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表白

“盛夏,你可真讓我惡心。”耳邊顏玦的聲音響起,滿是憤怒。

盛夏擡眸,看着他站在床尾的挺拔身影,而床上散落的都是自己與盛名峻的過往。

四目相望,他一步步趨近,然後單腿壓在床面上俯身而來,強硬地吐出一個字:“說。”

盛夏剛經歷過一劫,退了燒的臉色仍然異常難看。四目那樣極近相望,她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解釋,唇動了動,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顏玦瞪着她的眸子漸漸浮起失望,她聽到了他撐在自己身側的那雙手攥的咯咯作響的聲音,可見彼時他有多憤怒!就算顏玦動手打她,盛夏都不會意外。然而他只是兇猛地瞪着她,眼眸越來越猩紅,最後驟然轉身離去。

直到門哐地一聲被甩上,她方感到心慌。

彼時助理站在樓下,聽不到卧室裏的聲音正在擔心,那門板震顫的聲音吓了他一跳,擡眸便見顏玦已經下來。

“顏玦——”盛夏追出來時,公寓的大門已經關閉。

盛夏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撐着樓梯扶手的手慢慢松開,仿佛身體也失去了全部力氣。須臾,安靜的環境中隐約響起飲泣的聲音。

朱助理就在樓下,她卻并沒有察覺。他知道盛夏這樣痛苦、狼狽的一幕也并非願意讓自己看見,只得繼續站在暗處,充當自己真的不存在。

彼時,顏玦出了公寓後,手撐在座駕上渾身還有發抖。他不敢在公寓裏多待,不敢再多看盛夏一眼,他怕真的忍不住會對那個女人動手。

夜很冷,燈光暗淡,映照不住他臉上的輪廓,只隐約看到下颌線緊繃。他腦子裏閃過的卻都是盛名峻與盛夏的那些照片,想起某個夜晚的酒吧,她躲人似的撲到自己懷裏;想起兩人訂婚翌日清早,兩人出車禍在高速公路上;想起盛名峻出事後高潔甩給她的那一巴掌,想起她看到盛名峻的情況後的絕食、不吃不喝的自虐;想起昨晚她發着高燒,不斷地喊着哥哥,哥哥……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在狠狠地笑話着自己,自以為得到了她,卻原來不過是被耍弄。盛名峻,那可是她的哥哥啊,她可真行!

他眸色在深重的夜色中閃過一絲厲色,拉開邁巴赫的車門上去,引擎很快發動。助理追出來時,車子已經開出公寓樓下,出了社區直奔醫院而去。

這時早已過了淩晨,天正處于半明半暗的時候,車子行駛的街道只有寥寥幾輛,黑色的邁巴赫急弛而過,很快便到了醫生。病房的門彭地一聲被打開,吓了守夜的盛家傭人一跳,定眼便看到他兇神惡煞的闖進來。

“顏少?”這傭人是盛家的老傭人了,年輕時曾受過盛繼業的恩惠,所以盛名峻出事後一直換了他在照顧。但對于顏玦還是知道的,更清楚他與盛夏的關系。

“出去!”顏玦斥。

顏玦渾身都帶着壓抑的火焰似的,傭人心裏一悚,下意識地看了眼床上的盛名峻,那是為他擔心,但還是退了出去。

顏玦看着他的反應覺得好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覺得每個人都深知這對兩兄妹私底見不得人的關系,只有自己不知道罷了。

否則他剛剛那眼神是什麽意思?他在擔心什麽?

顏玦看向病床上的盛名峻,躺在那裏那樣安靜祥和,眉宇間失了平時見到的清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曾經,他見盛夏傷心,請過最好的專家團體為他治療,只盼他早點醒來。如今,他眼中厲色盡顯,卻恨不能他立即死去……

彼時傭人出去後,見顏玦遲遲沒有出來,又聽不到裏面的動靜心裏不由開始焦慮,便拔打了盛夏的手機。而盛夏知道顏玦到了病房更是心驚,連忙也驅車前往,仿佛深恐去晚了顏玦做出傷害盛名峻的事來。

