了白京京,與泠菱在一起,那便不是他顧風塵了。

以前顧風塵從不信命,可現在,他才真正感覺到天意難測,人力難為。

泠菱的話在他心頭泛起了一陣波瀾,顧風塵也嘆息道:“只可惜,我們不能再并馬江湖了。我真的很懷念那時與你并肩對敵的日子。”泠菱欲言又止,顧風塵道:“我說的不對麽?現在紅蓮教已經穩定下來,你也用不着再去涉險了。”泠菱沉默片刻,終于道:“其實……我還是有事情要做的……”

顧風塵一愣:“何事還要你出馬”

泠菱道:“實不相瞞,自從萬嘯樓奪走了戀人槍,我妹妹……哦,就是現在的教主,雖帶了人去追,卻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只得空手而歸,但沒過多久,山下暗哨報上來,說萬嘯樓與一夥人會合了,正向東方去。已有人跟蹤下去了,每天都會有信報來。現在還不知他會去哪裏,但總歸要将槍奪回來的,可紅蓮教剛剛穩定,百廢待興,教主不可輕離,因此我便主動請令,要去奪回戀人槍。”

顧風塵心頭一喜:“這麽說你來找我,是想要我一起去了?”泠菱道:“可是我覺得這樣很不好。”顧風塵道:“有什麽不好了?你怕我不願意麽?”

泠菱道:“我以前不理你,生你的氣,現在有事又來找你,別人會覺得我太勢利,太小人了。”顧風塵哈哈一笑:“不會像你想的那樣,你拿我當朋友,當親人,才會來找我。而且你知道,我不會推辭的。”

泠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知道,所以才會來找你,可我擔心的……是你那位夫人……”顧風塵道:“你覺得她會不願意讓我陪你去麽?”

這時突然聽到身後草叢中傳來一個聲音:“正是,我不願意你陪她去。”顧風塵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只見白京京從草叢中站起,走了過來。

原來她雖躺進了帳篷,但總是有些擔心,生怕顧風塵會一去不返,事實上白京京與顧風塵相處日短,還沒到充分相信的地步,又加之自己本就不是十分大度的人,因此便悄悄爬出來,躲到了二人不遠處的草叢偷聽,顧風塵本有神功在體,應該能聽到的,可一見泠菱,心神大亂,不能自控,全部的精力都在泠菱身上,所以沒有發覺有人潛近。

白京京聽了兩人的談話,不由暗自嘆息,知道顧風塵雖會遵守諾言,不會棄已另娶,可在他的心裏,泠菱總歸是占了第一位的,這一點無可改變。

此時聽到泠菱來邀顧風塵同往,白京京忍不住現身出來。

泠菱見她走來,臉上神色有些怪異,站起身來,不與顧風塵同坐了。畢竟人家是夫妻了,自己與顧風塵再好,此時也不能表現出來。

白京京這方面倒像是老手,并不在意,她心裏明白,以前顧風塵與泠菱有多麽親密,自己雖未看到,可也能猜到。因此她向泠菱笑了笑,道:“泠教主,不必客氣,還是坐吧。”

她這麽一說,泠菱倒不知該說什麽了。

顧風塵也有些尴尬,這好像是背着老婆會相好的,又被老婆當場捉到,不由得紅了臉:“是你……你沒睡覺……”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也覺得是廢話。

白京京道:“大哥你坐。既然泠教主來了,大家正好一起談談,免得以後路上尴尬。”顧風塵一愣:“以後路上尴尬?”白京京道:“不錯,泠教主不是想請你一起去幹事麽?”

泠菱道:“我是想請他助我奪回戀人槍,并沒別的意思。”

白京京道:“我知道。”泠菱道:“而你方才的話,并不願意讓他去和我去。”白京京點頭道:“我是不願意讓他陪你去。”

泠菱道:“那好,我便不打擾了。”

說着起身要走,顧風塵回頭看着白京京,皺起了眉頭,隐有怒意,剛想說些什麽,白京京已拉住泠菱的手,道:“你聽我說完。”泠菱道:“你的意思很清楚了,還有什麽要說的?”

