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琉璃(修)
“忘憂”二字不好。因為“忘”只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之後某天、某個點仍會想起。
“不好,這個名字不好。”
我搖搖頭,煞有介事,而後把琥珀瓊漿倒入青釉瓷盞中,輕晃幾下灌到口裏。
好酒如綢,從舌尖綿綿入腹,聚起一股暖意。
我連喝幾杯,有些飄飄然,接着我把青瓷盞舉到慕昭卿面前,笑着說:“這酒應該叫無憂才對。永遠沒憂愁,多好。”
慕昭卿淺笑道:“你沒有憂愁,又如何知道快樂呢?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無論少了哪樣,人生都無滋味。”
我兩眼望天,想了又想,不同意他的話。
“想要快樂如何難?喝上好酒我快樂;跳支好舞我快樂;有時候看到小花、小鳥我也覺得快樂。只是人長大了,心思多了,得到快樂反而變難了,無憂無慮便成奢望。”
說罷,我不由嘆息。
慕昭卿凝神望着我,燭火似在他眼中跳躍,隐隐地灼熱。
“我希望你能無憂無慮,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此話聽來誠懇,我感動至深。來卞京這麽久,除了乳娘和楚楚之外,終于多個人會關心我了。即使他不能帶我逃出牢籠,能聽我說幾句話,能陪我喝頓酒,我也覺得足矣。
“酒逢知已千杯少。這杯我敬你。”
我鄭重其事舉杯相敬,他同樣莊重受之。
他不怕醉,我也不怕,于是我又倒滿酒與他碰杯,一口喝幹。
轉眼之間,兩壺酒就喝完了,掌櫃再擺上一壇。我與慕昭卿邊喝邊聊,說起許多大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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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是卞京的王,但對我們大封了若指掌,他甚至知道哪裏種的蘋果最香甜,還報得出奇怪菜名。
原來他兒時在大封住過段日子,還到過王宮,可惜我對他沒半點印象,父王也沒告訴過我。
他口若懸河,說到大封都城時,好似展開一幅靈動的畫卷,畫上每一筆我都異常熟悉,身臨其境。
好久沒回去,我都不知道大封變成什麽樣。忽然之間,我想起在長樂坊遇到的伎人,連此類随遇而安的人都過得不好,大封百姓又該如何生活?
我的眼角漸漸濕潤,但我不想被他看見,故意低下頭,擡手悄悄抹去。
“我想家了,我想回去。”
我半笑着說,猶如戲言。
慕昭卿看着我,目光溫柔似水。我以為他會勸我,但等了許久,他沒說一個字,只是緩緩地斟滿兩杯酒,分給我一杯。
“忘憂即是無憂。”
瞬間,我明白了。之所以酒叫“忘憂”,是因為憂愁去不了只能忘,再愁再苦的日子總得學會過下去。
于是我一杯接一杯喝着“忘憂”,沉醉于這片刻的歡樂之中,只念今朝,不想明日。
一壇酒又喝完了,酒肆中的客人陸續離去,掌櫃都準備收拾打烊。我們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接下來去哪兒?出了酒肆,我很迷茫。沿這條巷一直走到底便是皇宮,可我不想回去。
我回頭看他,沒想他正在看我,目光依依,欲語還休。
他是舍不得我嗎?我不禁猜想,然而天色不饒人,空巷之中,我與他終歸要走。
忽然,夜冷風急。興許是酒喝多的緣故,一受風我便頭暈目眩,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無力地往後仰,意外地落入一片溫暖的胸膛。不是父王、也不是韓凡,我擡眸看去,是他。
“你醉了,我送你回宮。”慕昭卿輕聲而道。他的手擺得很規矩,人也很規矩。
我卻一把脫開他的手,努力地逞強。
“我沒醉,我能走。”
我暈暈乎乎,試着往前走,可兩條腿打着飄兒,我讓它們往右,它們偏往左;我讓它們往前,它們偏退後。
一個踉跄,我差點一屁股坐地,好在他拽住了我,我順勢往前沖,不小心跌在他懷裏,鼻子撞在他胸口,好疼!
