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有客飛來無問訊,(2)

音信,萬重山也漸漸有些猶豫了,他開始不放心兒子,本來想着紅蓮教的大典一結束,便發動人手去尋找,不想今日在光明頂上,兒子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現,怎不叫他欣喜若狂。

杜潛龍夫婦與南宮岳見他來,也非常高興,圍上來紛紛探問,萬嘯樓一言不發,仍舊呆呆地瞧着萬重山,萬重山以為兒子在這多人面前難為情,便伸手欲拉萬嘯樓歸座。

但他拉住萬嘯樓的手臂後,就感覺到兒子在有意抗拒,不想跟他走,萬重山知道兒子的脾氣,也未在意,又見他手中緊握着戀人槍,心想兒子既然露了面,便不可不歸還人家的槍,否則四大世家成了硬搶,傳出去不好。

想到此,便向兒子一笑,道:“來,嘯樓,把槍給我……”

萬嘯樓并未答應,只是瞪圓了眼睛瞧着他,萬重山又重複了一句,萬嘯樓仍舊不動,萬重山有點怒了,在大庭廣衆之下,兒子居然敢不聽自己的話,成何體統。

因此他加重了語氣,喝道:“嘯樓!”

萬嘯樓神色突然一凜,似是清醒過來,萬重山已然一手扣住槍身,喝道:“撒手!把槍給我……”

突然之間,萬嘯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抹寒光中隐藏着的是惡毒,是殺氣。

此時場中群雄都呆呆地望着這爺倆兒,有些人的手心裏已冒出冷冷來,因為他們也感覺到了殺氣。

萬重山見萬嘯樓不撒手,怒火上撞,單手運力,猛地将戀人槍向懷裏一帶。他數十年練就的鷹爪力非同小可,換做旁人,這一下非撒手不可,否則就要連人帶槍一同扯了過來,但出乎他的意料,萬嘯樓受了這一扯,居然連晃都沒晃。

萬重山深知兒子的功力與自己在伯仲之間,短短數月間絕高不到哪裏,而自己這一扯,怎麽會扯不動他!

便在此時,萬嘯樓突然變了臉色,仰天發出一聲不像人的長嘶,雙手一轉,整個槍像風車一樣翻轉過來,萬重山若不撒手,整條胳膊就要被他擰到背後了,因此只好松手,後退一步,喝道:“畜生,你幹什麽……”

話聲未絕,突然覺得腹下一痛,一股冰寒的感覺升了上來。

他緩緩低頭看去,那條戀人槍的槍頭,已經完全沒入自己小腹,只留一條槍杆在外,自己的血已經順着槍頭的血槽汩汩外流。

萬嘯樓……我兒子……居然刺我……

萬重山悲憤莫名,臉上的神色古怪已極。

衆人看得清清楚楚,萬嘯樓将槍一轉,槍頭在前,想都沒想,猛力一槍,刺進了萬重山小腹。

事出突然,衆人都驚得呆了,誰也沒料到萬嘯樓會對着自己的父親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槍。

全場一時變得死寂,靜得如同深夜的墳場。甚至都能聽到萬重山的血滴到地面的聲音。

萬嘯樓輕輕搖動腦袋,眼睛裏的神色恢複了迷茫。

便在此時,第一聲驚呼終于響起,出自一名江湖女子口中。

然後全場一下子炸了鍋,杜潛龍夫婦與南宮岳初時也被這一槍驚呆了,此時終于反應過來,齊聲怒吼:“萬嘯樓……你做了什麽!”

萬嘯樓充耳不聞,突然掄起單臂,竟将自己的父親挑在半空,然後用力一甩,萬重山帶着一股血箭飛出數丈,砰的一聲摔在側殿的頂上,将上面的瓦也不知壓碎了多少。

他本來重傷欲死,再經此一摔,僅剩的一口氣也提不上來,萬重山張開兩手,像是要抓住什麽,但眼前終于變得一片漆黑。

號稱四大世家中武功最高的金鷹門主萬重山,就這樣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手下,而且至死,他也沒有明白萬嘯樓為什麽要殺自己。

萬嘯樓一挑飛父親,漫空灑落的鮮血使他如發了瘋的獅子一般,将戀人槍掄開當做棍棒使用,将周圍所有人逼退丈外。

他雖然不會使槍,但此時變得力大無窮,槍身上貫注內力,每一槍掃出,凡是觸到的人或兵器無不被擊飛,真如虎入羊群一樣。

杜潛龍仗着內力,亮出水火囚龍棒,迎着戀人槍掃來的方向拼力一格,只聽當的一聲大響,杜潛龍覺得整個手臂劇震,虎口已被震裂,血絲流了下來。手中的囚龍棒險些被磕飛。他叫了一聲:“好小子,你瘋了不成!”

