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果凍
“池先生,池先生,你看!”oga風一樣地沖過來,又及時剎住腳步,原地點着腳,“你看,我找到了,好多好多好多戒指。”
池懷霖嚴肅着臉警告他這個時候了還瞎跑,但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掩飾。
——他總算是可以下床了,出院後買了套離市區近些的別墅療養身體,借着了解下新家的理由讓岑漠自己去“尋寶”。
“寶”是尋到了,但對方顯然沒半點理解他的意思,全回到了他自己手裏。
oga哼哼唧唧地拉着他的手撒嬌,又把他推去外面曬太陽。
這會兒的陽光都是薄涼的,少年是這褪色的冬季裏唯一的鮮活,哼着不成調的歌繞着牆走,偶爾有人路過的時候,又迅速地躲起來。
“乖寶,過來。”
岑漠鑽在一堆常青的灌木叢裏,肚子已經不方便他做這種動作了,起來的時候有點吃力,池懷霖都怕他不小心跌倒。
好在oga還是有驚無險地到了他跟前,眼神躲躲閃閃,咬着下嘴唇。
“坐這裏。”
“不好。”岑漠搖搖頭,聲音低下去,“池先生,腿沒有好。”
“這條腿沒有受傷。”
岑漠吸了吸鼻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只坐了一小半屁股:“池先生,我還,不太習慣。”
“嗯,我知道。”池懷霖繞着他的頭發,輕輕拍着他的背哄着,“慢慢來。”
“嗯,嗯。”
岑漠點頭點得用力,連帶着輪椅都晃起來,又覺得不好意思,轉過來傻兮兮地賠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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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大門那側傳來門鈴聲,池懷霖只是一轉頭的功夫,岑漠人都不見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草叢裏露出來的小腦袋,耐心引導着:“乖寶,先一點點來,從給陌生人開門開始。”
岑漠露出一雙眼看他,眼裏滿是抗拒,他希望爺爺這會兒能出現,像往常那樣去開門。
可他親眼看着廚房裏的老管家攤了攤手,示意自己手上很忙,又做了個加油的姿勢。
他再看回池懷霖的時候,對方已經自己推着輪椅到他面前了,彎下腰,平日裏總是不茍言笑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我陪着你,乖寶,不要讓客人久等了,你會喜歡的。”
岑漠這才緩緩站了起來,推着池懷霖的輪椅到了大門,他能夠分辨得出門外站着一個alha和一個oga,alha笑着替oga把圍巾整理好,低下頭去似乎說了些什麽,oga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漠地聽着。
他手裏拿着一個大盒子,岑漠在捕捉到那個彼得潘圖标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是,是好吃的,蛋糕!”
“快去,快去開門了。”
岑漠總算是打起了精神來,把門拉開,身材高大的alha笑容得體地和他打招呼,他卻一個字沒聽進去,全程都盯着oga看,直到alha那張臉擠進了他的視線。
“不好意思,”男人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岑漠卻感到了一陣可怕的壓迫感,“請不要這樣盯着我家冬冬看。”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岑漠吓得腳軟,當即就想跑,可一想到池懷霖還沒用習慣輪椅,又站定了腳步,假裝冷靜地扶上了把手,手剛一碰到冰涼的金屬,就被另外一只大手覆上。
“不好意思,請你也把你那變态的控制欲收一收。”
“哦,”方秋笙眯着眼打量了一眼岑漠,又看了看池懷霖的傷腿,意味
深長道,“你倒是有立場來說我?”
兩人間只聽見無形的火花噼裏啪啦,嚣張的氣焰誰也沒低一頭,一旁的蒼爾冬像是剛神游回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拉下了圍巾,吐了一口暖呼呼的白氣,懶洋洋地把蛋糕遞給方秋笙:“拿不動了,笙笙。”
方秋笙接過蛋糕,看了眼就在隔壁的自家屋子,刮了刮他的鼻子:“小懶蟲。”
随即把蛋糕遞了過去:“喏,送給你的。”
“啊,啊,謝謝,謝謝你!”
岑漠從他手裏接過了蛋糕,分量有些重,顯然和他在夏時光家吃的那一小塊沒法比,心裏雀躍得快要飛起來了,捧着進了屋,還不忘招待一句:“請進!”
三人一同進了屋,池懷霖一個人被留在了冷風中,他努力地推了一會輪椅,岑漠才一溜煙地沖了出來,嘴邊還有殘留的白奶油:“池先生,我忘記了!”
“沒事,”池懷霖替他擦掉嘴邊的奶油,舔了舔指尖,甜到發膩,“你能記得就好。”
進門後就看見他大學時的老同學現在的合作夥伴傳說中的大導演大爺一樣得坐在沙發上,本性畢露,一起跟來的oga倒是好心地在幫岑漠開蛋糕盒子。
池懷霖揪着方秋笙去旁邊談合作投資的下一部電影,順便找了一個好角度能看着自家乖寶,又看了眼坐他面前的alha。
“怎麽,你現在不用每時每刻看着他了?”
