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啊？”梁秋秋遲疑着說道：“我男朋友約了我晚上吃飯, 就不去了。”

她有些不舍得看着蘇澈。

秦汐在一旁忍不住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特別是蘇澈這樣長相氣質都十分舒服, 還特別會說話的類型。

不過師姐明顯對她男朋友感情很深啊。

“秦汐, 你和師兄他們去吧。”梁秋秋轉頭對她說道，“反正晚上也沒事了。”

“我也不去啦。”秦汐搖搖頭。

她目光越過蘇澈，看向朝她們走過來的師兄，“我替師兄守着實驗室吧。”

秦汐頓了頓, 做乖巧狀：“雖然我在這裏作用也不大, 至少發生了事情可以立刻聯系師兄。師兄早上給的幾篇文章我也還沒看，正好利用這時間看看。”

“哎喲真乖！”梁秋秋伸手揉揉秦汐的腦袋。

她帽子還沒摘掉，非常聽話地按照吳希彥的說法, 全部頭發都塞了進去。

“難怪師兄疼你, 連師姐都覺得小師妹可可愛愛惹人憐愛。”梁秋秋說着又揉揉她的腦袋。

吳希彥還是那樣沒什麽表情的模樣：“也好。”

實驗室也不是一刻都離不開他。

現在逐漸走上正軌，他即使離開幾天也不會有事。

何況不過是去吃頓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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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希彥目光淡淡掃過秦汐的臉，不動聲色地說道：“那就辛苦師妹了。”

“這樣啊……”蘇澈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

他含笑看着秦汐：“只好等兩位同學下次有空的時候, 再請你吃飯。”

“你們快去吧。”秦汐朝蘇澈和吳希彥揮揮手。

她和梁秋秋目送着兩人離開。

吳希彥和蘇澈個子都很高, 身材也不錯。

背脊挺拔，雙腿筆直修長。

吳希彥換上自己的衣服，秦汐看多了他穿白大褂的模樣，難得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 忍不住盯着多看了會兒。

“師妹？師妹！”梁秋秋将秦汐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然後她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回神啦！”

她說着挽着秦汐的胳膊，帶着她朝休息間走去, 打趣道：“那麽舍不得，幹嘛不跟去啊？”

“也沒有舍不得啊。”秦汐說：“就是沒怎麽見過師兄這個模樣。美好的事務，大家都忍不住欣賞得嘛。”

她朝梁秋秋笑：“師姐還不是一樣，盯着蘇澈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梁秋秋“嘿嘿嘿”地笑：“蘇澈？蘇澈是誰？原來是認識的啊？”

她已經脫掉白大褂，對着休息室牆上的鏡子整理頭發：“哎我的頭發！”

梁秋秋有點絕望：“昨天才弄好的啊，你看看這個樣子，還能看嗎？”

她的劉海被帽子壓了一天，現在亂七八糟貼在額頭上，好幾縷還彎彎折折的。

秦汐轉頭看她一眼。

早上見面時候，這個師姐空氣劉海美美的模樣好像已經恍如隔世。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很快在梁秋秋仿佛要殺人的目光中強行忍住笑意，“嗯……咳咳……”

她走過去幫她整理頭發：“這裏稍微理一理，其實還好啦。”

“還好個鬼！”梁秋秋撇嘴，學着吳希彥的語氣說：“梁秋秋，說的就是你，劉海頭發全都收進去，不準留一根在外面……诶我說師妹！”

她盯着秦汐：“你剛進入實驗室，會被吳師兄美色所迷，這不稀奇！畢竟咱們都是過來人，當初也曾被對方那張臉欺騙過！可是這都一個月了，吳師兄那點魅力，早該被他自己生生磨沒了啊！你怎麽就還這麽執迷不悟呢？！”

“吳師兄挺好的啊。”秦汐說：“學術上無比強大，為人公正對師弟師妹們其實很耐心也很照顧。我對師兄又沒別的想法，光從這兩點來說，他的好印象一萬年都不會被磨沒。”

“行吧行吧。”梁秋秋撇撇嘴，“那你就留下來好好替師兄守着實驗室吧。”

她揪着自己的劉海，絕望地看了鏡子一眼：“姐姐約會去了。”

梁秋秋忍不住吐槽：“希望別是最後一次！”

“不會的。”秦汐笑，“在陸師兄眼裏，怎麽都是最美的。”

