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商止
延楚一事結束後至今,昭王府夜晚的守衛人員相比之前是忙碌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作為那次事件中獲益最大的人,加之皇女的身份,微生瀾對自身會被各方重新盯上這點也早有預料。
有影九守衛,微生瀾每晚依然攬着自家夫郎睡得安穩,并不擔心會在睡夢中遭受刺殺或是被盜去什麽機密重要的物什。但祈晏對這些總在深夜時刻前來打擾的人已然是惡意滿滿……
隔三差五派來的人與暗衛交手間總得鬧出那麽點聲響,這種時候無論他如何明示暗示,旁側女子也只肯安撫地以保護姿态将他攬在懷裏……叫他如何能忍。
“今日早朝發生了件趣事,我身旁兩側的位置都是空的。”微生瀾眉眼微彎地與自家夫郎分享事情見聞,言語間手指無意識地輕叩着桌面。
能在早朝時站她旁邊的只有同是皇女且已行了冠禮的微生儀與微生玘,她這兩位皇姐如此巧合地雙雙缺席,實是很難讓人不多想。但兩人若真要勾結也不會做得如此明顯,且探查回報的人稱二者的抱病皆為屬實……
“嗯。”祈晏應了個短促的單音,颔首表示自己有在聽。
微生瀾也沒想自家夫郎能在此事上回應她什麽,垂眸微笑道:“但願她們明日還能騎得上馬。”
這一垂眸卻是忽略了輪椅上的人狹長鳳眸中閃過的一抹異色。
繼續提筆在折子上落下幾字朱批,祈晏看似批閱的認真,實則卻是在一心二用地想着旁側女子所說的話。
這些人要是再不知消停,他下次回敬東西絕不止是讓她們卧病在床這麽簡單……包括那個躲在後面小動作不斷的七皇女,即使對方名義上言是他的侄女,他也沒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前往皇家獵苑的隊伍翌日清晨便拖着長隊出行,除皇室中人外還有一衆文武百官,當然也少不了為數可觀的随行護衛軍。圍場選址在皇城以北的陵晉山原,到達目的地需近兩日行程。
“怎別的人都摩拳擦掌想要在比賽中拔得頭籌,子昭這看着卻像是帶夫郎游山玩水來的。”蘇衍望着那騎在馬上身着一身玄色騎裝面上尤帶溫雅笑意的女子,忍不住打趣地說了這麽一句。
只觀這一身裝束是無任何問題,标準端整地也讓人挑不出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然……偏這懷裏卻攬着個容姿出衆的美人。
豈料對方竟是無比輕巧地朝她點了點頭,坦言道:“差不多吧。”
北巡秋狝作為定制是每年都會舉行的活動,活動期長達一月,衆人至為關注的無疑是比賽環節。但微生瀾也就僅在第一次參加時有那個争勝心,後來皆是量度着取個中庸名次便罷了手,這次當然也無例外。且她近期招惹來的目光已是過多,無有再添此來招人紅眼的必要。
聞言蘇衍便伸手摸了摸下颌,這個答案……倒也不如何驚訝,勉強可算是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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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比賽由未時開始,至酉時結束,總共持續四個時辰。屆時以狩得獵物的數量及獵物的珍稀程度判定分數,優勝者自然是将獲得帝王封賞,因而擠破腦袋想拔得頭籌以博得帝王青眼的總大有人在。
現離未時尚有一盞茶的時間,到場的衆人多是已開始檢查自己的弓箭與調整馬镫。
“那我……”蘇衍本是正準備接話,卻見一月白身影愈漸靠近,頓時就默了聲。當然她雖已在心底暗叫不好,明面上仍是維持一派平靜模樣。
來人是一名男子,秀雅的面容加之一身不染纖塵的月白狩衣,其姿可稱清隽高華。
“子昭。”這麽喚着,年輕男子的目光卻是先落在了玄墨身影懷中的另一道人影上。
不得了,蘇衍忽然覺得自己是該離得遠點,以免之後城門失火殃及她這無辜池魚。雖然……這事兒也不是與她全無幹系。
聽到來人親昵稱呼的瞬間,祈晏那雙漂亮的鳳眸剎時微眯起,眸光漸沉。
“本王與公子似乎并不相識。”言語間微生瀾暫把手中缰繩放下,改為握住懷中人的手。
這一句話差點就把來人氣的破了功,還是蘇衍看着形勢過來給圓的場:“……子昭,他是商止。”
就是當年被你不解風情氣走的商靖侯府世子,當然這句話蘇衍也就只在心裏想想,真要說出來她在兩邊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對上友人懷疑詢問的眼神,蘇衍點了點頭示以肯定。
