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承啓帝這一句話出口,不但是吳皇後,就連洪貴妃都不由得心下一跳。下意識朝花蕊看去。
只見花蕊應了聲是,緩緩的擡起頭來,目光卻規規矩矩地盯着面前承啓帝的一雙龍靴。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向下垂着,濃密的睫毛在日光下形成兩道淡淡的扇影,顫顫的宛如蝴蝶的羽翼。低眉順目之下,越發襯出一張清秀的臉面——
并非絕色佳人,然膚如凝脂,臻首娥眉,卻也有幾分動人之處。
承啓帝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花蕊一眼,開口說道:“倒是個忠心護主的。”
承啓帝因厭惡吳閣老挾恩自重,以婚事逼迫,自吳皇後入宮以來,就從來沒有和顏悅色的時候,這會子難得贊了花蕊一句,吳皇後非但不覺得欣喜,反而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花蕊一眼。
洪貴妃本來因着承啓帝這一句話略有些撚酸,瞧見吳皇後如此一言難盡的臉色,立時便覺得痛快起來,故意說道:“臣妾跟在陛下身邊這麽多年,難得聽見陛下稱贊人。看來這花蕊真是個不錯的。可見是皇後調教的好。”
一語未落,又笑向吳皇後道:“聽說這花蕊還是皇後的陪嫁丫頭,從小兒跟着皇後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皇後入宮之後,對她也是十分倚重。每有勸谏,言聽計從。今兒一見,果然是個極伶俐的丫頭,皇後真是好福氣。”
吳皇後聞言,勉強回笑道:“貴妃妹妹謬贊了。”
洪貴妃見狀,不免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刻意的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故作乏累的撫了撫腰肢,笑向承啓帝撒嬌似的說道:“也不知怎麽了,這幾日身子骨兒倒是越發憊懶了,只出來逛了這麽一會子,臣妾就有些累了呢。”
承啓帝聞言,十分小心的扶住洪貴妃,開口說道:“你如今身子重,實在經不得乏累。既然累了,那便回罷。”
洪貴妃聞言,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吳皇後并跪在地上的花蕊。口中卻道:“陛下才出來逛逛,因着臣妾的緣故,這會子便回了,臣妾十分過意不去。不若叫萱兒扶着臣妾回去,陛下陪着太後逛逛罷。”
孫太後聞言,也笑着應道:“哀家這把老身子骨兒也經不得走動。何況這會子也沒了逛園子的閑心。哀家也回去罷。”
說着,又向孫家等人歉然說道:“只是難為了母親和幾位姑娘們,好容易來一回,也沒得好好逛逛。”
孫老夫人等見狀,忙躬身賠笑,口內說道:“能得幸入宮觐見,對于孫家來說,已然是天大的榮寵。實不敢當太後娘娘這一番話。”
承啓帝瞧着孫家衆人誠惶誠恐的模樣,不覺朗笑出聲,十分不在意的擺手說道:“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何至于如此。今兒沒得逛園子,以後常來宮中陪着太後逛逛就是了。太後如今年歲大了,越發想念天倫之樂。你們既然回京,便時常想着進宮陪伴太後。說不定過些時日看着園子裏的花兒草兒,都覺得膩歪。”
有了承啓帝這一句話,今後孫家時常進宮便不會遭人非議。孫老夫人并一幹子女又驚又喜的謝過隆恩。孫太後也十分滿意的向承啓帝笑道:“陛下英明仁孝,能體恤哀家期盼家人團聚,共享天倫之情,哀家十分感激。這人若是老了,什麽名啊利啊,其實都不放在心上了,唯惦念着骨肉團聚罷了。哀家如此,想必周太後也是如此。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
這便是孫太後的精明之處。雖然打心底裏,出身世家的孫太後未必把周太後,或者是周家放在心上。可周太後畢竟是承啓帝的生母,血脈天性,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因而孫太後從不在承啓帝面前說周太後如何不好,反而一味勸着承啓帝同周太後親近。如此一來,便是承啓帝自己不願同周家親近,外人也無法指摘孫太後做的不對。
承啓帝經孫太後這一番提醒,不覺心中微動。只是同詩書傳世,名滿天下的孫家不同,周太後的母家十分卑寒粗鄙,毫無半點兒書香之家的底蘊。且周家衆人能力平庸又好利攬權,自承啓帝登基之後,沒少打着皇室的名義幹混賬事。向來為承啓帝所不喜。為着周家這一脈不成器的外戚,承啓帝也沒少同周太後打饑荒,甚至連累的承啓帝與周太後母子關系一度緊張。直到洪貴妃懷有身孕之後,周太監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洪貴妃的肚子上,雙方關系才略有緩和。
既然是好不容易才能得來相安無事,承啓帝可不想因為這一時的心血來潮,再弄出什麽波折來。因而聽了孫太後這一番勸言之後,承啓帝只是皺了皺眉,略微思忖一回,便在心底否決了叫周家人時常入宮陪伴太後的旨意——
饒是沒有入宮的便宜,周家都能折騰的周太後與承啓帝雞飛狗跳的,倘若真允他們入了宮,叫他們時常在周太後身邊撺掇着,豈不是要讓他永無寧日?