白京京道:“我不願意讓他陪你去,因為我也想陪着。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泠菱霍然回頭:“你也要去?”白京京道:“如果你覺得路上尴尬,我便讓你們兩個去,我就不打擾了。”

這話一出口,泠菱也愣住,初時她覺得表明自己的意思之後,顧風塵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去,要麽不去,現在可好,憑空又多了一個人,而且是顧風塵名義上的夫人。

顧風塵心裏卻是另一番想法,此次要對付的是萬嘯樓,非同一般高手,天下只怕除了自己,再無人可以擋得住他的逆天神功,只有自己跟着,泠菱才可以保全自己。因此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去,就算白京京不樂意,也由不得她。可現在一聽白京京的話,也頗有些意外。帶着白京京吧,她武功不算高,只恐淪為累贅,可若不帶她,又有與相好私奔之嫌,況且她既然決定跟着,只怕甩也甩不掉了。

他皺皺眉頭,在剎那間便做了決定,對兩個女人道:“好吧,那便一起去。只是人多了目标太大,不利于追趕,只我們三人便可。京京,你去通知花城主一聲,另外再拉三匹好馬來。”

白京京聽他當着泠菱的面叫自己“京京”,顯得很親昵,十分高興,道:“我這就去,順便再向青佛子讨些傷藥。”顧風塵又對泠菱說道:“菱兒,此次對付的人絕非一般高手,你們兩人切不可離我遠去,只在我身邊,我才可以顧得周全。”

一聽顧風塵叫“菱兒”,白京京雖有些不快,但轉念一想,能将自己與泠菱并稱,也不委屈自己。因此快步去了。

泠菱似有些猶豫,她很清楚白京京的目的,自是對顧風塵不放心,便問:“她也……你夫人也去,這樣不好。不如你留下陪她,我一個人去好了。”顧風塵輕輕撫摸泠菱的肩頭:“菱兒,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舍你而去麽?”

泠菱道:“可你畢竟是有妻子的人了。”顧風塵淡淡一笑:“我與她是光明正大,與你,同樣也是光明正大,并無什麽茍且之事,怕得什麽。”泠菱将頭靠在顧風塵懷裏,輕輕地道:“那就走吧。”

此時白京京拉來了三匹馬,備好了傷藥和盤纏,告訴顧風塵她已經向花月痕交代過了,由花月痕率領衆人先回碎心城去,等候他們歸來。在顧風塵不在的時候,碎心城還是花月痕主掌。顧風塵聽了,一一點頭。

三個人跨上馬,順着山路向東而去。

這一路行來極是快捷,不時有人送來消息,指示萬嘯樓等一行人的方向。總體看來是朝着東方。行了幾天,三人已經進入了浙江地界,這裏一派嬌聲吳語,顧風塵與泠菱聽不太懂,幸好白京京久歷四方,尚可聽懂七八成,沿路打聽着,并未失去萬嘯樓等人的蹤跡。

這幾天裏,顧風塵每兩日一換藥,傷已好得快了,青佛子的傷藥去腐生肌功效很強,沒過七八天,傷口便結了痂,不礙行動了。

又向東走了四五天,已經穿過了會稽山,接近了天臺山。三人站在會稽山一處高峰上,遠遠的已經看到了萬嘯樓那一夥人,相隔約有五六十裏路程。顧風塵見萬嘯樓一夥人約莫十幾匹馬,也是輕衣勁裝,不時疾馳一陣,顯然也是心急趕路。

就這樣兩批人馬一前一後,來到了天臺山中。

天臺山位于浙東,乃佛教名山,早在南朝的梁代,便有高僧智顗在此建寺,創立佛教的天臺宗。此山清古幽奇,乃是尋芳覽勝的好去處。

進山之後,雖然處處有奇景可觀,但顧風塵三人哪顧得上這些,一心追蹤着萬嘯樓一行。約莫走了兩個時辰,看到不遠處聚着一群馬匹,有一人看守着,餘下的人已爬上一座高峰。

此處已不能騎馬,顧風塵三人便将坐騎牽入密林當中拴好,從另一側向峰上爬去,以避開那夥人的眼目。

三人花了大半個時辰,終于上到峰頭,向前一望,只見萬嘯樓等人已不在上面,顧風塵登上山頂,發現峰下乃是一潭碧綠的湖水,而萬嘯樓那一夥人正向湖水走去。

顧風塵在來的路上,便回憶起英天傲曾說過的,三寶合一,便可得到紅蓮教深藏多年的寶藏,現在看來,萬嘯樓等人多半便是來取寶的。他知道萬嘯樓已經練成了逆天神功,又得到了戀人槍,只缺少遁地甲了。

想到這裏,顧風塵赫然一驚,那日在光明頂,龍謝蘭曾經連射萬嘯樓六枚毒針,竟然無一枚刺入,天下除了極為笨拙厚重的金鐘罩鐵布衫功夫以外,再無類似硬功,難道當時萬嘯樓身上,已穿了遁地甲不成!