“不用,”方秋笙轉轉自己手上的婚戒,“畢竟我們合理合法,女兒都能滿地跑了,不像您,我剛才數了數,有八枚戒指吧,一個沒送出去?”
池懷霖翻了個白眼,沒接話,岔開了話題:“他在……人際交往上,有一點障礙,就當你還我上次的人情了。”
“你倒是把人際交往算得門兒清,”方秋笙輕敲着桌面,換了個姿勢,“只不過我家冬冬是天生的,你的話,不好說了。”
池懷霖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現在做任何補救都是過猶不及。
他只能像現在這樣,給他時間,給他空間,慢慢去搞清楚他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害怕什麽,再把全世界一點點地展現給他看。
房間另一頭的oga們卻全然沒有那邊的緊張氛圍,蒼爾冬趁着方秋笙沒在看他,偷偷塞了一顆糖,還順帶蹭着蛋糕。
他注意到岑漠脫了外套,露出隆起的肚子來。
“你懷孕了。”
“唔,嗯。”
岑漠塞得滿嘴是蛋糕,只能含含糊糊地應着。
“笙笙說,懷孕的時候不能吃很多糖,還有甜的東西,”蒼爾冬戳了戳他的肚子,“寶寶會變笨的。”
岑漠的嘴瞬間不動了,甜味在他嘴裏一點點化開,饞得他口水都要滴下來,最後還是悲壯地咽了下去:“那,這個蛋糕,能,能等多久?”
“最好今天就要吃掉,不然會化掉的。”
蒼爾冬又塞了滿口奶油,把蛋糕往自己面前拖了一點。
岑漠吞了口口水,乖乖地把叉子放了回去。
身邊人看了看他,安慰道:“沒關系,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做給你吃,笙笙和我就住在旁邊。”
“這個,”岑漠驚訝地指着蛋糕,“這個蛋糕,是你做的嗎?”
“對啊,”蒼爾冬舔幹淨了叉子,讓他看起來像是沒有人吃過一樣,“笙笙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店是在他的名下的,但蛋糕是我做的,媽媽也會來幫忙。”
“哇——”岑漠恨不得自己眼睛裏能蹦出星星來,身旁的oga帶給他的感覺沒有那麽強烈,只
是一種平淡的懶散感,但此時此刻,他在他心裏就是絕對高大的存在,“你就是我的,我的……”
他的腦子一下子卡了殼,想了好一會兒,才蹦出來一個詞:“偶像!”
面前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他的頭微微仰起來,從厚厚的圍巾裏露出下巴來,再在他手心裏放了一顆糖。
“我知道啦。”蒼爾冬緩緩地說道,接着又補了一句,“這個糖可以放很久。”
岑漠虔誠地捏着那顆糖,把它放進兜裏去,蒼爾冬看起來似乎是吃飽了,倚在旁邊曬太陽,他就也學着他的樣子,靠在了一旁。
“你說話有一點奇怪。”
偶像開了口,岑漠連回答都變得謹慎起來:“因為我,有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出來,就是,呆在醫院裏了,只有我,池先生,和爺爺。”
“哦,我知道。”蒼爾冬點點頭,“就像笙笙一樣,他也想把我關起來,只有他一個人可以進來。”他看着岑漠有些沮喪的臉,努力安慰着他,“你不要難過,笙笙說,那個是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的表現。”
“那——”岑漠緊張地摳手指,“池先生也,很喜歡,很喜歡我嗎?”
蒼爾冬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下意識地想找方秋笙,結果對方卻沒朝着他,這樣賴着又太舒服,幹脆就不動了:“我也不知道,喜歡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比如說笙笙喜歡我的時候,他就會發瘋,會不講道理。”
“那,你呢?”
“嗯——”蒼爾冬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我喜歡笙笙的時候,心髒就會變成果凍,碰一碰就滾來滾去的,很難受,但是,果凍是甜的。”
岑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看着蒼爾冬窩成一小團,露出一點點笑意來,那邊alha就走了過來,把他整個人摟進懷裏去,悄悄耳語着什麽。
——很讓人羨慕。
送走了兩個人以後,岑漠推着池懷霖往回走,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池先生,你的心髒,變成果凍了嗎?”
“啊?”池懷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最後皺着眉,不确定地回答道,“……沒吧。”
“哦,這樣啊。”
心情像是飛鳥掠過天空,落下空蕩蕩的藍天那樣失落,岑漠想,他的果凍一下子變得七零八落了。
什麽時候,池先生的心髒,也可以變成果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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