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師祖!!您這是?!”李淳風既激動又一臉莫名, 師祖這是要作甚?幹嘛拿了本書籍給他們?

孫思邈見兩位孫兒皆是又呆又愣,驚詫道:“難道你們師父沒同你說嗎?”

李淳風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呀。”

孫思邈眉頭一皺, 怎麽袁天罡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陳星回神, 将眼底的異色壓下, 躬身道:“師父同我說過了,只是我沒告訴師兄。”

孫思邈點頭, 這還差不多, 指着塌上的蒲團, 示意他們坐到上面打坐。

“這是?”李淳風摸了摸頭, 滿臉不解。

陳星也沒和他說是什麽事, 就跑這兒來了, 連帶着他也不清楚發生何事, 糊裏糊塗就來了這兒。

孫思邈漠然的睨了李淳風一眼, 陳星默不作聲先爬了上去, 雙腿盤起閉上了眼。

李淳風皺着臉, 也跟着陳星一樣,爬上了塌,小聲問道:“這怎麽回事?”

陳星搖了搖頭, 示意他不要說話。

李淳風心裏苦啊,憋了一肚子話, 這個不讓他說, 那個不讓他問, 這是要憋死他麽?

被吊得抓心撓肺, 胸口悶得慌,錘了兩拳這才好受些。

“傻了嗎你?!”孫思邈拿了拂塵敲了敲李淳風的腦袋,這個徒孫簡直蠢得沒眼看了。

“師祖,您就快說吧,不然我難受死了。”李淳風開始賣起乖來,半撒嬌道。

陳星嫌惡的抖了抖身子,真的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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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邈也被惡心得不行,将李淳風推開了些,“好了好了,我說便是。”

“因着我年紀大了,便忘了陰煞術法這事,加上陰煞術法太過沒落偏僻,避不開因果業障,為師也就漸漸将這事忘了,書籍壓了箱底,就連你們師父也從未沒告訴過。”孫思邈坐在椅子上,捋着白胡須笑道,“要不是星兒出了這事,我還不一定同你們說呢。”

陳星面色未變,眼底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如此,孫思邈本就會陰煞

“啊?”李淳風失聲道。

難道師祖真的要教他們陰煞術法麽,可這陰煞不是害人的東西,他剛學道法的時候,袁天罡就這麽提了一嘴,說道分陰陽,陰煞是旁門左道,他們學的是陽煞。

他便一直記着這陰煞是不好的東西,昨晚還義正言辭的批評陳星,結果今兒竟讓他學這東西?

他本就處于迷糊狀态,這回是真的被搞糊塗了。

孫思邈沒回他,反而詢問起陳星來,問他知道陰煞術法的來歷麽。

陳星微微颔首,狹長鳳眸眯了眯,聲音變得有些缥缈,“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話說先秦時期……”

李淳風眸子逐漸睜大,聽得津津有味,師弟不僅口才好,就連這說書的功力都厲害,把情節說得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聽到激動時,李淳風還忍不住拍了大腿。

孫思邈本來也是眯着眼睛聽着的,漸漸的察覺到不對勁,只聽陳星聲音泠泠道:“話說那妲己,乃是一千年狐妖所變,接了女娲懿旨,前去迷惑纣王……”

“停停停!”孫思邈連忙拿着拂塵敲了敲桌子,“讓你說道法起源,你竟給我編起故事來,再瞎說就給我滾出去!”

陳星動了動眉毛,比了個捂嘴的手勢,表示他再也不多嘴了。

誰知李淳風已經被陳星說的神話故事迷住了,傻乎乎問道:“師弟,那妖妃妲己,真的是千年狐貍所化?”

陳星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不說話了。

李淳風又一次被吊得七上八下,他這個師弟真的是太壞了,李淳風悲涼想道,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不管如何,日後得了空,一定要讓陳星把剩下的話本說完。

兩個徒孫終于靜下心來,肯聽他說話了,孫思邈也不再賣關子,正經的授起課。

陳星二人聽得極為認真,陳星自己早就把這本書翻爛了,雖內容有些出入,但大抵都沒變,孫思邈只講了一小節,他便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以前不明白的地方瞬間明白了,猶如醍醐灌頂,明白了個通透,受益匪淺。

相比看過學過懂些陰煞皮毛的陳星,李淳風稍遜色些,聽得是一頭霧水,好幾次打斷孫思邈,讓他重頭再講一遍。

半天下來,兄弟倆都累得不行,互相攙扶着離開孫思邈院落。

“唔……真的是累死我了,這聽半天的課,我半個月都不一定消化得了。”李淳風自嘲道,實在是太難了。

難怪小衆,沒有多少人會,就沖他這難度,就已經将一些愚鈍之人擋在了門外,好在他頭腦還夠用,學起來雖然費力,但也學得進去。

陳星笑了笑沒說話,他也累,卻覺得十分興奮,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陰煞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修為會大大提升。

