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遷新居衆妾驚詫(二)

一盞盞流蘇宮燈挂上了廊子、樹梢,院子裏的镂空石柱燈也被點了起來,一院燈火輝煌。

站在西廂房的門口,李夫人望着自己亮如白晝的院子,惆悵嘆氣,只映着滿院燈火的眼睛一閃一閃若藏星辰。

西廂房裏,張順德被派來聽審,立在隔斷簾子後頭,豎着耳朵聽裏面的動靜。

梅憐奴讓錦被團在床頭,小臉蒼白,床畔置了一張鋪着灰鼠皮的椅子,太子妃端坐上頭,在她身後站着梅憐寶。

“本宮已查明了,就是你七姐姐放蛇吓唬你,梅侍妾你說吧要怎麽懲罰她,本宮都為你做主。”太子妃拍拍梅憐奴的手,一臉正義。

“不、不用,七姐姐和阿奴玩笑呢,是阿奴不争氣讓那條小蛇吓壞了。”梅憐奴連忙道。

“太子妃您瞧,我就說了我和她玩笑呢,我這妹妹和別人不同,我越是吓唬她啊、罵她啊、打她啊,她越是和我親香。”梅憐寶有恃無恐的甩帕子。

這是拐着彎罵梅侍妾犯賤呢。

伺候梅憐奴的藍蝶等人一齊怒視梅憐寶。

太子妃用雲帕掩住嘴,擋去笑痕,轉頭瞪梅憐寶一眼,“你呀,怎麽比我的珏哥兒還頑劣,多大了還玩蛇。”

梅憐寶嘻嘻笑,“這小東西可是阿寶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在花園子裏頭挖到的,足足挖了幾十個洞呢。九妹妹,我以為你不怕呢,畢竟你小時候住狗窩,我以為你和狗啊、黃鼠狼啊什麽的是常見面的,怎麽還被一條小菜花蛇吓暈了,你的膽子真小。”

這是把梅憐奴和狗、黃鼠狼混為一談呢,梅憐奴受到了傷害,無聲的落淚,默默忍受。

太子妃呵斥,“胡吣什麽。都是伺候殿下的,你把殿下放在何處。”

梅憐寶“哎呦”一聲捂住嘴,“是呢,殿下怎麽會要一只黃鼠狼侍寝呢,難為殿下受得了黃鼠狼的臭味,不愧是阿寶喜歡的殿下啊,是真男人。”我就不信,我都這樣說了,對着梅憐奴孟景灏還能下得去嘴,哼。

太子妃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惱她吧,她把殿下都拉下水了,但狠狠打擊了梅憐奴,笑吧,又不好笑,畢竟張順德還在外面聽着呢,那可是殿下的耳朵。

把一張端莊的臉扭曲了幾下才恢複平順,到底拍了梅憐寶一下,站起來道:“既然是你們姐妹鬧着玩的,本宮也不便插手了,要不然你們姐妹該埋怨本宮多管閑事了。張順德,你看本宮這樣處置殿下可滿意嗎?”

張順德忙隔着簾子打躬作揖,“太子妃您說笑,殿下把後院交給您自然是完全信任您的,奴婢就是個傳話的,您老人家快饒了奴婢吧。”

簾子被掀起,太子妃從裏頭出來,睨了張順德一眼,“罷了,那就這樣吧。綠袖,你安排人幫着梅侍妾遷新居。”

“是。”

太子妃一邊由大宮女攙扶着往外走一邊和身後的梅憐寶道:“暮雲齋離着殿下最近,當年虞側妃最受寵的時候想要搬進去住,殿下都沒答應呢。現在就這麽容易的給了梅侍妾,可見梅侍妾比虞側妃還得殿下喜歡,寶侍妾你可要向你的好妹妹學學。”