梁秋秋很快就走了。

秦汐獨自留在實驗樓的辦公室裏。

A大校園內部也有學生在做各大食堂送餐上門的業務，秦汐叫了粥和小籠包，請人送過來。

等晚餐的時候，她拿出上午吳希彥說讓她看的幾篇文章開始專注看了起來。

專業文獻有的看起來特別慢。

短短八千字的中文文章，時不時會提到一些她還沒見過的專業詞彙。

秦汐一邊看，一邊還得查資料。

半小時過去，一篇都沒能看完。

她正看得認真，一個裝着餐盒的塑料袋被人輕輕放在桌上。

“謝謝。”秦汐眼睛仍然盯着面前那薄薄幾頁紙，一邊随口說道：“麻煩你了。”

點餐的時候已經付過錢，她伸手打開袋子，拿出最上面裝着粥的餐盒。

辦公室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送餐來的同學也沒打擾她，應該自己就走了。

秦汐将文章往旁邊挪了一點，打開了封得好好的餐盒。

淡淡的鮮香，混合着袅袅熱氣，在盒蓋打開的瞬間就撲面而來。

“好香。”注意力全在paper上的秦汐都被這濃郁的鮮香誘得咽了口吐沫。

是因為忙碌一天太餓的緣故嗎？

食堂的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鮮美了？

她到底轉頭看向了那粥碗。

潔白晶瑩的米粒一看就被熬得軟糯無比。

裏面混合着白嫩嫩的蝦仁，瑤柱。

口袋裏配得有用來喝粥的勺子，秦汐拿出來的時候都稍微怔了下。

白匙小勺子可愛又精致，完全不是學校食堂往日裏那種塑料小勺可比的。

她這才反應過來，就連裝粥的餐盒都和平時的打包盒不一樣。

質感很好，不像是外賣盒子，更像是家用的微波爐食品盒。

“呃……”哪怕再遲鈍一點，秦汐也發現了不對勁。

更何況口袋裏并沒有她要的小籠包。

那裏面還有四個和粥碗一樣的食品盒，從上到下分別是蝦餃，香芋蒸排骨，一盒配粥的小菜，最後還有一盒炸得脆脆的腐皮卷。

小菜也不是随便的鹹菜。

新鮮的雲南豆，金針菇，口蘑混在一起，看着就分外清爽可口。

送錯餐了嗎？

是送錯了吧！

秦汐連忙将粥碗蓋好，東西全都裝了回去。

她一邊拿出手機準備叫回送餐來的同學，一邊估摸着對方還沒走遠，提着口袋就想追出去。

“同學。”電話很快接通，“你是不是把別人的餐送錯給我啦？”

秦汐問道：“我點的就是普通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籠包，東區食堂一樓，兩樣加起來一共九塊錢的那種。你送過來的不對哎。”

電話那邊沉默了會兒。

然後對方遲疑着開了口：“同學。”

送餐的同學說道：“你的加起來兩樣九塊錢的餐，沒有錯。但是它們現在還在我手裏，我就在實驗樓外，大約還有半分鐘才能送到你手裏。”

秦汐怔了下。

她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口袋，确實不像是食堂出品的模樣。

說話間，辦公室門上傳來兩聲敲門聲。

穿着黑色衛衣的男生将手裏的口袋遞給秦汐。

他朝秦汐晃晃手裏的手機，挂斷電話，說道：“喏，你的粥和小籠包。”

“謝謝。”秦汐有點恍惚地接了過來。

那另一袋晚餐，又是誰送來的呢？

她将東西都放在桌上，等那同學走之後，想了想，快步走出實驗樓。

已經到了十月，這時候暮色已經籠罩大地。

A大校園內的路燈也已經亮起，實驗樓本來就在校園一角，周圍安安靜靜的，很少會有人會過來這裏。

秦汐左右看看，除了暮色和樹林，什麽都沒看到。

“奇怪。”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些東西，難道是送給吳師兄的嗎？

但是送東西來的人明顯是看到自己坐在那，她和吳希彥身形差距很大，即使是背影也不該看錯才對。

而且對方一句話不說，放下東西就走了。

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秦汐回到辦公室，還是沒敢吃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一袋東西。

她就着文章，津津有味地把自己點的粥和小籠包一掃而空。

晚上大約八點半，吳希彥回到了辦公室。

蘇澈送他回來，兩人上樓的時候還在一邊談論着什麽。

“秦汐同學。”看到秦汐乖乖坐在那，蘇澈含笑朝她點點頭。

他目光落在那袋秦汐沒動過的食物上：“咦？這是還沒吃晚餐嗎？”

