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琉璃(回歸啦)

邱婕妤滑胎了,就在我的面前,而且她剛吃過我送來的杏脯。宮婢吓壞了,我也吓壞了。她們七手八腳把邱婕妤扶上榻時,我就看到一團血淋淋的肉球,肉球上好似還有手腳。

邱婕妤流了很多血,把裙裾染得通紅。她臉白如紙,氣若游絲,看樣子像是不行了。衆人手忙腳亂一陣,終于幫她止住血,而邱婕妤半條命也差不多去了。

不一會兒慕昭雲趕了過來,他就像廟中黑面金剛,帶着股駭人的煞氣。衆人俯身在地,大氣不敢喘,而我成了衆矢之的,明晃晃地亮在慕昭雲眼皮子底下。

“這是怎麽回事?!給朕從實招來!”

慕昭雲怒不可遏,狠拍案面,案上燭燈都震倒了。衆宮婢、老太醫忙于撇清責任,簡直是異口同聲在說:“邱婕妤是吃了皇後殿下的杏脯之後出事的。”

他們就像串通好了,一心一意對付我。我沒料到這小小杏脯竟然會将我推上斷頭臺。

“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慕昭雲不出意外地質問我,我能回答什麽?

我含冤莫白,只道:“杏脯我吃過、太醫吃過、宮女吃過都沒事,請陛下明察秋毫。”

慕昭雲默不做聲,忽然,他擡腳踹上圓凳,氣勢洶洶。

“來人!把宮裏這些人全都拉下去嚴加拷問,朕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這有什麽好查的?我心裏嘀咕,他應該知道是誰下得手卻不敢去找那個人,真孬種。

沒想他剛擱下這句狠話,有個宮女就跳出來聲淚俱下,一手指着我道:“是皇後,與奴婢沒幹系。”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宮裏的人紛紛喊冤,似乎比我還要冤。

我暗自冷笑,這潑髒水也潑得聰明點,如今皇宮中誰不知我與慕昭雲貌不合神也離,我何以要害別的嫔妃,去争他的寵。

我直勾勾地看着慕昭雲,他不信我,亦或者說他想遷怒我。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就指着我的鼻子怒罵:“你身為後宮之主,怎麽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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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答,依舊愣愣地看着他,不,是可憐他。

慕昭雲很明白我的意思,但他裝作不懂,滿腔的怒氣傾倒于我身上,罵我蛇蠍心腸。

若是一年之前,我定與他吵,而如今我都沒這個心思了,任憑他辱罵,我全當聽不見。

或許是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的模樣把他氣瘋了,他竟然當衆狠掴我一掌,打得我頭暈耳鳴,臉頓時腫了半邊。

我不氣不惱,麻木了。

慕昭雲不自覺地後腿半步,一絲愧惱從他眼中稍縱即逝。

我揚起嘴角,嘲諷他:“陛下,你拿我出氣,我認了。不過有些話我得說清楚,陛下寵誰、愛誰,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會挖空心思害這些嫔妃。陛下若覺得我無法掌管後宮,就幹脆把我打入冷宮好了,你開心,我也清靜。”

說罷,我得意地挑起眉,雖敗猶榮。

慕昭雲起了殺氣,因為我揭去那層破爛的遮羞布,而剛才誣蔑我的宮婢聽了這的話面色鐵青,似乎沒料到我會破罐子破摔。

宮裏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除了我。

“她。”慕昭雲指向那誣蔑我的小宮婢,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瘦弱不堪,聽到燕帝點名,吓得直抖擻。

“此人妖言惑衆,立即處死。”

話音剛落,兩宮衛大步而來,一左一右架起小宮婢,把她拖了出去。這宮婢已魂不附體,死白着一張小臉,連怎麽求饒都忘了。

殺完雞儆完猴,慕昭雲似乎消了氣,他對我冷聲而道:“你剛才所說的話,朕就當你一時失言,別再讓朕聽見了。”

話落,他就走了,都沒問過邱婕妤的病況,就這般拂袖離去。

衆宮婢俯在地上,仿佛要把身子嵌進去般,誰都不敢擡頭。于是,我随便拉來個小婢子問道:“是誰在茶裏做的手腳?”

