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劍陣擋住了陽光,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韓彥修神色如常地站在那, 淡漠得像生來便該端坐在雲海之前的樣子, 世間萬物于他而言,不過是鏡花水月,他的世界裏,只容許他一人安靜。
蘇妍心下一驚, 急忙走到他的身側,直到他們身上的氣息交融在一起,她才覺得安心一些。
他低頭看了一眼,竟主動牽住她的手。
蘇妍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擡頭再看,卻見他神色淡淡地望着遠方,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 然而,不過一個簡單又雅致的動作, 難以計數的利劍俯沖而下,勢如破竹。
這個男人, 似乎不管做什麽,都能讓人覺得他不染纖塵,即便滿身殺戮。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兩人看到天上的一幕,臉色一片慘淡, 不過他們并沒有因此就放棄抵抗,只見那片黃色的花海同樣化作利刃直沖而上,不僅如此, 周邊所有的東西都在往他們的方向聚集,像是要組成一個保護罩,替他們擋下這一殺招。
蘇妍見狀,腦海裏忽地閃過一道亮光。
“他們兩人應是鎮守在這幻境內的靈體,操控幻境的人便是他們。”這片幻境面積很大,操控幻境之人定然也在幻境當中,只要這兩人的靈體消失,這個幻境就能不攻自破。
韓彥修心下了然,意念随之一轉。
天上的萬千利劍瞬間凝聚成一柄巨大又威力震天的長劍,以點破面,将護着那兩道靈體的保護罩劈得四分五裂。
劍陣消失,餘威猶存。
看着眼前的幻境逐漸被現實的場景所取代,蘇妍心有餘悸。
那兩道靈體或許已經在這幻境當中鎮守了數百年乃至千年以上,可是死之前,卻是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可見劍陣的威力!
蘇妍環顧了圈四周,發現他們正站在荒郊野外,旁邊有一條小溪,四周野花簇簇,和幻境中的某些場景,倒有些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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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警車鳴笛的聲音傳來,她擡眸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總算是來了,“走吧。”
蘇妍提步向前邁了一步,可是某人卻沒有動,而她的手被他牽着,只能退了回來。
他靜靜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過去看看嗎?”她的心頭跳了一下,吶吶地開口詢問,“不知道彼岸虛華的人還有哪些手段,萬一……”
他沒有說話,而是擡起手,輕輕地撫上的臉,手指略顯冰涼,是她所熟悉的溫度。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般親密過。
蘇妍的心跳再次難以抑制地失了控,愣愣地看着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還差點就此暈厥過去,下一秒,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竟忽然彎腰抱起她。
“大,大神官……”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心提到了嗓子眼。
誰能來告訴她,這是什麽情況?
他抱着她在原地站了兩秒,視線放遠,望向不知名的遠處,才徐徐說道:“你雖已護住自己的心脈,但一夢千年的毒還是可以侵蝕你的四肢百骸,多耽擱一天,對你身體的傷害便多一分。”
說完,他提步準備離開。
蘇妍一臉怔怔地看着那谪仙般的容顏,似要從他淡然的表情中看出某些端倪來,因為她覺得他對她的态度轉變了太多,讓她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她的幻想還是現實。
還沒走出幾步,韓彥修腳下一頓。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慮,腦海中随之浮現的畫面讓她心下頓駭。
“等等。”當他抱着她朝那片廢棄廠房掠出的一瞬,她忙出聲阻止,“未清狂也在那,我打個電話給他,你先放我下來。”
雙腳落地,蘇妍從口袋裏翻出手機。
“彼岸虛華的人在地底下埋了上噸炸、藥,快通知所有人離開那。”電話一接通,她立刻将剛才從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告訴另一頭的未清狂,“越快越好!”
