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靈澤妄動靈力,牽動舊傷,陷入昏迷;紫雲英拿下了玉硫公主,将其押回龍宮;黑蛟趁亂逃脫;龍蛋……不知所蹤。

回到龍宮後,我便被請回了飛霞宮。說得好聽些是要我回去休養,但我總覺得這是要囚禁我。

殿外守備森嚴,無論誰想進出都要再三盤問。我幾次走到門口,都被侍衛請了回去,說近幾日紫雲英在徹查黑蛟黨羽一事,外頭亂得很,要我留在殿內靜心修養。

我問靈澤有沒有醒,龍蛋可有找回,那些侍衛也是一問三不知,只死板地要我稍安勿躁。

我被關在飛霞宮,一關就是五天。侍衛越是讓我稍安勿躁我越是焦躁,銅錢給我送來膳食,被我盡數掃到地上,讓他去叫紫雲英。

“公子你不要胡鬧,紫将軍忙得很,哪有空來見你?”銅錢收拾着地上的殘羹,沒好氣道。

我一拍桌子:“我又不是囚犯,為何關着我?她不來見我也行,倒是放我出去啊!”

自回了龍宮,沒人來問我前因後果,更沒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雖說我無權無勢,只是靈澤後宮的一條夜鲛,但我好歹……好歹也卷入其中,哪怕不想讓我知道實情,也不用這樣仿佛把我當犯人一樣一直關着吧?

“陛下還未醒來,紫将軍忙着捉拿要犯,萬一你出去又惹……又被抓,到時候陛下醒了誰擔這個責任?”銅錢背對着我,絮絮叨叨說着,“公主都被關着呢,您就別委屈了。”

我扶着額,一瞬所有焦躁全都化為疲憊,叫我止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陛下。”

晚間,我正在桌前枯坐,望着窗外夜色兀自愣神,門外忽聽侍衛恭敬道:“見過紫将軍。”

殿門下一瞬緩緩被人推開,我轉過視線,與正要進來的北海第一女将四目相對。

她一身華貴,紅唇雪膚,腰間插着兩柄長刃,一刀一劍,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支銀簪插入發根固定,仔細一看,竟是柄縮小了的銀槍。

這該也是什麽法寶……

“聽說公子要見我?”她在我不遠處站定,裙擺下露出修長雙腿,沒有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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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我沉沉盯着她。

“龍子失蹤,此事關系重大,現在陛下還沒醒,我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委屈公子幾日了。”

我握緊雙拳,咬着牙道:“你是懷疑我和黑蛟他們一夥兒的嗎?”

她垂下眼,沉默不答,幾乎就是默認了。

怒火已由最盛時化為一捧燃燒着餘燼的柴炭,蘊着蘊着,不知何時就會爆發。

“我和黑蛟他們沒關系,你與其在這裏懷疑我,不如先查查龍子去向。”

紫雲英表情未變,道:“公子說的是。”

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叫我越發攥緊了拳頭。

“公子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她微微颔首,腰間長刃發出磕碰的輕響,眼看就要離去。

我說要見她她就來了,可來了也是白來,她根本沒想過相信我,更沒有要放了我的打算。

“等等!”我叫住她,“我能不能去看一眼陛下,就看一眼,你可以……在旁邊看着我。”

那日靈澤臉色煞白,唇邊染血的模樣一直在我腦海揮之不去,在含恨帶怒地吼出那聲“混賬”後,他便脫力昏迷,任我再怎麽叫都不曾醒來。

過去,在不知道靈澤與绛風那些舊事前,我或許會以為他這樣拼命搶奪绛風的元神碎片,是不想叫仇人複生,打算親自毀滅對方。可如今,我總是忍不住要去想,他是不是……其實也想複活绛風呢?