紅色的法拉利吱地一聲停在住院部樓下,推開車門拔腿就跑。門被猛然推開,卻發現顏玦已經離去,只有傭人在病床邊守着,而盛名峻睡的依舊很安靜。

“小姐。”傭人轉眸看着有些發怔的她。

她身上還穿着睡衣,發絲淩亂,額角帶着傷不算,臉色更是蒼白的如同宣紙。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只看她還在無意識地喘息着,便知道她趕的到底有多急。

傭人心上立馬浮起一抹愧疚,說:“顏少已經走了。”

當時看到顏玦的模樣,他也真是擔心才給盛夏打的電話,顏玦走後,他看到病床上安然無恙的盛名峻時,心裏還是松了口氣。只是看盛夏現在的模樣,他有些後悔驚動她了。

她是盛氏千金,顏家少奶奶,在外界人的眼中雖然光鮮亮麗,但是他知道盛夏其實一直過得都不好,她心裏苦……

盛夏這一路太過緊張、恐懼,所以在被驟然告之自己所有的擔心全是自己是的臆想時,反應不是松了口氣,而是沒有緩過神來的發怔。她慢慢松開門把走至盛名峻的床邊,傭人見狀便退了出去。

距離上次見到盛名峻,她已經又有幾天沒有看到他了,手觸上他的臉,只覺得更瘦了。

“他來見過了你了是不是?”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醫生說有的植物人是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的,那麽哥哥,你已經知道我背叛了你嗎?你現在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很生氣?既然生氣為什麽還不醒來?

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他的臉上,她的心也很痛,痛到不能呼吸,卻不知是因為盛名峻還是顏玦,或許都有……

這天早晨,顏氏的朱助理趕在各家報刊沒發行前截獲了他們全部的報紙,幾乎每家頭條都是關于顏家少奶奶盛夏與其兄長驚世駭俗的不倫之戀的新聞,且那标題一家比一家聳動,刊登的照片也都是顏玦之前看到的那些。

這事雖然是顏玦吩咐下來的,朱助理卻不敢拿任何一份截下來的報刊給他看。與此同時,他們的人為以防萬一還一直盯着網絡。怎麽說這也是盛家秘聞,更關乎顏家的顏面,深恐再發生上次的事,可以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然而消息還是被傳開了。

那是一家國外注資的網站,平時僅發些國際要聞,偶爾夾雜點娛樂新聞,并不起眼。這天上午卻發了一張盛名峻與盛夏的照片,那是暗夜的普通社區樓下,盛夏被盛名峻壓在車身上強吻。

別的地方或許并不認識盛夏,但是E市的人對她太過熟悉。那網站的流量本來并不大,可因為這張照片,短短半小時便點擊量驚人。而朱助理關注的搜索詞主要在盛夏、盛名峻、顏玦等,那條消息恰恰避過了所有,僅是一張照片而已,所以便成了漏網之魚。

這一疏忽不要緊,因為沒有第一時間删除,早已引發網友的瘋狂轉載。更是大量的人經過比對,确認那名男子為盛夏的哥哥盛名峻,而且車駕也是盛名峻出入的卡宴,這樣驚人的消息一下子便讓網絡炸了鍋。

雖然最後他們還是找了相關部門勒令删除,卻也已經有無數的人轉載,上傳至微博。事情越演越烈到有人還出示了上次顏玦為幫助盛夏在股東面前公示的DNA鑒定證書,證明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妹,更将盛氏兄妹推上了風口浪尖。

盛夏由醫院出來後便回了公寓,便給顏玦打過電話,但是那頭始終無人接聽。她昨晚剛剛退燒,大早上又跑了這一圈,只覺得身子綿軟,頭重腳輕,身體更如灌了鉛般倒下就再一下都動不了,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睡了很久,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睜開眸子時整個公寓仍是靜悄悄的,腦子出現片刻的茫然,然後才仿佛将一切前塵往事想起。

顏玦……閉目,心頭仿似仍在隐隐在痛,掀被起身,她勉強才撐着下了床。進浴室去洗漱時,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淩亂,唇色發白,眼眸通紅,模樣像個女鬼似的。她扯了下唇,眼角又在隐隐發澀,便匆匆垂下眸子洗了把臉出去。

渾身酸疼的厲害,且沒有力氣,知道自己還病着,便找到藥安靜服下。顏玦的的電話這次不是未接,而是直接關了機。彼時的她還不知道發什麽事,驅車離開社區準備去找顏玦,卻在社區門口遭遇了大批記者圍堵。

紅色的法拉利幾乎剛開出來,那些人便像不要命似的沖過來,讓她不得不緊急踩下了剎車。記者真的太多了,仿佛出動了全市的媒體似的,極近要将她的車子淹沒。

盛夏還算機智地鎖了門,窗外敲着玻璃、舉着話筒的人看起來那麽瘋狂,幾乎要将她吃了一般。

這時她身上的手機響起,盛夏看也沒看就接起來:“喂?”