小婢子委屈噙淚,連連搖頭。之後,我又問太醫:“剛才你食過杏脯,說是不礙事,為何之後賴在我身上?”

太醫目光閃爍不定,說不出所以然來,他只好下跪磕頭,求我饒他一命。

在大封,宮裏從沒有這烏七八糟的事,而在卞京,人的腸子都是歪歪扭我,每個人都似別有所圖。

我與這太醫說:“你得給邱婕妤一個解釋,告訴她孩子是怎麽沒的,饒不饒你全由她。”

太醫像是被我逼得走投無路,直哽咽道:“皇後殿下,臣真是不知呀。或許是茶與杏脯相沖,先前我也是這麽對陛下說。”

“那究竟是茶有問題,還是杏脯有問題?”

“臣難以回答,真要說就是茶偏涼性,或許就是因為此。”

太醫說得梭模兩可,不過他的話恰巧被邱婕妤聽見了,若不是那陣痛哭,我還不知道她已醒。

孩子沒了,邱婕妤哭成淚人,她一直在問:“陛下在哪兒?”,我只好編個謊話,說他剛剛還在這兒,但公務緊急不得不走。

邱婕妤信以為真,直抓着我的手,喃喃道:“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繼續哄她說:“你們母子無緣,不過之後你定要把身子養好,到時再懷個龍種也不是難事。”

哪料這話還沒說完,邱婕妤又傷心痛哭。

“這宮裏只要有承陽在,哪還有我們的太平日子?我日防夜防,最終還是被她得了手。定是那兩盞茶!我前面還好好的,就是喝過兩盞茶肚子就疼了。”

說罷,她見跪在地上的太醫,撕心裂肺哭叫道:“你們和着承陽一塊兒來害我!你們黑心黑肺!”

“臣不敢,臣冤枉吶!”太醫匐地不起。

邱婕妤泣不成聲,我真怕她哭壞身子,就讓人先把礙眼的太醫趕走,然後小心翼翼替她拭淚。

邱婕妤真可憐,哭幹了淚就是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我見她無血色的臉頂着副紅腫的核桃眼,不由心疼起來,于是就陪伴她一整天,直到哄她入睡。

待我回宮的時候,天夜已暗,空了一天的腹咕咕直叫。我實在沒胃口,吃了些點心就去睡了。剛要熄燈,忽然見到窗外有抹黑影。我心弦微顫,連忙起身秉燭細照,燭火搖曳間就看見有個人立在廊檐下,點點趴在他腳下,竟然不出半點聲音。

“誰在哪兒?!”

我故作鎮定,可聲音忍不住發顫,手也忍不住亂抖,一不小心燭油滴在手背上,我倒抽口冷氣,失手掉了燭臺。紅燭落下,滾在那人腳邊,我借虛光一看,竟然是慕昭雲。

“你來做什麽?!”我語氣不善。

他向我揖禮且柔聲道:“今日聽說出了事,故想來探望皇後。皇後不喜,我這就告辭。”

這不是慕昭雲的口氣!我頓時瞪大眼,從暗中細細将來者分辨。他目光溫柔似水,眉宇之間蕩起淺笑,我真像在做夢!

“原來是你!”

我按捺不住興奮,小跑而去。慕昭卿彎腰撿起紅燭,小心翼翼将它置回燭臺。橘光映亮他的眉眼,染紅他眉間朱砂痣,他轉過眸看向我,莞爾而笑,一切盡在不言。

我萬分欣喜,不顧男女之別,拉上他的衣袖把他拖入宮中。宮婢們都不在,乳娘和楚楚也去睡了,這冷清的夙錦宮裏只有我和他,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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