萬嘯樓突然仰天一聲狂笑,闖入群雄叢中,掄開槍身,亂打亂掃起來。

殿前的空地雖然不小,但來的人太多,因此顯得稍稍擁擠了些,萬嘯樓的人槍如同烏龍攪海一般,一時傷者無數。

顧風塵見了,顧不得身上有傷,大喝一聲:“都退開了,我來鬥他。”衆人正巴不得有人上前拿下這瘋子,聽了這話,退潮一般向後閃去。

白京京硬拉住他,不想讓他上前,顧風塵怒起,運力一彈,将白京京的手震開,大步搶上去。瓶兒在後叫道:“你有傷在身……”

顧風塵并不是沒想到,只是他心存疑惑,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印證。因此便顧不得自己的傷了。

他的疑惑很簡單,數月前與萬嘯樓交手,對方雖然內力深厚,但遠未達到今天的程度,這其中定有緣故。

眼看着顧風塵搶上前來,萬嘯樓眼中敵意大盛,突然掄開戀人槍,向他攔腰打來。

顧風塵并不後退,只一個鐵板橋,讓槍身由頭上掠過,然後展開輕功,搶進萬嘯樓懷中,舉手一掌,打向他前胸。

萬嘯樓雖然瘋狂,但絕不癡呆,一見對方掌到,便松開一只握槍的手,狂吼一聲,全力擊出。

二人近身肉搏,以掌對掌,其中已無一絲取巧之處。

顧風塵的內力自是天下知名,如今雖受了傷,但于其內力無損,而萬嘯樓形如瘋癫,內力竟是深不可測,這二人對掌,誰強誰弱,無法定論,只好看結果了。

按着群雄的心思,二人這一掌相交,必定是石破天驚的巨響,因此還有人捂住了耳朵,不敢去聽。

但是結果令所有人大為不解。

二人的雙掌交擊在一處,居然是無聲無息,一絲聲響也沒有。

不僅群雄吃驚,對掌的二人更為吃驚。他們所吃驚的,并不是沒有響聲。

顧風塵此次對掌,本已運足了全身內力,以威力而論,開山斷嶺雖不足,裂石開碑已不在話下,但是當他的掌與萬嘯樓的掌相交之時,只覺得自己的千萬斤力氣像是打入了無底深淵,泥牛入海,斷無消息。

這樣的情況顧風塵聽說過,以前在少林寺時,師父曾告訴他,如果你全力打出一拳,打到對方身體時,感覺自己的力氣像是打進了汪洋大海,那麽就說明,你的對手的功力比你強十倍以上。

只有這樣,對方才可以将你的力氣完全消解,化于無形。就仿佛溪流注入大海,毫無效力。而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難道萬嘯樓的功力竟是如此之高麽!

想到此,他愀然變色。

可等顧風塵擡眼一看萬嘯樓時,發現萬嘯樓的臉色,居然與他有些許相似之處。

他并不知道,此時萬嘯樓心中也與顧風塵一樣的吃驚。他自己的掌力也如同打進了汪洋大海,化為無形。

顧風塵一掌對過之後,立時退開一步,雙掌護在胸前,準備迎接對方的攻擊。因為照理來講,對方的內力如果比自己高強十倍,那麽定會趁着自己前力已盡,後力未生之時來攻。由于自己前一掌用力太猛,後勁不足,便不容易抵擋得住。

然而顧風塵退了一步,萬嘯樓居然也退開一步,單掌直伸,眼睛瞪着顧風塵,如見未知之生物。

此時顧風塵隐約明白了,對方的內力并非比自己高深,他的掌力與自己相撞,雙方都化于無形了。

自己自習成逆天神功以來,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天下還有什麽內功,能敵得過自己的逆天神功呢?

