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倆人從小樹林出來後, 李淳風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營地方向去了。
李德謇望着他離去的背影, 莫名有些心虛, 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看他那模樣,怕是得養上十天半月才能完全好。
他則是往李承乾的營帳走去,皇家營帳在最裏頭的中心位置, 按着官位依次排列, 所以李淳風的營帳離李承乾的營帳, 距離可不小。
李德謇心下有些愧疚,把人打成那副鬼樣子, 怕是得磨蹭半小時,李淳風才能走回去,輕輕一嘆,微微擡起頭, 就碰上兩個侍衛, 都是李德謇的手下。
見到他皆是驚愣在原地,滿臉驚恐, 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傻站着幹嘛?!”李德謇心下有些煩躁, 脾氣也就暴躁了些,怒瞪着他們。
“沒, 沒幹嘛,就是覺得今天天氣真不錯啊……”侍衛擡頭望了望天。
另一個侍衛也連忙應和道:“對, 對啊, 這麽好的天氣最适合打獵了, 你說是不是李副率?”
李德謇覺得莫名,上下的打量了他們幾眼,兩個侍衛有些心虛的低下頭,眼神更冷了些,“殿下可在營帳裏頭?”
“在呢在呢,就等着李副率您呢。”侍衛躬身回道,不敢與他直視。
李德謇冷着臉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我天,李副率竟被人揍成那副鬼樣子,剛剛差點沒把我吓死。”侍衛拍着胸脯低聲道。
“就是,打他的人真是下了狠手啊,這是有多嫉妒我們李副率英俊潇灑的那張臉,專挑着臉吧,這怕是得毀容了吧?”
“那可不,不過就算李副率變成龅牙,榻鼻梁,他也依舊是我們的副率!”
“嗯嗯,打他的可真是個英雄啊,就李副率那身手,還能把他揍成這樣,那是多厲害的人物。”
“不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認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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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謇立李承乾營帳面前,久久都沒掀開門簾。
拳頭緊握,胸膛起起伏伏,他竟還覺得下手輕了!怎麽沒把李淳風那煞筆打死呢!
李德謇摸了摸嘴角,才發現自己的臉是腫得有多吓人,難怪剛剛兩個侍衛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李淳風是故意拳拳都打他臉上了,他身上其他部位都是輕傷,傷的全都在臉上了!
摸着腫起來的臉,默默往後退去,他成了這副尊容,還是別進去了,可別把殿下吓到了。
“是誰在外面?德謇嗎?進來吧!”
李承乾發了話,李德謇自然不能不聽,苦着臉應道:“是……”
李承乾正在拿着上好的絲綢擦拭着兩件□□,愛不釋手的摸着,眼底滿滿的喜愛,陳星的這份禮物真是送到他心坎裏去了。
男人心裏都有股熱血,都有上馬殺敵的夢想,但他的力氣的确不比其他人,騎射課也中規中矩,慢慢的也就歇了這心思,陳星的這份禮物剛好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這樣的大禮,拿到父皇面前也是大功一件,也定會好好嘉獎他。
而陳星卻不要這個功勞,完全是拱手送給他。
陳星說他只是想送他這個禮物僅此而已,并不是為了貪其他什麽功勞。
李世民沒問起他,李承乾便不要多話,要是問了,卻也不要說是誰做的,就說是一位江湖上朋友,送給他玩玩的便可。
每每想到這,李承乾心裏就酸酸脹脹的,只有陳星才待他至此,現在無以為報,日後若是真的能繼承大統,定要獎他高官厚祿,讓他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
思量間,李德謇進來了,李承乾回神繼續擦着自己的□□,“回來了?淳風師兄可有什麽異常?”
“一切如常,想來是我們多心了。”李德謇垂着頭低聲道。
李承乾擰了擰眉,不解道:“不應該啊,許是他察覺到你了,你多派着人盯着他,一有異常便馬上來報。”
“是。”李德謇依舊躬身着回道。
“還有便是淳風師兄送東西過來的事,不要往外透露,讓其他人也把嘴給我閉上。”李承乾繼續吩咐道,他可以想象,他手上這件東西若是展現在衆人面前,定會招多方惦記,而制作這東西的人,更是會深究探尋。
星星不願讓其他人知曉他,那他便要替他好好的保守這個秘密。
“臣明白……”李德謇自始至終都沒擡起頭來。
李承乾也發現這個問題了,放下手中的東西,驚疑的看着李德謇,“你幹嘛一直低着頭啊?将頭擡起來,作為我的東宮副率就應昂首挺胸有氣勢,這樣低着頭走路像什麽樣子。”
李德謇身子一僵,卻依舊沒擡頭,心裏苦得說不出話。
偏偏李承乾不依不饒,很有威嚴道:“快點,把頭給我擡起來!”