承啓帝心內想着,口中緩緩說道:“此事不急,且從長計議罷。倒是太後與芫兒,既然走的累了,不如叫宮人擡了轎辇過來可好?”
孫太後見問,颔首笑道:“陛下有心了。”
洪貴妃卻笑意盈盈的看了承啓帝一眼,口中說道:“陛下實在麻煩,臣妾哪兒就那麽嬌弱了呢?”
承啓帝聞言一笑,伸手握着洪貴妃的手,柔聲說道:“你如今不必以往,且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許逞強。”
洪貴妃忍不住紅臉一笑,緩緩說了句:“臣妾遵旨。”
人卻順勢依靠在承啓帝的懷中以示柔弱,唇邊則勾出一抹炫耀至極的笑容向吳皇後示威。承啓帝看在眼中,莞爾一笑。并不認為洪貴妃是仗着懷有龍裔便肆無忌憚,反倒覺得洪貴妃自懷了身孕之後,性子越發直率嬌憨起來——
挺好!
心中得意之餘,承啓帝看向洪貴妃的神色越發柔和寵溺。
兩人大秀恩愛的舉動看得吳皇後五內俱焚,面上卻還得維持端莊大度的表象,眼睜睜看着承啓帝吩咐宮人擡來轎辇,與洪貴妃一同坐上龍辇,孫太後則坐上自己的太後鳳辇,孫老夫人則坐在洪貴妃的轎辇上,其餘人等跟在後面步行,一行人等翩然而去。
許久之後,回過神來的吳皇後十分憋屈的深吸了一口氣,冷眼看着仍舊跪在地上的花蕊,寒聲說道:“陛下都已經沒影兒了,你還跪着做什麽。”
花蕊低眉斂目的說道:“未曾聽見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起來。”
“你倒是聽話。”吳皇後冷笑一聲,看着行事舉止越發規矩的花蕊,心中反覺沒意思起來。當下喪氣的擺了擺手,低聲道:“起來罷。”
“謝皇後娘娘。”花蕊躬身跪拜,方才緩緩起身。
又轉身扶起癱跪在地上的吳夫人和吳清姝,只見吳清姝“啪”的一聲拍掉花蕊的手臂,又狠狠的推了她一把。花蕊本跪的膝蓋發痛腿發軟,這會子被吳清姝大力推搡,一時站不穩竟坐了個仰八叉。花蕊不覺一愣,怔怔的看向吳清姝,卻見吳清姝居高臨下,滿臉鄙薄的瞪着她,口裏罵道:“不要臉的狐媚子,慣會在皇帝姐夫跟前兒讨好賣乖。真以為皇帝姐夫能看得上你嗎?”
花蕊聞言,吓得連忙跪在地上向吳皇後表白道:“娘娘明鑒,奴婢對娘娘的忠心,天地可表,奴婢若是有半點兒不好的心思,便叫奴婢死無葬身之地。娘娘明鑒啊!”
吳皇後本想着彎腰扶起花蕊來,可聽着花蕊這一番話。不知怎麽便想起承啓帝方才的那句評價來。不覺心裏酸酸的說道:“你自然是忠心護主的,陛下金口玉言,怎麽會有錯呢。”
花蕊心下一涼,向吳皇後扣頭表白的越發懇切可憐了。
吳清姝因着一些私密事,向來看不慣姐姐身邊的這個丫頭,只覺得花蕊年紀雖小,但生性陰沉,必定是心理藏奸的。只是從前她為難花蕊的時候,吳皇後必定為花蕊撐腰,甚至好幾次都為了花蕊懲治與她。今日吳清姝一時情急,推了花蕊一把。原本還怕吳皇後出演教訓,心裏正忐忑着,卻見吳皇後并未向往常一般為花蕊張目。不覺心下一喜,連忙說道:“姐姐明鑒,我看花蕊這丫頭早有了攀高枝兒的想頭,不過是從前沒機會接觸皇帝姐夫,所以才不得不老實。如若不然,怎麽今兒一見了皇帝姐夫,就引得皇帝姐夫大加贊賞,可見她是早有準備的。沒聽那洪貴妃說的話,皇帝姐夫可是輕易不誇人的。”
吳皇後本就因着承啓帝那一句贊揚對花蕊略有芥蒂。因聽了吳清姝這一番話,不免驚疑不定的看向花蕊。
花蕊心中連連叫苦,有心辯白,可才剛因着口齒伶俐得了承啓帝一番贊賞,方引得吳皇後心裏不痛快。這會子她若再舌燦生花,豈不是叫吳皇後更有芥蒂了?因而花蕊放棄了一貫的巧舌,只在地上連連叩頭,嘴裏翻來覆去的只說“奴婢忠心于娘娘,不敢有別的想頭,求娘娘明鑒……”
沒一會子,額上便磕出碗大的紅淤,甚至隐隐滲出血跡來。