“盛夏,這下你滿意了是不是?名峻都變成這樣了都不讓他安寧,你這是要逼死他是不是?”對面傳來林解語失控的聲音,她耳邊則是一片熙熙攘攘,竟分不清到底是她那邊傳來的,還是自己的車窗外。

盛夏雖不知發生什麽,但是能同時出動這麽多的記者,必然是出了大新聞,且這個新聞與自己有關。她挂了電話之後,只随便在網上掃了下,便一眼看到自己與盛名峻的新聞。

“盛小姐,你真的跟令兄談過戀愛嗎?”

“你嫁給顏少,是利用顏家來幫助你們盛氏嗎?”

“盛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跟盛名峻發生關系?”

那些原本沒太在意的提問突然間也在耳邊清楚起來,她原本煞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而外面那些人見車門遲遲不開,恨不能将它掀翻,将盛夏拽出來。現在于她而言,外面的人同咬人的猛獸沒有任何區別。

雙方一直在僵持,但并沒有維持太久,物業已經出動安保将車子周圍清開。

車窗被人敲了兩下,她看到了顏玦的助理小朱,才将車窗緩緩降下來。

記者被隔在外圍,朱助理很沉穩地說:“少奶奶,我們送你回去。”

盛夏微微颔首,這才下了車。

那些人見盛夏終于露面,場面幾次失控。但是安保始終沒有讓他們近身半步,只遠遠拍了幾張照片。

盛夏回到公寓,朱助理将公寓內所有的窗簾都拉了起來,才說:“少奶奶放心,不會再有剛剛的情況出現,醫院那邊也做了安排。”出口的都是讓她安心的情況。

盛夏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這時才擡起頭來,問:“他呢?”自然是指顏玦。

朱助理的表情有些為難,說:“少奶奶再給顏少幾天時間。”

按理說盛夏爆出這種新聞,簡直是給顏玦抹黑,而他身為顏玦的助理也理應對她不齒才對。可是眼前的女人太過沉靜的,沉靜的讓人鄙視不起,甚至心疼。

盛夏聽了他的回答倒也沒有意外,是啊,堂堂顏少因她栽了這麽大個跟頭,沒掐死她已經很不錯了……

——分隔線——

新聞沸沸揚揚炒了兩天,盛氏已經臭名昭著。因為他們不止挖出了盛名峻與盛夏曾經相戀,還利用高潔與盛繼業是二婚的話題,說兩人在盛夏親生父親林國慶未死之前就出軌等等,畢竟有那份DNA作證,甚至還拿出了林升幾年前在接受一個地方小臺采訪時說的話,導致一時之間盛家就變成了龌龊、肮髒的代名詞。

剛見起色的盛氏股票,也一度跌落谷底,盛夏那天之後,雖然一直都在公寓裏避門不出,媒體也刊登出她那天去醫院的照片,整個人狼狽不堪,額角帶傷,顏玦沒有回過一次公寓,猜測她俨然已被抛棄。

顏玦的心情的确不好,從發生事情至今,他甚至幾次都有想回公寓裏掐死盛夏,或者弄死盛名峻的沖動。無疑,他是憤怒的,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遇到這事能不憤怒。但是這樣的憤怒并沒有淹沒他的理智,從那新聞一出來,他便察覺到有人想借此捅盛家或是顏家一刀。

照片是林升那裏得來的,但是因為他們大意而讓照片公諸于世,他方明白林升僅是一個迷惑自己的煙霧彈而已,可見對方蓄意謀劃良久。而那家網站是國外注冊,且對方有意暗算,自然不會那麽容易追蹤。經過兩天,朱助理終于找到網站的确切ID,确實是在國外。

“訂兩張機票,我親自過去。”他吩咐。

朱助理聞言驚訝,其實這事根本用不着顏玦,當務之急該是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而已,然而他看到顏玦的臉色,卻沒有說話,只應了聲便準備退出去。

只是才退了一步,又遲疑地請示道:“林升那邊?”