我嗚嗚地噙着淚,使勁地揉鼻尖。他俯身挪開我的手,皺起眉頭關切問道:“撞哪裏了?讓我瞧瞧。”
我指指鼻子,嘟起嘴賣可憐。他似乎看不清,借月華之色向我湊近。
呼吸之間都是酒香,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意亂情迷。
慕昭卿一邊摸摸我的鼻子,一邊在我耳邊笑着道:“走路都歪成這樣,還說沒醉。”
“我真的沒醉。”
我很倔強,非要證明給他瞧,于是我伸出手,輕觸上他墨染似的眉,呢喃細語。
“瞧,這是眉毛……”
慕昭卿微顫,怔怔地看着我。這麽個時候,我的手順勢移到他的眼上似碰非碰。
“這是眼……”
他紋絲不動,近乎僵硬,我的指尖又輕柔地落到他的眉宇間,再沿着他高挺的鼻梁緩緩落到鼻尖。
“這是鼻……”
我嫣然一笑,故意捉弄他。他愣愣地看着我,不敢動。
我的手游移到他唇間驀然而止。他的嘴唇上下勻稱,唇間還有一點唇珠,長得真是誘人。
我看得發愣,而他像是發熱,流了好多汗。
巷子裏起風了,拂在我臉上,散去呼吸之間的酒香。
忽然之間,我清醒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驀然擡頭,恰好撞上他的眼眸,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眼神很複雜,而我竟然害怕起來,倉惶地離開他懷抱,連連後退。
我不敢再看他,別過臉去,匆匆地說:“我想回宮!”
話音未落,我就轉身逃跑,沿着這條狹長小巷一路狂奔。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許我知道。我的心很亂,皆是那酒的緣故。
我怕他跟過來,沒頭沒腦直往前跑,一口氣跑到皇宮腳下。那裏守衛重重,我不知道怎麽進去,慌亂四顧,一回眸,他已經站在我身後,氣喘籲籲。
“琉璃……”
他輕喚我的名字,第一次,而我卻聽不真切,滿腦子想回到牢籠裏去。
“回宮,我要回宮!快送我回去。”
我轉回頭,很焦急、很迫切。他一言不發,領我過重重關卡。
或許是我太慌亂,守衛竟然把我倆攔住了。慕昭卿拿出隽王府的令牌和燕帝手谕,方才震住他們。
我如願以償回到牢籠中,驚心動魄。
脫下衣裳,竟是一身冷汗。剛才喝過的酒全化成汗,風一吹醉意全無。
我做了不應該做的事,不應該離他太近,更不應該去招惹他。
我萬分後悔,懊惱到想哭。他一定覺得我是個放、蕩的女子。
一整夜,我都沒睡踏實。
半夢半醒之間,我又看見那條通體白鱗的巨蛇,它盤在我的鳳榻上吐出紅信,而後緩緩地蜿蜒至我身上,用它冰冷的身軀纏繞住我……
我害怕卻無力抵抗,只能任由它把我吞噬。最後我在它腹中沉睡,再次睜開眼時,窗外風和日麗,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巨蛇不見了,慕昭卿也不見了。我躺在榻上發着愣,恍若隔世。
楚楚捧來盆鏡替我洗漱,且問我昨晚去了哪兒,怎麽半夜三更還不見人。
我不敢說,嗯啊半晌,反倒問她:“慕昭雲來過嗎?”
“沒,陛下沒來。”
我聽後不由垂眸,以玉篦梳起發尾,心不在焉。不知怎麽的,篦齒突然斷了。一根斷齒像落在墨泥中的雪,刺眼地紮在那兒。
我煩亂地拉扯,斷齒偏偏粘得牢,不肯掉下來。忽然有一只手落在我發間,輕松地把它挑出來,再端正地擺在妝臺上。
我擡眸看向鏡子,鏡中是我昨晚夢到的臉,卻不是同一個人。我好似被人提筋,不由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小天使在嗎?難道是寫崩了……都離我而去了?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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