李德謇無法,只好僵硬着脖子,微微擡起頭。
“我去!”見他那張臉,修養極好的李淳風,都顧不上禮儀,忍不住驚呼出聲,“你怎麽被人打成這副鬼樣子了?!!”
李德謇緊閉着眼,悲憤的顫抖了幾下,他就知道!
這傷起碼得養個三五天才能消腫,這幾天都會一直跟着他,他怕是要過上拿着頭巾将臉包住的日子,不然跟在殿下身邊,有那麽多人要見,他哪能頂着這張醜臉跟着。
“啧啧,打你的人可是一點餘地也沒留啊,這鼻子差點都打塌了,真下得去手。”李承乾将手中的東西放好,朝李德謇方向走去,走進點仔細打量着他。
“殿下……您就別在挖苦臣了。”李德謇無奈道,他都被人打成這樣,殿下竟還想看他的笑話,真是滿滿的惡趣味。
“不挖苦不挖苦,我這不是問你被誰打了麽?”李承乾雙手被宰身後,踱步道,“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李将軍?不可能吧……”
“剛剛你是跟了淳風,難道是淳風師兄把你打成這樣的?”李承乾自我猜測道,眼睛瞪得提溜圓,一副被吓到的模樣。
這淳風師兄下手可真是狠,那作為他的師弟,星星下手是否也同他這般重?
那要是日後他們一起行事有了龃龉,星星會不會也這樣對他大打出手?
那要是帶着滿臉的傷上朝,文武百官問起來,他又要如何說?要是被谏官知道了,星星怕是要被他們說死!
那還是求求星星動手的時候盡量別往臉上招呼,其他的地方都好說。
想得有些偏了,李承乾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那你這幾天該怎麽辦?這副模樣……有礙瞻仰。”
被戳心的李德謇,抿了抿唇幹巴巴道:“臣用頭巾将臉包着好了。”
李承乾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訓斥道:“你倆也是的,好好的說話不行麽,非得動手不可嗎?是誰先動的手?”
“我……”李德謇有氣無力道。
“是你先動手?還被淳風打成這副鬼樣子?”李承乾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道,“德謇你可真是丢我東宮護衛的臉。”
心已經碎成兩半的李德謇幹巴巴的道:“……是,臣知罪。”
“下去塗點藥吧。”李承乾大方的道,這副模樣看着怪可憐的,他實在想不到,淳風師兄那麽廋弱的人竟有這般力道,把他的李護衛都揍成豬頭了。
李德謇哪還敢多待,捂着臉千恩萬謝的退下。
李承乾長籲短嘆,嘆息般的搖了搖頭,一物降一物,遇到淳風師兄,李德謇的武力都不夠看的。
李淳風回到太史局的營帳時,遇到其他人,幾位老頭子正在無聊的下棋,他們是文官,不與武官一樣,武官已經在外頭比試身手,左右無事便坐着下起棋來。
李淳風被太子的人叫去後,又匆匆折回來一趟,之後又離開,結果到現在,才竟渾身是傷回來了。
“淳風……你這是咋了?”太史令驚訝道,這麽弄得渾身是傷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李淳風笑了笑,捂嘴疼痛難忍的嘴角道。
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眼神也不太好使,拳傷和摔傷分不清清楚,知道沒事後,便也不在意道:“這樣啊,那趕緊回去歇息擦擦藥吧,可別誤了明天祭祀活動,過完明天我們等着吃肉了。”
這就是文官的好處,明天是祭祀,和春耕祭祀是一樣的,文物百官都得參加,祭祀活動結束後,就是春獵的開始。
而文官就可以在一旁歇息了,沒事串串武官營地,讨些吃食來,不用廢一點力氣,就和踏青游玩一般。
李淳風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下了,營帳周圍都有人都有人守着,見到李淳風還欠身行了行禮。
李淳風不在意的胡亂的點頭點頭,就聽守在附近的士兵在交談。
“你知道麽,李副率的被人揍了一頓,那臉腫得和什麽是的,也不知誰打的,把人打成這樣。”
“我也聽說了,血肉模糊,比平時那張俊臉腫了一倍多大,這要是好不了,可就毀容了。”
“曾經那麽英俊的人……”
“诶,不說了不說了,希望李副率能好吧。”
李淳風愣愣的回到自己的營帳裏頭,将不離身的傷藥拿了出來,給自己上藥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事。
他下手似乎真是挺重的,就說李德謇那鼻子吧,差點就被他打塌了,還有眼角嘴角,都挺傷得重,就連普通士兵都知道了,那李德謇傷的……
“嘶……管他傷得怎麽樣,叫他打人,活該!”李淳風因着走神,不小心将自己傷到嘴角重重的戳了一下,疼得他直皺眉。
他嘴角被打了,眼角傷痕也是他的打的,幹嘛還擔心他?!