抓林升原本就是想教訓教訓,了解那天發生的來胧去脈,豈知卻意外知道了那些照片,甚至引發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時間耽擱就有點久了,而林太太那邊已經報警,加上盛家的新聞爆出來,他們已經有理由懷疑顏家。

“不急,好好招呼,看看還有什麽線索。”顏玦吩咐。

一個林升而已,就算是風口浪尖,警察沒有證據是自己抓走的也不能将他怎麽樣。

朱助理應了,便沒有再多問,

——分隔線——

顏玦出了國,盛夏并不知道。

她被困在公寓裏一步不得出,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之顏玦一直都沒有露面,性子愈加沉寂。玉嫂也幹脆在公寓裏住了下來,方便照顧她的起居。

外面風雲變幻,盛夏不是不心焦,但她盡量不去關注那些新聞,電視都沒有開過。她需要心靜,需要抽絲剝繭,需要想想怎麽解困。

這很難,但是她并不認輸。

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她看到是高潔的號碼便接了起來。

“盛夏,名峻情況不太好,你趕緊過來——”話筒裏高潔的聲音失常。

她當時腦袋一片空白,拿了車鑰匙便奔出公寓,速度之快讓玉嫂想阻止都來不及。事實上誰都阻止不了,哪怕這個時候連她都知道自己有一萬個理由不應該去醫院,卻抵不過心頭盛名峻出現生命危險的恐懼。

因為她太了解高潔,她是最恨不能自己與盛名峻開同陌路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她一定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然而車子開進醫院樓下的時候,還是再次遭遇了大片記者的圍堵。

那些所謂的新聞媒體人,他們從來不管裏面的人到底是否會不會因為他們沒命,盛夏能不能見到盛名峻最後一面,他們只想抓住最能引起轟動的新聞。盛夏此時的出現,對于苦守的他們來說無疑太過振奮。

“盛小姐,你這時候來醫院是看望哥哥盛名峻的嗎?”

“盛小姐,你與盛名峻先生的關系是否真如外界所說?”

“盛小姐,我們報社最近接到一份舉報,您繼父盛繼業其實有猥瑣女童的嗜好,請問……你小時候有沒有遭遇過猥亵?”

盛夏原本急匆匆的腳步停下,轉目看着那個記者。是個女人,她垂在身側的手收緊,正欲上前肩頭突然被的握住,側目便看到趙基俊。

衆人先前只顧圍着盛夏,自然将其它人忽略,竟一時不知他何時擠過來的。

趙基俊安撫地看向盛夏,這才将目光調向那個記者,她手裏的話筒上貼着代表自家媒體的标志,問:“李賢淑記者?”

眼前的男人明明溫和,那記者卻被他盯的有點發窘,緩慢地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你三年前因報道方之信先生與其女兒發生不正當關系,以至其女不堪壓力自殺。後經證實為诽謗,你所在的報社不止公開向他們父女以及大衆道歉,你本人的記者證也被吊銷并判刑,什麽時候出來的?”

記者聞言臉色煞白。

對,她當年因為這事獲罪,且被取消了從事記者的資格。不過這個圈子有這個圈子不可說的規則,她能再次站這裏有她的方法,只是被這樣當衆點出來卻并不光彩。

趙基俊的話無疑轉移了注意力,同時這個案件更給了他們震懾的作用,衆記者一時竊竊私語,沒了剛剛的底氣。

趙基俊趁機帶盛夏進入醫院,彼時盛名峻還在搶救,盛夏等在手術室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趙基俊安慰。

盛夏這才看向他,說:“你不該出現。”

現在她已經在風口浪尖上,被說的如此不堪,任何一個男人為自己出頭,都會被編出一段不堪的故事,更何況她與趙基俊之前也曾經見過報。如今這樣只怕又會被抹上一筆,對她、對趙基俊均沒有任何好處。

“我也知道我這樣或許會更害了你,但是盛夏,我沒有辦法看着你眼睜睜看你一個人。”那被圍困的身影太過孤單,他所一直珍視的女孩不該這樣被對待。

盛夏擡眼看着他,那眼睛裏流淌着對她的心疼,以及仿若壓抑着的情感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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