顧風塵心思電轉,突然搶步上前,又是一掌擊出,萬嘯樓提掌來迎,二人第二次對掌,而情形完全與上一次相同。

這兩個人打鬥,居然像是全無內力,換句話說,他們的內力對對方,根本沒有作用。

顧風塵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想起了自己與晴兒西湖奪寶後野宿的那天晚上,萬嘯樓突然出現,捉走了陽關盜,而當時的秦唐關正要對陽關盜逼問什麽東西。而他自己猜測,這樣東西,應該就是逆天訣。

難道說,逆天訣落在了萬嘯樓手中!

也就是說,他習成了逆天神功!

由于顧風塵的內功與萬嘯樓的相同,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在這一剎那,顧風塵幾乎可以肯定,萬嘯樓練就的,就是逆天神功,于是他突然大喝一聲:“逆天神功!你練的也是逆天神功!”

這一聲喝之後,滿場皆驚!

瓶兒與雪無痕都領教過萬嘯樓的內力,此時聽了顧風塵一喝,相視一眼,心頭都是大震。

顧風塵接着叫道:“你搶到逆天訣,練成了逆天神功……你殺了地王秦唐關……”他終于明白,秦唐關死前為什麽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

因為秦唐關所中的致命傷不是兵器傷,也非毒傷,而是被高強內力震傷的,以秦唐關的內力修為,當世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逆天神功之外,再無第二種功夫。而據秦唐關所知,天下武林中只有顧風塵,練成了逆天神功,因此不用細想,便斷定是他下的手。

可現在看來,天下還有第二個人練成了逆天神功,他震傷秦唐關之時,定然也蒙着臉,秦唐關認不出他,只能以武功判斷身份。

瓶兒與紅蓮教中的頭領人物一聽,都霍然一驚。雷音已經将這件事告訴了他們,而且取回了秦唐關的屍體,經過驗屍,一致認定是逆天神功所傷,因此也懷疑這件事是顧風塵所為,但教中熟悉顧風塵的人都有些不信,可是鐵證如山,不得不暗自嘆息,現在看來,顧風塵果然是冤枉的。殺秦唐關之人,肯定是這位人不人獸不獸的萬嘯樓。

他連自己的父親都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顧風塵喊聲方落,沈柔已接着叫道:“此人殺人弑父,已是禽獸所為,天下武林,人人得而誅之。大家不要放他走了。”

這下子不光紅蓮教,連四大世家的人也圍攻了上來。

杜潛龍夫婦與萬重山交情極深,此時眼見萬重山被兒子一槍刺殺,心頭的震恐已非語言可以形容,這位萬公子自來到光明頂後,一言不發,出手便是奪槍,方才萬重山如果不去搶他手中的戀人槍,或許還死不了,由此可見,這條槍在萬嘯樓心中,地位何等重要,重要到為了不被搶走,可以連自己的父親都殺了。

二人悲憤萬重山的慘死,決心要将萬嘯樓殺死在萬重山面前,用來祭奠他的亡靈。因此未等沈柔叫完,夫妻二人已然搶上,雙站萬嘯樓。

杜潛龍仍舊舞起囚龍棒,卻換了一套招式,不以棒身與對方的槍身相碰,以免被震飛。他看起來魯莽,但一交上手,卻是小心之極。而龍謝蘭則游走在外,銀牙一咬,手中已握住了幾枚毒針。

趁着杜潛龍與萬嘯樓相持之時,龍謝蘭一揚手,三枚毒針直射萬嘯樓的後心。

此時動手,已完全沒有了什麽身份高低,輩分高低,因為大家一致覺得,眼前的萬嘯樓已不是人了,對付一頭野獸,何分這些。

因此龍謝蘭在他身後暗放毒針,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萬嘯樓一心在前抵擋杜潛龍的囚龍棒,方才雖然他以槍杆險些将杜潛龍的棒震飛,但那時衆人尚未得知他的內力高絕,萬嘯樓雖然震飛瓶兒與雪無痕,可這二人都不以內力見長,因此杜潛龍方才自是有些大意,現在交手,杜潛龍使開囚龍棒絕學,用的不是硬砸硬碰,而是或搭或粘或壓或推,全都是以巧破千斤的訣竅,如此一來,萬嘯樓雖然內力高強,想要擊敗杜潛龍,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杜潛龍在前面将萬嘯樓絆住,龍謝蘭在後面放毒針,看起來萬嘯樓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三枚毒針全部射到了萬嘯樓身上。