紫雲英凝視着我,調轉的赤足停滞在那裏,并不言語。

我抿了抿唇,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規規矩矩一揖,低聲道:“求您了。”

她的視線游移在我身上,從上至下打量着我,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估量,對我的懷疑。

最後,我腰都有些酸了,才聽她道:“跟我來吧。”

雪白的赤足往門外走去,我直起腰,不由籲了口氣。

王都戒嚴,宮中更是氣氛緊張,魚奴們行走都是來去匆匆,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紫雲英帶着我穿過廊橋,長裙拖曳,腳步輕緩,一路都沒和我說話。

“陛下,傷得很重嗎?”我忍不住詢問她關于靈澤的情況。

背對着我的女将過了有一會兒才開口:“千年前陛下龍蛻結珠時,遭惡龍偷襲,雙目被惡龍本命兇劍所毀,龍珠也出了裂痕,養了千年仍沒有好,或許只有等下次龍蛻時,才能徹底修補好。王都穹頂歷來皆是龍王用靈力撐起,陛下龍珠有損,靈力只是撐起結界已是不易,若消耗過度,便會觸發舊傷,無法壓制當年入體的那幾縷煞氣,叫它們複又作惡,令傷口疼痛不已。”

我抓着衣襟,指節不自覺用力。

靈澤上次舊傷發作我已見識過,能讓他痛到失去理智顯出半妖之态,那該是一種怎樣無法忍受的痛苦啊。

“下次龍蛻是什麽時候?”

“還有十一年。”

據說龍千年蛻一次皮,蛻完後龍珠會變得更飽滿,身形也會更大一分。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靈澤寝宮前。

高甲守在門邊,微微朝紫雲英躬了躬身,見到我時,一時沒控制好表情,挑起了一邊眉毛。

“陛下如何?”紫雲英問。

高甲搖了搖頭,憂心道:“還是未完全清醒。”

紫雲英抿住雙唇,從身後看,兩頰都緊繃着。

“我帶墨公子進去看看陛下。”說罷,她輕輕推開殿門,示意我跟她進去。

殿內燃着一種香氣濃郁的熏香,初入鼻腔覺得刺鼻,聞久了習慣下來,竟有種心情舒緩,一切煩惱消散的感覺。

“這是什麽香味?”

“大巫醫配的安神撫痛香,陛下時不時就會驚醒,不點這香他根本靜不下來。”紫雲英走到落下簾帳的大床邊,只手掀開被夜明珠照成暖黃色的紗簾。

我緩緩走近,只見紗簾之後,床榻之上,靈澤雙目緊閉,眉心微隆,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更叫我驚訝的是,他們竟然用粗黑的玄鐵鎖住了他的四肢。

似乎感覺到有人靠近,他不安地動了動,睜開了雙眼。

“陛下……”

我見他醒來,心中歡喜,想也不想就要上前,紫雲英卻一把拉住我。

“別過去!”

她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那頭靈澤忽地仰起脖頸嘶吼着劇烈掙紮起來,霎時鎖鏈收緊,發出叫人牙酸的金屬聲。

眼下龍鱗閃爍,他的頭上再次顯出龍角,指甲變尖變長,微張的唇齒間能看到他尖銳的獠牙,已是……完全顯出了妖相。

靈澤痛苦地嘶嚎着,發出的根本就是野獸的聲音。

鐵鎖嵌進他的手腕,割破皮膚,鮮血蜿蜒而下,刺目異常。

我忍着驚懼去問紫雲英:“他這是怎麽了?你不是說點了香就能安靜下來嗎?他為什麽看起來還是很痛?”

紫雲英緊緊攥着我,不讓我過去:“香只有撫慰的功效,沒有治愈的能力。要是這麽容易治好,大巫醫又怎麽可能讓陛下遭這麽多年的罪?”說着她拉着我就要走。

我掙紮起來:“不是,你讓我再看兩眼啊,我才來多久?”我見她不為所動,頓時怒了,“我站遠點看他又咬不到我!”

紫雲英纖眉一蹙,斥道:“不得無禮。”

我倆拉拉扯扯,走了沒幾步,突然耳邊聽到一聲脆響。

“不好。”紫雲英急忙轉過身,我也跟着回頭看去,鎖着靈澤的雙手的其中一根鎖鏈竟是被他掙斷了。

靈澤伸手捂住雙眼,也不知是沾上了他手上的血還是舊傷複發造成的,他臉頰上竟緩緩流下兩行血淚來。

“傳大巫醫!”紫雲英的聲音也帶了一絲顫抖。

靈澤尖銳的指甲戳進皮肉,劃傷額頭,他似乎想要将那雙讓他痛苦萬分的東西挖出來。

“快快快,按住他!”我見勢不好,甩開紫雲英,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按住靈澤自由了的那只胳膊。