李淳風搖頭,将李德謇那個混蛋的身影從腦海裏擠了出去,拿着自己的煉制上等傷藥擦拭着傷口。
另一頭的李德謇沒有宣太醫,也同李淳風一樣,拿着傷藥自己的上藥,看着鏡子上那張豬頭臉,心裏對李淳風的怨恨就加了幾分,藥還沒上完,臉卻黑了個徹底。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李德謇上完藥後,穿着一件中衣,準備出營帳走動走動?
剛掀開門簾,就見李淳風一臉糾結的站在他營帳不遠處,看見他出來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但什麽話也沒說。
李德謇淡淡道:“你來這兒做甚?”
李淳風沒應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從暗處朝他走來。
李德謇這才看到李淳風臉上的東西,嘴角和眼角兩處傷處,塗滿了青色藥膏,看着比之前更嚴重了。
“我打了你,你也将我打成這樣,兩平了,你還想怎樣?”李德謇指着自己傷到的臉冷聲道。
李淳風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一物,“這個給你!”
是一個圓形的陶瓷盒子,看樣子應該是某種藥膏。
“這是我自己煉制的,模樣看着不太好看,但治傷有奇效,你臉上這些傷,塗上這藥,明天便能消腫,過個兩三天也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李淳風将東西遞了過去,李德謇卻沒接手。
按李淳風的脾性,他不得不懷疑為了整他,這裏頭是不是加了什麽,他可不敢用。
李淳風知道他心裏的擔憂,倒也不生氣,反倒是直接将蓋子掀開,裏頭東西的顏色和李淳風臉上一樣,看來是同一種藥,之後便将自己衣袖撸了起來,上面有些青紫痕跡。
這些傷不言而喻,是李德謇打的。
李淳風表面上看着沒事,實際上傷得也不清。
李淳風倒是不在意,挖了些藥膏塗抹在了傷處,又将盒子蓋好,遞到李德謇面前,“喏,現在敢用了吧?”
李德謇死要面子,心裏雖然也想要的,依舊拉不下這個面子去接。
李淳風則直接将藥膏塞到他手裏,笑嘻嘻的躬身請罪道:“李副率今天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饒我這回。”
李德謇沒說話,但面上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也沒将藥膏還給李淳風,心裏是承了李淳風這個情了。
“誰放心上了。”李德謇別扭的道。
李淳風笑意更深,“是是,您大人又大量,這點小事當然不記得了。”
李淳風拍的馬屁,拍正了位置,拍得李德謇渾身舒爽。
李淳風眼珠子轉了轉,這是才說出自己來的目的,“你沒和太子說師弟的事吧?”
“當然沒!”李德謇注意力都在放在了藥膏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淡淡的藥香,還有一股特殊的香氣并不難聞。
“那就好那就好。”李淳風滿意的點了點頭,“要是殿下知道師弟去了南邊,我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沒事……”李德謇擡起頭,正想安慰李淳風,卻愣住了。
李承乾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就站在李淳風身後,面色隐在暗處,定定的望着他們。
面對着他的李淳風并不知道李承乾來了,還半開玩笑道:“你說殿下知道後,會不會哭?”
李德謇沒有反應,李淳風又問了一遍:“你說呀,殿下到底會不會難過得哭了?”
李德謇深深的吸了口氣,艱難的低聲道:“殿下會不會哭我不知道,但我們先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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