龍謝蘭的毒針天下聞名,只要被射中一枚,眨眼間便會倒地不起,昏迷過去,可今天這三枚毒針卻失了效。

也許不是毒針失效,因為這三枚毒針根本就沒射進萬嘯樓的身體裏面,只是他衣服上一撞,便一齊跌落塵埃。

龍謝蘭大驚,暗想此人的內功居然高到如此地步麽?竟可以做到金鐘罩體,鐵布裹身。

武林之中一直不乏練成金鐘罩,鐵布衫功夫的人,但這兩種硬功又有不同,金鐘罩功夫運起來時,全身皮肉硬如金鐵,刀槍不入,可一旦運起這種功夫,便不可移動半寸,氣息也不可洩露,務須凝神屏息才行,因此金鐘罩其實是一種挨打的功夫。

鐵布衫稍有不同,這種功夫是将內息運起,送到身體的一個部位,使那個部位硬如鋼鐵,并不能達到全身。這種功夫比金鐘罩好的地方便是可以随意移動,不好的地方則在于,一個部位剛強了,身體其他地方則不再受保護。

這兩種硬功通行天下,如果萬嘯樓練的是金鐘罩,絕不可能在運功的同時,還揮槍與敵劇鬥,如果他練的是鐵布衫,可他又怎知龍謝蘭要射他後心。

這種念頭在龍謝蘭心頭一閃,她便打定主意,再射一次試試。

萬嘯樓對于身後的事恍如不聞,仍舊将槍掄開了,逼開衆人的攻擊。龍謝蘭趁此時機,又是三枚毒針飛出,這一次是射他的右腿。

如果萬嘯樓練的是鐵布衫,必須要事先運氣,除了龍謝蘭自己,無人知道毒針會射向哪裏,萬嘯樓絕不可能事先将氣運到右腿上,來擋她的針。

可是令龍謝蘭萬分不解的是,這次的三枚毒針射上去,仍舊與上次一樣,射不進萬嘯樓的身體,只是衣服上一彈,便落了地。

毒針沒有作用,萬嘯樓的內力又高絕如此,誰能制了得他!

此時上前圍攻的好手越來越多,但萬嘯樓使開戀人槍,周圍五尺內誰也搶不進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內力損耗得差不多了,再上前猛攻。這些好手自然心知肚明,因此雖然看起來攻得很猛,但自己的力氣損耗不大,只是在虛耗萬嘯樓的內力而已。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由半山腰裏射上來一支旗花火箭,這支火箭有些怪異,上升時帶着刺耳的嘯響,令人耳膜發顫,牙齒發酸。

萬嘯樓聽了這聲嘯響,突然神智一清,四下張望了一下路徑,邁開大步,向下山的石徑搶去。

雪無痕叫了一聲:“他要逃走,大家圍上了……”

衆人也都看出萬嘯樓的意思,方才那聲嘯響,多半便是招呼他的信號,看來山下定有後援,如果給外援攻上山來,再想殺他,更是不易。因此一齊堵住下山的道路。

萬嘯樓便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闖過數百群雄的阻攔,逃到山下去。但是如此一來,群雄只顧阻他下山,圍攻的人便少了很多,萬嘯樓身邊壓力一減,突然他仰天嘶吼一聲,呼的一槍掃出,将身邊的人逼退幾步,然後虎躍而起,飛上了正殿殿頂。

那裏正躺着萬重山的屍身,萬嘯樓低頭看了一眼,似是在想些什麽,臉上顯出些許疑惑的神情。

衆人一見他反其道而行,均是一愣,沈柔突然明白過來,喝道:“他要從後山逃走。”群雄大悟,紛紛展開身形,飛撲過來。

但此時已攔不住萬嘯樓了,他看了父親一眼,漠然回頭,撲下了大殿,幾個起落,已到了後崖的邊上,直直撲下崖去。

群雄追到崖邊,向下看去,只見萬嘯樓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閃了幾閃,便沒于密林之中。本來後山無路,全是橫生斜逸的藤枝野蔓,山形又陡峭已極,無法通行。可萬嘯樓卻不然,他自小與野獸為伍,精通攀登之技,此時随手抓着藤蔓,一飄一蕩,如一片落葉般地下山去了。