于是師兄弟倆每半月到孫思邈那修習一次陰煞,同時其他的也沒落下,醫學,丹學,玄學照樣學着,竟比以往繁忙許多。

而李淳風在正月二十幾的時候,便去上任了,進了太史局當了一名修史官。

大夥頭兒都聽說是袁天罡的徒兒要來,便紛紛都對這個空降的年輕人很是好奇。

這袁天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聽說當初陛下玄武之變時,便向天罡師父請過一卦,是上上卦,還揚言定能心想事成。

果不其然,不久玄武之變,李世民大獲全勝,沒多久便登了基。

關于袁天罡的傳說有很多,他的師父孫思邈更不必說了,至于這個徒弟倒還是無名之輩,就不知是何樣的人。

李淳風剛到,就同各位同行打了招呼,太史局是個枯燥的地方,年輕人都不願來這兒,鬧騰的李淳風反而喜歡這兒。

對着陳星幾人的嘴笨,再面對年長同僚時,又變得三寸不爛之舌,把那些老頭兒哄得高興壞了,也十分喜歡這個嘴甜的晚生後輩。

李淳風的宦海生涯開始了,開頭倒還不錯。

“淳風啊,你嬸嬸給我裝了一袋子糕點,我吃不完,你要是餓了,便自己來拿啊。”一位年過半百的同僚,将一包糕點放在了明面處,示意李淳風要吃自己來拿便是。

李淳風淳樸的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這有什麽?”那位同僚滿不在乎的擺手,“要吃便來拿,不要同我客氣。”

“這……那就謝過林叔了。”李淳風挑了幾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處理公務,結果屁股還沒坐熱,糕點也還沒吃完,有人來找他。

将幾塊糕點胡亂一塞,李淳風懶散的咀嚼的踏出了辦公地方,往大門方向走去,遠遠便瞧見一人直挺挺的站着。

李淳風走進了才發現,原來那人是李德謇,他來找他幹嘛?

“是你……嗝,找我?”好不容易将糕點咽下,李淳風張嘴打了個嗝。

李德謇皺眉看着李淳風,這人竟明目張膽在上職的時候吃東西?!

“是不是你找我?”李淳風等了半天,李德謇都未曾開口,就用十分嫌棄的的眼神看着他,這家夥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李淳風怒瞪着李德謇。

李德謇別開眼去,眉頭皺得緊緊的,道:“是太子殿下聽說你入朝為官了,便讓我前來恭賀你,順便将這東西交給陳道長。”

李德謇手機拿着兩份東西,一份給李淳風祝他為官之喜,另一份便是李承乾精心準備送給陳星的禮物了。

“那剛剛問你半天怎的不說話?”李淳風沒好氣的将盒子扯了過去,冷眼看着李德謇。

這人不僅腦子不靈光,同時還是和啞巴,就沖他這半天憋出一句話,他便不想與他呆在一處了,實在是悶得慌。

李德謇又沉默了,就這麽靜靜望着李淳風。

李淳風大李德謇幾歲,但李德謇長得人高馬大,李淳風同比起來他的身材還是廋弱了些,竟不比李德謇,看得他有些氣悶。

李淳風冷哼一聲,抱着兩個盒子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李德謇一臉莫名,這人怎的說生氣就生氣,真是古怪得很,難道修道之人都是如此的?

李德謇茫然的抓了抓腦袋,這着實讓人費解,但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他便可離去,管這傻子抽什麽風。

倆人天生氣場不合,兩看兩想厭,根本處不到一起去,以後要是都幫李承乾了,倆人怕是要打起來。

唐朝官吏十天輪休,李淳風在城裏租了套小房,平日要去太史局當值的話,便住在城裏,休沐日便回終南山。

李淳風還是很想師父和師弟的,這還是第一次離開道觀這麽久,城裏什麽都好,真正當成家的還是道觀。

“師弟,我回來了!”李淳風風塵仆仆帶着一身寒氣踏進門。

陳星正拿着羅盤龜殼推演東西,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城裏一切可都還習慣?太史局裏可有人為難你?”

李淳風搖頭,拍着胸脯自誇道:“哪可能呀,你師兄是什麽人,怎會被人欺負去?同僚的各位前輩,對我別提多好了,我在局裏人緣最好了。”

陳星将手頭東西放下,用鉗子撥弄了幾下碳火,讓其燒得更紅,李淳風感覺周身寒氣,瞬間被驅散了,師弟真是好啊!