挂斷電話,蘇妍和韓彥修朝廢棄廠房的方向而去,只是他們的身邊多了一人,而且還是先前易容成韓彥修的年輕男人。
天色大亮,警車的燈光依舊清晰可辨,就在所有的警車退出廠房的那一刻,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響起,那一片廠房瞬間夷為平地,進入地下Club的那口古井也在這一刻坍塌。
入口消失,就算能再進這間俱樂部,裏面的東西怕是也已經毀得一幹二淨。
蘇妍和韓彥修找到未清狂的時候,他正在和警方交談。
“我們來晚了一步,裏面的人已經全部離開,一個不剩。”看到他們,未清狂沉聲說道。
都撤了?看來他們早有預謀。
蘇妍看向韓彥修,再看了眼昏迷在他腳邊的男人,伸手指了指,對未清狂道:“也不算一無所獲,這個人可以讓警方帶走。”
将人先交給未清狂,警方本想讓蘇妍和韓彥修配合他們調查,但是考慮到她身上所中的毒,韓彥修二話不說,直接拉着她就走。
一天一夜後,他們再次回到了北極山。
和上一次蘇妍前往北極山時一樣,他們還是找了那位宋師傅開車,可是這一次躺進寒玉棺中的人卻換成了蘇妍。
昨天早上離開蘇家時,蘇妍體內的毒忽然開始發作,而且來勢洶洶,歸根結底,還是她的身體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強悍。
畢竟才修煉了一兩年的時間,要想功體根基打得結實,定然還需要很長一段的時間。
抵達北極山下時,天色正蒙蒙亮。
自從幾個月前,蘇妍帶着韓彥修離開北極山之後,北極山上的雪就開始逐月減少,原本白茫茫的雪山已被青蔥的林木所取代。
韓彥修背起寒玉棺,清瘦的身影在晨曦中宛若流水,轉眼消失在山林之中。
回到當初的那個山洞,幾乎模糊的記憶慢慢清晰起來,或許是想起了什麽,墨玉般的眸子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在洞口站了足有半分鐘的時間,他才走進洞裏,将寒玉棺放回它原來擺放的位置。
打開棺蓋,他将掌心放在她心口的位置。
結出一道護心咒,看着那咒印在她的身上消失,他輕輕地摩挲了下回到她手腕上的乾坤,向來雲淡風輕的面容竟添了一抹蕭瑟和淡淡的不安。
蘇妍睜開眼時,他正靜靜地看着她,已經好幾個日夜沒有休息的人,卻絲毫不見倦怠之色,默默地和他對視着,視線中流轉着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化作一句。
“你……不要再以身犯險。”她道。
彼岸虛華的人太過狡猾,讓人防不勝防,她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會沉睡多長的時間,如果在她沉睡時,他再次身陷險境,還有誰能助他?
想到這,她一陣心慌。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才輕應了一聲:“嗯。”
蘇妍松了口氣,抿唇想了想,繼續說道:“我也不确定自己會睡多久,等我睡着之後,你就回蘇家,如果有什麽不懂或需要幫助的,可以找婉婉,或是雲璟哥。”
“嗯。”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眼裏暗藏的波瀾。
“其,事實我媽很喜歡你,如果回到蘇家,你不必感到有什麽不自在的,有問題的話,你可以問她。”她略顯羞澀地道。
“好。”他再應。
蘇妍看着他,見他的嘴角隐約揚起淡淡的弧度,心下一怔,恍然驚覺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即将出遠門的妻子,在對自己的丈夫殷殷叮咛。
慌亂閉上眼,她對他道:“要,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會睡着。”
她等着他的回應,卻察覺到獨屬于他的氣息在一點一點地朝她漫近,疑惑地睜開眼,瞬間被吸入他眼底的星空。
眸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的紅唇上。
自從中了“一夢千年”的毒,她的臉就很蒼白,蒼白到幾近透明,可是現在透出了淡淡的紅色,鼻尖也因為緊張而滲出一點點香汗。
他低下頭,兩片柔軟輕柔地覆上她的。
蘇妍茫然地睜着眼,表情震驚,似乎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做,大腦罷工的同時,除了從唇上傳來的淡淡暖意,其他的事,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算是……告別的吻嗎?
他一直貼她沒有動,久到仿佛就這樣一直到地老天荒,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着,即便寒玉棺內寒氣逼人,他的耳廓還是染上了微紅之色。
要命,美色惑人啊!
流散的意識逐漸回攏,看着眼前的人,蘇妍的腦海裏閃過現代人用的一個詞,叫做:純情。
完了,她是不是流鼻血了?
一縷詭異的濕黏從鼻孔內滑下,她陡地瞪大雙眼,面紅耳赤地将他推開,再一手捂住鼻子,同時還蹭地坐起身,又羞又窘地游移着目光,就是沒好意思看他。
韓彥修因為沒有準備,被她推倒在寒玉棺側。
“唔,你,你先回去吧。”沒臉見人了,這一下,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剛剛的情況明明就美好的讓她想一直沉醉下去,可是她的鼻血為什麽會這麽大煞風景?
寒玉棺裏的溫度很低,卻沒壓制下她身體的躁動,這要是被寧婉婉知道,不被她笑掉大牙才怪。
韓彥修顯然不知道她真實的情況,還以為她再次毒發,就算她側身背對向他,還是沒有躲過他的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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