“是。”梅憐寶哼哼。

太子妃失笑,拍拍梅憐寶的手安撫。

錦瑟苑外頭停着六尾鳳攆,包的嚴嚴實實,簾子一落一絲寒風都鑽不進去。

鳳辇起,太子妃一行浩浩湯湯離去。

“恭送太子妃。”梅憐寶、梅憐奴并李夫人行蹲身禮,其餘伺候的都行的跪安禮。

六尾鳳辇裏頭置了暖爐,雕花案幾上還放着一盤佛手,暖融融裏夾雜着果香味,太子妃吸了一口,靠着大紅金錢蟒引枕,眉目冷清,“把暮雲齋都給了梅憐奴,殿下還真是舍得。”

虞園。

雪落,落了一層薄雪。

庭前的美人蕉,被霜雪打成了殘花敗葉,但黏在枝頭的花還是紅的,葉還是翠的。

一身黑紗裙,素手持冷劍,在雪白的大地上,轉轉騰挪,一曲劍舞。

刺,雪粒化在劍尖上。

斬,切斷半空雪。

收,劍被淩空插回懸挂在廊檐下的劍鞘裏。

一個大宮女小跑着,趕忙将一件白貂裘披在虞側妃身上,虞側妃緊了緊将自己裹住,遮去一身黑紗,轉身,進了挂着“一簾秋雨”木匾的屋裏,靜靜關上門,關去庭院飄灑的雪和冷風。

院子裏,雪還沒有完全的覆蓋虞側妃舞過的地方,雪地上,有劍痕劃出了“暮雲齋”三個字。

端本殿。

張順德呈上了一個紫檀木托盤,托盤裏放着整齊擺好的花箋,國色牡丹在第一,橫着排依次是美人蕉、出水芙蓉、碩果累累石榴花,第二行打頭的是一叢百合,然後依次是芍藥、小茉莉花、菊花,第三行,打頭的是菩薩坐蓮,依次是粉絨夜合歡、桂花、杏花,然後就是合在一起的一摞,這一摞下頭也不知都是什麽花,大抵都是凋謝的,或者根本來不及開的。

孟景灏的手在花箋上流連,一二三行轉了一圈,燈光照出的手影落在夜合歡上,忽然道:“今兒月中十五吧。”

張順德道:“是的殿下。”

孟景灏如此一說,張順德就知道選誰了。

初一十五雷打不動,殿下是要去太子妃宮裏的。

果然便聽孟景灏道:“擺架馨德宮吧。”

“是。”

這時候福順便帶着人去馨德宮門口挂四爪龍燈。

馨德宮,太子妃散了頭發,對陪嫁宮女道:“還是梅憐寶吧,她的臉足夠抗衡梅憐奴,腦子不夠本宮幫她,這樣的人也好控制,省得養出一條白眼狼,掉轉頭來咬傷本宮。紅珠,你去外頭告訴張福順,就說本宮身子欠安,今夜不能服侍殿下了,寶侍妾活潑靈動,還會講鬼故事,定能博殿下一笑。”

紅珠“撲哧”笑了,“寶侍妾也太活潑了些。”

太子妃也笑了,“活潑了好,那個梅憐奴現在還在忍,不敢露,阿寶活潑了好,欺負她,她也得受着,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麽時候。那樣的女人,男人看了憐惜,咱們女人看了就想掐死她。就讓阿寶去掐她,掐不死她。”

紅珠噴笑,“您也跟着寶侍妾學壞了。”

太子妃笑道:“她挺好玩的。把這張楓葉箋給張福順。”

紅珠接過一看,箋上用細毛筆寫着寶侍妾做的那首歪詩,便知道是給太子的,蹲身行禮後,退出去尋張福順。

張福順得了太子妃的暗示,知道是太子妃要擡梅憐寶,他比梅憐寶還高興,一路蹦跳着回了端本殿,交待給了張順德。

殿內,孟景灏淡淡“嗯”了一聲,道:“放下吧。”

張順德恭敬把楓葉箋放在炕幾上。

“就聽太子妃的吧,太子妃與孤少年結缡,孤敬重太子妃,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張順德愣了愣,趕忙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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