可據他所知,遁地甲是被算計自己的那夥人奪去的,為首的是那個鬼臉人,一直不露面目。

他悚然一驚,此人一直不露面目,難道就是這位似人似獸的萬大公子?

此人除了神女峰頭露過一面,其他時候均不知所終,難道便是一直在暗中謀劃這件大事?

顧風塵越想越可以肯定,遁地甲就在萬嘯樓的身上。

他招呼二女上前,此時萬嘯樓一行人已經來到峰下的湖邊,慢慢潛下水去。

顧風塵一愣,暗想,難道那寶藏,竟是藏在水下的!

事不宜遲,顧風塵三人也爬下峰去,來到了湖邊。

湖岸邊的水十分清澈,可見不時有細小的游魚往來,但到了湖心處,便色呈墨綠,不知深淺了。

顧風塵當先下水,兩個女子也随着他,潛下水去。

此時已值深秋,湖水很涼,顧風塵憋足了一口氣,紮下頭向湖心游去,兩個女人跟在身後,沒透幾口氣便到了湖心,三人一齊吸口長氣,潛下湖底。

顧風塵大瞪着雙眼,努力尋找着,他發現萬嘯樓那夥人已全不見了蹤影,不可能上岸去,因此斷定湖心處定有地洞之類的通道。

果然,他看了一會兒,發現前方的峰岩上似乎有一個洞,而且身邊的湖水也在向裏流動,于是他擺擺手,示意兩個女人跟在他身後,向那個湖底洞游去。

到了近前,果然發現這是一個石穴,石穴邊上居然還有一塊厚厚的石板門,此時已經開了,被推在一旁。

顧風塵看看石板門的厚度,足有一尺,不由得咋舌,暗想這定然是萬嘯樓推開的,如果不是身懷逆天神功,在水底哪能使得上力,只有逆天神功才能在這等無法借力的條件下,發揮最大的效果,推開石門。

如今石門已開,萬嘯樓一夥定已入內。

顧風塵見石穴狹窄,深不見底,怕裏面有埋伏,便示意二女,自己先進去,讓她們跟在後面。

二女點頭,随着顧風塵游了進去。

石穴裏漆黑一團,不見分毫光亮,顧風塵用手摸着石穴兩壁,發現有開鑿的痕跡,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心頭更有了底。

游了不遠,石穴向上延伸出去,顧風塵雙腿一擺,向上一冒,已将頭露出了水面。

随後兩個女人也相繼露出水面,可喜的是這裏居然有陽光透入,并不顯得黑暗。顧風塵細看時,發現陽光來自數條極窄的石縫,他四下觀瞧,眼前是一條通道,可同行數人,看來這裏已是山腹之中,那條石穴,竟是一座水門。

顧風塵爬上通道來,發現地面上還殘餘着不少水印,定是萬嘯樓一夥人留下的,看其幹涸程度,剛走不久。于是三人加着小心,在後跟了上去。

通道很長,而且拐彎抹角,不知通向哪裏,幸好每過一個轉彎處,都有石縫向裏透着光亮,可見開鑿這條通道的人,心思想得很細。

三人走了一會兒,忽聽前方傳來人聲,急忙止住身形,悄悄上前查看。來到一個拐彎處,偷偷探出頭向前看去。

只見前面的通道還有十餘丈,已到了盡頭,那裏是一座低矮的石門,高不足九尺,寬僅有四尺左右,更令人稱奇的是,那石門上居然有一個人形的坑,呈“大”字形鑿在門上,遠遠看去好像有個人貼在那裏一樣。

此時門前聚集着十餘人,都蒙着臉,戴着黑色頭罩。其中一人手執戀人槍,看身形正是萬嘯樓。

此時正有一個戴着紫色頭罩的人在石門前查看,然後又對照着手上的一樣東西左看右看,最後才點點頭,說道:“明白了,這門要開的話,也不難。”

由于此人戴着頭罩,又刻意憋粗嗓音,所以聽起來聲音極怪異,但顧風塵總覺得這人的聲音像是在哪裏聽到過,可一時想不起來。

有人問道:“怎麽開?大家一齊撞麽?這裏也沒有家夥啊!”

