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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着沈硯書和任婧雨一通怼的容溪從不知道名字的咖啡廳跑出來, 利利索索的打車回醫院, 頭頂冒着煙。
好在沒有徹底被氣昏頭,還記得下午要上班——無故曠工是要扣錢的, 還要遭批評。
他們發生争執的時候咖啡廳裏還有其他客人,容溪想,這樣更好,反正她不會再去那家店,更何況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可是任婧雨的做派讓她覺得惡心,說是錦衣玉食的豪門千金, 卻将這種交易玩得純熟, 像個出來賣的,偏還要把自己的居心不良說得那麽好聽。
容溪坐在的士裏,拉着張臉, 在心裏不停的打小人。
沈硯書追出來的時候她早就不見影了,打電話過去,響了兩下後就再也不打通。
永遠都是用戶正忙,再發信息, 只有紅紅的感嘆號了, 好嘛,他這是被全方位拉黑了。
可是看看時間,他又不敢到醫院去找她,她還在氣頭上,萬一吵起來很不好看,讓人看了笑話之後她就更生氣了。
容溪下午病人多, 離下班時間還有十分鐘的時候又去心內科會診,下樓的時候遇到江韻,“小溪,一會兒六點半伯明頓酒店有個黃教授的講座,講經方治療失眠,去不去聽?”
“……經方?”容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中醫的?”
江韻點點頭,撥了一下頭發,“是啊,現在上面也很重視中醫了,不是麽?”
“這個是咱們中醫科牽頭的?”随着國家對傳統醫學的宣傳和重視,越來越多民衆關注起真正的中醫,就連電視臺的《名醫面對面》都請了中醫院的專家,更何況本身就開設了中醫科的醫院,有經費不要是蠢蛋。
“省中醫主辦,咱們醫院協辦的。”江韻搖搖頭,說着又問她去不去,去的話好蹭她的車一起走。
容溪想了一下,這個時候下班了也不知道去哪兒,出去閑逛沒心情,早早回去又怕被沈硯書找上門,幹脆就答應了。
講座其實還不錯,容溪戳着果盤聽完了全場,竟然還記了一頁紙的筆記。
中醫講究辨證論治,都是治療失眠,卻從病因病機和症狀上分出了很多個證型,不同的證型有不同的方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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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棗仁湯裏的君藥酸棗仁吃多了會睡不醒,不要問我怎麽知道的,還有甘麥大棗湯,甜滋滋的味道不錯……”坐在容溪左手邊的顧醫生地道中醫學專業出身,當年學方劑數次以身試藥,見她認真記筆記,免不了跟她多說幾句自己的心得。
容溪雖然不大懂,但聽得認真,慢慢也就不去想中午的事了。
直到晚上九點多回到自家樓下,樹影裏閃出個黑影,“元元,你回來了?”
她吓了一大跳,本來已經平複的情緒重新暴躁起來,“沈硯書你個混賬是不是想吓死我!”
沈硯書望着燈光下像個火藥桶一樣的小姑娘,突然就讷讷的不敢開口了。
半晌才小心道:“我、我來……看看你……”
他繃着個臉,努力讓自己維持住一個鎮定的模樣,但只有自己知道連呼吸都屏住了。
容溪跳了起來,炸着毛低吼,“來看我做什麽,我有什麽好看的,去看你的任小姐罷!”
狗男女三個字在舌尖滾了幾次,到底沒舍得說出口。
容溪氣沖沖的跑進樓道,沈硯書擡腳去追,已經來不及,只好看着電梯門在眼前合上。
電梯徐徐上升,她望着锃亮的電梯廂壁,燈光照下來,自己的影子倒映在裏面,她看見自己嘴角耷拉着,眼眶也是紅的。
啧,怎麽這麽沒用,只這樣就被欺負了?