“不是。”秦汐将袋子展示給吳希彥看，“師兄，這是送給你的嗎？”

“不是。”吳希彥瞥了眼，果斷否定了，“我沒有叫過外賣。”

“那就奇怪了，送過來的人一言不發，放下東西就走。我當時看書太專注，也沒注意對方是誰。”秦汐攤攤手，“那這些東西怎麽處理？”

“這應該是明景軒的粥。”蘇澈仔細看了眼，“它家的粥和點心做得很不錯。”

他說着含笑看向秦汐：“送餐來的人，挺有心的。”

秦汐心中突然一動。

她伸手，拿出那白瓷小勺。

勺子底部，果然印着一個小小的涼亭的标志。

那些裝着點心和粥的餐盒也是如此。

淡青色的标志不算顯眼，又全都在勺子和餐盒的底部。

如果不是蘇澈提到，秦汐壓根就不會留意。

難怪粥會那麽香。

這家主打養生的中式餐館在A市很有名，開了已經快二十年了。

秦汐，上輩子的時候曾經去吃過一次，就此驚為天人。

她非常喜歡它家的中式點心，特別是腐皮卷和蝦餃！

至于豉汁排骨，這本來也是她很喜歡的一道菜，這家店做得也是非常好。

只是重生之後她還沒去吃過。

一是因為這家店離A大雖然不是特別遠，但開車也要二十多分鐘。

另一方面……

秦汐神色慢慢冷了下來。

她斂目，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的光。

這家店，是洛斐曾經帶她去的。

現在回憶起來，這大概是洛斐少有的，真正關心過她的事之一。

秦汐喜歡這家的粥和點心，他不忙的時候，就會起個早，然後去這裏買了早餐回來再叫她起床。

當然……

秦汐唇角微翹，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諷刺。

更大的可能，洛斐不過是用這樣不需要花太多心思的體貼，來讓她更加死心塌地而已。

“那可能，真的是送錯了吧。”秦汐語氣淡淡。

她轉頭朝蘇澈和吳希彥笑：“既然師兄回來了，我也回宿舍了。”

“嗯。”吳希彥點頭。

秦汐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人都在。

唐淩和歐陽月在聯網玩游戲，喬初夏笑着站在她們後面圍觀。

聽到開門的聲音，三人一起轉頭看向秦汐。

“小汐寶貝兒，你回來啦？”歐陽月一如既往地第一個開口招呼她，“晚餐吃過了嗎……我暈！淩子你能別趁這種時候偷襲我嗎？！”

“呵。”唐淩輕笑一聲。

有這樣一個轉折，兩人很快結束手中的那局游戲。

“這是怎麽了？”歐陽月意猶未盡地嘆口氣，轉身看向秦汐，“臉色怎麽不太好？太累了嗎？”

“唔。”秦汐搖搖頭，“還好。”

她拿起自己的衣服：“我去洗個澡。”

等她洗完澡回到宿舍，歐陽月她們已經收起電腦，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看書。

雖然還是放假期間，不過還有一天就上課了。

一開始上課，各個專業課老師要求的預習和複習就會接踵而來。

秦汐也拿了本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盯着一頁書看了大約十分鐘，她仍然一個字沒有看進去。

這對秦汐來說，真的是很少見的情況。

她心裏湧起一陣煩躁。

越是如此，越是看不進去書。

面對謝連城，秦汐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可以控制得很好。

但是洛斐……

或許是因為從前真的太真情實感。

說是泥足深陷，刻骨銘心都不為過。

每每想起和他有關的事，她總是或多或少會受影響。

今天不過一個明景軒，一疊腐皮卷和蝦餃，一盒沒有喝下的粥，就能讓她煩躁到這樣的地步……

秦汐霍得站了起來。

——這樣不行！

她的舍友們被吓了一跳，紛紛轉頭看向她。

“小汐寶貝兒？”歐陽月擔心地問道：“怎麽了？”

“小汐？”唐淩也在看她，目光透着擔憂。

喬初夏更是直接走了過來。

她伸手摸摸秦汐的額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小汐。”

“我沒事。”秦汐搖搖頭。

她拿出手機，給吳希彥發消息：“吳師兄，明天我想請天假，就不來實驗室啦。”

