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相像之人

? 季小北一病就是三四天,病好了後沈遇棠也沒有喚人來傳召她,季小北就更是不會主動去見沈遇棠了。

如果見面了,那光景必定是和以前不一樣的,可不能見到沈遇棠是一回事,害怕梨樹沒有人照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季小北沒有多少認識的人,到最後還是得找了徐旭替她照顧梨樹。

好在徐旭一口同意下來,季小北松口氣的同時又受了徐旭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導,季小北這次只是安安靜靜的聽着沒有說話,惹得徐旭臉上的褶子再加深了幾分。

最近沈府的氣氛好似不同了,季小北在下人的口中聽聞沈遇棠近來的脾氣見長,不過幾天就處死了三個奴才,府裏人人戰戰兢兢,提着頭做事,就害怕沈遇棠一個不開心腦袋就搬了家。

季小北在自己的小房間裏悶了接近了半個多月,悶得整個人都要發黴了,終于是決定在沈府裏溜達溜達,總歸不會那麽碰巧遇見沈遇棠。

小心翼翼的在沈府裏踱步,府裏有些憨厚的下人會對她笑笑打個招呼,季小北也報以一笑,然後覺得這個世間還是不錯的。

路過花園時,園裏的花開得正好,花香撲鼻,偶爾還有蝴蝶在季小北面前飛過,季小北一掃陰郁的心情,也學着那些風雅之人在園裏細細賞起花來。

沈遇棠本來也不是愛花之人,花園裏的花雖多,品種卻少,季小北竟然也能認出一大半,正是沾沾自喜時,不遠處一群莺莺燕燕的嬉笑聲就傳入了季小北的耳裏。

季小北想着還是不要和沈遇棠那些侍妾碰面的好,于是退了幾步隐在了草叢裏,可那些侍妾卻偏偏在離她幾步的距離停下腳步,軟語一字不漏的全部讓季小北聽見。

“你們說,公子本來就不喜歡我們了,若是公主過了門,如何是好?”這句話說得語調十八轉的,帶了一點幽怨的味道,卻讓季小北僵住了身子。

沈遇棠要娶公主了?季小北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嚴苒,那個在沈遇棠書房出現過的笑聲爽朗,面容嬌俏的公主。

有侍妾接了話,壓低了聲音,“我自進府,就未曾聽見有人侍候過公子,莫不是?”

話音生生停住,之後的話不言而喻,季小北只聽見一聲不屑的嗔笑,“你們倒是忘了在公子身邊侍候的那個小奴才了,公子真真是百般縱容的,我猜啊。”

“猜什麽,這話讓人聽去了,還想不想活命。”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急急打斷了話,所有的聲音就都戛然而止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季小北确定人走遠了,才慢慢從草叢裏出來,腦裏就記住了公主要過門的話,竟然很是傷心。

是了,沈遇棠遲早要娶妻的,第一公子與當今公主,郎才女貌,無論從哪一點都是極其登對的,她有什麽好傷心的呢?

沈遇棠遇見了自己的良人,她該為他高興才是,季小北努力想讓自己笑一笑,哪怕是一個很假的笑容也可以,可是無論如何扯動嘴角就是擠不出一個笑容,最後只能作罷。

再也沒有了賞花的心情,季小北無處可去,只能又順着路準備回自己的小房間。

到了門口,她的房門竟然大開着,季小北瞬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麽,心情忐忑的入了房,就見徐旭做在椅子上,季小北的心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分空蕩蕩的感覺。

“丫頭,回來了?”徐旭見到季小北,趕緊招呼她過來。

季小北走過去坐下後,徐旭卻欲言又止起來,季小北見他這副模樣,心裏有了底,也不說話很是安靜的等徐旭開口。

“丫頭,你和公子?”徐旭斟酌了問了一句,又止住了話頭,見季小北微微垂頭,嘆了聲氣,繼續說道,“陛下有旨,讓公子和嚴苒公主在一月後完婚。”

季小北還是不說話,對徐旭笑笑再次垂下頭,扣着自己的手玩着,心裏微微苦澀。

“你真是。”徐旭有些無奈,就差點把季小北抓起來了,“事情還有回頭的餘地,你和公子服個軟,事情就。”

“旭叔。”季小北打斷徐旭的話,擡起頭看着徐旭,聲音擲地有聲,“公子有自己的路,我有我的路,如果到最後注定分道揚镳,現在又何必勉強呢?。”

徐旭被她這麽一說,瞬間就啞口無聲了,神情很是嚴肅,靜靜的看了季小北一會,無奈的站起身,長長的唉了一聲,“你們真是讓人不省心。”

季小北依舊沒有說話,起身送走了徐旭,看着外頭明媚的陽光,幾乎刺得她要流下淚來。

多久沒有見到沈遇棠了呢,季小北發現自己竟然記得清清楚楚,整整十七天,她和沈遇棠沒有再碰一次面。

也不知道梨樹怎麽樣了,經歷了那次的風雨是不是可以挨得過去,季小北悠悠的躺到了床上,心裏空落落的,又實在不知道她有什麽好失落的,索性把一切都抛開,只閉了眼修神。

那天晚上,季小北夢見了沈遇棠,他一身白袍,拉着她的手一點點往山頂走去,半山腰時,沈遇棠回頭看她,淡淡的笑容如旭日一般暖暖灑在她身上,用最是溫柔的聲音問,“季小北,你願不願意與我在一起?”

