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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到算命看相,懂行的人一定會提一句城南廣慈寺,廣慈寺是經歷過戰火的老寺院,百年間一直香火旺盛,廣慈寺旁邊的那條巷子,也是不知從何年何月開始,便成了算命先生們的聚集地,那裏魚龍混雜,有略懂皮毛混口飯吃的,也有家學淵源憑真本事的。
在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午後,天色微微的沉着,風也一時比一時大,許多算命先生瞧着像是大雨将至,紛紛準備收攤走人。
而在一片忙亂之中,巷尾大榕樹下有個年輕人卻在悠閑的玩着手機裏下載的小游戲,他旁邊那面寫着“看相”二字的幡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但年輕人卻一點要挪動的意思也沒有,待得巷子裏的人散了個七七八八,他手中的手機還在歡快的發出着“amazing”、“crazy”、“unbelievable”的提示音。
不知不覺間,風漸漸的輕了,天也漸漸的晴了,剛剛那一出山雨欲來仿佛鬧劇般收場,但平日裏這條人來人往的巷子,卻也變得空蕩蕩的。
這個時候玩手機的年輕人身邊出現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手中也有一面幡旗,上面寫着“一日一卦”,常在廣慈寺這邊混的人都知道,這是位高人,大家都喊他馮半仙。
馮半仙高深莫測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不掩欣賞的開口說道,“後生,有些本事,你竟也算出了這雨落不下來。”
還在玩游戲的年輕人頭也不擡的答道,“我剛才看了天氣預報,今天降雨概率還沒我中彩票的概率高,幹咱們這行的,得相信科學。”
馮半仙的表情抽了抽,頭一回聽說他們算命這行的還要得相信科學。
祖上三代都是靠着算命吃飯的老爺子望着眼前蕭索的巷子,內心忽然也有些個蕭索,現今這世道,沽名釣譽的多了,認認真真學本事的少了,本來他以為他終于見到了個有天資的後生,沒想到是個混球。
谪仙似的老者盯着混球的後腦勺看了看,開口又問了一句,“後生,你怎麽稱呼?”
以後聽見你的名字,我躲遠點……
本來打游戲打得正開心的淩江仙見有人一直同自己搭話,終于放下手機擡起頭看向了來人,他見老者是大名鼎鼎的馮半仙,立即站起了身問好,而馮半仙瞧見到年輕人的相貌卻是難得的愣了愣。算命這一行,大家都有個各自的精通,但道行深了,便有些個一通百通,比如這馮半仙,他最出名的本事是測字,但對看相卻也懂得不少。
馮半仙望着面前的年輕人,看的異常仔細。
看相的,同尋常人的審美不一樣,他們眼中的好面相,講究的是四平八穩,是五官皆旺,而淩江仙就生了一副絕好的相貌,不論是從尋常人的審美,還是從面相上推演,都算得上是極好的。
馮半仙打量了淩江仙半晌,忍不住嘆了句好啊,他心說這相貌放在相學書裏,怕是都能拿出來當樣板講的,尤其是那眉眼,鳳眼高眉,目如點漆,眼型細而悠長,線條柔美,眼中更是水光流轉,像一池井水,黑洞洞、水盈盈的,神清氣秀,貴不可言。
淩江仙被老者盯着看也不惱,反而還不吃虧的也去相了相馮半仙的面相,一老一少含情脈脈的對望了許久,望得旁邊掃街的大姐一臉震驚,并且有點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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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馮老爺子先收回了目光,他又看了看淩江仙插在樹下那面寫着“看相”的幡旗,語氣有些莫測的問道,“你自己就是看相的?”
淩江仙陪笑,“略懂皮毛,混口飯吃。”
馮半仙繼續打啞謎似的的問道,“你自己看出來了嗎?”
淩江仙似乎是明白馮半仙在問什麽,他一本正經的答道,“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一黨執政、多黨合作,人民才是國家的主人,而且我不愛好女權,搞基又不受法律保護,咱們還是應該相信科學,遵從自然規律的活下去。”
馮半仙:……
馮半仙:“後生,你怎麽稱呼?”
以後聽見你的名字,我真的躲遠點……
淩江仙不知道馮半仙內心的感想,還以為這老爺子是認定自己是有大造化的,想提前跟自己拉拉關系,淩江仙語重心長的規勸道,“幹咱們這行的,不要太信命,還是得講講科學,您老人家沒事兒晚上七點鎖定xxtv1看看《新聞聯播》什麽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解一下。”
馮半仙已經什麽都不想問了,一把年紀的老爺子被氣得拔腿就走,那步伐矯健的,估計進了國家隊能連過十人再進個單刀球。淩江仙一臉敬佩的看着馮半仙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贊嘆道,“不愧是長壽相,這身手,很不科學啊。”
淩江仙目送馮半仙消失在了巷子口,自己轉身抽出了插在大榕樹下的那面幡旗,悠哉悠哉的晃悠到了巷子裏最好的一處桌椅那裏坐下,待到他尋了個适合的位置插好了寫着“看相”二字的那面幡旗,又開始低頭認真的打游戲。
淩江仙新開了一局小游戲,新關卡還沒打到一半,忽然聽見一個中年男聲在認認真真的數着什麽,“一、二、三、四、五、六,第六個桌子,就是這個人了。”
淩江仙擡頭,望見了兩個男人,中年男人微微有些發福,但紅光滿面、氣勢十足,從衣着到手表、拎包,無一不在展示着自己的財力,而他身後的年輕男人恭謹幹練,顯然是他的下屬一類。
淩江仙看着中年男人坐在了自己面前,他的下屬則是恭謹的站在了中年男人身後。
中年男人是個急性子,他坐下之後,一把就握住了淩江仙的手,語氣非常熱絡的說道,“大仙啊,我朋友和我講了您算命特別靈驗,我今天是專程趕來見您的,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您居然這麽年輕。”
只是蹭徐瞎子座位坐一下的淩江仙開口解釋,“我不是……”
中年男人打斷了淩江仙的話,“大仙,您不用謙虛,這巷子今天都沒人了,只有您自己坐在這裏,您是算到了我要來對不對,您果然是高人!”
淩江仙:“我真不是……”
啪的一下,中年男人把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鈔拍在了徐瞎子平日算命用的案桌上,中年男人态度誠懇的說道,“大師,只要您算的好,錢不是問題。”
淩江仙望着那堆紅燦燦的俗物,忽然覺得,其實他也可以試一試。
作為這條街上僅剩的一位神棍,淩江仙本着想客人所想、急客人說急的服務宗旨,在徐瞎子不在的時候,躊躇滿志的準備幫他接了這個大單子。
淩江仙清了清嗓子,換做一副高深莫測狀,他伸出右手将自己的幡旗90°旋轉了一下,這面幡旗正面寫着的是“看相”二字,背面卻是印着兩個大大的二維碼,在中年男人和年輕男人一臉茫然中,淩江仙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拿着這麽多錢走來走去多不安全啊,而且還容易有□□,你看,我們也接受微信收款和支付寶收款,要是沒有這倆,我包裏還有POS機,可以刷銀行卡。”中年男人望着自己專門去銀行取來的一摞子百元大鈔,忽然有些個一言難盡,而淩江仙還在旁邊賠笑,“與時俱進,與時俱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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