“好好休息。”吳希彥小汐回得挺快。

現在已經十點，他應該也沒繼續工作。

秦汐深吸了口氣，爬上床：“我先睡了。”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

宿舍其餘三人都還在睡着，秦汐就已經洗漱完換好衣服，輕手輕腳出了門。

她叫了車，直奔明景軒而去。

腐皮卷，鮮蝦瑤柱粥，清爽可口的小菜，然後是晶瑩可愛鮮香無比的蝦餃。

最後再來一碟豉汁蒸排骨。

明景軒的早餐色香味俱全，秦汐也吃得一本滿足。

所有東西很快被她一掃而空。

秦汐離開明景軒，打車朝A市市郊而去。

那裏坐落着一家舉世聞名的主題游樂園，曾經是她最喜歡也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秦汐到的時候，樂園剛好開門。

她買了張票，跟着人流進了樂園。

今天是放假最後一天，來這裏的游客已經少了很多。

但依然人潮湧動，熱門項目前，一大清早就已經排滿長長的隊伍。

秦汐沒有去湊熱鬧，她繞開所有人，走到稍微冷門一些的項目前。

旋轉木馬完全按照童話中的模樣建成。

可愛的造型，絢麗的色彩，讓人看了心情非常好。

這裏排隊的人很少，很快就輪到秦汐。

她随意挑了一匹馬坐上去，很快，在歡快的音樂聲中，旋轉木馬開始轉動起來。

秦汐微微偏頭，看向前方。

這裏，曾是她和洛斐定情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已經了解越來越多的洛斐。

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就跟着母親颠沛流離的生活。

也知道他唯一的溫暖，他的母親已經離開人世。

還知道他吃過的苦。

知道他的孤獨，他的驕傲和不願讓人觸及的脆弱。

……

知道越多，秦汐就越是心疼。

她看他總是不快樂，即使那時候他已經完全掌控了洛氏，清除掉洛家所有敢反對他的人。

他的臉上，依然很少有笑容。

秦汐很擔心，也很在意。

于是某個清晨，她帶着他到了這裏。

這是大多數小孩，曾經幻想過的夢幻王國。

這也是很多夢開始的地方。

秦汐拉着洛斐在這裏玩了一整天。

在這裏，他不再是洛氏家族新一任的家主。

也不是洛氏集團的總裁。

他不需要再去算計，再去運籌帷幄，在爾虞我詐中你來我往。

他只需要做他自己。

他們從樂園開門，一直待到夜色徹底籠罩大地。

玩遍了所有有趣刺激的項目，最後到了旋轉木馬前。

“坐完這個，煙花就應該開始了。”秦汐還記得自己當時，笑着将洛斐強行壓上旋轉木馬的模樣。

她甚至還記得他，無奈，卻寵溺地聳聳肩坐上來的樣子。

洛斐很高。

大長腿在适合小朋友的木馬上簡直無處安放。

秦汐就坐在他旁邊，看着他委委屈屈束手束腳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

然後在音樂聲響起的時候。

笑得開心的她，突然被人扣住了後頸。

洛斐湊了過來。

即使湊近了，也完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的臉在她面前放大。

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唇角微揚，帶着些許揶揄的笑意。

“不能……”他喃喃開了口。

旋轉木馬上當時已經坐滿了快樂的小孩子。

他們好多都在看洛斐。

看着這個英俊高大的小哥哥，有些委委屈屈地坐在那裏。

他們的臉上，都帶着善意快樂的燦爛笑容。

幹幹淨淨，沒有一絲雜質。

秦汐剛想說，沒有人會笑話你。

她的聲音，就被洛斐重重落下的吻堵住了。

旋轉木馬開始旋轉。

音樂聲歡快響起。

秦汐卻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到了。

她腦海裏只剩下一片空白，全世界所有的顏色和聲音，仿佛瞬間抽離。

她呆呆地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斐。

對方的睫毛是那樣長。

眼睛是那樣深邃又明亮。

他的眼底，蕩漾開淺淺的笑意。

然後洛斐松開了秦汐，若無其事地坐回原地。

他依然縮手縮腳地坐在那裏。

可是看起來卻再沒有委屈的感覺。

“你得陪我。”他說：“不能讓我一個人被笑話。”

秦汐記得，那天的天空，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夜空很美。

樂園裏火樹銀花。

後來煙火綻放在天空的時候，更是将一切都染上夢幻的色彩。

可是再美的星空和煙花，都遠遠及不上。

天幕下，青年臉上終于露出的笑容讓她動容。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炸開了第一束煙花。

那時候的秦汐還曾願意去相信——

大約，這就是愛情開始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