戴紫頭罩的人道:“用不着,這是一個機關,需要用到三寶。”說着一拉萬嘯樓,道:“萬兄,把槍給我,再脫了外衣。”

萬嘯樓竟極是聽話,絲毫沒有猶豫,将戀人槍交與此人,然後扯下了外套。

這件外套一落,顧風塵等三人立時看到,萬嘯樓身上穿的果然是那套遁地甲。這套寶甲确實不同凡響,顧風塵在西湖時曾見過它穿在一個彩衣少女身上,那女孩子很苗條,穿着遁地甲也不顯得多麽肥大,現在穿在萬嘯樓身上,他人高馬大,肩寬背厚,可穿起遁地甲來,亦不顯得有任何緊窄之處,難道這套甲可以伸縮的不成!

外人不知,這套遁地甲實為寶铠,其原料中加入了千年樹膠與罕見的海魚皮,所以有很強的彈性。

萬嘯樓扯下外衣後,愣愣地瞧着那人,也不開口,戴紫頭罩的人将他拉到那人形坑洞之前,吩咐道:“身子貼進去。”

萬嘯樓依言,将身子向裏一縮,四肢分開,與人形坑洞相合。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覺得很滑稽。

可就在此時,令人驚疑的事發生了。只聽門內發出一聲怪響,令人牙酸耳悸,接着從坑洞的四肢部分伸出來幾條鋼條,喀喀兩聲,已将萬嘯樓的四肢封住,使其不能從坑洞裏出來。

衆人齊齊一驚,以為萬嘯樓中了機關,紛紛看着那戴紫頭罩的人,只見那人擺擺手:“不要緊,沒事的。”

響聲沒停,更奇怪的事出現了。

萬嘯樓身上的遁地甲此時居然在肩頭和雙腿的部位,有東西慢慢頂起,仿佛裏面有東西被吸了起來,然後喀喀兩聲輕響,遁地甲的雙肩和雙腿外側居然出現了四條鑰匙,準确無誤的插到了石門坑洞剛剛出現的四個孔內,緩緩轉動起來。

顧風塵赫然想起英天傲的話,這套寶甲并不是甲,而是一把鑰匙,現在看來,這把鑰匙,就是開這道石門的。

四把鑰匙一動,只聽喀的一聲響,衆人以為石門開了,結果并非如此,石門紋絲未動。

一名漢子性急,上前推了一下石門,搖搖頭:“沒開。”

衆人一齊看着那戴紫頭罩的人,只聽那人冷笑道:“你們太急了,這聲響不是開門,而是開孔的。”衆人不解,戴紫頭罩的人向石門邊上一指,衆人細看,這才發現石門邊上已經開了一個孔洞,約莫手腕粗細。

一人問道:“主子,這個孔,做什麽用的?”

顧風塵聽他說主子,這才知道嘯樓還不是這些人的首領,此人才是。

那主子道:“這才是真正的鑰匙孔,而鑰匙就是它。”說着一揮手中的戀人槍,便向那孔洞中插去。

結果戀人槍太長,石門門洞只有四尺來寬,插不進去,這主子便将槍拆開了來,将槍頭的一段插到孔洞之中。

果然嚴絲合縫。

顧風塵這才明白,為何戀人槍要分成三段,而不是鑄成一條,原來還有此妙用。

第一段槍身插到孔洞中後,孔洞中也發出一聲響,好像有東西将槍頭咬住,然後那主子用力向槍身向裏推,卻推不動分毫,此人想了想,點手叫過一人,吩咐他來推。

這人力氣要大得多,用盡全力一推,只聽喀喀聲響,槍身向裏沒入,等到整條槍身幾乎都沒入孔洞中時,那主子又接上第二段槍身,繼續向裏推。

如此三遭,三段槍身已接成一條整槍,而這條槍除了最末端的半尺以外,已經全部沒入孔洞中。

那漢子推進了最後一分,只聽裏面轟然一響,孔洞開了,然後石門上的鋼條縮了回去,萬嘯樓身得自由。跳了出來。

然後整個石門轟然啓動,慢慢向左邊縮進去,衆人面前又出現了一條甬道。

一見有路,為首的那人當先而入,餘人跟着湧進去,顧風塵三人也随後跟着,向裏走去。

甬道不長,只短短幾十步,然後便看到老大一塊空場,約莫十餘間屋子的大小,在山腹之中掏出這般大的空洞,工程之巨可想而知。此時顧風塵三人已接近甬道盡頭,忽聽下面一陣歡呼聲,便伏在甬道邊上,向下看去。