沈柔見已無法追及,只得跺腳,暗恨自己疏忽,萬嘯樓出現之時并未有任何預警,顯然也是從後山爬上來的,衆人只顧着封堵下山的大路,卻沒有想到後山。

萬嘯樓一走,群雄面面相觑,都極為喪氣。

突然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吼,杜潛龍早将萬重山的屍體背下殿來,放于地下,正與龍謝蘭二人撫屍而哭,南宮岳在一邊苦苦勸解。

只見萬重山雙目大睜,一臉的悲憤與疑惑,可見在他死時,都不理解為什麽兒子會對他出手。

人間慘劇,莫過于此。

一場轟轟烈烈的接任大典,居然以此了局,每個人心裏都不是滋味,紅蓮教衆人心頭更是五味雜陳。戀人槍被奪,此乃頭等大事,也是奇恥大辱,瓶兒安排沈柔料理山頭上的事情,自己帶着歸去來等人追下光明頂去。

顧風塵也想追趕,但他的傷經過方才的一陣動蕩,又湧出血來,畢竟是貫通傷,不可謂不重。青佛子只得将包裹的白布解開,重新上藥,再次包紮。

此時杜潛龍夫婦已停了哭聲,沈柔吩咐馬上擡一口最好的棺材,将萬重山裝殓起來,以教葬之理,送下山去。龍謝蘭忍住悲痛,向沈柔答謝了,押着棺椁,率領四大世家的人走下光明頂。

山上的群雄已散了多一半,顧風塵看看花月痕,花月痕知道他不想走,便道:“我們等一等,左右天色還早,下山的人多,用不着和他們去擠。”

顧風塵感激地點點頭,又向殿內看去,卻仍舊看不到泠菱的人影。

沈柔走過來,向顧風塵道謝,并向他解釋關于秦唐關的誤會,顧風塵淡然一笑:“這個無妨,只求上天保佑,新任教主能夠得回戀人槍,莫要落在惡人手裏。”

白京京看四下裏人少了許多,便問沈柔:“怎麽接任的是這位姑娘,泠教主呢?”沈柔一笑,并不回答,只說:“這是我教內之事,不好對外人講,你們今天累了許久,與我教又有大功,我看顧城主身體不便,最好還是休息幾天再走不遲。”

花月痕道:“我們人多,不住在峰上,這就下山去了,不勞伺候。”沈柔道:“也好,只要是黃山地界,一路上都有我教的人,需要什麽只管開口便是。”

顧風塵道了謝,這才起身,率領衆人下了光明頂。

來到峰下,走了不到十餘裏路,天色便黑了下來,花月痕見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乃是一處荒野偏僻之處,只好嘆口氣,安排就地宿營。

這次出來,碎心城衆人帶着都有帳篷食品等物,以備不時之需,此時正好用上。花月痕一聲令下,四處便響起了打樁支帳篷的聲音。

不多時,衆人已支好了三十來頂帳篷,早有女弟子們做起了飯菜,連燒帶烤,一陣陣香氣散發出來。

顧風塵受了傷,行動卻是無礙,只是傷處剛剛包好,照理不能喝酒,只得忍住了性子,幹咽唾液罷了。白京京與他撕了半條羊腿,顧風塵接過吃了些。

等衆人都吃過了,花月痕請顧風塵進帳篷休息,并布置了暗哨在外,以防有人偷襲。然後吩咐大家安寝。

不一會兒,帳篷外面只餘火堆餘燼,已不見一個人影,大家都鑽進帳篷去睡覺了,只是暗處不時閃過一雙雙警惕的眼睛,觀察着四周的動靜。

顧風塵獨自躺在一個帳篷裏,閉目養神,傷口處傳來一陣陣撕裂似的痛楚,攪得他心煩意亂。

這次的黃山之行,顧風塵頗有些遺憾,因為他想或許可以再看一眼泠菱,更希望她已原諒了自己。但現在失望而歸,從此一別,以後再想看到她,不知何年何月了,也許是永不會再見。

如此一想,他更睡不着了。

顧風塵悄悄爬起來,鑽出帳篷,但見星光滿天,銀河如練,四下裏一片寂靜,只聞不知名的草蟲在淺唱低吟。此時已有秋霜,天氣寒冷了許多,但顧風塵覺得更冷的尚不是天氣,而是自己的內心。

他裹緊了衣服,向外走了幾十步,坐到一塊大石下,擡眼向着光明頂上看去。

透過夜色,光明頂上還有明光隐隐,顧風塵明白,紅蓮教自今日起,光明頂上的火光便不會熄滅了,此時此刻,泠菱又在哪裏呢?她還在彈着那首琴歌麽?

