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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未見外客就換了衣裳的舉動有些無理,然則洪茅三人此時短襖長褲的站在正堂內,究竟也不合禮儀。好在此地是江州,偏遠邊塞之地,規矩沒有京都那麽大。且洪葵到府之前,也未遞過拜帖,算得上半個不速之客。因此衆人只與這位所謂的二叔父家的大堂哥颔首見禮過後,便依次退出正堂,轉回後院兒換了儒生長衫,再次過來陪客。
而洪萱則與兩位兄長分道,徑自轉入後宅去見母親。彼時孫氏正坐在燒的暖暖的炕上吩咐下人預備客房被褥,供遠道而來的洪葵等人休息。早有管家忠叔引着門外站着的十來個豪奴進了外頭廂房,端茶供水的招待着。
洪家宅子不大,前後院兒加起來不足十間屋舍,除了柴房,廚房,雜物房和自家人使用的,能完整挪騰出來的不足四五間。幾匹高頭大馬和兩輛朱輪華蓋車被引到院中,已将小小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一時間人喧馬嘶,十分熱鬧。且寒門小戶之家,屋內裝飾與京都的國公府相比,自然是更為簡陋寒酸。
那跟随洪葵而來的奴仆們打量着此間廂房和站在一旁張羅招呼的忠叔身上那件兒洗的發白的襖子,口中不說什麽,但一個個趁着旁人不注意擠眉弄眼眸光閃爍的輕疏模樣,叫忠叔看在眼中,暗暗搖頭。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吩咐廚房快些炖了熱湯熱飯來。
此刻外頭又洋洋灑灑下了小清雪,窗外的風夾雜着紙片兒般的碎雪呼呼的刮着,吹的窗棂響動。冒着嫩芽苞兒的枝條被西北風吹得四處搖晃,叫人看着便覺肅冷。洪萱站在外廊上跺了跺腳,将肩膀頭上的雪花撲棱掉,方掀開厚重的門簾進入裏屋,搓着手站在火盆兒跟前烤火。一會兒手暖和了又緊趕着搓了把臉,笑眯眯同孫氏說道:“別看如今打春兒了,這天還真冷,風也硬,吹得人臉都漲了。”
孫氏聞言,啞然失笑道:“你那臉蛋兒可不是吹漲出來的。我早同你說了,但凡你平日吃飯少進一碗,也不至如此了。”
說着,略嫌棄的看了眼洪萱比時下女孩子稍嫌圓潤些的身子,搖了搖頭。
洪萱腆着臉笑了笑,睜眼說瞎話的道:“我這不是打小兒身子弱麽。郎中曾說讓我能多吃就多吃些,嘴壯了對身子有好處。”
說罷,不待孫氏回話,視線掃過炕邊上堆着的兩件半成的春衫,立刻轉移話題道:“娘今天早起的時候不是說頭疼嗎?怎麽還要費精神的做這些東西,仔細做活兒久了更不舒服。不如叫下人拿了銀錢去外頭成衣鋪子買兩件兒現成的衣裳,也就是了。”
“若到外頭買衣裳,你哥哥倒還好說,你這身段,恐怕買不到合身的來。屆時你又要說女裝穿着不好看,又賴你哥哥的舊衣裳穿。”孫氏在打擊洪萱的身段上向來是不遺餘力。笑眯眯的說了這一句後,擡眼瞧着洪萱被風吹得紅彤彤的臉蛋兒,搖頭嘆道:“別人家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早學會了塗脂抹粉的打扮自己個兒。哪像你這瘋丫頭,不愛打扮也就罷了,偏偏還學了個小子行徑。早起就沒見你和你哥哥的身影,不知又跑到哪裏野去了。你也是個姑娘家,好生在家呆着不好麽,非要跟着他們到處亂跑,小心将來沒人要你。”
“那我就永遠陪在爹娘身邊,孝敬爹娘就是了。”洪萱賊兮兮的一笑,挨着身子蹭到孫氏身邊,一面張臂摟住孫氏,一面開口問道:“回來時瞧見爹爹正在外頭同什麽二叔家的堂兄說話。我怎麽不知道咱家還有個呆在京城的二叔父。且瞧着外頭那些個人的架勢,陣仗倒是擺的蠻大的,究竟是個什麽來路?”
孫氏聞言,微微嘆息一聲,将手上的針黹放到一旁,默然半日,開口說道:“我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京裏頭來人。”
說着,又憐惜的摸了摸洪萱的臉頰,悔之不及的道:“早知今日,我斷斷不會應允你爹爹叫你習武的事兒。身為女兒家,也該學學琴棋書畫,針黹女德。如今養的你性子越發野了,将來可怎麽是好?”
洪萱抓了抓後腦勺,有些不耐煩的抿了抿嘴。縱使知道孫氏這一番話從來都是為了她好,但是帶着上輩子記憶投胎的洪萱還是不能接受這個時代三妻四妾,将女人視為附庸的陋習。她其實很不愛聽這些個“三從四德”的話,但十來年的教育又讓她無法開口頂撞母親,洪萱不覺轉了轉眼珠子,靠在孫氏的身上強轉話題道:“打外頭回來的時候,聽見他們鬧哄哄的說什麽咱家有人做了貴妃娘娘,皇帝還派了車馬接咱們回京。咱家到底是個什麽境況,我竟然還有個在宮裏當貴妃的姐姐,怎麽從來沒聽爹娘提起過?”