容溪很沮喪,覺得自己有些沒用,也可能是被寵慣了,一下失屬于自己的東西後覺得難以接受。
她在這邊廂自憐自艾,另一邊還在樓下的沈硯書舍不得離開,又不敢上去。他當然有鑰匙,可是卻不敢在此時還去碰老虎須。
沈硯書在樓下仰頭往上看,看見熟悉的窗臺有燈光亮起來,這才返回車裏,又呆坐了許久才離開。
他打算第二天再去找容溪,總要解釋明白的,不然這算什麽事呢,他越想就越對任婧雨生厭,都怨她發神經才惹得元元生氣。
但第二天他并沒有如願見到容溪,因為不想見到沈硯書,她幹脆就同意了和主任一起出差的安排,中午跑回去收拾了行李直接去了機場,他到醫院的時候,她剛好坐上飛往鄰省的班機。
小宋護士對沈硯書的到來覺得奇怪,“容醫生今天和主任出差去了,去鄰省參加講座,你不知道麽?”
“……啊、她沒說。”沈硯書愣了愣,心裏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沮喪。
小宋護士哦了聲,又解釋道:“是挺着急的,本來說岳醫生去的,但容醫生說自己很感興趣,就臨時換了她去。”
沈硯書道過謝,把帶來的紙箱放在她桌上,沒說什麽就走了,小宋護士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又不好意思問,只好給容溪發了個信息。
但是容溪并沒有回複,一下飛機就開始忙碌,李主任要講兩次課的,課件還沒有做好,她只好挽袖上陣幫忙,做好了改改好了還要檢查,直到半夜十二點才完成任務,根本沒時間理會其他事。
周末的天氣并不好,飛機晚點了,回到H市已經是周日的深夜,晚上十一點多到的,城市裏依然車水馬龍,她走進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面的關東煮依然咕嘟咕嘟。
她坐在窗邊,捧着裝關東煮的紙杯發怔,有些想沈硯書,可是又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想着想着就委屈起來。
沈硯書已經第三個晚上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想起容溪,那個他親昵的叫她元元的小女孩子。
她的一颦一笑永遠都燦爛得像不會凋謝的花,她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還愛捉弄他,她并不完美,卻完整又真實。
元元還從來沒有對他這麽生氣過,沈硯書想,如果這次她能原諒自己,一定要把那句喜歡說出口。
總要讓她知道,沈硯書只喜歡容元元一個人,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第二天上班之前容溪終于把沈硯書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看到了他發給自己的信息,“元元,你聽我解釋,我和任小姐沒有關系的,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同意也沒有答應。”
“元元,你原諒我好不好?”
“元元,你能不能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話要好好說對不對?”
“元元,聽說你出差去了,注意安全。”
“元元,你什麽時候回來?”
“元元,我想你。”
容溪一條條看完信息,再看看那一百多個同號碼的未接來電,眼睛眨了眨,覺得有些酸澀,于是抽了抽鼻子,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
沈硯書白天發現容溪的電話能打通了,就是沒有人接,不知道她是在忙還是故意不接。
他有些沮喪,但又松了口氣,總算從黑名單裏出來了,那他之前發的信息她應該也看到了罷。
容溪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還分得清工作和生活,沒有把情緒帶入到診療過程中,沒有釀成事故。
遇到個非要讓她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情況有些棘手,她沒有把握,要推薦他去安寧醫院看,對方不肯,她還能耐着性子勸了二十分鐘。
一個醫生不可能什麽病都會治,行醫看病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知道敵人有多強大,更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要是沒有金剛鑽,千萬別攬瓷器活,把病人轉給有資質的醫生,也是對病人的幫助。有時候,不出手,才是功德無量。
她就這樣堅持到了下午下班,一出門就見沈硯書等在外面,小宋護士不知道他們吵了架,還笑着打趣道:“沈老師那天來找你,都急壞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見了呢。”
容溪勉強笑笑,看都不看他一眼擡腳就走,沈硯書連忙跟上去,說起了另一件事,“我放了個滴漏咖啡機在你桌上你看到沒有,很小的,不占地方,你白天可以泡一杯提神。”
容溪聽了雖然沒應聲,但心裏多少解了惑,她早上來了辦公室看見個箱子,還以為是小宋護士的快遞。
倆人一前一後回了容溪的住處,他有鑰匙,容溪沒辦法阻止他進來,幹脆把鑰匙往茶幾上一扔,發出嘩啦的聲響,“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她粗聲粗氣的,顯得格外不耐煩,沈硯書不敢吊她胃口,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和任婧雨在電視臺遇見之後的事說了出來。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接什麽節目評委的工作。”他有些頹唐的抱了抱頭,唉聲嘆氣。
容溪冷笑了一聲,“關人家節目什麽事,自己是臭雞蛋還怨上雞籠了?”