顧風塵的心在隐隐刺痛。

便在此時,突然由前方的夜色裏傳來一聲琴音,仿佛很遠,又仿佛近在耳邊,顯然是借着內力發出來的。

顧風塵赫然一驚,站了起來,側耳聽時,琴聲又沒了,難道是錯覺麽?他剛要坐下,又是一聲琴音傳來,這次聽得真真切切,果然有人在前方不遠處彈琴。

在這一剎那,顧風塵全身的血幾乎都凝了,他聽得出,這是泠菱的琴音。

顧風塵站起來,向着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不遠處站起一人,輕聲道:“城主……小心有詐……”這是花月痕布置的暗哨,來向顧風塵示警,顧風塵擺擺手,讓他不用理會自己,随後平安一下心情,向夜色中走去。

身後的一頂帳篷裏鑽出來白京京,見顧風塵一個人,便要跟着,不想旁邊伸過一只手來,輕輕拉住了她。白京京見是花月痕,便輕聲道:“姐姐,我……”

花月痕道:“讓他一個人去吧。”白京京急道:“那人……好像是泠教主……”花月痕點頭:“肯定是她,但你去了,會有什麽用處?”

白京京愣住。

花月痕笑笑:“相信我,他既然已經娶了你,就不會不要你。對于這個男人,我還是有信心的。”

白京京嘆息一聲:“我也有信心,可是……還不放心……”

花月痕笑道:“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很少有放心的,不過我這位顧兄弟,不同常人。”

白京京目送着顧風塵消失在夜色裏,眼睛裏既是愛憐,又是惆悵。

顧風塵順着琴聲,慢慢地走來,轉過一個山角,前面出現了一條山溪,流水淙淙,其聲細碎,在溪邊的一塊大青石上,赫然坐定一人,背對着他,面朝溪水,正在低頭撫弄着膝頭的瑤琴。

這人顯然是個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長發垂瀑般洩下。

顧風塵的心頭如同鹿撞,輕輕走過去,來到那女子身後,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女子聽到他走來,停了瑤琴,并不回頭,只是輕輕嘆息一聲。

這聲嘆息很微弱,但顧風塵聽來,如同沉雷炸響在耳邊,因為發出這聲嘆的,正是泠菱。

果然是她,她來找我了。

顧風塵覺得雙腿發顫,幾乎坐倒在地。

泠菱将瑤琴放于石上,緩緩站起,轉過身來。

燦爛的星光下,只見泠菱一如從前,明眸如星,雪膚似脂,纖腰盈握,亭亭玉立,站在那裏真如同一株盛放的白蓮花。

顧風法幾乎看得呆了,他以前并未太在意過泠菱的容貌如何美豔,但經歷這許多變故後再相見時,也不知怎麽,他覺得泠菱好像比以前更加美麗。

他只顧看,一時忘記了開口。

泠菱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含着無限愛意,不由得心頭一羞,面色一紅,垂下頭去。

若換做以前,顧風塵絕不敢唐突佳人,定會尊行禮法,離開幾步說話,但現在他從心底裏突然冒上一股無比的沖動,眼見泠菱害羞,突然大步上前,雙手抓緊了泠菱的肩頭。

泠菱一驚,竟也忘記了閃避,只擡頭看着他,眼睛裏有些驚恐,卻又有些期待。

顧風塵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泠菱摟在懷裏,他抱得好緊,好像只要松得一松,泠菱便要從他懷裏滑走一樣。

二人均無任何言語,只有星光在空相伴,溪水在腳下潺潺流過。

擁抱多時,泠菱覺得耳邊似有些熱流,睜眼一瞧,顧風塵肩膀下又有熱血流出,洇濕了白布。

她擡頭看看顧風塵,輕輕一掙,顧風塵終于松開了她,泠菱伸出玉指,輕輕撫摸他的傷處,幽幽地道:“你……還痛嗎?”

顧風塵搖搖頭:“不痛,痛只在心裏呢。”泠菱的神色黯淡了些,說道:“是我傷的你麽?”顧風塵道:“不是,是我罪有應得,便是死在峰頭,也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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