這也不怪洪萱如此好奇,從有記憶以來,洪萱便生活在這個苦寒閉塞的小城,知道的不過是家裏有個在縣衙當雜役後來又被調到書院當教谕的爹爹,有個身子虛弱,總是纏綿病榻但一舉一動都透着良好教養的娘親,一個在爹爹精心教導下武藝不錯,文才也算不俗的哥哥。
這一切都是那麽的普通,以致原本心思就大咧咧的洪萱從沒想過自家竟然會有這樣頭戴光環的親戚。想到今兒下午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洪萱的心裏就跟貓爪子撓了似的,癢癢的不行。
洪萱這廂扭股糖似的纏磨着孫氏說話,豈料孫氏并沒有向從前那般一求百應的給洪萱解答疑問,而是在逗弄了洪萱一番之後,開口說道:“罷了,若現在同你說了,等會子你哥哥回來,還要多費唇舌再同他磨叨一回。你就且等等,一會子你爹你哥哥回來了,一同和你們說。”
于是不管洪萱如何哀求磨纏,孫氏當真不再說一句相關的話,急的洪萱抓耳撓腮以頭搶炕,孫氏也只笑着說了一句。“你這孩子,性格忒急迫淺顯了些,若真的就這麽入京,見了那麽一家子親戚,恐怕還有的虧吃呢。”
說着,不覺再次嗟嘆道:“當年日子過得苦,為娘且是九死一生才生下你。因你是不足月的早産兒,從小兒就纏綿病榻,湯藥不斷。你爹和我生怕養不活你,從小就縱着你,只要你想要的,沒有不從的。就怕委屈了你。生生的将你嬌慣成如今這天真不知世事,半點兒城府沒有的模樣,也不知究竟是對你好,還是害了你。”
以洪萱此時的性格,若一輩子安安穩穩呆在江州城也就罷了。邊塞苦寒之地,規矩不重,且人心也沒那麽複雜。且有他們夫妻和洪茅照看着,斷不會叫洪萱受了委屈。可誰能想到世事難以預料,先皇駕崩之後,在皇嫂懿安皇後以及仁宗舊黨的努力下,竟然真的叫當今登上了帝位呢?
如今他們且靠着身為貴妃的女兒再次入京。看似風光顯赫的背後,究竟有多少人心叵測,算計籌謀。還有京中理國公府的那一大家子……孫氏真怕一眼照顧不到,叫她愛如珍寶的女兒吃了虧去。
聽見孫氏一番話,洪萱打心眼兒裏認同。并不是所有穿越者都似小說裏寫的那般聰明機智,靠着幾百年看似超前的思想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經驗閱歷就能将那些深蘊各種鬥争的古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
諸如洪萱這等升鬥小民,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太接觸過勾心鬥角,生活中見個公司老總都兢兢戰戰不太敢說話,如今陡然聽說自己有個當貴妃的姐姐,還有個一看就很流逼哄哄的二叔父一家子……早聽人說高門大戶是非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洪萱呆呆的搓了搓脖子,興奮中還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意思。
孫氏在旁,冷眼看着女兒略笨拙粗糙的舉止,不覺暗暗搖頭。
當真是世事變化,無可預料。她又怎能想到,自家在得罪了先帝被流放後,竟然還有重返京都,骨肉重聚的一日。這麽多年他們膽戰心驚,瞞着掖着不敢提及當年的事兒,就是怕一不小心漏了什麽風聲再遭人迫害。沒成想苦苦熬了這麽多年,竟還有苦盡甘來的一天。忽又想到那遠在京都,看似風光顯赫,卻不知背後遭了多少罪的十多年沒能見面的女兒,孫氏不由紅了眼眶,淌眼抹淚的哽咽起來。
洪萱見狀,一時心慌不已。連忙湊過來又哄又勸的,連打滾兒帶賣萌,好不容易止哄得孫氏破涕為笑,心中好奇更甚。卻又不敢言語試探,生恐哪句話說錯了惹了孫氏傷心。只得按捺着性子等着在外堂見客的洪賦父子歸來,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爹,怎麽不見大堂哥呢?”
雖說時下風氣乃是男女七歲不同席,可江州城乃是邊塞小鎮,遠離京都繁華之地而臨近北方蠻夷之族。經年累月耳濡目染之下,對于這些個規矩習氣并不以為然。除了一些外地遷來的官宦富戶之家外,大多數人家并不看重男女大防。如若不然,洪萱常年與哥哥一同進山打獵,也不會叫人習以為常。
因而洪賦聽了女兒的話,也不覺意外。遂開口說道:“你大堂兄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頗為疲乏。我已叫人帶他去客房休息了。等晚膳時分,你自然能見到。”
于洪萱而言,見不見一個陌生人實在無關緊要。她最好奇的還是她從未聽過的姐姐。因不敢拿着這些話去煩孫氏,只得小心翼翼問洪賦道:“爹,咱們二叔父和姐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您給說說呗?”
洪賦聞言,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于是将洪萱兄妹招到一起,沉默半日,開口說道:“若說咱們家的背景,且要往前說道說道先先帝仁宗時候的事兒。天壽三年,北方外族侵犯我大雍邊境,仁宗皇帝禦駕親征,途中卻遭了蠻夷大軍的暗算,兵敗被俘。消息傳回京中,一時引起軒然大波。令朝中文武手足無措。然則國不可一日無君,最終百官商議過後,推仁宗同母弟弟李賢繼承皇位,也就是先帝繼宗。且立仁宗唯一的子嗣李琛,也就是當今為太子。彼時為父還是翰林院的一名侍講,也是當朝理國公府的長房嫡子。而你的外公,則是仁宗皇帝的老師,當朝帝師孫文。你的姨母,就是仁宗皇帝的皇後。及至繼宗登基之後,以皇嫂之身被封為懿安皇後。及至當今登基,則被封為昭賢太後。”
一句話未完,洪萱兄妹兩個已然瞠目結舌,宛若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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