“是是是,我是臭雞蛋。”沈硯書連忙點頭,認錯态度十分良好。
容溪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望着他,他的額頭有些汗,嘴唇緊抿着,有些緊張,但還是顯得很鎮定。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游離恍惚起來,他已經三十四歲了,眼角有了淡淡的紋路,卻一日比一日儒雅溫潤,難怪總會有人看上沈太太的位置。
這樣想着,她的情緒突然就低落下來,垂了眼不再看他,但也沒有說話。
見她不吭聲了,沈硯書微微嘆了口氣,忽然猛的站起身來,坐到了她旁邊,叫了一聲,“元元……”
他的心情有些緊張,伸出去的手微微抖着,很努力才終于放在她的手背上,“……我有話同你講。”
容溪一怔,終于聽出了他聲音裏的緊張,不由得擡頭看了他一眼,撞見他臉上的鄭重,又一愣,“……什麽?”
“元元,我有件事告訴你。”他咬了咬牙,甚至微微阖了眼皮,這才低聲說出了埋藏在心裏的話,“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青澀年少,到年過而立,走過了一年又一年,周圍的人分分合合,只有他永遠站在原地。
這句藏在心裏猶如不斷生長的藤蔓一樣的話,在說出來之後才覺得沉甸甸的,讓他眼眶發熱。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些日日夜夜的糾結和酸楚,每一次看見別人向她獻殷勤,而自己無法宣示主權時,這種感覺都會侵蝕他的心口,就像是河蚌裹着沙子,直到痛至麻木。
他的聲音顫抖,“元元,我沒有騙你,我知道你說要三十五歲以後才……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了,元元……”
“可是你不講,我怎麽好意思改口……”容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只覺得一陣委屈向自己湧過來。
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她眨了眨眼,讓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她等這句話,也很久了,從豆蔻年華,到摽梅之年,亦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夏,總算是在覺得快等不下去時等到了。
沈硯書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只聽見她委屈的啜泣聲,腦海裏有一排大字滾動播放,沈硯書是個蠢材!
“元元,元元……”他抽出手,一把将她拉進自己懷裏,用力的擁抱住她,“元元,對不起,我真是蠢……對不起……”
容溪抽着鼻子,聞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夾雜着熏香的男性氣息充斥着感官,她莫名的安靜了下來,反手摟上了他的脖頸。
“沈木頭,我以為你……”她細聲細氣的埋怨,“我以為要我先說呢,你知不知道你多讨厭……”
“是,我還這麽笨,元元,你別不要我,不然我會死掉的。”他把臉貼在她鴉黑的發頂,努力把喉間的哽咽咽回肚裏。
容溪哼了聲,“強語戲同伴,圖郎聞笑聲。我明明暗示得很明顯了,你就是沒看見,你這個大木頭!”
那些小女兒心思她以為他會懂的,可是這麽多年了,他似乎永遠接收不到,只會悄悄地趕跑追求她的人。
沈硯書覺得已經被自己蠢哭了,“元元,對不起,你罰我好不好?”
頓了頓,他終于勇敢的光明正大的低頭親了親她的臉,“元元,歲月刀刀催人老,雖然我們錯過了很多年,但這輩子接下來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走。”
他守着她長大,看着她從素顏到畫眉,從純然天成到精致動人,他看過了她的素面朝天,也見過了她的驚豔絕倫,更想看到她以後變成一個臭美的小老太太。
容元元是沈木頭的,誰也不能搶走偷走。
“……我餓了。”她紅着臉,軟綿綿的應了句,又扁扁嘴。
沈先生很積極,“我立刻去給你煮飯。”
不過,要抱着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吶,你們要的在一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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