她回答了,答案與現實截然相反,夢裏的她狠狠撲進沈遇棠的懷裏,似乎可以聞見他身上的藥香,帶着最是明媚的笑容對他說,“好啊,那公子永遠不要放我一個人。”

這夢明明該是很美好的,卻又在突然之間破碎,她聽見沈遇棠如飛雪一樣的聲音打在她的身上,讓她五髒六腑都疼得要撕裂了一般,“季小北,你真讓人寒心。”

她聽見一聲聲的嬌笑,莺莺燕燕全部圍在她的身邊,對她指手畫腳,“公子要娶當今皇上的妹妹了,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肖想公子?”

所有的聲音全部夾雜着一起,季小北捂住耳朵,可全部一字不漏的傳進了她的耳裏。

“季小北,你願不願意與我在一起?”

“再過不久公主就要過門了。”

“你真讓人寒心。”

“公子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

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季小北一摸額頭,盡數被冷汗浸濕,連衣襟夜濕噠噠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季小北在床上發呆了好久,最終下了床,飲了一杯隔夜的冷水才稍稍讓自己平複下來,繼而強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夢。

聽說今天沈遇棠有事要出門,季小北想,若他不在的話,或許她可以去看一眼梨樹,沈遇棠送給她季小北的梨樹。

打定了主意,季小北換了衣裳就往沈遇棠房間的方向去,心跳得極快,到最後竟然覺得自己很是可笑,連想要見沈遇棠一眼的理由都這麽冠冕堂皇。

忐忑的踩着步子到沈遇棠的院子,一打聽沈遇棠果真不在,季小北失落的同時還是跑到梨樹旁。

從自己和沈遇棠說梨樹長勢不好後,沈遇棠就差人來看過,種樹人說是長了蟲,除了蟲之後梨樹就蓬勃發展起來,不過半個月不見,梨樹就又拔高了一個頭。

季小北蹲下來給梨樹松土,壞心情也漸漸在這難得安逸的時光裏一點點消去。

“你快一點長大,快一點開花結果,我就...”季小北停住了話,有些黯然,等到梨樹開花結果,她也就該離開了。

撇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季小北覺得給梨樹松土順便曬曬太陽的時光還是很悠閑的,于是湊到梨樹的葉子上去嗅了嗅,撲鼻的清新,看來徐旭還是将這棵梨樹照料得很好的,回去必定要感謝他。

不知道沈遇棠要回來沒有,季小北雖有些眷戀這裏,還是不得不準備踱步離開,剛剛走出了一步,就聽見了不遠不近的腳步聲,季小北有些慌起來,想着該是沈遇棠回來了,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索性背過身子對着梨樹。

腳步聲越近,季小北心跳得也越快,待到腳步聲在離她不遠處停下,有一道人影覆蓋掉她的影子,季小北的心就更是要沖出來了一樣。

身後之人沒有說話,季小北實在不知道怎麽去面對沈遇棠,只好壯着膽子背對着他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公子。”

“沈遇棠都是這樣教導下人背對客人行禮的嗎?”一聲輕笑,不同于沈遇棠清亮的聲音,來人的音色略微低沉,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威懾力。

季小北一吓,實在沒想到沈遇棠的房間還會有客人來,急急忙忙轉身又是行禮,看向來人,卻不知道怎麽稱呼。

來人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身量修長,着一襲淡雅的淺紫衣衫,腰間別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翡翠,墨發用一只白玉冠束起,深邃的眸裏嗜着笑意,挺直的鼻翼下微揚的唇,直直看着季小北,繼而眸裏的神色一變,不敢置信悲痛欲絕驚喜若狂吓唬雜糅,季小北一時解讀不出來。

既然是沈遇棠的客人,季小北想着還是不能怠慢的,于是又一禮,道,“主子外出了還未歸來,還請公子稍候片刻。”

男子不理會季小北的話,身子微微顫抖,季小北正不明所以,他已經上前一步将來不及躲避的季小北抱了一個滿懷,繼而季小北就聽見男子更是低沉的聲音喚她,“杪杪,是你。”

杪杪,季小北才不管什麽淼淼渺渺的,這麽被人一吓力氣也大了許多,直接一個用力将男子推開,男子沒有防備被季小北推得退了兩步,眸子紅得竟然像下一秒就要落淚,季小北瞬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說的杪杪。”季小北只想快一點和男子解釋清楚,無奈有些話真是越說越亂的,她話剛落,男子就又是一個箭步上前将她緊緊抱住,這一次,季小北拼盡了全力也沒能掙脫開。

“怎麽可能這麽像,連聲音都如此的....”男子好似有些哽咽,緊緊抱着季小北不再說話了。

季小北渾身一僵,眸子猛的睜大,沈遇棠從見到她時就說她像一個人,到底是像誰呢?季小北覺得今日她該知道了。

杪杪,原來她像的那個女子叫杪杪,沈遇棠一直都在透過她看別的女子,想到這裏,季小北的心如刀割,痛得她幾欲落淚。

她一直該知道的不是嗎,沈遇棠會留着她是因為她像一個人,可是當現實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季小北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空了一樣,整個人輕飄飄的不能思考。

有風吹過,身後梨樹的葉子被吹得絮絮作響,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落下來,點點斑駁,打在二人身上。

季小北在這就要吹亂人心弦,吹得人哭泣的風中,聽見不遠處一道冷若冰霜,不帶一點溫度的聲音,“季小北,你在做什麽?”

季小北連哭都忘記了,不知道哪裏突然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抱着自己的男子,往聲源看去。

依舊身着不染纖塵白衣的沈遇棠站在陽光下,臉上的表情隐在光暈裏,看不真切,可季小北卻能想象他一貫以來微微抿唇的模樣,淡漠得不把一切放在眼裏,就連她也不曾入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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