“師弟……”李淳風瞬間被感動了,伸出手想摸陳星的頭,被陳星躲了開去。

陳星撥弄演算了半天,手早就冰涼了,主要是給自己烤火,順便給李淳風驅寒的,看李淳風那麽感動,他也就沒戳破。

“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讓我給你送東西來了。”李淳風也不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的道,從懷裏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子,遞到陳星面前。

難怪之前看李淳風胸前鼓鼓的,原來是塞了這玩意兒。

“太子讓你給我的?”陳星将東西接了過去,上下看了看,就是一很普通的木盒子,搖晃了幾聲,裏頭還有聲響,也不知裝了什麽。

“嗯。”李淳風烤着火,胡亂的着頭,“準确說日李德謇那個啞巴給我的。”

說起這人,李淳風真是一肚子火氣,和他說話是真的費勁,他都恨不得鑽進他肚子裏,提前知道李德謇要說的是什麽,不然等他說話,他怕自己會被氣死。

陳星見李淳風不知道想哪兒去了,竟滿臉怒容,無奈的聳了聳肩,看來師兄在宮裏并不像他說的那般一帆風順,現在這不就遇到麻煩事兒了?

坐回桌子旁,慢慢的将木盒子打開,裏頭有着一封信,還有一支白玉簪。

玉簪很普通,上頭有着梅花紋飾,泛着靈氣的熒光,竟不是凡品而是個低等寶器,相必李承乾花費了不少心思,給他尋來這物。

陳星對于還未打開信漸漸有了期待,不知小太子會寫什麽東西給他?

“多日不見,星星你可還好呀?我在宮裏一切如舊,不過學業比以前更加繁忙了,有很多東西要學,父皇也将一些政事交于我處理,詢問我的意見……”

小太子将他這些日子的變化一一都同陳星說了,就像唠家常那般,信紙也是好幾張。

陳星字裏行間卻看出小太子有些悶悶不樂,李承乾在信中從未說過不高興的事,但陳星就是這麽一種感覺。

陳星思量片刻後,心下有了主意,提筆寫了一封回信。

李淳風見狀,哼笑道:“是寫給太子殿下的?”

陳星竟還用手遮擋住,不讓李淳風看他寫信的內容,神神秘秘的。

“還不讓我看?”李淳風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兩個番薯,放在碳火邊上,他剛剛只是下意識的瞄了一眼,并沒有想看的,結果他師弟竟然不讓他看,豈有此理!

他不讓自己看,那他就偏要看!

把番薯放在碳火上,李淳風将頭伸了過去,都還沒看輕,結果被陳星狠狠的彈了一下腦袋。

“嗷!”李淳風捂着被彈紅的額頭,眼睛都疼得濕潤了,“師弟!不讓看就不看讓看嘛,幹嘛動手動腳的,這是人頭,不是木魚!”

而就在李淳風氣急敗壞的時候,陳星已經将信寫好了,折了起來。

“這麽快?你不會沒寫幾個字吧?我可憐的太子殿下,寫了三張紙,你就回了一句話!”李淳風知道看不到後,也就不看了,翻滾着番薯烤着火。

“我字雖少,卻句句在理,你交給太子殿下,他一定會高興的。”陳星拿了信封将信裝好,寫下字,交給了李淳風。

“我本以為,我進宮可以施展宏圖霸業,結果竟然就是給你們當信使,太欺負人了!”李淳風拿着信,控訴陳星道。

陳星拿了個銅鏡,将木簪拔了,把玉簪插了進去,左右瞧了瞧,倒挺配他的氣質,小太子眼光還真不錯。

“今晚給你開小竈,如何?”陳星将銅鏡放下笑眯眯的對着李淳風道。

李淳風正捧着番薯吃得正歡,嘴角都粘滿了碎屑,聞言微微一怔,随即将黑乎乎番薯扔了,激動道:“好師弟啊!!”

吃什麽番薯,他得空着肚子,吃晚上的那一頓!

因着又修習了陰煞術法,陳星也繁忙起來,他已經許久未嘗過陳星的手藝了,今天終于又可以吃到了。

不知想到何處,李淳風讨好一笑,“嘿嘿,師弟要不這樣,我每次休沐都你們送信,然後你給我做飯,如何?”

陳星就這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看得李淳風暗自理虧,“那兩次休沐做一次飯……”

“就這麽一次,過不了多久……”陳星拿起了另一個番薯剝開黑皮,小聲道,“我便要去江南了。”

“你沒同太子殿下說?”李淳風捧着茶杯反問道。

“沒有,也不是什麽大事。”陳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如此,李淳風也不好再說麽,這話也就耽擱下了。

如此平淡的過了幾日,寒冷的冬季似乎過去了,四處都在化着積雪,但春寒料峭,溫度依舊很低。

袁天罡不知怎的竟心血來潮,要讓陳星和李淳風比試比試,去城裏擺攤算卦,說是要鍛煉他們。

李淳風歡喜道:“好好,師弟你輸了的話,就給我做飯。”

陳星從醫書裏擡起頭,眯眼看着他,輕笑一聲,“好呀,我贏了,你給我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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