奈何龍王的力量哪裏是我能制住的,他泛着血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只是輕輕松松便反手攥住我的衣襟,将我扯向了他。

“陛,陛下?”我們挨得極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鼻尖噴出的熱氣,“是我啊,陛下。”

他獠牙若隐若現,嗓音因為傷痛而嘶啞,飽含痛苦和恨意:“都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绛風,绛風……”

他每說一個字,我的身體便僵冷一分,仿佛又回到了夜鲛族栖息着的,那終年苦寒的海水中。

“我不是绛風。”我無力着,并不包含希望地說道。

我用指尖揩去他臉上的鮮血,心中那捧燃着餘燼的柴火猛地拔高,燒着我的五髒,叫我一口氣哽在喉頭實在難以下咽。

他根本就沒有意識,我和他又有什麽好争的呢?

再說他這兩句話說得戳心戳肺的,興許不是舊情難忘……

就算舊情難忘,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我捧着他的臉,想擡他的頭沒擡起來,只能屈就自己壓下臉。

“我是……”我咬向他下唇,嘴裏含糊道,“你祖宗。”

趁他糊塗,我也只能在這會兒占占口頭便宜了。

舌頭很快被他尖銳的獠牙刺破,腥甜順着齒縫染了滿嘴。

我原本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咬他一口,哪成想越吻越深,想要起身,扯住我衣襟的那只手還不放。

“唔唔唔……”我掙紮着瞥向一旁,紫雲英不知什麽時候出了殿,竟是不管我死活了。

“噌”!耳畔再次傳來鎖鏈斷裂之聲,靈澤的另一只手也終獲自由。

我好不容易仰起身,大口喘息着脫離他的唇齒,手忙腳亂地就要往床下逃。

“救,救命……”靈澤這架勢看起來理智全消,唯餘本能,說不準一個揮手我就要去見龍神,變成一條徹底的死魚。

剛才還硬氣地要當他祖宗,此刻我卻只想乖乖做孫子。

才夠着床沿,還不待我爬下床,身後一股巨力扯着我後領便把我往後拖。

死死扒着床沿,我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沒多會兒耳邊傳來裂帛之聲,後背一涼,布料被扯掉大片。

我吓得要死,聲音都變了:“來人啊!要,要出人命了……啊!”

毫無防備下,我竟被一口咬住了後頸。

實打實的,并非嬉鬧玩笑的咬,一口下去,尖牙刺進皮膚,劇痛襲來,我簡直覺得自己脖子都要被咬斷了。

一口氣沒喘上來,我靜止在那裏,指尖都在顫抖。

胸膛滾燙,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其中翻滾攪弄,更增加了我的不适。

“放,放開我……”我氣若游絲,眼前發黑。

溫熱的液體從傷口處流出,順着脖頸緩緩滑下。

不知是聽到我的叫喚還是覺得我這只獵物已經沒了掙紮之力,可以開動了,他松開齒關,未再緊咬不放。

我一下子脫力,重重摔在床榻上。

背脊按上一只冰冷的手掌,尖長的指甲刮擦着我的肌膚,輕易便劃出細小的口子,生出麻癢的刺痛。

“你有……栖霞……殺了你……殺了你……就能好……”靈澤毫無感情地呢喃着,手掌微微下壓,似乎要掏穿我的肺腑,徹底斷我生機。

其他我也沒怎麽聽清,只是“殺了你”三個字實在引人耳目,叫我聽得肝膽俱裂。

我是真的怕了,紫雲英就在門外,卻不救我,無人管我死活。只要靈澤下得去手,我今日便就要死在這兒了。

“不要……”我勉力回頭,含着淚道,“陛下,別殺我……我很乖……我會乖乖的……有事好商量……別,別動手……”

我哭得傷心,眼淚糊了滿臉,連視線都逐漸模糊。

不知是不是我的求饒起了作用,按在脊背上那只要命的手不再加重力道,可還沒等我高興多久,他一把掐住我的脖頸,将我重新按趴下去。

我痛叫一聲,身後衣服被更加撕扯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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