“……”微生瀾一時啞然,怎麽也無法把多年前刁蠻不講理的人和現在這舉止得體氣質高華的世家公子聯系在一起。
這月白衣衫倒是讓她想起初見時的祈晏,不過自家夫郎似乎也只在初見那次才着了淺色服飾,後來就都成了清一色的深色……
兀自走神思索着,掌心處傳來的被指尖輕刮的感覺讓微生瀾選擇低下頭。
“不知廉恥。”商止看着那勾着微生瀾脖頸便主動獻吻的男子,終是沒忍住斥責出聲。但令他難以接受的是,這玄墨身影還真就縱容地沒有抗拒對方。
不過微生瀾在隊伍行進間早已不動聲色地退到了隊伍後方,因而除了在場的三人外便無人看見祈晏這出格的舉動。
“妻主覺得他好看?”确認這雙湖墨色的眼眸中此時只有他一人的倒影,祈晏才磨蹭着退離了些許。
合該如此,這雙眼睛不應停駐在除他以外的男子身上。
再者祈晏問這話的時候并無刻意放低聲音,就是以正常交談時的音量詢問。以當前幾人相隔不遠的距離,自然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見那玄色身影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搖頭否定,商止頓時微側頭狠刮了一眼還在旁邊裝着透明人的蘇衍。
“呵呵……”蘇衍其實很想裝作看不見,但她深知這麽做事後這商靖侯府的世子是更不會放過她,只得輕咳一聲吶吶幹笑。
她的友人反應如此……直白,确實讓對方的面子有些挂不太住。
蘇衍只覺得她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盼着未時能快些到來,好讓她有個正當離開的理由。
也如她所願的,象征狩獵開始的號角聲不久後便響了起來。圍場外圍已被排開的輕甲衛軍封鎖,參行的人也都翻身上馬,各自往不同方向散去。
“我且先行一步,保不準還能争個好名次。”聞聲便如蒙大赦,蘇衍朝還待在原地未有動作的幾人擺了擺手,一夾馬镫便策馬往山林方向而去。
微生瀾正欲張口留一句請人自便的話語再走,懷中人正被她握着的手卻已掙脫了去探向缰繩,随即手上動作擡起揮落……
“晏兒。”祈晏聽着身後女子的沉聲低喚,這時倒是無比安順地不再有其他動作,由着對方接過缰繩。約莫他剛剛揮落時用的力道是大了些,用‘抽’這個字眼大概會更合适得多。
棗紅色的汗血寶馬方才接收到駕馭者的指令當即起步奔馳,其疾如迅風,微生瀾只得把攬在懷中人腰間的手更收緊了些,另一空着的手去重新執掌缰繩。待讓其速度降緩下來時,離原先地點也已是竄出了一大段的距離。
“我剛才若是沒攬住,你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慎墜馬?”自家夫郎這膽子未免是太大了些,微生瀾斂去面上笑意後,聲音便也随之微冷下來。
祈晏把心悅之人的話給聽的仔細,聲音雖冷了下來,但還是不難發現語中其實帶有幾分無奈。
于是他此時并不答話,只靠在對方懷中微側身仰頭,與玄墨身影對視的那雙漂亮鳳眸中還帶有全然的無辜神色。
“……沒有下次。”想起同樣的話似乎在之前便已說過,微生瀾便低頭往懷中人的腕上望了一眼。因動作的原因,懷中人的衣袖遮并無擋住他的腕部。顯露出來的那一截白皙手腕,其上肌膚光潔細膩,之前那道狹長疤痕已在每天定時換藥中漸漸淡化消去。
“嗯。”原本帶有疤痕的地方被心悅之人以拇指指腹細細摩挲了一番,祈晏放松地靠在身後女子懷中,想也不想就應下了對方的要求。
懷中人此時的表現又是乖順至極,讓她尋不着可責怪的地方。微生瀾搖了搖頭,開始觀察起周圍的地形。
附近有生物移動與灌木叢相擦發出的窸窣響聲。
微生瀾放開攬在懷中人腰間的手,順勢接過對方說要替她拿着的長弓,從腰側箭筒中抽出箭矢搭在弓上。
“咻。”
張弓滿弦,箭矢離弦便如一道流光飛瞬入灌木叢中。
然同樣的飛羽破空之聲也随即着響起,有另一支箭矢不甘示弱地緊随其後,與前者射向同一地點。
“子昭。”商止策馬追了過來,他沒忘記蘇衍曾與他說的……對方不喜胡攪蠻纏的男子。但想要的東西不去争取搶奪,難道還能指望別人會讓步施舍嗎。
祈晏對這男子不是毫無印象,或者說自蘇衍提及此人名字時,他就想起了許多與之相關的事情。
比如這個男子在某種意義上言,可稱是他心悅之人的……
竹、馬、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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