甬道下尚有幾十級臺階,通向空場,山腹壁上有陽光透入,而場中又立有數十面銅鏡,很巧妙的反射着光線,使得整個空場看來十分明亮。

顧風塵向下看去,但見整個空場內四處堆滿了不少黃金之物,什麽金盤金杯金冠金盆金壇金缶金如意,也不知有多少。除了這些金寶之外,尚有不少的劍戟刀槍,旗幟鑼鼓等物,可說這裏是一大寶藏。

那夥人中有的撲在黃金之上,大聲歡叫,而為首的那主子則和萬嘯樓一起,站在中間的一個玉屏風前,那主子正一字字地念着屏風上的字。

自國家定鼎以來,吾教備受荼毒,上驕其志,粉其功,打壓諸強,遍及江湖。吾教欲争,奈何天命已歸,非人力所能挽回也。或雲數百年後,當幹戈複起,若逢此運,吾教複興于天下,争衡于宇內,猶未可知。有鑒于此,特封武庫于山中,不使人知。以待吾教後人,開庫起兵,則吾等死既不朽也。

泠菱聽了,心頭一陣輕嘆,她明白這段話的意思,那是幾位創教之人所立下的遺囑,大意是講,自從國家安定下來,皇帝十分驕橫,鎮壓所有的敵對勢力,紅蓮教也在其內。想再起兵造反,可是天下已平,人心思定,無能為力了。有人說數百年以後,天下将再動亂,紅蓮教在這個時候,可以重新起兵,與別人争奪天下。因為這個,所以将兵器財寶藏于此山之中,不使外人知道,等着紅蓮教的後人來取。

泠菱看看洞中的財寶,粗略一算,光是黃金便不下萬斤,其餘的珠寶玉石不計其數,再加上堆成山的兵器,以此做根基,起兵不難。所以她十分佩服這幾位前人,想得極遠,如果說将財寶運回紅蓮教,那麽不過數代,只怕已經揮霍殆盡。

正想着,只見那為首的主子似乎并不在意這些金寶,左顧右盼,最後發出一聲歡呼,奔到洞壁之前,仔細看着上面。

顧風塵等人這才注意到,在四面的洞壁上,刻着不少的字跡,四面壁上都有,幾乎刻滿了整個石洞。只是大家一進來,便看到地上的金寶,這些牆上的字,一時沒有注意罷了。

那主子看了幾眼,不住地跳躍拍手,看似歡喜極了。

顧風塵只覺得此人的動作太熟悉了,肯定是見過的,他想來想去,赫然大吃一驚,脫口叫道:“是你……”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喊,令場中的人都是一驚,齊齊擡頭看去,顧風塵知道形跡已露,索性站起身來,兩個女子也起身随着,一步步走下空場中去。

萬嘯樓的眼睛中慢慢露出兇光,雖然還是一動未動,但非常明顯地感覺到,一股殺氣正在升騰。

其餘的人慢慢圍攏過來,呈一個扇面形,站到顧風塵三人對面。

顧風塵并沒理會其他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主子,此時他已斷定這個人的身份,卻很不明白,所以問道:“為什麽會是你?”

那主子從他的眼神裏,已經可以感覺到,顧風塵已認出自己,索性将手一揮,摘下了紫色頭罩,露出了真面目。

晴兒!

不錯,正是晴兒,泠菱也吃了一驚,皺眉思索着什麽。

顧風塵直視着她的眼睛,緩緩道:“怎麽可能……應該不是你!”晴兒向左右揮揮手:“都摘了吧,用不着藏頭露尾了。”

聽了這話,其他人一齊将面罩面紗摘了下來。顧風塵一個個看去,有很多都認識,幽冥雙煞,過江風,陽關盜,衛家六虎中的老大老二,七手探花肖毒蜂……

他想起在鬼臉人手中相救花月痕以前,在一個酒店中聽到的話,幾名江湖漢子說什麽第三股勢力,講的是一個神秘人暗中招兵買馬,連幽冥雙煞與過江風都服服帖帖,如今看來,這個神秘人,就是晴兒。只不過她幹這事,肯定是瞞着四大世家其餘三家的。

聽了顧風塵的話,晴兒的神色變得十分木讷,語氣中也沒有任何波動,說道:“不錯,就是我,一切都是我暗中謀劃的。”

顧風塵道:“如此說來,那個鬼臉人是你的手下,你從一開始,就算計我。”

晴兒道:“不錯,自從你在五戒莊與神女峰一出手,我就盯上了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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