花蕊到底是跟了吳皇後許多年的老人兒,沒有功勞且有苦勞。吳皇後見着花蕊這一番慘狀,也不落忍,遂輕嘆了一聲,開口說道:“罷了,終歸是我自己不争氣,怨你又做什麽呢。你且起來罷。”
花蕊這才千恩萬謝的爬了起來,撲撲自己身上的灰,低眉斂目的走到吳皇後身側站好。
吳皇後看着花蕊頭上的傷,開口說道:“前兒外頭進上了幾瓶上好的傷藥,聽說抹過之後不留疤痕的。回宮之後,你自己抹了罷。”
花蕊誠惶誠恐的躬身說道:“奴婢卑賤,怎麽配用那麽好的東西。娘娘不必為奴婢費心,奴婢自去找太醫尋些膏藥抹了便是。”
吳皇後聞言,沉默半日,也并未再說什麽。只是看着行事越發莽撞的吳清姝皺了皺眉,沉吟半日,方開口說道:“母親家去後,且尋兩個教引嬷嬷好生教一教妹妹的規矩罷。瞧她如今這輕狂的樣子,哪兒還像是咱們吳家出來的女兒?”
吳清姝聞言,憤憤不平的挑了挑眉,沖着吳皇後跺腳喊道:“姐,我是為你抱不平,你怎麽反倒埋怨起我來了?”
吳夫人看着吳清姝這般天真爛漫,世事不知的模樣。又想到今兒就因為吳清姝的一句話被洪萱抓到了漏洞,借引子翻身的那一番犀利果斷,不免長嘆了一聲,開口說道:“怪道世人都說慣子如殺子,今兒我算是明白了。娘娘放心,便是為着咱們吳家的清譽名聲,我和老爺也斷然不會再放縱姝兒了。”
吳清姝聞言,不敢置信地看着吳夫人,驚愕的問道:“娘,你說什麽呢?”
“你閉嘴。”吳夫人看着吳清姝這般只曉得吵嚷胡鬧的模樣,就一陣頭疼。忍不住數落道:“你瞧瞧那洪家的鬼丫頭,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還比你小兩歲,少說得有一萬個心眼子。你成天除了胡鬧惹事,仗着你父親的強肆意妄為,還會什麽?從今兒家去起,你便跟着張嬷嬷李嬷嬷學習規矩。詩會賞花一概不許去,什麽時候學好了,什麽時候再出門子罷。”
張嬷嬷李嬷嬷乃是吳家的教引嬷嬷,調教起人來十分嚴厲。吳皇後小時候便是跟着這兩位嬷嬷習學規矩的。吳清姝因是吳夫人的老來女,頗得吳夫人的喜歡,從小兒就舍不得她受委屈,因而更舍不得讓她跟着生性嚴厲的張嬷嬷李嬷嬷學習規矩。沒想到反而養的女兒如此驕縱。若不是這回親眼見了吳清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行事,恐怕吳夫人還舍不得對吳清姝嚴加管教。
當下吳清姝不覺又是滿心委屈的想要吵鬧。卻被心緒煩悶的吳皇後喝令一聲,吓的不敢輕狂了。她雖然驕縱,卻也是察言觀色上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哄的吳閣老和吳夫人對她溺愛至極。雖然不知今日自己錯在哪裏,可是看着母親和姐姐面色鐵青的模樣,就知道兩人心裏窩着一股火兒呢。自诩伶俐的吳清姝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找死。
只是她被家人寵慣了,一時也有些接受不了母親姐姐的冷待。當即滿心憤憤的看了一眼默默不語的花蕊,啪的打了她一巴掌,恨聲說道:“看什麽看,狐媚惑主的東西。別以為你騙得了姐姐就能騙得了我,倘若你在宮中敢不老實的話,小心你那當奴才的爹和弟弟。”
花蕊臉色一變,越發恭謹的道:“奴婢不敢。”
吳皇後早知今日乃孫家觐見之日,因想着要給孫家一個下馬威,早吩咐了小太監守在壽康宮外打探動靜。所以才能在孫太後衆人前腳進了禦花園,後腳便趕過來。原打算着憑借後宮大選之事擾亂洪貴妃的心神,卻沒想到橫生波瀾至此。又見着自己妹妹不知反思,一味拿旁人撒氣的模樣,越發不耐煩的道:“行了,這還是在禦花園中,你便這麽着,倘若叫旁人見了,還嫌咱們吳家的名聲不夠亂嗎?”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